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这茬事了。
不过下周六深城万象汇,晏柠橙有印象。
因为窈窈昨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三丽鸥的展会,她俩都是拒绝不了大耳狗和库洛米的存在。
晏柠橙没想好去不去,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不去的话窈窈也会横扫全场周边给她的。
林寻舟垂眸,对上茫然的水蓝色眼睛。
同桌吃饭、同床共枕一个半月,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要手机、还是来点儿醋。
了解甚深。
“你学姐根本不记得你下周六开画展的事情,不过你很幸运,因为你开画展的地点跟她喜欢的卡通人物展会同一处,如果无聊的话,我很可能陪她一起去看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嘟——”
万俟略直接挂了电话。
林寻舟乐了,“是不是玩不起呀?”
晏柠橙沉浸在他会抽空陪自己去看库洛米的欢愉里,“那你会陪我穿情侣装吗?”
她跟窈窈有姐妹装的三丽鸥联名jk套装,同样也有dk。
林寻舟亲她唇角,“当然。”
71五十七只桃清晨缱绻。
深城与港城隔海相望,飞行距离极短,清早起飞就足够赶上看展。
晏柠橙甚至有空在清早搂着林寻舟多黏糊一会儿。
“再睡五分钟!”怀里的小猫咪闭着眼睛伸出只手掌晃动。
林寻舟早已经习惯了晏柠橙自己不起床时也不想让别人起的离奇心态,他亲吻着白嫩耳垂,压低声线漫不经心地讲,“那不如再多睡会儿,五分钟不够,桃桃负责睡,我负责做好吗?”
他很喜欢在晏柠橙迷迷糊糊的时候顺着滑腻的地方把自己送进去,女孩子会乖顺的根据惯性收紧,舒服的不得了,无意识地搂着他的腰,埋在胸膛呜咽。
有时候会喊他的名字,软乖得不行,林寻舟很难不欺负这样的晏柠橙。
“唔。”睡梦中的晏柠橙没听清楚,哼哼唧唧得“回应”。
林寻舟的长t被她穿成过臀的睡裙,下摆的扣子没扣仔细,反而方便了他。
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带起怀中人急促的呼吸,温热柔软的唇瓣贴到脸颊,一触即离。
晏柠橙睁开迷朦惺忪的睡眼,扭动着身体娇嗔,“林寻舟!”
被欺负醒了,想哭唧唧。
高挺的鼻梁蹭着她鼻尖,林寻舟笑着哄,“抱歉,吵醒你了,不弄了,宝宝乖,继续睡。”
他说到做到,真的就撤出了手指。
被填满又抽空的空虚感贯顶,晏柠橙眸光流转,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要不要?”
答案是肯定的,晏柠橙不需要任何动作,她被林寻舟侍候的舒服极了。
受不住的时候她会轻咬林寻舟的肩膀,尖锐的虎牙磨着肌肤,微痒、酥麻。
结束后瘫软成麻薯状窝在他的怀抱里,碎碎念着问,“几点了呀?”
林寻舟嗓音沙哑,“七点三十九,还能再睡会儿,早餐好了我叫你。”
“吃什么呀?”晏柠橙追问。
林寻舟曲指骨,轻轻刮她的鼻梁,“咸蛋鲜肉小馄饨,桃桃昨天点名要吃的。”
晏柠橙不情不愿地松开抱他的手,念叨着,“那好吧。”
林寻舟轻笑,又亲了亲她唇角。
天气晴朗,明媚的日光透过薄窗纱,把卧室里照得通透明亮。
晏柠橙迷迷糊糊地半靠在林寻舟身上,他取了床头柜上的蜜桃发圈,薄唇轻启衔住,另一只手取代梳子,顺着海藻般地长卷发。
“想要个高丸子头。”晏柠橙含混不清地指导着,“就是把头发分成两份,先扭半圈、再扭半圈那种。”
纯属无效指导。
“别碰那里。”晏柠橙感觉到林寻舟指尖触碰到后颈的红痕,试图阻挡。
她还没来得及遮盖,便被林寻舟控住移开,热息扑在红痕附近,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盖住草莓印。
大早上就被喂饱,现在还有几分恍惚不轻的发软,晏柠橙想的是先脱离林寻舟的触碰,想用手臂撑住床垫跑脱,结果摸索半天,反而触碰到的是块硬物。
“……”晏柠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熟悉的触感是什么,急忙收回手,潋滟的狐狸眼眼尾蕴出抹薄红。
林寻舟不动声色地顺着发尾,发圈灵巧随意的绕了两下,绑出个松散的丸子头,收回手前拍她肩膀,压低的嗓音里含着警告的意思,“如果不想再来一次的话,我建议桃桃不要乱摸。”
扁勺舀着香菜肉馅抹在方方正正的馄饨皮上,咸蛋黄是林寻舟挨个鸭蛋亲手抠出来的,各个油润咸香,每只馄饨包四分之一只,对折后往中间挤着捏成元宝形状。
晏柠橙在旁边往汤碗里放料,干紫菜、虾皮、葱花香菜、白胡椒粉和少量的猪油。
奶锅里胖嘟嘟的馄饨漂浮到表面就是好了,林寻舟盛汤冲化碗底的汤料,一碗喷香扑鼻的咸蛋香菜馄饨就做好了。
