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的娘家因为背了通敌这口大锅,如今凋零得很,近支男丁死得差不多;而吴皇后所生的太子并无子女存活,也就是说为了吴皇后与太子翻案,不会跳出谁来威胁皇帝的位子,而一个能针对皇后和太子的幕后黑手不查清不除掉,皇帝才会寝食难安。
楚王便道:“通敌是真的,只是谁在通敌却是另一回事了。”
卫先生轻声劝道:“王爷小心。草民祖父都能善终,但这些年坐镇西北的,倒是没谁有个好下场。”楚王不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坐镇西北的宗室实权亲王,能不能“例外”,卫先生不太乐观。
却说卫先生在走神,楚王见状也放飞了思绪:他得想想怎么和皇帝汇报,更得琢磨好怎么把这些事告诉妻子,还不会导致妻子恼怒之下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一千多里之外的京城,任微带着小胖子摆了仪仗,大摇大摆地回了娘家忠勇伯府。
忠勇伯府正门大开,伏家人站得整齐,恭迎她和小胖子进门。
牵着小胖子的手下了马车,任微便看到了低眉顺眼的张氏:看来她回来之前已经让老太太或者伏三爷教做人了。
任微也很嫌弃势力无情的伏家人,但再怎么样也比又蠢又坏又心气极高的张氏略微顺眼一点。
前两天继母张氏带着十姑娘拿着太妃给的帖子上了王府的门——这事儿在张氏出门之前,原主祖母老太太和原主生父伏三爷的确都不知情。
趁着儿媳妇孙媳妇都在,老太太在自家的厅堂里诚恳道,“她是她,伏家是伏家。”
原主在伏家人面前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当然气急了也会翻脸不认人,但这种情况十分罕见。
于是伏家人始终心存希望,哪怕原主跟娘家不怎么亲近,再加上伏三爷的确因为女儿出嫁而升迁……有胡萝卜在眼前吊着,伏家人不会和张氏一样愿意败坏她,扯她后腿,在没有相当利益的前提下。
这次老太太和伏三爷都站在原主这一边,不打算给张氏留什么颜面,即便张氏给伏三爷生了唯一一个活到十五岁以后的儿子。
伏三爷不是孩子少,而是孩子的成活率非常感人,不管嫡出庶出都一样。成活的孩子目前就三个,物以稀为贵,伏三爷比他两个哥哥对待子女要真心得多。
另外原主其实有个同母弟弟,可惜在五岁的时候夭折了。
话说大齐朝民风奔放,比汉唐时更宽容,避嫌归避嫌,却没什么关于男女大防的苛刻要求和规矩。所以一家人坐在一处说话,伏三爷面对出嫁的王妃女儿连个屏风都不用隔着,“我会管着她。”
张氏忙道:“是我猪油蒙了心,王妃千万不要同我计较。”
继母张氏真心认错悔过,不存在的。
先为亲生女儿预定楚王侧妃,更梦想着通过太妃王妃斗法,她好火中取栗,把女儿顺顺当当地送入王府之中。
毕竟太妃见不得王妃好……只要让王妃难过,太妃八成乐意。她其实也是。
但她忘记了……她不仅没问过继女的意思,更忽视了楚王本人的想法。
话说张氏原本是小官之女,那会儿只配给伏三爷当姨娘。卫夫人死后,张氏的大哥开始发迹,几年前官至五品,虽然是冷衙门里的五品官。
五品官的亲妹子不好为妾,除非你是宗室,伏三爷又没有另娶之心,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就把张氏扶正了。
张氏摇身一变,做了正房太太,不过出身和能耐都十分有限……和结发妻子卫氏相差甚远。但事已至此,伏三爷也只能盯紧这个不省事的继妻,凑合着过日子。
如今满屋子娘家人都想她赶紧原谅张氏,任微选择演技上线,她大学以及读研的那些年可是学校话剧社的骨干,泪水说来就来,甚至能立时哽咽,“一个劲儿拖后腿的娘家算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亲妹子看上了王爷,王爷回来我得问问他。”
这话一出屋里许多人的脑子就“嗡”了一下:他们不怕王妃,毕竟王妃嫁人了依旧是伏家人,但王爷不敢跟你讲道理也不听你解释直接出手……这谁不怵头!
