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说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孙启农,你就是想把她留在我们家,是吧?!”
“小蔷从一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家,我怎么放心让她搬出去?”
“要不是孩子被你宠坏了,她至于这样吗?!要我说,还是让她搬出去独立生活好,也好让她知道:这社会上,除了我们孙家,没人把她当公主!”
“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宠坏?女孩子活泼一点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这不叫活泼,她这叫居心不良。”
“不会的,小蔷我看着长大的,她不是那样的孩子。”孙启农仍然坚持。那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小肉团长到现在的如花少女的,怎么会走了眼呢?
最后,梁曼没办法了,她说服不了丈夫让孙蔷滚蛋,得了,她自己滚蛋总行了吧!
考虑到两个孩子即将参加期末考试了,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分心,梁曼就和孩子们一起搬到了隔壁的独栋去。
就这样,这个原本平静美满的家,头一次出现了“分裂”。
***
日子悄悄溜走,很快就进入到了炎炎的五月份。
孙薇和孙苇要参加期末分班考试,梁曼把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们身上,也懒得理会孙蔷了。
孙蔷倒也不惹是生非了,成天就呆在家里学习什么化妆术,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只有林玲知道,孙蔷的精神这一次被打击的很惨。
孙蔷的钱没了、人脉关系没了、被学校开除、进入娱乐圈无望、连喜欢的人都不想接她的电话。
从出生到现在,小公主就没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偏偏她又是个社交动物,各种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接踵传来,她的人生就像一座高高的大厦,偏偏从底座开始崩塌、断裂,不可回旋。
她试图联系那些最亲密的朋友们,好歹想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些安慰。
王涵涵,她的高中死党,大学跟班,连续发了四五条消息,都是未接收。
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又是一番打击。
【涵涵,在吗?我发你微信你怎么不回复】
【呵呵哒,你还有脸发我微信啊?我昨天才知道:我本来也在今年的优秀学生代表名单上,是你把我挤了下去!这下子好了吧,你被学校开除了,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也全部被抹黑,孙蔷,你好大的威风啊,大家倒霉都是拜你所赐!】
【不是的,涵涵,我没有……】
【对方已经不是你的好友。】
她咬了咬牙,又联系了下一个。
是她大学四年的备胎侯磊科,这位总是在每年的情人节、圣诞节准备一颗钻石送给她,把她当做高高在上的公主一般宠着。他总该不会在这时候抛弃自己吧?
可是……
【……孙蔷,我说你也别装清高了。大家都看见了,你不就是想傍上人家大导演才这么安排的吗?我就不明白了,让那个老头子睡了你,难道还比我好?】
侯磊科的嘴巴前所未有的恶毒,从前他可都是奴颜婢膝地奉承着她的!
【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为了参演电视剧而已!】
【我叔叔在娱乐圈也有些资源,让你参演电视剧是不可能的,但是拍一支mv什么的还行,但是嘛……】
【什么条件?!】
孙蔷立即激动了起来,只要能再进娱乐圈,她做什么都可以!
【做我的情人好不好?不结婚只做.爱的那种。】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还有资本当我的女朋友吗?我还要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再次拉黑。
还有、还有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也都纷纷在网上和贴吧里唾骂她。
【孙蔷这个小贱人,你论文作弊为什么要带上我们?老师说了,今年的毕业论文一律查重不得超过5%,不能和往届的标题最重合,这下我辛辛苦苦弄好的稿子全部要重写!】
【孙蔷她丢脸凭什么还要带上学校啊?!我去剧组面试,人家一听说是鼎大戏剧学院出来的,就说:知道了,是网上很火的那个学校吧?然后就没下文了!她害死我了,也害死我们整个戏剧学院了!她怎么不去坐牢啊?!】
【这贱人别被我看到,否则我看到一次掌掴一次!】
谩骂、丢脸、嘲笑,隔岸观火,孙蔷什么时候体验过这样的处境?!
她的心里渐渐装满了恨意。
对社会的恨意、对学校的恨意、更是对那些抛弃她的人的恨意!
她无处发泄,就把恨意发泄到了自己的这张脸上,她往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底液,用眉笔和眼线液勾勒出不同的眉目弧度,又用化妆棒把鼻子阴影打的很高很高,再涂上厚厚的眼影、腮红、戴上假发,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玲看到她这种打扮,心里都有些惊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是很像是停尸间里用石膏修复的女尸一般。
林玲搞不明白,孙蔷这是要变成另外一副面容来示人呢?还是她纯粹跟自己过不去,故意自残式化妆?
