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瓷脸颊微红,轻轻哼了声:阿兄务要谨记洁身自好,这些杂书, 少看为好。
姜槐简直怕了她了:没问题!阿瓷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兄听你的。
小姑娘莞尔,再次被哄得服服帖帖, 摊开掌心:给我吧。
厚厚的《寻欢宝典》被双手奉上, 姜槐一本正经道:云瓷上仙, 请查收。
噗嗤!云瓷笑了起来:阿兄,莫要打趣我了~
姜槐慢慢直起身子,摸摸鼻尖:仙子说得是。
哎呀!阿兄,你正常点好不好~云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赞叹道:阿兄, 你的脸摸起来手感真好啊。好啦,不就是没收你的书嘛,等以后我再还给你,可好?
姜槐整敛神色, 淡笑道:不必了。阿瓷想看, 那就看吧。
云瓷抱着书倒退半步,警惕道:阿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了吗?姜槐坏笑:明明就是阿瓷想看啊, 阿瓷不想看,为何还非要为兄还回去?
说完根本没给她反驳机会,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云瓷呆呆看她远去,等走廊处再望不见姜槐背影,她登时清醒过来,通红着脸,眼神有些飘忽,不满地哼唧两声:阿兄太坏了!
哪有这样说女孩子的?
手里的宝典想扔扔不得,最后憋屈地快步走向书房。
细水长流的温暖一天天蔓延,日子过得飞快,然姜槐敏锐地发现阿瓷瘦了。
是有心事还是红妆社饭菜不好吃?
她问阿瓷,阿瓷笑着让她宽心。
书房,姜槐揉揉脸,心烦气躁地将书卷合好,从抽屉取出袖珍沙漏,怔怔盯了会,瞥了眼外面升得越来越高的太阳,起身往后厨走去。
今日天晴,红妆社歇了社课,红红火火准备一年一度的社庆。
云瓷面容苍白的趴在桌子,腹部一阵阵绞痛,疼得她额头冒汗。
早知如此,她就请假不来了。
念儿跑去为她倒水,作为尽职尽责的小跟班,西蝉担忧道:阿瓷姐姐,要不要去里面休息?看你疼得厉害,不如回家吧?
不用,熬过去就好。今日阿兄休沐,她贸然回家,且比平时提早半日归来,见了她这副样子,肯定会多问。阿兄刨根问底的架势,她想想就害怕!还是不要了。
忍忍,总会缓解。云瓷惨白着脸笑了笑:阿蝉,无需担心。
小姑娘担心地不得了,皱着眉头扶着她胳膊:阿瓷姐姐,你这样子看起来怪吓人的,先回书舍躺着吧。
云瓷没拒绝,事实上,她也没法逞能,感觉再痛一分整个人就要晕过去。众目睽睽下因这事晕倒,女儿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知礼百忙之中还不忘关注着她,阴阳怪气道:大家都在为社庆忙活,云小姐怎么跑了呢?
云瓷疼得说不出话,半边身子倚在小姑娘身上。
西蝉自从找了靠山,胆子一日日见长,她算看出来了,阿瓷姐姐靠谱!
说给她撑腰,半点不含糊。殿下不在,阿瓷姐姐身子虚弱,输人不输阵,她道:关你什么事?腿没长你身上,你哪来那么多意见?
王大小姐听得瞠目结舌:你敢对我不敬?
西蝉抿唇:敬人者人恒敬之,大家同为红妆社一份子,王大小姐,你总不能仗着家世横行霸道一辈子吧?
云瓷听着小姑娘不卑不亢,心里想笑,下一刻疼得翻江倒海。
社里大庆,赶在这时节闹起来,大家都没颜面。
青敖抬步走过来,作为红妆社副社长,她看了眼虚弱无力的云瓷,继而冲王知礼轻抬下巴:你,去把窗户尘土掸干净。
青敖在社里积威甚重,且还是当今御赐的首位女状元,王知礼敢怒不敢言,咬着银牙走了。
怎么样?要不要回家休息?青敖眸眼流露出关怀:西蝉,你去忙吧,我来照顾她。
不必劳烦两位,小姐有我伺候,青小姐贵人多事,且去忙吧。念儿端着热水从不远处走来。
刚打发了西蝉,没想到眨眼就被小丫鬟打发,然丫鬟伺候主子,天经地义,这活她不好抢。本想借此机会和阿瓷多相处,计划泡汤,青敖极有风度的点点头:你照顾好她,需要什么,尽管来寻我。
念儿微微一福:奴婢代小姐谢过青小姐了。
后院书舍。
待到中饭时间,云瓷躺在软榻疼得汗湿衣背,牙都咬酸了总算从绞痛里缓过来,沉沉舒出一口气,累得说不出话。
念儿看得心疼:小姐,饿不饿?想吃什么,奴婢去给小姐端来。
不见回应。
半晌,云瓷从软榻起身,面色稍缓。她摇摇头,甚为乏累道:不想吃,帮我递杯水。
正说着,门被敲响。
青敖手上端着热腾腾冒着丝丝热气的饭菜,笑道:阿瓷,别不吃啊,我特意嘱咐大厨做了滋补汤,来尝尝?