张氏再傻也知道九娘这话不能认,“十姑娘到了王府抢不了王爷,还能帮你对付太妃。”
老太太,原主的大伯娘和二伯娘心里都是齐齐地“咯噔”一下:完了。
怎么想是一回事儿,当众说出来就等于摆上台面。此时老太太和伏三爷就算想和稀泥都不成,必得给王妃一个说法。
任微余光扫过伏三爷铁青的脸色,泪盈于睫,“母亲当真这么想?你别后悔。”
张氏大喜,“王妃可是一言九鼎……”
她话没说完就让老太太厉声打断,“老三,你就看着你媳妇胡闹?!”
伏三爷猛地起身,声音冷冷的,“母亲息怒。王妃莫急。”这才转向张氏,此时的张氏已经让眼疾手快的嬷嬷捂住了嘴,“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
然后张氏就只能瞪大着眼睛让两个力大的嬷嬷迅速地拖走。
张氏应该能消停些日子。
任微依旧在抹泪,“想女孩子嫁得好,就像我当年一样,走正路入宫待选去!算计自家人算哪门子本事?”她不想伏家给她添乱,那就用利益暂时稳固住,画大饼稳固住也行。
大伯娘还能绷得住,因为她闺女年纪不到。
二伯娘却是心直口快,“真的?咱们家的姑娘不会再被落选了?”
任微换了张脸,嫣然一笑,“你猜。”
二伯娘一噎,顿时红了脸。
她再一扭头,见妯娌似笑非笑,老太太垂着眼压根不看她,三爷冷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起自己之前撺掇过张氏几回,现下家里只怕都知道……她心虚了一瞬,也就一声不吭了。
任微这个时候转向老太太和伏三爷,切换到了苦口婆心状态,“想上嫁没什么,但请老太太和父亲多瞧瞧我那几个妹妹。十妹去了趟王府,跟王爷的弟弟见面行礼,寒暄几句都能面红耳赤。”
不是奔着楚王侧妃去的?怎么到了王府又对王爷的弟弟暗送秋波?
伏三爷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郑重道,“王妃放心,我定然严加管教。”
老太太还来不及说话,她的陪房忽然白着脸匆匆赶了过来,附在老太太耳边一阵嘀咕,老太太那脸色……像是犯了心疾。
任微隐约听见个“世子爷”,便演不下去,盯着那嬷嬷问,“怎么回事?”
那嬷嬷只得战战兢兢道:“十姑娘要陪着世子爷,结果世子爷身边的人不许十姑娘靠近……不知怎么着十姑娘跌了一跤,裙子上都是血。”
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之人没人听不懂。大伯娘二伯娘情深意切地白了脸,一直布景板的原主嫂子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任微故意道:“小产?”
伏三爷大怒,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让任微一把拦住。
都这个时候了,任微依旧不忘演戏,眉头轻蹙满眼担忧,“父亲,你还记得外祖家的医书里……”
卫家的祖传珍贵医书伏三爷自然看过好些,这时候他也顾不得隐瞒,脱口而出,“假孕药!”
任微则确定了一点:伏家果然一直埋伏着幕后黑手派来的能人。
作者:男主很快就断腿回家,天天和女主拼演技排练内心小剧场了~~~~~
第七章
伏老太太赶忙吩咐了陪房嬷嬷几句,嬷嬷低头领命而去。
这会儿小胖子身边的内侍也赶了过来,得了允许上前,小声跟任微禀报。
内侍声音再小,抵不住满屋子人都支棱着耳朵仔细听,听他说完“世子无碍也未受惊吓,王妃尽可放心”,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任微点了点头,打发内侍回小胖子身边继续守着,才对满屋子娘家人道,“我有话说。”
原主的曾外祖父是深得先帝信任的头号御医,宫里娘娘们为争宠为夺嫡,什么花样没有,老爷子又有什么没见过?
