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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个严氏集团的私生子,若是按着顺位,他前面那么多姓严的名正言顺的男丁排队等着,怎么算都轮不到他,但最后还是被他拿了话事人的位置,这样的手段, 这样的心力,这世间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人来了。当然, 不排除有贵人相助, 但即便如此,当时不过二十多岁的严震寰已经足以让人不敢小觑了,更何况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只怕严氏已经入不了他的眼。

余鱼不由得心里发紧, 又听见陆识途道:只是我很好奇, 人都有所求,严震寰既无子嗣,又无红粉, 据了解,根本没有听说有什么喜好,不喝酒不抽烟,女人,没有,男人,也没有,空有那么多的权势富贵,想想还真是寂寞啊!

陆识途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也许没有他那种境界吧,不过说得真伟大要心无旁骛将一生都奉献给国家,你看这些政客,说什么都好听。

余鱼自然听过严震寰那一场撼动人心的留任演讲,他也曾深深敬佩过的,只是如今想起来,不免多了几分讽刺。

陆识途看了看外头有些阴沉沉的天空,他并不看余鱼,而是将目光放得极远,就保持着那样的动作缓缓道:

我不知道你跟周瀚海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既然你已经离开了,就离开吧,别回去了。

余鱼没有言语。

陆识途面色慢慢肃穆下来,居然有了几分急迫,他对着余鱼的眼睛:

周瀚海没有退路了。

余鱼早已经明白了周瀚海现有的处境,但是连一向乐观的陆识途都这么说,他不由得心间一片透凉。

陆识途想了想,向余鱼坦白了道:周瀚海已经准了我的辞职报告,下个月,我准备回加国了。

他耸了耸肩,自嘲道:我可真不是好下属。

话毕,空气中安静了几分。

余鱼自然不认为陆识途的行为是懦夫,但凡是个人,都明白这样的决定是最正确的,他只是很难过罢了。

他想到了那个孤军奋战的人,他一定很孤独。

陆识途靠近了桌子,叹了口气:小鱼,我跟你说这么多,希望你明白,在风暴面前,我们得及时止损。就像一只股票,在形势不好的时候,我们要懂得抽离,懂么。

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对,因为周瀚海,他再次强调: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我就是他的退路。余鱼突然抬头,他看着陆识途,眼中是一股平静的光芒:我就是他最后的退路。

陆识途盯着他,很久很久都没说话,他目中有着眷恋,有着自怜,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忌。

曾经,他很快速地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明白,这次的喜欢与往常的全然不一样,他曾经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一点一点地把对方招揽进自己的怀里,但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周瀚海。

可多多少少,心里还顽强地留着那么点希望。

直到听到那句我就是他的退路的时候,陆识途瞬间觉得,那一点唯一的希望之光也没了。

小鱼,你知道么?

陆识途苦涩地想说什么,但静默了良久,最后,他只是跟余鱼说道:我只是希望你所有的都好好的。

余鱼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陆哥,谢谢你。

这样的笑容让陆识途有些恍惚,他似乎回到了刚回国时的静安公寓,打开门,一个清秀的男人看着他。

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本来以为,他本来以为的。

可如今,那些所有的暧昧只能一点一滴地消逝在记忆的时光中了。

陆识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然后拿了一张桌上的宣传小卡片,在背面刷刷刷地写了一个地址:小鱼,这是我在加国的住址,如果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找我的。

其实陆识途想说的是,我也是你的退路。

但他永远也无法说出这句话了。

那些暧昧,那些情不自禁,陆识途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知道,也许知道的,但他已经永远无法继续那些时不时骚动的情绪了。

小鱼,再见。

余鱼站了起来:陆哥,谢谢你,再见。

直到陆识途的身影消逝在街角的尽头,余鱼才慢慢坐回位置上,他愣愣地坐在那里许久,然后轻轻地说:

陆识途,对不起。

**********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枫树叶子上,微微摇曳着。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

日式的石山水结合着中式的假山,居然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产生了十分和谐的美感。

茶室内,两个高大的身影面对面坐着。

严震寰双鬓虽是发白,但仍旧精神矍铄,他一双厉害的鹰目盯着眼前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得久一点找我。