西蝉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主动提议把饭菜搬到外屋。
四四方方的梨木桌,三人坐定,安静用餐。
云瓷一脸倦然地捏着汤勺,正欲饮两口热汤,房门再次被敲响。
年轻社员激动道:云小姐,外面有人给你送饭来了!
送饭?云小姑娘指尖一颤,汤勺擦过瓷碗发出轻微的脆响,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蓦地冒出两字:完了。
她问青敖:有胭脂吗?
青敖:
女状元默默从袖袋掏出今早花重金购买的清尘馆胭脂。
而后,在场几人眼睁睁看着性冷寡淡的云小姐,快速为自己化好艳丽大气的妆。
念儿手脚麻利地捧来铜镜,云瓷认认真真端详两眼,扭头朝一脸呆滞的同袍笑道:我出去一趟,你们慢慢吃,不必等我。
那一笑,青敖仿佛看到冰消雪融、山花烂漫
姜槐提着食盒,久等不见人来,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炽热交杂的视线,下意识捏了捏掌心,来缓解心中的躁意。
阿瓷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
见到提着食盒等在大堂的姜槐,云瓷脑袋都是懵的:你你怎么来了?
红妆社有专门待客的雅室,眼下社员们聚在一起猜测云小姐和俊公子之间的关系:
不是说云小姐家世不太好吗?怎么未婚夫看起来这么优秀?
未婚夫?你哪知眼睛看到了?
咦?不是吗?两人这般亲近,除了未婚夫我真想不到有其他可能了。
雅室,窗明几净,照进几缕光。
云瓷笑得温柔恬静:不怕阿兄取笑,你突然跑来我委实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姜槐觉得好笑:你的意思是在说,为兄还不够宠着你吗?
哪有~阿兄冤枉我。她定睛看了眼碗里的红枣粥,心里一甜,哪怕阿兄不明白那些,误打误撞也能讨她欢心。
姜槐见她吃的慢吞吞的,手软脚软有气无力的模样,终是忍不住抬手:我来喂你。
云瓷面色倏地一红,想起外面赖着不走的那些人,小声道:阿兄,会被人看见的。
这有什么?姜槐接过勺子,仔细观察她脸色:你今个看起来脸色不够好。
是吗?云瓷感叹阿兄目光如炬。
今日社庆,大概是累的吧。从头到尾仅擦了块牌匾的云先生如是应道。
姜槐听得心口直泛疼:怎么那么实诚?干活哪能往死里干?
云瓷眼里止不住笑意流淌,老老实实被投喂,半碗红枣粥喝下去,胃里暖和不少,她道:阿兄,剩下的我自己来。
见她坚持,姜槐不好不顾小姑娘意愿,侧身往门外看了眼:和社里的人相处怎么样?王家小姐还有找你麻烦吗?
云瓷不欲使她担心,平静地接受了兄长的关心,柔声道:还好,大家都很好相处。至于王知礼,她那么蠢,蠢得我都不好意思欺负回去。
那也不能受委屈。
云瓷眉眼弯弯:没受委屈,阿兄看我这样子,像是会受委屈的人吗?旁人给我三分委屈,我还她八分,怎样?
八分?姜槐被她逗笑:睚眦必报也不妥,做人,得有气量。
是是是,阿兄说得都对,阿兄说什么都对。
再说下去,饭菜怕是要凉了,姜槐笑着不再开口,容她细细用餐。
暖色的阳光落在小姑娘发间,细碎里,带着姜槐幻想了一辈子的温馨美好。
许久,云瓷放下碗筷。
许是今日心神不宁的缘故,姜槐就更愿意亲近阿瓷,她从袖口取出锦帕,轻声道:别动,我来。
手指轻轻托起小姑娘下颌,细心擦拭着她的唇角。
清淡的香气飘进云瓷鼻尖,她紧张地两只手无处安放,微仰着头,被迫看着姜槐,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想看,又羞于看。背脊微僵,大气都不敢喘,像被逼到墙角的小可怜,看起来极好欺负。
紧张什么?姜槐笑她。
能不紧张么?云瓷稳住气息,暗道:阿兄离她太近了。近到,指腹从她红唇擦过,就能撩起一阵阵火。
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唯恐再像上次游览洞庭时失态,她问:阿兄,今天社庆,你要留下来看看吗?