最妙的是,老爷子善终,留下了不少笔记给子孙。
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原主的外祖父,是个大才子,不到三十岁便中了探花,不可能子承父业。所以老爷子留下笔记不求子孙再出个神医,但能给子孙们提个醒,免得掉坑里爬不出来,不知道自己怎么死还把全族都给拖累了。
这些笔记目前都在任微这儿,不过之前卫家的医书,除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伏三爷都抄了一份,这种记载了昔日宫中秘辛的笔记他更没道理放过。
此时伏三爷亦回过味儿来,他刚刚脱口而出等同于承认自己仔细翻看过结发妻子的私藏,但事已至此他也光棍儿地把他所知道的大致说给了屋里家人们听。
众人脸色变化煞是精彩。
任微吃瓜不怕事儿大,但她得好好控制表情:做出一副忧虑但不缺坚定的模样来。
她依旧拉着伏三爷的袖子不放——伏三爷明白女儿有话要说,也不挣扎,而是递梯子给自己的大女儿,“都这个时候了,王妃不必留面子。”
任微扫了眼大伯娘她们,目光定在了老太太身上,“假孕药这东西莫说杏林世家了,就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望族也都会调制。”
她就是在讽刺忠勇伯府伏家是勋贵里的暴发户,只是伏家人这会儿肯定不这么想,因为她们眼里王妃亦是伏家人。
中等勋贵人家出身的伏老太太也打起精神,点了点头,“我依稀听过几回。”
任微压低了声音,演出一副沮丧又失望的模样,“但是没谁会配制不怎么伤身的假孕药,而且这药必得新鲜熬制,做不成药丸或是药面这样方便服用的模样。”
假孕药做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宫里的贵人陷害他人,宫中女子最重要的是子嗣:大家争宠图的是生儿子,往后封王自己也能做个说一不二的老封君;若是儿子能登基,自己做太后的滋味更不用说……谁真心稀罕皇帝这种大猪蹄子?
无奈假孕药伤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多数情况下都很不值当,所以用这招的才比较罕见。
这道理只要花点时间,在场众人谁都想得通。脑子最慢的二伯娘想明白轻重,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大伯娘更是一张脸又红又白,脑门全是汗,就要对着老太太跪下。
忠勇伯府管家的正是原主的大伯娘,忠勇伯夫人。这回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跑不掉,毕竟管着取用药材以及出入伯府的,都是她的人。
任微面上满是忧虑,心里有点小开心:张氏拿了太妃的帖子出门,耳目满府都是的伯夫人如何一无所知?可提前打个招呼都没有,就冲这不怀好意看笑话的心态任微就得回敬她一下。
老太太和伏三爷这会儿简直就要恼羞成怒:他们怨拎不清的张氏,更怨小心思太多从而故意管家不严的伯夫人!
王妃都说了这药得现熬,偌大个伯府偷偷摸摸熬药不为人所知,还哄着十姑娘喝了下去……这怎么说得过去?
伏老太太还来不及当场发作,此时又有个嬷嬷跑来复命,说是十姑娘已经回房,大夫一会儿就到。
任微便皱眉道:“正好,我得过去问问她。”
老太太给大丫头使了个眼色,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拐杖,“咱们一起去。”收拾大儿媳妇倒不急在这一时。
任微上前扶了扶老太太,得了老太太一个略带惊喜的笑容。
接手原主的烂摊子实非任微所愿,就她目前所知身边危机四伏,不想让伏家经常来烦她,得先“忽悠”住老太太和伏三爷。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出头问上老太太一句。
老太太一敲手杖,发话了,“都去!”她打算当众杀一敬猴。
伏三爷只有一儿两女,所以十姑娘不仅能独居一个院子,地方还挺大。众人到来的时候,张氏正守着面色惨白的十姑娘抹着眼泪。
众人进门,张氏抬眼见到老太太和伏三爷,几乎是扑到这两人眼前,嚎啕着道,“老太太、三爷,可得给十丫头做主!”
