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瞧不上太妃,但不能不把王妃当主子,虽然在府里有些不长眼睛的眼里,太妃王妃一个样。他寻思着等王爷回来,这府里又该“打扫打扫”了。
大管家从前院出来,直奔王府中轴线上的正院,守在门口的小厮见了他赶紧进门报信儿。
大管家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就把亲自出来迎他的王妃大丫头银朱给等来了。
说实话,自打王妃嫁过来,他往来正院的次数都能数得出来。
跟着银朱穿过抱厦,路过正堂,再往里走,大管家于门口站定,因为屋里实在灯火通明,他只凭余光都能瞥见珠帘后面正守着世子,看着世子写字的王妃。
他只来得及欣慰一下,就听王妃招呼他进门说话。作为大管家,他自然有个座儿,还能得杯适合晚上喝的养身药茶。
任微没有找借口让小胖子回避。
所以两人一起听过大管家的小报告,小胖子火冒三丈,他立时要找太妃算账去。
任微一把搂住小胖子,“她是长辈,听娘亲的话,吵了也没结果。”
收拾太妃得一击致命好吗?只是这未尽之意小胖子还听不出来也想不明白。
大管事也连忙起身劝道:“世子爷,使不得!”
小胖子让他爹教得很好,很乖很听劝,即使这会儿小脸气成河豚,一戳就能漏气的模样,还是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待在了娘亲怀里。
任微揉揉小胖子的脸蛋,不急不缓道,“等她出招就是。”
话说太妃今年刚好五十,亲生的一儿一女一个十七,一个要到下半年才满十五。
这些在原主的记忆都有,只是任微比较好奇太妃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帮助亲儿子夺过王位和家业?难不成跟原主的家世有关?
小说里关于傲天爹娘的剧情本就不多,小说里没怎么提及,原主记忆里又没有,任微难免抓瞎。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一点,反正根据原主记忆,因为佛系自闭深居简出整个王府里就没几个人了解她的人,所以她只要不过度放飞应该没啥问题。
任微就问:“太后和太妃是怎么回事?太妃帮着太后的侄儿败坏我,图什么?”见大管家还站着又嘱咐说,“坐着说。”
大管家行了个礼真坐回去了。
想起王妃那个后娘,以及那个满眼权势的亲爹,他尽力说得仔细,还不怎么避讳,“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王妃您父亲都还没成亲呢。”
首先必须得说明的是太后只是皇帝的姨母,而非生母。而且皇帝对这个继母兼姨母又几分真心也不好说,但面子上肯定是过得去的。
原来太后和太妃同年入宫选秀,两个人年轻时都是出众的美人,所以两个人的目标也完全一致,都意在后宫。
所以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别苗头明争暗斗,最后结果出炉,现在的太后被当时的太后,也就是现任皇帝的亲祖母,指给了先帝,而太妃则做了楚王的填房。
太妃没能入宫,心里着实有些遗憾,不过能嫁给英明神武的楚王也不错。填房也是正室,比那个给人做小都排不上号的强!
太妃踌躇满志,万万没想到婚后生活完全不如她愿。她长得美又如何,楚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而她的“一生之敌”现在的太后入宫一样不受宠……落差忒大又满肚子苦水两个人倒是有了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情意,难得见上一面是真,每次见面就能说上好一会儿话也是真。
再后来两个人的丈夫都死了,“家里”说了算的又都是继子,两个人又还都有亲生子,就更臭味相投……不,说得来了。
但是处境相似说得来又如何?