他取出柄杓,在风炉上取了滚水,浇在面前的茶具上,茶具质朴,连丝毫点缀都无,但懂行的才知道它的价值。

他对面坐着的是周瀚海。

周瀚海今天穿着一身的休闲服,外头已经风风雨雨,但他脸上一片平静,似乎那一切对他只不过是微风细雨一般。

严震寰那句带着挑衅的话并没有让他动色。

他只是淡淡道:你收手吧。

严震寰笑了:我当然会收手,可你得知道,我有条件。

周瀚海说:我永远姓周。

他顿了顿,

还有,我的人,我做主。

严震寰摇了摇头道:我严某人还不至于计较一个姓,另外,我当然不介意你玩男人,我们这种位置上的人,合该有些调剂的东西,但显然你已经触及底线了。

周瀚海冷笑:严老可没资格评价我的私生活。

严震寰并不生气,只看着庭院外被淋湿的落叶,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慢慢道:曾经我像你一样,喜欢一个人,但后来,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毫无能力。所以小海,我想告诉你的是,凭你现在,还无从抵抗我。

周瀚海嗤笑:所以为了能掌控你的命运,你甘愿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因为她背后有足以让你翻身的资本?

他眼中一片冰冷:当然,你情我愿,只是,你不该葬送那个女人的一生,她并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你。

严震寰嘴角紧紧抿着,他看着对面这个肖似自己的儿子。

那么多年了,他第一次正式地面对他,虽然是在这样的时候。

上一次,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当时,他并不知道他是他严震寰的儿子。

其实那时候,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严震寰回过神来,眸色突然一片狠绝,他看着周瀚海:你身上一半是流着我的血,自然应该知道我做事的方法是什么。

周瀚海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今天来的两个目的,第一,是跟你说一句收手,但显然严老先生并不在意。

他缓缓站了起来,从身边的文件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纸放在桌上:这是母亲给姥爷的遗书,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告辞。

话毕,周瀚海毅然决然离去。

等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严震寰平静的面目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他慢慢喝了一口已经放凉了的茶水。

余光看了看桌上的那张发黄的纸张。

临近耳顺之年,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但严震寰突然有些害怕看那张信纸。

他快速站了起来,拿起那张信笺,直接丢进风炉里。

就在那一刹那,他飞快地从火中捞出那张边缘已经烧焦的纸张。

慢慢摊开了来,其实里面并没有写什么内容,甚至简单到只有三个字。

放过他。

严震寰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并不是他放过了周氏,而是那个女人让周氏放过了他。

二十几年了,他已经二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阿沅。

严震寰突然对着空气叫了一声。

细数起来,他已经是好久好久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

严震寰眯着眼睛想着,记忆中那张俏丽的面孔突然模糊起来,他想,不可能,那样恨过的脸,他怎么会不记得。

但他想啊想,那张脸确实越来越模糊。

突然一声惊雷响了起来,小雨变成了大雨,铺天盖地一片湿淋淋的气息。

他好像突然回到了那天,一样是雨天,那时候的他只是个落魄的私生子,失意地站在路口无人的岗亭,那个带着俏皮微笑的少女撑着一把大红的雨伞靠近了他:喂,你没伞喔?

十年生死两茫茫。

作者有话要说:夸下自己,这个月无论有事没事都保持着日更哦,还有两天,贯彻日更到底!

鸡血宁。

第71章 心爱(一)

这场盛夏的雨下得好生畅快。

郁郁葱葱的行道树已被暴雨压得枝丫低落,似乎难以抵抗这样的雨势。a城的市政已是全国领先, 但这般狂烈的暴雨还是让部分低洼的地方出现了积水, 整个城市的交通节奏渐渐失控。

一辆小车在缓慢地行驶在a城的道路上, 因着雨势过大, 行驶得很缓慢。

停车。

一个略带焦躁的声音。

银灰色的车停在接近酒店的路边, 老黄以为后车厢的人怕不安全让他停车等候,没想到对方打开车门准备就这么下车,老黄忧心道:周总,我还是给您开到酒店地库吧,雨实在太大啦。