她话音未落,任微牵着小胖子缓步踏进房门——她落在后面就是为了等小胖子。
此时小胖子那和她自己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也漾满了同款吃瓜的光芒。
落在张氏眼里,任微和小胖子这副旁若无人一样的母慈子孝,深深刺痛了她。
可她这会儿还有理智,就低着头咬牙切齿,勉力用哽咽声来掩盖她真实的心绪,“求王妃给您妹妹讨个说法!”
张氏不知道刚在老太太的屋里发生了什么,任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实则满心怜悯,“先等大夫来,给十妹妹瞧瞧再说。”
张氏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偷摸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她知道不对,心里更担心“东窗事发”,只能继续呜咽着一个劲儿地盯着丈夫,满心满眼都是求救。
伏三爷眉头皱得死紧,心里深深后悔当时心软把她扶正。
十姑娘见状赶紧给母亲助威,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但心里有数的众人没谁愿意搭理这对心大胆子更大的母女。
片刻后大夫赶到——十姑娘没资格用御医,但过来的这位也是京里的名医。
伏三爷等老大夫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完,才客气地问了声如何。
老大夫坦诚道:“姑娘误服了药,伤了元气,好在剂量不大,又胜在底子好年纪轻,仔细将养却是无碍的。”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众人又齐齐松了口气,再看不上十姑娘又怎么样?她长得好,她的婚事对家族总有用处。
付了诊金并包了个大红包,伯府大管家亲自送大夫出门,而屋里就该上演“三堂会审”了。
只不过这会儿依旧没人出头,任微心说:再磨叽就不能按时回家吃饭,你们不上我自己来好吧。
于是她摆出一副在外人看来是在极力压制着情绪的模样问,“你喝药做什么?”
十姑娘前两天跟着母亲张氏到王府拜访过……她明知会在王府偶遇二公子,故意穿得“美丽冻人”,好给二公子留个好印象。
有一说一,小姑娘卖相是真的不错。只是好印象留没留下不知道,十姑娘回家就染了伤寒。
十姑娘今年十五了,正是该四处相看的年纪,春天又是百花宴——其实就是相亲宴最多的时候,她跟母亲张氏说了一声就让丫头照着家里现成的方子抓药熬药喝了。
十姑娘的大丫头替她家姑娘把经过一说,众人顿感哭笑不得。
任微一针见血问道:“既然治伤寒的药都喝了几碗,早上那碗味道明显不一样,你怎么喝不出来?”
治感冒的汤药和假孕汤药……哪能是一个味道?外观上可能差别不大,但气味和味道绝对大相径庭。
退一步说,十姑娘都十五岁了,真连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还琢磨上嫁?走青云路?做白日梦呢。
任微忍下冷笑,明着质问实际上是说给众人听,“你且想想,刚从王府回来,在家里让世子的手下害得小产……这消息传出去你会有什么下场?真以为太妃慈眉善目,手底下没个暴毙的丫头婆子不成?”
她越说就越生气,十姑娘真的是让张氏教坏了:被人暗算居然还想着顺水推舟扒上二公子季澜?
被狠狠戳中心事,这会儿张氏和十姑娘连哭泣声都忘了继续配下去。
而伏老太太则长叹一声。
大女儿直接揭破了妻子和小女儿的小算盘,伏三爷知道自己该表态了,正要开口之际让妻子猛地上前抱住了腿,妻子声音尖锐刺耳,“三爷,我刚才送了个婆子出去!”
伏三爷此时的脸色……连一直看热闹的小胖子都不忍直视了。
张氏本想让女儿给楚王做侧妃,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女儿对楚王异母弟季澜的那点小心思:没错,十姑娘心悦季澜,还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原因明摆着,太妃心气极高,而且二公子季澜已然订了亲,女儿纵然如愿依旧是做小,那为什么不去做亲王的侧妃,而是甘心给亲王的弟弟做姨娘?
