d蔚插着腰站在河边:“你以为我糊弄人呢赶紧的,趁早市,把粮食搬上船,咱们去县城粮站。”
“得嘞。”
江卫东大高个,身子结实,区区二十个麻袋,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搬上了船,他还想回过头来搀初蔚上船,初蔚却自己一脚跨了进去。
只有在她家兵哥哥面前,她才是娇柔软弱的妹子,在旁人面前,她的战斗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初蔚就这么躺在乌篷船上,双手枕在脑袋下,心情愉悦地欣赏两岸优美风光。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路上,江卫东想打听初蔚这粮食究竟哪里来的,初蔚斜了他一眼:“你是一个成熟的生意人了,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希望你能知道,想要做长久生意,那就把这些都吃进肚子里,以后我还找你,咱们长期合作。”
江卫东乐了:“行。”
管她哪里来的,他有钱赚就行,看这妹子娇娇弱弱的,总不至于是不法来路。
“这粮食运到哪里”
“县城粮站啊。”这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卫东心事重重道:“县城有些二道贩子,专门收个人户粮食,然后一道卖给粮站的,不经他们手吗”
初蔚摇了摇手指头:“直接给粮站。”
我们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
县城,十七团步兵营,贺闻远进了团长的办公室。
许团长诧异地看着他:“你要支一年的补贴贺副营,你这是有什么急用吗”
贺闻远颌首:“家中出了些事,还望团长能批了我的申请。”
许团长器重他,立马给他批了申请,还问:“一年的补贴够用吗不够的话,我个人再借些钱给你。”
贺闻远谢过许团长,说是够了。
副营级干部,一个月的补贴是是三十块钱,一年的补贴就是三百六十块钱。
对于他来说,一次性拿到这么多钱,绝对是巨款了。
许大国和李宝剑跟在后头。
李宝剑:“老大,你这是,要娶媳妇了吗下聘礼”
不然他想不到老大为啥一次性支了这么多补贴。
第86章 豆腐作坊
许大国也附和:“是那天来部队看你的那个小同志吗老大你可以的,不声不响就要结婚了。”
贺闻远轻啧一声,揣着钱,出了部队,那两人赶忙跟上。
贺闻远打听了一下,去了一家石磨坊,后头那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闻远挑挑选选,挑了一个磨豆子的石磨,花了十块钱,接着又花了两块钱,给了个地址,让掌柜的给送到乡下去。
李宝剑算是看出了点名堂:“老大是想做豆腐西施”
“咱老大能叫豆腐西施吗应该叫豆腐霸王。”
李宝剑:“豆腐李逵。”
“放屁,李逵不好看,我看还是叫豆腐兰陵王,听说兰陵王好看。”
贺闻远斜了他们一眼:“再去一趟自行车车行。”
三人步行去了国营的供销社,里面什么都有。
这会儿的热门自行车品牌有永久、凤凰、飞鸽和红旗,还有一些小牌子大金鹿什么的。
贺闻远挑了一圈,选了一辆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车,崭新锃亮,非常气派。
许大国摸着后脑勺:“老大,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贺闻远交了一百五十块钱,把车提走了。
“让我家里卖豆腐。”
如今是七六年了,对小营生抓得不像过去那么严格了,他寻思着,光靠给集体种田以及家中那两分口粮田,那家中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余粮和余钱的。
没钱的话,怎么能还初蔚的恩情呢
所以,节流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还是开源。
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啊卖豆腐撑船打铁卖豆腐,这可都是顶苦的差事了啊。”
“不苦的话,大家不是一窝蜂都去做了吗”
卖豆腐,清白,算不得投机倒把,如果政策上有什么变化,他家里也不至于遭什么罪。
做小营生,一是要有资本,农村人,果腹已是勉强,一次性拿出几百块,很可能这几百块还会打水漂,这种风险,不是谁都能承担的,没有一定的魄力,没人敢做这种决定。
二来,要能吃苦,磨豆腐确实是一件很苦的差事,起早贪黑,大部分人嘴上喊着要改变现状,却又并不会付诸行动。
所以,贺闻远觉得让家里做豆腐营生,是正确的。
李宝剑不解地问道:“卖豆腐就卖豆腐,老大你买自行车干什么”
贺闻远:“打算让我妈来县城卖豆腐,自然是要自行车的。”
农村,地方有限,村民又穷,偶尔舍得吃一回豆腐百叶,市场实在太小。
