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我,忘记那些不开心好不好?不管曾经发生什么,不管那秘密是如何引人堕入黑暗,权当为了我,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姜槐眨眨眼,泪被睫毛扯碎,她仰头笑开:好啊。
不骗我?
不骗你。
云瓷放心地舒出一口气:姜槐,晚安,明天见~
两人互道晚安,却谁都舍不得睡。
月光从窗外斜斜挥洒,隔着一道淡色帷帐,云瓷歪头看着紧挨着软榻睡下的姜槐,心道:这个人我好喜欢。
感受到她的注视,姜槐轻轻动了动手指,心道:这个人我也好喜欢。
不管这个人,还是那个人,长夜寂静,直到星光看不下去被乌云遮蔽,云瓷抵不住困意,渐渐入梦。
姜槐就赶在这时坐起身,修长的指轻轻挑开帷帐,俯身,虔诚地在小姑娘额头落下一吻,动容道:阿瓷,谢谢~
谢谢你不顾一切倾尽温柔地爱我。
睡梦里的姑娘唇边噙着笑,美好地不似凡人。
姜槐轻手轻脚卷起床铺,压着声响将被子放进柜子,她理了理微皱的衣衫,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
她们还未成婚,贸然宿在阿瓷这里,被人看见于名声有毁。阿瓷为她能不在乎所有,她却不能。
她爱阿瓷,必护她纤尘不染,做世间最明媚的光。
一夜,天明。
云瓷睁开眼,果然见床榻一侧没了姜槐的影,不仅人没了,枕被也被妥善收起来。
她眉眼绽放开,露出这个清晨最柔软的笑:傻子~
爱你,千千万万遍。
第073章
阿瓷今天心情很好啊, 有什么喜事么?红妆社,景阳放下手里的书院规划图,端起茶杯随口问道。
云瓷笑着搁笔:人间美好,天色正晴,国泰民安,难道不值得开心吗?备好下一堂大课的教案, 她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念儿上前为她轻轻捶背, 云瓷扭头道:不必了,昨夜我睡得很好, 并不觉累。
景阳料定她开心不止于此, 想到青敖曾说过的阿瓷心里有人, 她的脸色沉下来,漫不经心道:何时能见见阿瓷的心上人,阿瓷为他接连拒了不知多少人,怎么, 那少年郎还不肯露面吗?
柳府门前云瓷亲手接过少年递来的情书, 此事早就传得路人皆知。身为公主殿下,这消息景阳知道的只能更快,在知道此事后,她在寝宫发了顿不大不小的脾气。
父皇明令禁止她对姜槐动心, 如今连貌若天仙的云瓷心里都有了人, 想她身为殿下,日子过得凄惨,寻常人追求的幸福美好, 于她而言,简直奢侈。
她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云瓷淡淡抬眸:还不是时候,到了那时,殿下不想知道也难了。
景阳看着她那张明媚温柔的脸庞,心口一阵发闷,没再说话,埋首继续忙改建书院的事。
有些事,旁人帮不了,唯有独自消化。
她喜欢长相漂亮气质独特的美人,她喜欢姜槐的禁欲寡情,喜欢云瓷的温柔如水,景阳这辈子喜欢的东西很多,讽刺的是她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从来没有真正地握到手心。
天家亲情如此,挠心挠肺的恋慕也是。
父皇不止她一个女儿,而在众多儿女之中,他最爱的不是太子,更不是她这个嫡公主,而是前段时间身染恶疾的十二皇弟。
在父皇心里,十二是他爱的结晶,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父子情深。
她握不住姜槐,也握不住云瓷,仔细想想,她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垂眸望着成堆的册子,她费尽心思要将红妆社改立书院,不就是为了搏一搏吗?
搏那声名,搏父皇的宠爱,搏今后至高无上的权势,搏一个自由。
情情爱爱,于皇族中人而言,更像拖累。
想通此节,她竟不再觉得云瓷不喜欢她是件多难过的事。或许不够心动吧?或许这殿下做久了,她都要忘记如何去爱。
云瓷起身准备去大学堂授课,路过她时,贴心地为她添了盏热茶,柔声道:景阳,诸事繁杂,别忘记先对自己好,一切,慢慢来。
望着茶盏里渐渐升腾起来的热气,望着云瓷直挺妙曼的背影,她的眼眶微热,有种心弦被触动的微酸。
青敖说得对,于她们而言,阿瓷或许不是最完美的恋人,却是最好的友人。做不成恋人不要紧,能当一辈子朋友也是彼此的一桩幸事。
景阳的手慢慢抚上杯壁,温热顺着指腹传到心坎,那股溃败阴郁的心有一瞬间得到缓解,她仰起头对着虚空笑了笑,寂寞与孤独从来不同,也许阿瓷说得对,她缺少一个为她圆梦之人。
会有吗?会有那个人出现吗?她苦笑一声,想到宫里那些糟心事,容色收敛,凝眉沉思。
大学堂授课结束后,在红妆社用过午饭,忙碌到太阳将要落山,云瓷方从案牍中抬起头。
念儿心疼道:小姐再忙也要顾惜身子,幸亏公子不晓得,若被公子知道了,少不得要埋怨奴婢伺候地不够精细。
云瓷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着和西蝉打过招呼,扭头道:我自有分寸,阿兄不会怪你。
却见西蝉走到门口突然折回来:阿瓷姐姐,等你有时间来我家用饭可好?我家姐姐想要见你。
见我?