她哪里想到素来温柔的女儿能这么有主意!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太妃固然得捏着鼻子认了,但她这个女儿纵然是进了王府也是跳了火坑!
张氏难得认同继女一次:就像王妃说的那样,真以为太妃不会让人暴毙吗?
母亲狼狈不已,十姑娘看在眼里却只垂着头继续抹泪,就是一声不吭。
任微摇了摇头,顺手搂住了小胖子。
不出预料,幕后黑手派来的人抓准机会就跑了——不过放在伏家的人也不会什么大鱼。对方对楚王府和忠勇伯府都存有恶念就行了。
而且不管她情不情愿,这事儿都要完完全全地转告给太妃,原因太简单了:太妃乐见她这个王妃倒霉,乐见楚王丢人,但是决不允许二公子以及整个王府声名受创。
至于伏老太太和伏三爷如何处置张氏和十姑娘,任微并不关心。她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打了声招呼,就和小胖子一起打道回府。
顺便一提,任微起身的时候,伏三爷抬脚猛地一甩,甩脱了张氏,却是欲言又止。而伏三爷最终什么都没说,别人就只能安静如鸡,没有挽留。
伏三爷亲自送女儿出门,在大门口遇见了结伴回府的两个哥哥——今天伏三爷休沐,但忠勇伯和伏二爷还得准时去衙门点卯。
忠勇伯和伏二爷见侄女王妃脸色很不好看,立刻知道家里出事,和同样脸色不怎么样的三弟对了个眼神,两个人见礼后连寒暄都来不及,就目送侄女带着小世子上车回府。
回到自家的地盘,任微才问小胖子,“累不累?饿不饿?”
小胖子摇了摇头,拉着任微的手反问,“娘亲我刚才表现好不好?”
小傲天撒娇求夸奖,任微笑着抱起这便宜儿子,“好极了!娘亲可开心了。”
三岁半的小傲天实在是见过世面,也非常沉得住气,虽然刚才在忠勇伯府好多事情他都听不懂,但他就能绷着笑脸一言不发。
尤其这小胖子还超级好哄,随便几句好话他就满意得不得了。不怪原主无所谓丈夫如何,心心念念报仇雪恨,却放不下自己的儿子。
此时小胖子勾住他娘亲的脖子,又美滋滋道,“以后我也要和娘亲一起。”
这就是往后出门甩不开你这个小尾巴了吗?任微笑着问:“娘亲换了衣裳,要去太妃那儿说说话,你去不去?”
小胖子立即贴住他娘亲的脸道:“去!”
mǔ_zǐ俩换过家常衣裳,手牵手来到太妃这儿,太妃也挺好奇,“怎么回了娘家就直奔我这儿?”她当然知道这个儿媳妇一定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妃和原主距离撕破脸不远,任微打算继续维持这个微妙的关系:虽然有点无奈,但太妃拿原主和她其实没什么办法,反过来她又能把太妃怎么样……只能互相恶心着呗。
既然太妃问了,任微直接答了,免去假惺惺的套话,“我那个来王府的妹子在家里出了事。”之后言简意赅地把经过告诉了太妃。
太妃静静听完,让丫头给自己按揉起了太阳穴。隔了一会儿太妃方幽幽道:“我竟不知道我们mǔ_zǐ也碍了别人的眼。”
真要让对方得逞,太妃王妃全是一身脏水,二公子季澜则要担着个跟嫂子的妹妹胡乱的名头……
见太妃是真地恼火又无奈,任微福至心灵,搂着只看只听不说话的小胖子,特地提醒道,“二姑娘和我那个妹子都太年轻,容易受人撺掇。咱们都仔细查查吧,尤其是太妃您当初拒绝过的人家。”
在为儿子和女儿相看期间,太妃婉拒了许多人。
后面那话仿佛狠狠踩了尾巴,太妃就差当场跳起来,但惊怒过后她承认王妃说得很有道理:算起来她得罪最狠的……是她自己的娘家嫂子!