两个人依旧互相看不顺眼。
听了大管家绘声绘色的“前情提要”,任微都乐了,“都见不得对方过得好,但若是能让她们更看不过眼的人不好,也不介意帮对方一把,是这个意思吗?”不等大管家说话,她又故意调侃了一句,“简直是对儿冤家。”
此言一出,屋里人都笑了。
大管家没出言劝谏……就看楚王心腹对太后太妃的态度,任微立时心里有底。
有一点她知道,现任楚王,也就是傲天他爹,跟皇帝关系不是一般的铁,感觉上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铁。
就像是她和太妃不合,傲天他爹手下们无脑支持她一样,进宫的话想必只要不太过分,皇帝也会暗地里支持她,而不会帮太妃撑腰。
于是任微再次捏捏小胖子的脸蛋,再次对大管家道,“先撩者贱,咱们且等太妃出招。”
“先撩者贱”这话搁在任微老家那儿再寻常不过,可在这儿由她说出口,那就是妥妥的金句。
大管家琢磨了一回,问过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得到否定答案后方起身告退。
之后任微哄了会儿小胖子,小孩子忘性大,这会儿已然继续给他爹写起了家信。
眼见着多宝阁上的座钟短针指向了九点,小胖子的信也写得差不多,任微就打算让小家伙洗洗睡了。
恰在这个时候,太妃那边的丫头忽然跑来传话,说是太妃不大自在,请王妃过去瞧瞧。
挨怼当年就要报复回来,单就这一点说太妃还挺讲究效率。
人都来了,任微不好不接招。讲真要是在外面她人生地不熟的,兴许就怂了,但在王府……冲就行了。
任微见小胖子也挺精神,就问他,“娘亲许是又要和太妃斗法,你去不去?”
就杵在门口,前来报信儿的丫头神色骤然一滞。
佩兰和银朱她们笑而不语。
小胖子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娘亲的胳膊,“我和娘亲一起!”
任微就招呼银朱伺候小胖子穿上外套:如今是春天,北方的春天温差比较大,白天春意融融但晚上还是挺凉的。
任微和小胖子都披了斗篷,手牵手地跟着那丫头往太妃的院子去,mǔ_zǐ身后则跟着一溜儿的丫头和婆子。
出了正院往西边走,路过带着池塘的小园子,绕过山石就见小厮们提着灯笼照着路,而小厮身后则是歪歪扭扭走在路上的二公子和……一个原主记忆里没有出现过的小伙子。
反正就是原主和她不认识。
而且这个陌生人明显喝高了,听见脚步声就回头,借着昏黄的灯光,伸手指着任微,“这是哪里来的标志小娘子?”说着就胳膊一甩,推开作势扶着他的二公子,奔着任微就过来了。
二公子幸灾乐祸,“又一个为嫂嫂所沉迷……”
他话没说完,任微便觉得好生没意思,“就这?”她大声问,“侍卫何在?”
“末将在。”
随着这声中气十足的回应,从小园子的亭台后面立时转出来五个戎装高大的侍卫:一个领头的,剩下四个听吩咐的,则略略落后几步。
那位要往任微这边扑的小公子立时酒醒,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就……以面抢地。而二公子也跟捏了脖子的公鸡一样,彻底没声了。
任微又轻飘飘吩咐道:“给两位公子醒醒酒。”说着一指前面的小池塘,“就地取材,方便。”
等王妃身边的婆子从园子边上预备走水的水缸里找来舀子,两个侍卫人手一个,从小池塘里舀起一瓢水往两位公子脸上一泼。
这一瓢水和一盆水差不多,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立时清醒,也……都狼狈了起来。
面生的小公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二公子则是抹了抹脸忽然起身道:“谢嫂嫂不丢我们进池塘……之恩。”
任微笑了,“你咬牙切齿也没用,你该庆幸今天天气不暖和。”这两人就算是真其心可诛,任微终究不能真要他们的性命。”
任微又看向正瑟瑟发抖的丫头,“你们二公子和二姑娘的主意?还是太妃的主意?”
原来她以为太妃要对她发作,现在看来这种类似恶作剧水平的“报复”,实在不像太妃手笔。太妃不聪明归不聪明,却还没这么幼稚——起码太妃再明白不过这个王府是谁说了算,但太妃的儿女还真不好说。
于是她笃定道:“你妹妹真勇敢。”
二公子沉默了。
而那位小公子则急切道:“季澜说嫂子是团棉花,最能捏扁揉圆吗!王爷王妃要处置我,我无话可说,但我是为了讨二姑娘欢心才会来的!”