忽然,“哗啦!”一声,梳妆台倒了下去。
镜子碎了,碎了一地,镜子里的女人眼神里都是炽热的火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拿过一块化妆棉,使劲砸到了墙上:“他们为什么要笑话我?!我哪里做错了?!他们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还是那般戾气十足,林玲默默退下了楼去。
孙蔷都做了这么多错事,一点都不反思给别人带来了多少麻烦,想的还是别人怎么对不起自己,真的把社会上的人都当做你的爹妈了?
——真的是无可救药,不思悔改。
***
两孩子期末考试当天,林玲第一个起床。
梁曼昨天让她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早点,她就搬出一个南瓜,用刨子刨成丝状,中午煮了南瓜粥,再拌了点咸菜,淋上了点香油,端到了桌子上。
不一会儿,孙薇孙苇都过来吃饭了,他们大鱼大肉吃惯了,还没吃过这么淳朴的农家菜,把碗里都舔的干干净净。
“这粥真好吃,田姐姐你太厉害了,做什么什么好吃。”孙薇意犹未尽。
梁曼也吃的很有胃口:“味道很不错,田穗,难为你这么早为他们烧早饭。”
林玲莞尔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送走了孩子们,梁曼的心也宽慰了不少,她回到别墅,看到林玲正在洗碗,想到这姑娘一直陪着她的孩子们,任劳任怨的,梁曼也是挺感动的,于是走了过来,想给她一点酬劳。
“小田,这里是三万块钱,你拿去吧,给你母亲她买一点好吃的。”
“谢谢梁阿姨。”林玲拿了工资,笑的更灿烂了:“梁阿姨你真大方,怪不得我妈一直跟我说,孙夫人是个很好的主母呢。”
“嗨,我算不得什么宽容的人,下人犯错以后我也会罚的。不过你和你母亲都做得很好,尤其是你的母亲,难得她把孙家当做自己的家,服侍了我们夫妻两二十多年。”
林玲忽然道:“梁阿姨,我觉得孙家也算是我的另一个家吧。”
“嗯?这话怎么说?”
“我妈说过,她生下我之后,就把我带到城里来工作了。那会儿孙蔷也刚刚出生,孙大伯的妻子很好心,让我妈带着我来孙家上班……”
梁曼愣住了:“你是说,你小的时候也是在孙家别墅里长大的?!”
“是啊,好像是从三个月大一直到半岁那会儿,我一直住在孙家。直到孙大伯夫妇出事了,我妈才把我抱回去乡下的。但是我二十年后一回到孙家,就感觉熟悉的不得了,好像回到老家一样。”
梁曼沉默了。原来她丈夫回国之前,孙家别院里有两个女婴——但是田保姆离开前,从未说过她把自己的女儿也带到了城里来,她和丈夫回国期间,也从未见过孙家别墅里的另一个婴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田保姆怀中的那个婴儿到底是谁?!
1994年的那个冬天,她丈夫孙启农失魂落魄地回了国,当时,他抱起来的是谁家的孩子?!
忽然,一种诡异的想法冒了出来。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梁曼自己先冒了一头的冷汗。
这不可能吧?
难道一开始田保姆就下了套?!
他们夫妻只看过小侄女一面,那是孩子半个月大的时候。再次回国,孩子都半岁大了,早就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假如说,她只是做个假如……那田保姆居心叵测,把两个孩子交换了的话,那么他们也是被妥妥蒙在鼓里不知道!
她不禁抬起头,借着灯光打量起了田穗……
少女的眸色是黑色与亚麻色的混合,卷卷的乌黑睫毛上翘,看起来好像一把小伞一般。一点粉嫩揉在肌肤里,有一种白玉般的温和质感。
好像……是不是真的好像是大嫂?!
鼻子、眼睛、嘴巴……都挺像那个温柔和蔼的东南亚混血儿大嫂,不是么?
再看看孙蔷,那种妖媚的鼻子眼睛也不知道是继承了哪家,丝毫和孙家人不相同。反倒是田穗,干干净净,清秀文娟,比孙蔷更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女孩子。
梁曼的心底渐渐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一个尘封了二十二年的秘密?