再看太妃这副神情,任微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小说里没有的剧情,她得自由发挥,如今看来她表现得不错,自我满足了一下,她就带着小胖子告辞而去。
等这mǔ_zǐ俩连同随身伺候的丫头内侍们一同出了院门,二公子季澜才从里间的屏风后转了出来。
太妃头疼得不行,吩咐丫头去拿止痛发散的药膏,就摁着额角问儿子,“你怎么看?”
季澜冷静道:“嫂子没骗人。”
都肯开口叫嫂子了,可见是真认同伏壬炜的这番猜测。
太妃心说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叹息一声,“你不知道。早年太后都吃过假孕药的亏,幸好水落石出,那个女人……之后也没了音讯。不过我记得那女人有个表姐,正是如今平王的生母。”
平王mǔ_zǐ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并不得宠,不过不得宠有不得宠的好,先帝时几场夺嫡之争平王mǔ_zǐ都没搀和,现在日子过得比他那些更能干能耀眼的兄弟强多了。
季澜想了想问道:“大舅妈娘家大哥……不就是平王的岳父?”
所以自己娘家真要使坏心,假孕药他们的确拿得到手。太妃头更疼了:且不说娘家人能不能把钉子送进伏家……其实太妃相信娘家的手段,她和娘家大嫂在儿女婚事上略生龃龉之前,关系还是挺亲厚的。
听了母亲的解释,季澜能说什么,“财帛动人心。”
太妃有气无力道:“你大舅母许是怨上我了。”因为儿子的婚事悬而未决,她想给儿子尽力找个最能帮衬的,娘家侄女因此耽误了好几年。
季澜便劝道:“母妃,不如我到时候纳了表妹吧。”若是不让大舅母如意……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太妃一听,立时落了泪,“是娘没用,委屈我儿!”
二公子季澜忙道:“是儿子没用,护不住娘亲。”
mǔ_zǐ两个十分动容,偏巧这个时候二姑娘闯了进来——二姑娘来娘亲的屋子从来都是她人来得比报信儿的更快。
见母亲和哥哥一个满脸泪痕另一个满脸悲悯,二姑娘扭头就跑,“我要找伏壬炜算账!”
太妃急道:“赶紧拦住她!”
二姑娘莽起来不好对付,季澜见丫头们有所顾忌不敢用力气,他便赶上去几步,对着亲妹妹抡圆了一胳膊。
二姑娘一个趔趄就坐地上了:她直接摔懵了。
季澜此时也福至心灵了一次,“你来之前听到些什么?”
二姑娘一瞧哥哥这脸色,总算知道不对了,“就听说伏壬炜上门问罪,又欺负娘亲了……”
季澜冷声道:“那是大嫂,她的名字不是你这样叫的。”
二姑娘恼怒道:“二哥你究竟向着谁?”
季澜不理她,转向太妃,“母妃,妹妹身边伺候的该换一换了。”
太妃捂着额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姑娘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儿了?伏壬炜来做什么的?”
却说太妃院子里一地鸡毛,而王府正院这儿却是一派温馨。
此时正是饭点,银朱笑盈盈地提了食盒上来,“太妃院子里正发作人呢。”
任微笑道:“挺好,挺果断。”
小胖子也好奇上了,“那外公那边是不是也一样?”
任微就拿了手边匣子里的柿饼逗小胖子,“小柿子真聪明。”
小胖子接过柿饼子,兴冲冲道,“今天我也要给父王写信!”
几天后楚王再次收到了儿子厚实的家信,不同于之前,这次儿子落款除了他自己的大名之外还有个惟妙惟肖的柿子。他此时还不知道这个柿子是他心心念念的老婆亲手画的。
而和家信一起到来的,则是陛下的密令。
陛下密令前后不过百来字,却是看得楚王季泽眉头紧锁,儿子写给他的家信带来的喜悦和温暖仿佛也因为这封密令而一扫即空。
不过……他能回京了,想起家里的媳妇和儿子,哪怕局势甚是严峻,他还是不免心生期待。
作者:纳了表妹都是恩典——你舅舅和你舅妈知道吗?