县城有国营大厂,厂区和生活区都在那里,让他妈在大厂外面卖豆腐,总比挑担走巷叫卖的要省事多了。
李宝剑恍然:“老大,你可真有眼光。”
许大国拍手:“老大,你当兵真是可惜了。”
李宝剑:“会不会说话啥叫当兵可惜了我们老大既有经济眼光,又有战略眼光,这叫双管齐下。”
“是是是,你说的是。”
“老大最棒。”
“老大最厉害。”
贺闻远看了李宝剑一眼:“会骑自行车吗”
“会。”
“交个任务给你,把这车骑回我家,让我妈学骑车,并把豆腐摊的事告诉她,我部队里有事,走不开。”
李宝剑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第87章 卖不出去
县城的粮站靠在大河边,这会儿粮站的大码头跟前已经排了两条大船,上面少说有上万斤的粮食,一看就是有组织的行为。
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初的时候,个人是不准倒卖粮食的,这叫投机倒把,粮食都属于国家,属于集体。
但这两年,政策松泛了,毕竟农民手上也有那么两分自留地了,所以上头对农民卖粮食的事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像初蔚这样,一次性卖两千斤粮食的大户,那是很稀缺的。
她心中盘算着说辞,一会儿怎么跟粮站的人解释才好。
江卫东把船停好,抛了麻绳上岸,绑好,才又上了船。
一旁的大船上,大伯和初蔚搭话:“闺女,你们咋才两个人,哪个公社的啊就这么点粮食啊”
初蔚呵呵笑着:“我们打北边来的,是这样,我们生产大队里的老乡们,手上有多余的粮食,就都交给了我,让我一起运上来卖给粮站的。”
“哦,是这样的啊,咋叫你一个小闺女上县城来,这力气活,也不派两大老爷们来,真的是。”
初蔚笑笑,有些紧张地看着粮站外面空地上的工作人员。
希望他们不要为难她啊。
前面两大船粮食全部过完秤,登记好之后,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后面又排了不少船。
终于轮到了初蔚他们,江卫东麻利地把二十个麻袋扛上了岸。
墙边支了张木桌,木桌后面坐这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手边上有账本,有算盘。
初蔚呼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过去。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长得这么好看
“哪个公社的”
初蔚镇定道:“秋水公社的。”
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翻了翻账本:“秋水公社昨儿不是来过了吗”
初蔚有些紧张:“我不是代表我们公社来的,是这样的,我们大队村民们手上都有些余粮,他们把粮食都交给了我,委派我一并卖给粮站,省的十斤八斤的散卖。”
男人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公社的介绍信,或者大队支书队长的介绍信,有吗”
初蔚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介绍信
她怎么可能有嘛
她以前一直生活在省城,是真的不知道粮食管得这么严格,这会儿有些焦急。
回大队开介绍信,那是不现实的,队长他们对她熟悉,对大队里的人更熟悉,压根就没人让她去卖粮食,到时候难自圆其说。
可现在,没有介绍信,这粮站的人就不收她的粮,这可怎么办是好
就在初蔚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她看到粮站大门口开出来一辆小汽车。
后座坐着的人有些眼熟,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飞快地跑了过去,挡在小汽车面前,拦住了汽车的去路。
司机猛踩了一下刹车,吓了一跳,匆忙下车,逮着她就是一顿教训。
“小姑娘,你不要命了是吗”
初蔚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然后绕到后座,趴在车边,笑眯眯地看着车里的人。
第88章 怀瑾哥,帮帮忙
车后座坐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他穿藏蓝色中山装,神色有些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更添了两分冷静内敛。
这会儿,他转头,看了一眼外面拦车的小姑娘,神色沉了沉。
初蔚有些忐忑,她都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车里的男人叫盛怀瑾,是上辈子除了贺闻远以外,另一个帮了她不少忙的人。