看吧,这才哪到哪儿,就当面撕上了。能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太妃这两个孩子没戏。
只是任微此时还料想不到,不远的将来她要自打脸了。
作者:二姑娘在十多章以后里子换了,换成了穿书女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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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下章出场。
第五章
任微再次抱起小胖子,吩咐侍卫们,“送两位公子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太妃那儿,”她对她身后的婆子道,“请大夫来预备着。”又打发了个小丫头去问太妃还见不见她。
片刻后小丫头回来带话,说太妃心疾犯了不见人。
任微笑了笑,领着小胖子得胜而归。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丫头们聚在一起,再一次“公然”喜极而泣。任微能怎么样?还不是任由人家宣泄情绪。
小胖子则拉着她的手道:“娘亲以后也要这样哦。”
原主绵里藏针,之前也不是没展露过獠牙,就是次数极少。任微穿过来牛刀小试,这些亲近伺候的丫头婆子愣是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任微瞧了眼依旧在又哭又笑的丫头嬷嬷们,回应小胖子道,“好啊。”
过了一会儿,佩兰上前柔声道,“王妃是真想开了。”
原主跟佩兰以及佩兰的娘李妈妈都是很亲近的,于是任微道,“你跟李妈妈越来越像,就爱絮叨。”
佩兰嘻嘻一笑,又对小胖子道,“都是世子爷的功劳。王妃是为了世子爷才这样的。”
小胖子闻言眼睛都亮了,扭过头问娘亲,“是真的吗?”
任微捏捏小胖子的脸蛋,“对,娘亲就是为了你。”
小胖子忽然伸出小手,“那娘亲抱抱,我就信。”
对着这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实在难狠下心。
抱着臭小子颠了颠,清脆的“咯咯”声在耳边回荡,屋子里任谁都是一脸笑,任微“恨恨”地想:明天胳膊估计酸得都抬不起来。
所以孩子不能惯着!
正院这边其乐融融,王府西北方的太妃院子里,太妃气得连药碗都砸了!
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一儿一女,她自然爱若珍宝:尤其是小女儿,总觉得她还小,等成亲了自会懂事,哪里想得到她……这么眼高手低!
二姑娘听了二哥的叙述,嗤之以鼻,“这样的根本指望不上。”
季澜叹道:“各家的嫡长子哪里能一顿酒,就哄到咱家里帮忙呢?”这个时候他还是挺向着他妹妹,也没打算甩锅。
这话二姑娘认,她看了看头发都没干透的哥哥,低声道,“这种时候得靠姻亲。”
季澜郑重地点了头。
太妃所出的二公子季澜今年十七,婚事已经定了:太妃不惜拂了娘家的面子,给亲自儿子聘了世居东北的安平侯家嫡长女。
二姑娘便是在畅想她的婚事,“起码也得公侯之家,还不能是只能爵位的空架子。”她抿嘴一笑,“那两家异姓王如何?不知娘亲愿不愿……”
闺女的婚事,太妃的确在慢慢相看,然而女儿越说越不像,她猛地坐了起来,厉色叠声招呼心腹,把闺女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扯了过来。
太妃动了真格的,二姑娘身边伺候的自是什么都招了,从听说王妃对太妃不敬,二姑娘要为太妃出气,这就打发了人出门找上二爷……事无巨细样样都说得清楚明白。
二姑娘再自信也知道这事儿她想岔了,不过当着众人险些挨了娘亲一个横飞过来青花盖子……她十分难堪,“这又能有什么大不了?横竖都在自己家里,她还能往宫里告状不成?实在不成,我跪下磕头给她赔罪,绝不拖累娘亲和哥哥!”