“梁阿姨,你看着我做什么的?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林玲继续装作无辜。
梁曼这才如梦初醒:“没,没什么……”
——目前她也只是怀疑而已,不能马上下结论,也许这些都是她的臆断而已呢?可千万不能直接说出来。
林玲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点破,只是提上了一个篮子:“那,梁阿姨,如果你没事的话,那我先请个假,我想去医院看看母亲。”
“嗯,你去吧。”
梁曼连声音都温柔了一些。
第38章 、038犒劳【二更】...
一块南瓜,半块熬了粥,还有半块,林玲做了两袋子南瓜饼。
出了别墅区,她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世爵轿车,上了车,一袋子南瓜饼,先犒劳一下专程过来接她的司机再说,毕竟人家从继承家业的人民.币海洋中钻个空子出来,还是很不容易的。
梁若榆掂量着:“给我做的?”
“嗯啊。”
男人拿出一块饼,两面都黄澄澄糯呼呼的,他用纸包着,直接吃了。味道还不错,他露出了一抹微笑,转而目光落到她另一只手上,微微一怔:“还有一袋子是给谁做的?”
“女主她妈。”
“你这是替女主尽孝心吗?”
“算是吧,不管她妈做过什么,这看望病人,总得有个探望的样子。”
林玲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她多裹了一件围巾在衬衫外,把原主瘦弱的身材衬托的越发玲珑娇小。
梁若榆多看了她一眼,就打开了空调:“多穿点,别感冒了。”
“回头我去买衣服。”田穗就那么几件春秋装,入冬的棉衣根本没有,这几天她都是春夏秋三季混搭。
梁若榆道:“回头我陪你买。”
林玲眨了下眼睛:“师兄,你这是泡我呢,还是泡田大美女呢?”
“泡你。”田穗怎么样,他没感觉,但是林玲这小丫头他很了解,就是个泡一泡就会软化的性子,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类型。【口胡】
而林玲哼了一声:“去你的。”
——她这是虐渣文~亲子鉴定文~而不是霸道男主爱上我系列啊!
咱们走一走主线剧情好么亲?
***
尽管现在已是晚上,但医院走廊上依旧人来人往。师兄跟在她后面,回头率也是极高的百分百,到了护士站,小护士直接犯花痴了,一个劲地问他:帅哥,你微信号多少?
林玲咳嗽一声:“请问:病人李白英在哪个房间?”
“302。”小护士瞪了她一眼。
“走,”梁若榆牵起了她的手,周围的女孩子都僵住了,林玲甚至可以听到心破碎了一地的声音。
她自己也偷偷瞧了他几眼,怎么说呢?这幅皮囊倒是让她想起了一首古诗: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难怪孙蔷爱的死去活来的,得不到他的爱简直要疯了,颜值控谁也抵挡不了这种逆天的男主颜值吧?
到了病房,她先闻到一股发馊的味道。
田母在睡觉,她的床头摆着坏掉的饭菜,林玲把那些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里,又把南瓜饼放在了床头。
不一会儿,田母醒了,林玲叫来了医生。这位主治告知她:李白英最近的情况很不乐观,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必须做手术,做完手术还有五成的存活概率,如果保守治疗,和等死无异。
当然,化疗加手术一套程序下来,价格大概是十万多,存活率50%。
李白英看到女儿来了,就摇了摇头:“小穗,别治了,别给我治了,我们还是回家吧,你爸他一个人干农活那么忙。”
——李白英对待癌症的态度很消极,她是穷人,生不起这种富贵病的。十万块钱会掏光了家底的,她也没打算开刀,甚至还惦记着要去帮忙摘棉花,棉花也是补贴家中的一大收入。
“妈,你先躺好,钱的问题我会解决的,你先别着急。”
林玲急忙去扶着她,却看到田母的手背上都插着管子,鲜红的血液缓慢地流淌着,她也不知道喊疼。
林玲连忙跑到走廊上喊人:“护士呢?!病人的管子没插好!”