用盛怀瑾的话说,她是像妹妹一样存在的人,见到她,便觉得亲切,便总是见不得她受苦受难。
可他们的相逢,本来应该是在五年后,在李景松去世之后的。
现在,竟然提前碰上了,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盛怀瑾对她有没有妹妹的亲切感。
她有些忐忑。
司机下了车,皱着眉看初蔚:“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贸贸然拦车子,这铁皮钢筋的,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初蔚讪讪地笑,依旧趴在门边上,有些谄媚地看着后座的男人:“怀瑾哥。”
盛怀瑾有些诧异:“你是”
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人生中有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吗
“我是初蔚啊,小时候我们是邻居,怀瑾哥不记得我了吗”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盛怀瑾坐在车里,不动如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觉得她面善,没见过,做事也鲁莽,他却讨厌不起来。
小丫头满口胡话,他盛怀瑾不是记性不好的人,他没有过这么个邻居。
他微挑了眉:“有什么事吗”
初蔚捧着笑脸:“怀瑾哥是这粮站的”
“盛先生是这粮站的站长。”司机适时接了话。
初蔚比了个大拇指:“我搬家之后就没见过怀瑾哥,原来怀瑾哥高升了,真是年轻有为。”
盛怀瑾太阳穴突了两下:“再不说重点,我让司机开车走了。”
初蔚赶忙扒住窗口:“是这样的,我有些粮食,要卖给粮站,是我们生产大队农户的散粮,收集起来让我过来一次性卖掉的,我今天出来得匆忙,忘记开介绍信了,村里还有农活,一来一去耽误事儿,怀瑾哥,你看”
盛怀瑾不说话。
初蔚又道:“咱是老邻居了,你看,这都实在关系,你”
盛怀瑾的手伸了出来,弹了一记她的脑门:“和我是邻居,又怎么会去村里种田的”
“我响应上面的号召,下乡插队当知青的。”
盛怀瑾眼里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脸蛋红红的,她口齿也伶俐,虽然在说谎,也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最关键的是,他好像不想看到这孩子失望的表情。
盛怀瑾叫来了司机,低声道:“和周主任说一声,就说这孩子忘记开介绍信了,收了她的粮食。”
初蔚差点高兴得跳起来:“谢谢你,怀瑾哥,等我有空,我一定登门拜谢你。”
盛怀瑾呵呵了两声:“有空把介绍信补给我才是真的。”
初蔚挠了挠后脑勺,那咱们,后会无期
司机和过秤的主任说了一声,接着便上了车,黑色的红旗牌轿车缓缓远离。
盛怀瑾低头笑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孩
挺有意思。
第89章 醋味很重加更
半个小时后,初蔚拿着两百七十六块九毛八分钱,激动得情难自已。
泼天的富贵,等着她呢
她抽了五块钱给江卫东:“那边有个西北面馆,转百刀面,筋道,香,我请你吃。”
“走起。”
面馆附近,许大国嘿嘿笑着:“老大,附近有个馆子,老板是西北那边的,那做面的手艺,那叫一道地,咱们去吃馆子吧。”
贺闻远也没犹豫,单手插兜往前走去:“走吧。”
老板擀好面,斜刀切成短短的细条,一砧板的短面丢进滚开的锅里,煮到沸腾,起白沫儿,加冷水,再煮一会儿,盛进大海碗里,浇上油泼子,洒点儿香菜,小小的面馆里,香气四溢。
贺闻远从箸笼里拿了双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地吃面。
刚吃了一口,许大国就抬了头,面还含在嘴里:“老大,那那不是”
贺闻远一转头,就看到了初蔚以及她身边的青年。
那是六队的江卫东,他们初中一届的,一个班的,甚至,他们还曾经做过同桌。
初蔚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江卫东热情地上去招呼:“贺闻远真巧啊,你也在这里。”
贺闻远的眼神从热烈到黯然,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初蔚也上前去招呼:“贺副营,你好,真巧。”
江卫东:“你两认得啊哦也对,知青宿舍就在你们小队,认得也正常。”
贺闻远故作镇定地问:“你两怎么在一起上县城干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