季澜原本觉得趁着大哥不在家,依照妹妹的意思捉弄一下王妃,顺道踩一踩压一压大哥那边的威风……哪里想到这阵子面团似的嫂子忽然发作。
然而他肯定要为妹妹求情,“如今京里没人给王妃撑腰,再说妹妹也是为了母亲出气,实在情有可原。”
太妃立时喜忧参半:喜的是兄妹俩真心相待,忧的是女儿蠢,儿子也有些拎不清。
二姑娘见母亲神色稍霁,再次开口,“娘亲别气,女儿知道错了。她居然在家招待外男,娘亲也教训她一回……娘亲管着中馈,让她知道厉害。”
原本还想替妹妹说话的季澜直接闭嘴了:娘亲只管着他们娘仨这“一亩三分地”,正院那边不说水泼不进却也做不了太多文章,而前院……那是大哥的地盘!至于大哥的心腹……刚才侍卫们能毫不犹豫地听令泼他冷水,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平时妹妹没有这么傻啊!
太妃隐隐心口疼,现在不止心口“实疼”,更多了头疼。
她在后悔太骄纵女儿,“不能再纵着你了,打明儿起你跟我学规矩。”
二姑娘一如既往地上前撒娇,“我说错了什么嘛。”
季澜闭了闭眼睛,无话可说。
知道娘亲的野心,他自己也有抱负,但是目前扳倒如日中天的大哥几无可能。他都习惯大哥对他们mǔ_zǐ无视的态度了,只等过些年皇子们长大的时候他再趁机大显身手。
他对妹妹好,一方面亲兄妹的确合得来,另一方面也考虑妹妹不可能低嫁,将来会给他些助力。只是现在的妹妹……他忽然有点“不拖后腿就不错”的不妙预感。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望向娘亲。
太妃刚好和儿子默契了一下,迎着儿子的目光点了点头。她再疼女儿,往后的荣辱也系于儿子身上。下半年女儿要及笄,她不能再犹豫,须得下狠手。
偏生二姑娘对此一无所知,抱着娘亲的胳膊自以为有娘亲给她收拾烂摊子,自己又躲过去了。
太妃没有告诉女儿她的打算,第二天一早她亲笔写就的帖子和家信就奔向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而比太妃的帖子和密信更早“启程”的则是小胖子写给他爹的家信以及府里心腹们给楚王的“小报告”。
三岁半的小胖子已经开始读书——楚王不想过于压榨孩子的童年,所以上课读书只要半天。趁着小胖子去书房跟老师读书学习的这半天,任微可以静心研究原主的祖传小册子。
话说原主嫁妆里的医书伏家都做了备份不假,但价值最高的小册子始终死死攥在原主手里:也就是说小册子里的东西才是卫家的独门绝技。
原主的生母卫夫人病重死得不明不白,明面上的原因是卫夫人的亲哥哥受通敌上峰拖累,下了大牢……
然而处置卫夫人哥哥的圣旨都没下来,原主的父亲伏三爷就默许家里人让缠绵病榻的结发妻子干脆病逝了。
等旨意下来,卫夫人的哥哥只判了流放,子女无事,妻族亦全然未受拖累,伏家就……非常后悔。
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却总不至于连尘埃落定都等不及就把急着除掉祸患,所以伏家因为这次无情之举从而“名声大噪”。
伏家人家大业大,良莠不齐,但做官的兄弟三个加老太太都不傻,当时已然预感到不妙,随后……一直到现在,他们的处境很是能验证当初的猜测:伏家三兄弟十多年来愣是一直不升迁,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原主的父亲伏三爷从五品刑部郎中升任四品的鸿胪寺卿。
因为六年前原主嫁给了楚王,皇帝得给点面子。