下章男主断腿回京啦~~~~~~
第八章
既然想起了媳妇和儿子,季泽难免思绪纷飞:在家他把儿子带在身边,媳妇就冷冷淡淡完全不往前凑;他这一走,mǔ_zǐ俩就朝夕相处,亲亲热热。
儿子在信上说想他了,问娘亲想不想娘亲应了一声……想到这里,他又喜忧参半,因为他到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媳妇相处,更不知道要如何讨好他媳妇。
不过季泽并不担心mǔ_zǐ俩在京城的安危:他留够了人手,更和皇帝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他笃信十姑娘的遭遇,比如挑唆谋害这些事儿不会发生在他媳妇和他儿子身上。
即使他媳妇对他始终心存防备,但他依旧信任着他媳妇。季泽又把儿子的家信看了一遍,想起儿子的小脸自然就想起了他媳妇。
当年宫中百花宴上,皇子们都在,年轻的姑娘们几乎都去围着适龄的皇子们,唯有他媳妇站在树下微低着头,遥望着人群……他观察了好久正要上前,刚好见到他媳妇翻了个白眼,更小声嘀咕,你们长得不好看但想得都挺美。
他媳妇嘀咕完再一抬头,就跟他对上了眼。
他媳妇神色登时一变,眼泪说来就来,声音都在颤抖,“求求你别说出去。”说完表情一收,又是个嘴角含笑的婉约美人,“说出去他们估计都不信哈。”然后转身走了。
他就这么对他媳妇一见钟情了。
每次回忆他都觉得无比有趣无比生动,他媳妇太特别了,表里不一都能如此坦荡如此可爱。
季泽就这么自己产糖,自己把自己齁住,再一次。
却说千里之外的京城楚王府,任微自然对便宜丈夫收到家信后作何感想一无所知,只是碰巧她此时也在琢磨她这个当搭头一样白给的丈夫。
没办法,就算她有心忽略,小胖子也会有意无意地替他爹刷刷存在感。
小胖子从任微这里感受到真切的爱意,就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思,总想叫父母两个人重归于好:虽然不会说出来,但他看得出在一次大吵后,娘亲就不搭理爹爹了,之前提起爹爹娘亲都没好气呢。
不得不说,小胖子要是在任微刚穿过来就来这手,她不仅会不耐烦,还会反感甚至是迁怒。
如今穿过来已经一个月,她不仅是适应了一些,更关键的是调整好了心态,很多事情都能坦然面对。
这期间发生了些诡异的“同步”,让她疑惑的同时对原主似乎更认同了一点,或者说因为记忆融合得多了,她的认知都因此小有改变。
她看着原主留下的账目和备忘,上面笔迹和自己并不相同,但真让她提起毛笔来写字画画,别说给别人看,她自己要不是事先知道,一样分不清哪个是原主写的哪个是自己刚写的……
当然,这可以解释成肌肉记忆或者习惯成自然,但在家信末尾小胖子签名旁边画了个栩栩如生的小柿子之后,任由小胖子捧着信笺惊呼,任微进行了严肃的哲学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要知道原主可不会画画。
奇妙的笔迹重合,原主跟她本人起码八成以上相似的容貌——嗯,原主比她本人更美更年轻,再加上一个像她本人高达九成的小胖子,还有表里不一的戏精本精作风,她就算不愿意嘴上承认,心里也有点……冥冥之中只有天意的感觉。
她现在相信不是随便谁都能穿过来。
只是要她彻底认命那不可能,以后要是能有机会穿回去,她必定会尝试,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活下来而且活好点。
不管是活下来还是活好点,她承认她需要楚王的庇护。
所以她反复考虑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和楚王好好相处——原主当初消散的时候说的也是尽量报仇,好好对待小胖子,剩下的全都交给她了,让她看着办。
原主的愿望,未免太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