梁若榆等在外面,闻言就道:“我去找医生来,你等着。”
不一会儿,医生和护士一起来了。护士告诉他们,是这老妇人自己挣脱下了针管的。她是真的不想再呆在医院了,所以一直抠手背上的针头。护士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已经劝说她好多次了,可是李白英无心治疗,一心只想离开医院,说是在家死去也比较便宜……
“田小姐,你劝劝你母亲吧,再这样下去没法化疗了。”
“好的,谢谢医生。”
林玲送走了医生,就扶着母亲躺了下来。李白英的呼吸仿佛一个破了的风箱似的断断续续:“别治,真的别治了,你爸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都是给你弟弟娶媳妇用的,我这一治,把钱全部给用光了,那怎么对得起你的弟弟?怎么对得起你辍学打工?!还是别治了吧,妈妈能撑得住的,咳咳咳……”
“你先躺下来再说吧,妈。”
林玲给她舀了一小碗南瓜粥,李白英吃了以后,林玲才叹了一口气,问出了她心中的问题:“妈,难道在你心里,弟弟能够买房娶媳妇这件事,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这荒唐的田家,已经为了所谓的“儿子”赔了两个女儿的终生幸福。现在,母亲李白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也要留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呵呵,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些人都是疯子吗?!
李白英也是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家。
——田家有三亩田要打理,全家人的吃穿用度,都在这三片黑土地里。
田老三一开始就想生个儿子,为什么呢?因为儿子可以帮忙干农活啊。他苦了整整一年,也只能耕耘一亩半田。等有了儿子,家里其他的田就能开垦了,到时候,田家的日子才能好起来……
但是事与愿违,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娃,一个女娃娃能干什么?干不了粗活,只能烧饭端水。养大了还要供给她读书,供给她买头油和好看的衣服,这些都是一个农家的出项,而不是入项啊……
所以说,家里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养个娇滴滴的女娃娃?
还是儿子好,儿子长到七岁上头就能下田插秧了,女儿长在七岁上头,还是细胳膊细腿的,干不了农活,家里还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多费事!
所以妻子生下大女儿后,王老二紧赶慢赶,让妻子第二年又怀了一个。
哪知道这次又是个姑娘,倒霉见的……
到了第三个孩子上头,田老三实在不想要女儿了,就要把最小的女儿送出去。
——这就是农村“重女轻男”的真谛,唯独“留个后”和“要吃饭”这六个字而已。
李白英看着这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儿”,缓缓地开了口:
“孩子,妈妈知道你托生在我们这种人家,是委屈了你了。你抱怨也好,看不起我们家也好,妈妈真的不能治这病……你父亲用你的两个姐姐的嫁妆才换来了你弟弟的婚房,我这要是再治个病,家里没钱,就要把你也赔进去了……妈妈怎么舍得?!”
“妈……”
林玲叹了口气,这句妈倒是真心真意的。
“好孩子,让妈妈就这样去吧,要是拖垮了你和你弟弟,妈妈就是活着都不如死了算了!”
“不是,你听我说。”林玲语重心长道:“梁阿姨之前奖励了我一笔钱,说是专门给你看病用的,不用动弟弟婚房的钱的。”
李白英吃了一惊:“真的吗?”
“嗯,梁阿姨真的是个好人,她听说了我们家的事儿,就说她可以出钱给你治病,妈,你别担心钱的问题了。”
李白英还愣了一会儿,才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感谢菩萨,感谢菩萨,我们家遇到好人了……”
拜谢完了各方菩萨,李白英又问道:“对了,小蔷她大学毕业了吧?现在在哪里工作?”
看看,还是惦记着她的亲生女儿呢!
林玲报喜不报忧:“大小姐她已经顺利毕业了,目前还在家找工作。”
李白英这才算放下了心。
林玲倒了小半碗粥摆在了她的案头前,然后就退出了病房。
其实,她并不怎么责怪这个自私的母亲,田家只是太穷了,而穷困会带来人本质的改变。你把那种高尚的道德品质加注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家庭里面,那也是痴人说梦。
他们连活下去都是奢望,还能指望懂得其他的大道理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能终此一生,李白英还是觉得儿子的婚房比自己的命重要,而田父则觉得十个女儿抵不过一个儿子。
就像田里面长出来的鱼腥草一样,那种土腥味,已经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了。
她啊,还是不要自找无趣。
***
田母住院期间,没有钱请护工,都是医院的护士帮忙照看的。
梁若榆知道以后,就请了个不错的护工照顾田母半年左右的时间,营养费加护理费,三万足矣。
安置好了田母,他们就一道上了车。
梁若榆没有发动汽轿车,而是淡淡道:“其实她对你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母亲,你可以不管她的死活的。”
从任何层面上来看,田穗这一辈子,都被这个原生家庭给害惨了。
林玲原本也这么觉得,但是今天听了李白英的一番话,再结合剧情想一想,她就有了其他的想法:
“师兄,你和我都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我们本来就不了解那些穷苦人民的生活,用我们这个阶层的道德标准去要求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你不觉得太奢侈了吗?我们啊,长在城市里,老了有养老,病了有医保,是体会不到那种挣扎在生存边缘的痛苦的。”
这就是她对田家新的思考——田母自私但不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人,田父愚昧可笑但也是为了要活下去,一家子穷的叮当响的底层劳动人民而已。飞不上天,也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做不了大善事,但也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恶事。
田穗这只凤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点一滴走向了悲剧结尾的。
但是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谁能说的那么清楚?