西蝉笑容灿烂:是啊,姐姐知道你在红妆社颇为照顾我,已经几次三番催我邀请你来家做客了。阿瓷姐姐,好不好嘛?
好啊。云瓷喜欢和这个小姑娘说话,她笑道:三日后吧,到时就劳烦西蝉费心招待了。
西蝉开心地咧开嘴:不劳烦,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风起长街,踏着晕黄的暮光,云瓷紧了紧衣衫,出了红妆社便往烟柳画堂走,近日画堂事忙,大哥久不回家,她担心出事。
待到了画堂,画童热情地接待了她:小姐,请喝茶。
云瓷淡声道:大哥呢?
画童一脸为难:堂主和木公子在里面商讨要事,不准人打扰。
要事?莫不是
拉扯凳子的沉钝声从房间传来,一道压抑怒吼紧接着蹦出来:荒唐!
柳如岸深吸一口气:阿珣,我就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和我做兄弟?
兄弟?
厢房,木长珣向来温厚纯善的性子此刻也禁不住失控,他眉梢锋利,眼里埋有刻骨的怨与痴:阿岸,谁要和你做兄弟啊?你醒醒吧。
到底是谁不够清醒?是我,还是你?
柳如岸重重地将木凳砸在原地,他克制着不气,努力平心静气地坐好,声音难掩疲惫:该说的我都说了,阿珣,咱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你就要这样丢开吗?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做兄弟,我从来都不想和阿岸做兄弟。你到底听明白没有?我在逼你,你到底要不要接受?
木长珣哽咽道:阿岸,不说破的话我可以糊里糊涂陪你一辈子,可情意已经藏不住了,既然说破,就要有个结局,你是要皆大欢喜,还是逼我与你割袍断义,你自己选。
我有得选吗?柳如岸面白如纸,气到指尖发颤:木长珣,你欺人太甚!
是。木长珣忍着泪意问他: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咱们并肩度过风雨,就像以前那些年一样,不离不弃。阿岸,你说好不好?
不好。柳如岸唇色发白,狠心道:阿珣,就当我没遇见你,就当那些年所谓的兄弟情深只是泡影,你要走,我绝不会挽留。
不会挽留吗?木长珣溃败地倒退两步,深深地看他一眼:阿岸,珍重。
房门被打开,人去无踪。
柳如岸急急回头,只来得及看到那片消失在门口的衣角,他抬手倒了杯酒,酒入愁肠,二十余年的兄弟情在这一杯烈酒里被慢慢饮尽。
木长珣红着眼眶走出去,意外见到了云瓷,阖首道:阿瓷妹妹怎么来了?
见他状态极其糟糕,云瓷担忧道:木哥哥和大哥吵架了?
嗯。木长珣点点头。
木家长子性情温顺,很难想象他会与人争吵。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情深,情浅,缘深,缘浅,向来不讲究道理。
大哥无心与之携手,做妹妹的亦不能强求,推己及人,她理解木长珣的感受,若阿兄拒了她的情意,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刻的心痛。
后悔吗?她问。
什么?木长珣抬眸看她,很快明白过来,他强颜欢笑:哪能呢?心不可控,再来一次,我还会栽得万劫不复。不怪阿岸,怪我太执着罢了。
云瓷不知如何宽慰他,直到木长珣离开画堂,她愣在那仍然没回过神。
柳如岸一身酒气朝她走来:阿瓷,我心里难受。
二十几年的兄弟一朝没了,如自断一臂,不仅疼,心里还发苦。
云瓷轻拍他的后背:大哥,你们都没错。
阿珣他说了什么?