任微倒不是为伏家洗白——这一家子也洗不白,以她之见,伏家真没胆小到听说妻子的哥哥下狱,就急着斩断关系。下狱后恢复清白,起复一路腾飞官至大学士,也就是内阁阁老,这样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
十几年前伏三爷才三十出头,就是五品刑部郎中,足见他本人的见识手段都很是过硬,能让原主父亲伏三爷果断“断尾求生”舍弃妻子,默许对方害死妻子,背后……任微估计就是卫家牵涉进了皇家旧事之中。
这得从原主的曾外祖父说起。
原主的曾外祖父是当时的头号御医,先帝的原配皇后以及先帝那时的太子先后病重时,都是这位老爷子守在跟前,并“亲手送走”的。原主手里的独门医书也正是这位老爷子留下来的。
至于先帝的原配皇后为何病重,又为何皇后所生的太子也跟生母前后脚离世?因为那位皇后的娘家因为通敌大罪从而死了一片。
而原主的舅舅也是因为上司通敌而被连累,如今流放西北。
原主意识到牵涉过大,她不跟丈夫孩子亲厚也是有意为之。
生父无情无义,对原主刺激很大:她想的是有朝一日被丈夫放弃,也不会像生母卫夫人病重在床,忽然得知伏三爷的态度时那么痛苦和煎熬……丈夫真的是一时一刻都等不及,急着要她去死的那种痛苦和煎熬。
任微没有深爱过什么人,所以很难感同身受,她只是越想越头秃,干脆把这堆脑内官司丢一边,继续全神贯注刷手里的医书:知识总不会负我,家人爱人那就难说了。
午饭时分,下课的小胖子他兴冲冲地跑过来,行礼之后就要往娘亲这边扑,结果扑到娘亲跟前终于发现娘亲脸色不太好。
小胖子立即心疼上了,“娘亲你哪里不舒服?”
任微半真半假道:“胳膊疼,因为昨天抱你太久了。”
小胖子惊呼了一声,赶忙给她揉捻起胳膊。
任微很是受用:为小傲天多付出一些,往后回报不会少。
话说这两天太妃都借口心疾,连请安都给免了。
任微不太在意小说里这路人甲mǔ_zǐ三人,一边整理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一边哄小胖子,不耽误自己专心刷医书,以及处理分内的庶务。
就在这个时候,原主的继母张氏自行找上门来,还带着她的亲闺女十姑娘。
卫夫人去世后,伏家便停滞不前,子女婚事也比较艰难:上嫁以及按照他们的标准门当户对,都不容易,原主嫁给楚王之后,情况依旧没怎么改善。因为原主明显和娘家不亲,楚王也不大待见他的岳父一家。
彼此见礼后,张氏刚坐下不等上茶就问,“怎么得罪你婆婆了?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数落了我一顿。”见继女微垂着头,只戳着小世子的酒窝玩,她不满道,“你怎么回事!我说话都不听?”
十姑娘此时也小声央求道:“姐姐……我知道你素来瞧不上我们,但母亲怎么也是你母亲。”
这个时候别说小胖子,就连佩兰她们都处在要发作的边缘。
任微摆了摆手,“拿着太妃给的帖子来的?你们母女先去见她,再来我这儿当恶客?”
张氏顿时语塞。
任微都不正眼瞧她,“十丫头的婚事没找落?想求我来一出姐妹共侍一夫?我不答应还可以走太妃这条路,是吗?”
原主叫伏壬炜,家里排行第九。张氏所生的女儿排行第十,实际上比如今二十四岁的原主小了足足九岁。
十姑娘小脸通红:愿意给人做姨娘这种话她没法说出口!
太妃刚才就说了,九娘这阵子不自在,脾气正大着,张氏暗恨自己不信邪,忙道,“王妃最是大度慈和,也是太心直口快。”也是,十娘真若能如愿,让楚王纳做妾室,也还得在九娘手底下过上一段日子……为了泼天的好处忍一时之气又能如何?万一九娘步了卫氏后尘,十娘就跟如今的太妃一样了!