不用。

话毕,周瀚海冒雨走了出去。

老黄急得在驾驶座上叫着:周总,雨大,等等, 我给您拿伞。

可等他找到雨伞撑开,下了车, 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很快地隐入这漫天的瓢泼大雨中了。

暴雨吞天并地, 周瀚海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固定在头顶的头发一下子被打趴,他浑身瞬间湿透,看上去狼狈至极,但他仍自紧抿着双唇, 坚定地一步一步走着。暴雨倾斜如注, 打在身上发着疼,可周瀚海却自虐似的享受着这一切,他的眼中有着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锐利,阴沉。

天下之间银河倒泻,世间仿佛只有自己天地苍茫,唯有自己。

从此,自己再没有弱点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回国那会儿,心无旁骛,仅有无坚不摧的孤寂,唯独牢不可破的孤寂。

一把伞遮在了他的头上,滂沱大雨冲刷在身上的力度一下子消失。

眼前这个人双手牢牢握着伞把,雨势太大,他控制得很吃力,但他还是努力给自己撑着伞。

那双含着水汽的带着忧虑的眼睛看着他。

周瀚海脸色冰冷,继续往前走。

余鱼又追了上去,给他遮了:周瀚海,别淋雨了。

这样关心的语气惹怒了周瀚海,他一把推开那把伞,激怒之下他并没有掌控好力度,余鱼一时不察,连人带伞被推到了地上。

余鱼瞬间浑身湿透,大雨砸在脸上仿佛小石子一般,生疼,他睁不开眼睛,一手挡在脸上,一手四处去摸索着那把伞。

下一刻,双臂却被紧紧扣住,从地上被提了起来。周瀚海几乎是咆哮着:要走就给我走得彻底一点,别再假惺惺出现在我眼前!

余鱼抹了下脸,他已经喝了好几口的雨水:雨太大,我给你送回去。

周瀚海看着那双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的眼睛,心里的怒火再也不能压抑住。

你他妈别再来招惹老子了!听见没有!

他双手紧紧地掐进余鱼双臂的肉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他妈当我什么东西!别以为我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

可那张被暴雨打得苍白一片的清秀的脸蛋,只是扯出一丝笑来,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威胁周瀚海简直是怒不可遏。

余鱼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他想跟周瀚海说,别怕,我永远陪着你。

但雨水实在太大了,他一张口就被呛了好几口,周瀚海已经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他,转身就走。没一会儿,他站住了,回头找到了丢在不远处的那把伞,直接塞进余鱼的手里,面色愤怒到扭曲:

滚!

余鱼呆呆地撑着那把伞,周瀚海已经消失在茫茫的滂沱大雨中了。

余鱼站在这样迷茫的大雨中,想哭又想笑。

他向前走了几步,可四处茫茫,他已经分辨不清周瀚海的方向了。

他朝着大雨里喊着:周瀚海!周瀚海!

可雨愈发大了,根本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那一点儿动静好像是一块投入大海的石头,转瞬间就消失了,仿佛没有存在过。

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让整个城市的交通瘫痪了。

当天的晚间新闻很快被这场大雨刷屏。

有人受伤,有人甚至在这场大城市的大雨里失去了生命,一场大雨改变了很多人生命的轨迹。

这场大雨像是一个预示一般,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先是国外的某网站上传了很多海外巨额账户的信息。

原本只是一个没多少人点击的帖子,自从有人发现里面那几个重量级的户名之后,一切发生了改变。

帖子很快传入国内暗网,隐秘地迅速地发酵着,等到上位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波又一波的删帖,此起彼伏的讨伐。

事件愈演愈烈,最后,整个社会空前地共同关注同一件事,没有始作俑者能够挡得住这样时代洪流。

最后,有人出来认罪,但如今的民众已非往昔,人们都在等着幕后那个人出现。

严震寰,这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还是倒在了这场时代洪流里。

宦海浮沉,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是因为严震寰手段狠厉,从不会让任何苗头有燎原之势态,但这次的事件不同,从开始到爆发,再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仿佛有一只手在背后指引。

严震寰政敌颇多,原本被他的铁腕打击得一蹶不振,在如此境况下立刻有了反扑的趋势。

严震寰铁血半生,竟在功成身退之际倒台。

六月的全国电视讲话,一代英杰在电视上发表引咎辞职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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