可以看吗?可以的话,她挺想留下来的。今日,说不出为何,她想赖在阿瓷身边。
云瓷开心道:可以的。家属有特权,我去和青敖说!
第034章
红妆社连女状元都有, 本身就不是墨守成规的地方。云瓷走出雅室,下一刻被热情的同袍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耳边嗡嗡没个消停。
云小姐,那位公子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阿瓷姐姐,那是你家亲戚么?
云先生那人
云瓷含笑应对, 眉眼洒脱:里面那人, 是我家阿兄。
阿兄?
就是那个画师?
众人小心翼翼地交换神色,云瓷不瞎, 她目力极好, 也足够聪明, 只不过平日里对这些心思波澜不甚在意罢了。
青敖混在中间偷偷注视云瓷,偶然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赞道:令兄芝兰玉树,好气度!
青敖。云瓷温声喊她名字, 商量道:黄昏时分的社庆我家阿兄想参加, 可以吗?
什么?你家阿兄要和我们一起过社庆?当然可以啦!大家说可不可以?
不等青敖开口,社员对姜槐的到来纷纷表示热烈欢迎,哪怕和云瓷看不对眼的王大小姐也没丝毫意见。
美男子,谁不喜欢?
王知礼到这会脑子还是晕的。
云瓷的阿兄怎么能长成那样子?想象着如斯美男执笔作画, 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酥软地可怕。
自古花心浪荡, 从不分男女。
王大小姐咬着唇低头想着:她该怎么才能把这画师弄到手呢?云瓷张狂桀骜不把她放在眼里,若她若她睡了她家阿兄,做了她实际上的阿嫂, 云瓷还敢冲自己横眉冷指吗?
纵观大禹国,上至皇族公主,下至世家贵女,偷偷养两三个面首,算不得新鲜事。
况且
王知礼眸光暗涌,年岁渐长她玩不了几年了,家中亲事已定,最迟后年她就要出嫁。那未婚夫她喜欢归喜欢,可未婚夫生得没那人好呀。
这人既撞到她手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此放过,岂不可惜?
云瓷蓦地蹙眉看向王知礼,直觉她心里在憋坏,换了往常王知礼早就跳出来拆台,今日,安静地出奇。
大家都答应,青敖还能说什么?
好啊,等咱们收拾好,干脆你们回家一趟,想带谁带谁,不过说好了,只准带家属,外人一概不行。
阿敖这提议不错,哪怕阿瓷妹妹不说,我也想说,家姐去年就想参加咱们的社庆,奈何时机没赶对,要不然,大家早就成朋友了。
是了,我家三哥也很想来看看呢。
你一言我一语,红妆社热闹非凡。
还有人缠着云瓷想多打听几句,纵有青敖和西蝉在一旁帮她分散注意力,更多人仍喜欢追着她问东问西。
她摊手苦笑:各位同袍且放过我吧,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去问我阿兄,阿兄很好说话的。
少女们不约而同看向雅室,又不约而同偃旗息鼓。
没法子,这人生得太好看了,别说走过去同他说话,就是多看一眼也觉得唐突。
怂巴巴的众人面面相觑,为首那人大着胆子央求道:阿瓷妹妹,你就帮我们引荐一下,冒昧前去,我们不敢啊。
世家风流从这点就看得出来,换了寻常人家的女子,哪敢这么说?风流,有时候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底气。
被一道道殷切哀求的目光盯着,云瓷没了办法,朝着雅室无声启唇:阿兄。
姜槐注意力始终放在她身上,单看她口型便懂了,起身,长腿迈开。
啊!过来了过来了!
天啊,远看近看都好看!
云瓷再三嘱咐:你们别吓到我阿兄。
西蝉点头如捣蒜:了解了解!
其他人也是一口答应。
姜槐从容优雅地走到云瓷身边,朝着诸位小姑娘微微一笑:有劳各位照顾我家阿瓷了。
啊啊啊!没想到他笑起来更好看!
不劳烦不劳烦,团结友爱是我们红妆社头号社规!
啊,画师,你就是那个画师吗?我能请你为我作画吗?你平时一幅画价钱几何,我出三倍。
我出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