张氏瞧着王妃的眼色,又小心翼翼道,“太妃就跟我抱怨,说你经常在家待客,招待外男,传出去名声不好……”
“没有你有意声张,我的名头还没这么响,等王爷回来你向他解释。”任微转头吩咐佩兰,“你嘴皮子利索,跟着三太太和十姑娘回去一趟,问问父亲怎么说。送客。”
张氏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攥着闺女的手下意识用力,十姑娘吃痛皱了眉头,却不敢言语。
千余里外的西北大关,忙了一天的楚王放着心腹们送来的日常报告不管,先打开了儿子写给他的家信——好厚一沓子。
然而儿子一页信纸写不过五六个字,楚王看得飞快,越看他笑容越深:儿子写得清楚,好多字都是娘亲教他写的。
他和妻子……这么些年误会越积越多,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让妻子如何信任他,但只要妻子真心疼爱儿子,他心里就很是安慰。
楚王放下儿子的家信,打开了留在府里心腹们的汇报,他先是看得眉头紧皱,再看到王妃翻脸不再忍气吞声,又不由笑出声来,“想开了才好。”
楚王想起久别的妻子,一方面为她不肯放弃而恼怒无奈,一方面又觉得……他若是他媳妇只怕也执着无比不肯回头。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外界风言风语,他媳妇主动向儿子解释,更会主动出击……这就很好。
他最怕的就是妻子始终心如死水,除了报仇万事不往心里去。
想到这里他心如刀绞,正思绪万千,心腹内侍前来禀报:卫先生不大好了……
没错,这位卫先生正是楚王妃的亲舅舅,楚王立时带人跟着内侍出门。来到大营角落处的帐子,见端着药正要进去的小兵十分眼生,楚王再看过去,对方竟然肩头一颤双手一抖,药碗应声落地,冒着热气的药汤泼得到处都是。
只凭这药发散出来刺鼻又带着独特甜香气的味道,楚王不在废话,直接一剑封喉。
这药味他不陌生,这药算不上皇家独有,却也比较罕见:想让谁不良于行,再加说不出话,灌下这么一碗药就完事儿。
作者:任微其实想多了,卫家倒霉就是因为自家的传承医术,有人想得到有人就想毁掉~~~~~
还有傲天他爹“一剑一个”是传统艺能哈哈哈。
第六章
当初他的心腹们找到卫先生的时候,一家子真差点要被灭口。据侍卫队长事后描述,对方也是“这一行”的好手。
如今又让他亲自撞见一回,楚王如何无动于衷?
话说卫先生流放至西北,妻子和一儿一女都追了过来。卫先生戴罪立功,在大营中做文书,妻子又有娘家撑腰,外人听着惨其实一家子日子过得还可以,而且是在西北这十多年一直过得都挺可以。
所以为什么他来到西北坐镇,卫家便接连遭遇不测?还是每次他准备和卫先生聊一聊的时候?
从帐外到帐内,这点时间足够楚王想清楚了:他身边和卫先生身边应该都有对方的探子,让心腹出去传话,探子能得到消息,并在短时间内有所准备,可惜留给他们发挥的时间实在太短,才没能得逞。
不过对付既然不想他和卫先生见面,又为什么早点一了百了?那只能是之前没必要杀卫先生一家了,而他来到西北坐镇,情况便大不一样。
再看看对付的手段,他越想越觉得要灭掉卫家的不是同一班人马。
来到帐中,楚王先问过一直照顾卫先生的大夫。
卫先生因为伤口发炎,高热不退,人都有些糊涂。大夫只能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一套流程走下来,卫先生还真不负众望地睁开了眼睛。
卫先生双眼无神,仰面望着房顶横梁,他的妻子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已然懂事的一儿一女心都凉了:父亲这不是回光返照吗?
楚王见此情景也是心里咯噔一下,同时忍不住骂上那背后黑手一句:都这样了还多此一举做什么!