他说不怪你,要怪,就怪他太执着。
柳如岸眼睛一阵酸涩,他别过脸好长时间没说一句话。
金乌西沉,暮光悄声藏匿起来,等待下一个轮回。天地蒙了一层晦暗,如人心,如何也做不到拨云见日般明朗。
柳如岸的眼泪蓦地砸在地面:阿瓷,我没兄弟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云瓷捏着掌心,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哀伤,想到木长珣离开时隐忍怅然的笑,她终于切身感受到,单恋一人,得不到回应,是怎样的如鲠在喉。
她眸光低垂,声音缥缈,无力安慰道:大哥,别哭了,所幸岁月还长
一日之内,既喜且悲。
从画堂离开后,云瓷漫无目的走出去很远,不知不觉来到藤萝街将军府门前,看着熟悉的牌匾,看着熟悉的大门,她很想见见阿兄,哪怕,看不到人,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管家听说她来了,带着仆从快速迎出门,一脸歉意,言语之间暗示道:将军早在几天前就搬家了,小姐不知吗?
搬家?云瓷微惊:搬去了哪里?
第074章
搬去哪里管家没有说, 他笑着将人送走,转身,欣慰地点点头:将军自从开始与小姐恋爱,竟也懂得情趣了。
懂得情趣的姜槐此刻正慢悠悠坐在小院洗衣服,她的唇角勾着雀跃的弧度,满心想的全是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真美啊, 一身寝衣, 发丝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肌肤如瓷, 细腻白皙, 在灯光下更撩人心弦。
她嘴里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调, 起身将衣服搭在竹架子,夕阳映照着二进的小院,有风拂过,她满意地擦干手, 继续去后厨忙碌。
琴声隔着一堵墙传来, 做好吃食后,姜槐坐在后院台阶吹风,就在她惬意眯眼静心聆听那曲悠扬时,琴声忽止, 敲门声响起。
姜槐摸了摸脸, 今儿个她特意没戴面具,而是易容改了相貌,想着门外之人, 长腿迈开便去开门。
来的竟不是上次那个胆小的小丫鬟,而是念儿。
念儿手里提着食盒,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在柳府下人嘴里甚为古怪的新邻居,她道:家里做了些饭菜,与公子尝尝。
饭菜?姜槐从容笑道:多谢。
街坊四邻这几日没少往她这里送东西,吃的用的,在深切感受到四邻的热情后,姜槐慢慢的有些享受这样的生活,不需要锦衣玉食,满满的人间温暖,就足够她编织出一场美梦。
送走念儿,正巧已经到了饭点,姜槐提着食盒坐在饭桌前,三菜一汤一碗白米饭,净是她喜爱的菜品,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原来和阿瓷做邻居还有这样的待遇啊。
年轻的将军天真的没去多想,饭菜入口,她的眼睛跟着一亮:好吃!就不知这柳府大厨还有此等厨艺?出乎意料的好吃。
柳府,后花园。
念儿恭敬道:小姐,那人奴婢见了,他今天没戴什么奇奇怪怪的面具,长相很普通,笑起来牙齿很白,高高瘦瘦的,眼睛生得极为明亮。
云瓷轻轻嗯了声:晚饭也要提前送去。她抬手往菜谱点了几道菜,嘱咐道:我吃什么,给她送什么。
咦?为为何要如此?念儿心里一咯噔:隔壁那人小姐见都没见过,为何要对他那么好?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一眼便瞧出她在想什么,云瓷失笑道:我哪是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性子,你这人啊,快放过我吧。
哪是奴婢不放过小姐,是小姐做的事情一点道理都没有。她小声道:小姐当真以为,公子不会吃醋么?
吃醋?她吃得哪门子醋?云瓷合好书卷,慢悠悠闭上眼:去忙吧,没其他事不要来扰我。
对了。她睁开眼:入夜也莫要扰我,竞道会在即,我需要绝对的清静。
念儿没觉得这有哪里不对,俯身应是。
古树下,云瓷悄悄笑了起来,管家虽不肯直言阿兄搬去哪里,可这问题禁不住细想。
阿兄堂堂二品延西大将军,一不会轻易离开禹州城,二不会轻易离开她。近水楼台,近在咫尺,她看了眼隔壁方向,想到昨夜突然送来的吃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兄顽皮起来,真是教人更爱她了。
入夜,姜槐掐算着时间踏着轻功来到循花院,想到能马上见到阿瓷,她身法越来越快,如一道幻影从闺房的门飘入。
门是开着的,云瓷沐浴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忍着笑道:来了?
说阿兄是猫,当真没冤枉她,若不是她向来警觉,估计都没意识到有人飘了进来。阿兄功夫越发好了,如此好功夫被用来做偷香窃玉的事,云瓷眼里笑意更深。
姜槐放下食盒,径自来到她身后:来了,我好想阿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