她就说不太清楚:“师兄,我想,只有真正的田穗才能在道德层面上审判李白英吧,这个问题,等我们走了以后交给她就好了。”
梁若榆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那你总要对付她的,毕竟她用亲生女儿换了孙蔷。”
“那等她活下来再说吧,她死了的话,有些话可就永远也没人知道了。”
林玲打定了主意,要等李白英做完手术以后再下手。
***
回到了孙家,林玲听到了一阵琴声。
她顺着琴声走进了别墅,看到了一架崭新的古典钢琴。
弹钢琴的是孙启农,他今天难得打扮了一下,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十指纷飞,动人的音符流泻而出。
他弹的极好,旋律感十分准确,一看就是师从过名家的专业人士。
一曲终了,林玲居然有些被感动,这旋律实在太好听了。
一曲完毕,孙蔷鼓了鼓掌:“二叔,我还从没看过你弹钢琴呢,原来你弹得这么好听。”
孙启农宠溺地看着她:“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你父亲还在,我拜了英国钢琴师理查德教授为师,想以后加入个乐团……后来……那你要是喜欢的话,二叔教你弹琴,好不好?”
“二叔你不是很忙么……”
“现在不怎么忙了,二叔买这架钢琴就是打算给你的。”孙启农摸了摸琴键,他想到了从前,小蔷曾经说过想学钢琴的话。但他怕小蔷又学美术又学跳舞,实在太累了,所以才没有答应她买钢琴。
孙蔷不禁喜出望外,她坐在了钢琴前:“这很贵吧?”
“也不算多贵,二十万而已。”
孙启农已经习惯了给侄女大手大脚的花钱,所以给她的零花钱也是最多的。
“谢谢二叔!”
看到她笑了,孙启农也轻松了不少——自从孙蔷被开除以后,一直郁郁不乐,他为了让她高兴起来,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现在她能高兴,就比什么都好。
望着这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林玲默默地离开了客厅。
作为“田穗”这个角色,她不禁有点嫉妒呢。孙启农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孙蔷,但,这份爱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
血缘可以追溯,但是这错位的亲情,恐怕是一生都无法弥补了。
第39章 、039孕妇...
《蔷薇与禾穗》的中场转折,在于一个孕妇的出现。
美籍华人莫夕,英文名朱丽叶,孙家三公子孙启军的妻子,孙家的三婶。
莫夕怀胎四个月时,她按照孙老太太的要求,回到国内开始养胎,打算在中国生下这个孩子,这样孩子才能拥有中国国籍。
如果说,之前的孙蔷只是恶作剧式地虐待田穗的话,那么,这个小姑姑的出现,就是孙蔷把田穗打入地狱的时刻。
田穗伺候了孙家小姑不到两周,因为一场意外,孩子忽然没了。
文中是这么描述这一场意外的:
【……莫夕半夜醒了过来,她像往常那样去了厕所。不知怎么,下楼的地板上居然抹了蜡一般的光滑,她一不小心摔倒了下去,从楼梯最上层一直滚到了最下层……地板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她的身体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拧紧开关的自来水龙头一样。她疯狂地大叫,救救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叫声终于惊动了孙家保姆们,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莫夕失去孩子以后,孙启农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出事之前的那一个晚上,是田穗负责拖地的。于是孙家全体都把责任怪罪到了田穗的身上。
其实那地板上的蜡油,和田穗毫无关系,只是这家里另一个掌握了莫夕作息时间表的女人的“杰作”而已。
以这件事为□□,往后,田穗的处境更加的不堪。
孙家把她赶出家门,中断了她母亲的看病资金,直接导致了田母的死亡……
而现在呢,她要改变这一切。
***
莫夕到家的时候,梁曼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欢迎她。
这位中文不太利落的三婶,其实是个很开朗大方的美国人,她带了许多东西分给三个小辈。
尤其是孙蔷。
莫夕早就听说大侄女的父母双亡,身世十分可怜,所以她特意买了一整套美国进口的施华洛奇的水钻首饰送给了她。
孙蔷表面上十分开心,但是一回到房间,孙蔷的脸色就变了。
她拿起了一串施华洛奇的水晶项链,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还不错是不是?可是,这都是假的呢,不是真正的钻石,只是钻石的替代品而已呢。
笑话,她哪件珠宝不是真钻真金的东西,还需要用水晶来代替吗?