忽然,一声沙哑“呵呵”让整个营帐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卫先生身上,只见他面色灰白,眼睛里却有了几分神采。
卫先生使出了全身力气,反手拉住妻子,声音很低却还算清楚,“小匣子……”
他媳妇猛地起身,更大力推开想要扶住她的儿女,一溜儿小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她便回返,双手捧着个描金的小匣子。
她飞扑到丈夫身前,双手颤抖却不肯假他人之手,从匣子里捡出了一粒黑漆漆但闪烁着星点金光的的小药丸,还没递到丈夫手中,她一个不小心便让小药丸弹飞了出去……
刚好让楚王身边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内侍眼疾手快一招接住:小药丸稳稳停在内侍手心,送到卫先生眼前。
卫先生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家传保命用的。”说完就把这粒小药丸吃了下去,从女儿手里颤颤巍巍地接过温水,喝了两口。
他媳妇捂着心口直喘气,语气却轻松了不少,“吓死我了。”不忘用另一只手给丈夫擦擦嘴角。
救命的丹药是吃下去了,但效果大家谁都不敢保证,而且楚王不走大家也都得留下,耐着性子等等看。
守着楚王的内侍和大夫都是心腹,深知王妃的亲舅舅若是出了事,他们连王爷那关都过不去,所以尤其尽心尽意。
不得不说,卫氏的祖传保命药名不虚传。
众人真就眼睁睁地看着服药后的卫先生越发精神,而这个时候大夫再来诊脉,脉象就不再是奄奄一息,可以提前预备后事的模样。
卫先生换过劲儿来便主动道:“这不是什么吊命药,就是大补元气而已,只是不清醒就不能吃……感觉还不至于现在就埋了。”
这个玩笑很是冻人,众人笑不出来,尤其是卫先生他媳妇正低头抹泪。
卫先生只能强行转换话题,“大夫给我开个方子吧。”
晚上,喝了汤药的卫先生越发稳定,大夫依旧留守,营帐之外守了一队精锐,内侍终于找楚王复命去了。
楚王听了内侍的禀报,也安了心。
卫先生祖父是先帝最为倚重的御医,那保命药他毫不避讳地拿出来当众服下……想必皇帝手里有这药的方子。
想到这里,楚王便亲自翻找起自己的行李,果然在装书装地图的小箱子里找到了一个描金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排着三粒微微闪烁着星光的药丸。
楚王满眼欢喜,仔细把小匣子看了一遍,果然没有错过小匣子的夹层,从里面找到的纸条上明白无误地写着一行字:补气补血,清醒时服用,切记。
这是他老婆的笔迹。
他十分不舍地分出一粒来,让待命的内侍明天带给卫先生。
之后的几天关外都不甚安生,楚王便经常往来于大营和几十里外的府城,与诸将和当地督抚议事占去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剩下的时间还要巡视和练兵。
等他再次见到卫先生的时候,卫先生好得都差不多,能自行前来无需搀扶。
见礼落座后,卫先生自然要先真诚道谢。
楚王特坦然道:“皇帝有言在先,遇上大赦你一家必能回京。”之后应该还会起复。
卫先生笑道:“难怪了。”
在受上峰牵连下狱之前,他官至工部侍郎。如今大病未愈身体虚弱,坐不太久,所以他开门见山,“先帝吴皇后是中毒而亡,太子亦是。连中的毒都一样,真是生怕先帝不知道那些人能把手伸到他身边。”
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顾虑,因为眼前的外甥女婿楚王还有今上其实都“不相干”,吴皇后mǔ_zǐ殒命的时候今上和楚王都不曾大婚,还在为多收几个合心意的幕僚而绞尽脑汁。
当年吴皇后和太子病重到去世,都是卫先生的祖父这个深得先帝信重的头号御医诊疗救治,这mǔ_zǐ俩先后病逝,先帝心里清楚罪魁祸首是谁,完全没有迁怒:包括卫先生的祖父在内的几位御医,以及当时伺候的宫女内侍几乎全部善终。
楚王不由多想了点:皇帝还是个皇子的时候曾经亲口说过,母妃和皇后关系很好,受了吴皇后乃至于太子颇多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