真公主不需要假钻石!
这也是孙蔷信奉的人生信条之一。
所以,三婶的这件礼物,她很不喜欢,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戴上水晶都是掉价,唯独钻石,真正的钻石,才配的上她这样高贵的人。
但孙蔷薇在乎的事情还不止这一点。
——要是莫夕生下来的是个女孩也就罢了,要是她生下来的是个儿子呢?
奶奶一旦去世,身后的遗产可就她、二叔、三叔三个人有资格继承大部分。二叔到底是一心向着她好的,这点孙蔷并不担心,但是小叔叔和她的关系并不亲密。要是小叔叔忽然多了个儿子,奶奶会不会偏心,把本来属于自己的钱分给了小叔叔和小孙子?!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二叔会把遗产留给她一部分,但是三叔没有任何立场为她好。
就凭奶奶一直和小叔叔住在一起,孙蔷就明白,这老人家还是最疼爱最小的儿子的,要是小儿子再有了个小孙子,还轮得到她这个大孙女的头一份儿吗?!
总而言之,她很不喜欢这个三婶,更讨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切和她争夺遗产,争夺财产,一切搞这种廉价的水晶试图讨好她的人,她都很不喜欢!
孙蔷猛地站了起来,她拿出了指甲刀,划断了施洛华水晶项链的连线。
线断了,她的心情忽然就快活了起来,甚至连之前退学的烦恼也一扫而光似的。任何瞧不起她的人,任何阻碍她继承遗产的人——都要像这串项链一样!
她拿着珠子,金线,冲进了卫生间,把那一块一块的水晶珠子全部扔进了马桶里,一冲,让这破烂玩意眼不见为净。
回到房间,望着空荡荡的礼品盒子,孙蔷才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笑的不是那么的灿烂,却恢复了没有退学之前的那种明媚动人,斗志昂然。
她才不会坐以待毙呢!
这家,这孙家,只有她才是第一继承人!
***
孙蔷前脚走,后脚林玲也进入了卫生间。
孙蔷拿着首饰盒出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一直等她出来,她才进去看看孙蔷这是在干嘛。
她在地上捡到了一颗遗落的水晶珠子,线断了,看起来怪可怜的单独一颗。
林玲叹了一口气,这珠子,这一整套的西贝货,从美国带回来少说也得十万块钱吧?孙蔷的亲生母亲因为拿不出这十万,自愿放弃治疗等死。而孙蔷在孙家长大,却嫌弃三婶送的东西太烂了,直接剪断了冲进了下水道。
这是一种怎样扭曲的价值观?
林玲叹了一口气,把这最后一粒珠子收了起来。
孙蔷啊孙蔷,你实在是太不珍惜你所拥有的了,总是贪婪,贪得无厌。
贪到最后,你永无止境地想要把天下的好处都占了,要无边无际的宠爱,要完美无缺的爱人,更是要唾手可得的富贵生活和大笔大笔的遗产……
但是你知道吗?你太年轻了,你不知道,命运中所获得的一切,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而这个价码由她来决定。
***
莫夕刚到中国,还不太习惯中国人的胃口。林玲就改做水果沙拉给她当晚餐。
吃完了晚餐,莫夕做一些孕妇的瑜伽功课。林玲看她肚子老大的,居然还这么活蹦乱跳,也是佩服。就叮嘱了一句:“阿姨,晚上你一个人上厕所太不安全了,要不然这样吧,你要是想上厕所的话,就务必把我叫起来。”
“我很好,我身体很健康,我可以一个人上厕所的,我不想打扰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