南方多吃小云吞,而晏柠橙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喜欢大馄饨多些,林寻舟特意为她学的。
皮薄馅大,咬下去满口鲜香,点亮清晨寡淡的味蕾。
晏柠橙的眼睛亮晶晶的,露出满足的表情,夸赞道,“哥哥手艺好好啊。”
“那就多吃点儿。”林寻舟端锅又给她汤碗里加了两只,“今天看展运动多,正好能消耗掉。”
被饲养员投喂习惯了,不知不觉间就吃到了肚圆。
晏柠橙原本就有库洛米联名的jk套,黑紫色格裙和绛紫色领结,右胸前有刺绣的俏皮库洛米,而林寻舟的是上周说完才现买的,来不及订制,185的衬衫刚好合适,领结也能用,只是裤子材质一般般,足见女装才是消费大户。
林寻舟选了条深色的西裤,搭配起来也像模像样。
解领带多于系领带,晏柠橙研究了下,才给林寻舟打好,男装的库洛米在领结最下方,跟衬衫同款。
今天的晏柠橙扎双丸子头,娇俏可人,林寻舟主动帮忙调整紫红樱桃发圈的位置,夸耀道,“我家桃桃真可爱啊。”
白衬衫下摆掖进百褶裙里,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明艳五官搭配着天真烂漫的眼神,没谁能招架住这样的晏柠橙,不去抱抱她。
林寻舟伸手拥她入怀,头抵着发旋,“还有时间,给我抱会儿。”
“好哦。”晏柠橙乖乖在他怀里反手抱回去。
这还是晏柠橙第一次登上林寻舟的私人飞机,早就托人了解过型号。
波音747-8vip。
机舱内饰跟他办公室和家里的装饰风格所差无几,黑白灰为主的冷金属风格。
标准的会客厅、休息室、办公室和餐厅之外,还有个让人颇为意外的储酒舱室。
玻璃展柜中加了固定器皿,从高度白酒到人头马一应俱全,调配酒和调酒工具也丰富,让晏柠橙有点儿吃惊。
“想喝点儿什么吗?”林寻舟俨然一副主人模样,绕进吧台问。
晏柠橙坐上高脚凳昂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在私人飞机上……做酒舱呀?”
“平时出差收集到了,就随手放这了。”林寻舟熟稔地切着柠檬片,没抬眼,继续讲下去,“以前我飞长途的时候会喝酒到爽。”
晏柠橙托腮,“但愿长醉不愿醒?”
“是一刹贪欢。”林寻舟笑答,“刚接手家里集团时候事情多,除了我人在飞机上时能合情理的不被找到外,再难睡个安稳觉。”
他说得云淡风轻。
飞机已经进入了平稳飞行的阶段,窗外的云霞染着日光的颜色,鎏金异彩。
晏柠橙怔然半晌,小心问,“很辛苦吗?”
“还好吧。”林寻舟往雪克杯里加入冰块,双手摇匀,“想要什么就失去什么,我能接受的。”
没有晏柠橙的三五年里忙着往上爬,才能在拥有后的几十年里让她事事舒心。
晏柠橙其实根本多此一问,在那些没有接触,躺倒在对方朋友圈的日子中,她看着经济新闻和周刊采访中的林寻舟,构筑自己心里他的模样。
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福布斯富豪榜上有名,哪来的轻松事?
“我不可以。”晏柠橙反驳。
“嗯?”林寻舟在以桃汁为基底的鸡尾酒杯壁插薄桃片装点,没明白她的意思。
晏柠橙主动伸手去取自己的酒,抿了一大口,粲然笑讲,“我想要林寻舟爱我,可我不能失去林寻舟的爱,我才不要接受呢。”
“那就不接受。”林寻舟今天也喝同个口味的,“反正桃桃永远不会失去,就不必假设不会存在的东西。”
晏柠橙和他碰杯,清脆地一响,爽朗道,“你说的对。”
三万尺高空。
饮酒认真地说爱你。
“舒舒舒悦悦悦窈窈窈!”晏柠橙远远地看到穿同款大耳狗jk的好友,松开林寻舟的手飞扑过去熊抱住。
她戴着口罩,舒悦窈仅凭着眼睛和发色认人,张开双臂接住她,“桃桃!”
“……”被晾到一边、还特地推开两步给晏柠橙到地方的江烬与被松开手的林寻舟无奈对视。
林寻舟上前,拍了拍江烬的肩膀,“抱歉,你女朋友借我家这位抱一会儿吧。”
江烬摸出烟盒递了只给他,叹气答,“没事,我早已经习惯了。”
圈钱神器三丽鸥的场馆偌大,人流络绎不绝,各色的周边和生活用品齐全。
晏柠橙牵着好友的手愉快逛展all,江烬和林寻舟负责结账和拎购物袋。
晏柠橙和林寻舟的婚戒都戴在手上,再明显不过的昭示着关系,但舒悦窈没有问半个字,晏柠橙不讲,她就不多问,反正怎么都好,跟谁结婚交往都无所谓,都是我朋友,就跟晏柠橙从不问在江烬和闻落行间,她如何想如何选一样。
你随意且从心,我永远支持你的抉择。
晏柠橙不喜欢人多喧闹处,但脾性相投的朋友在侧,心爱的人在身后,哪儿都是好地方。
如若不是操控手机拍照时万俟略恼人的语音砸进来,晏柠橙早已经把他在对面开展会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扫兴的事情不必多提,她直接挂断,打字回复:【等我看完三丽鸥的展,看看过去扫一眼。】
万俟:【好,静候佳音。】
“谁呀?”舒悦窈好奇问。
晏柠橙懒得解释,直接给她看手机屏幕。
“哦。”舒悦窈蹙眉,“这个万俟还是这么烦人,我其实一直想说,我能明白画家互相交流,可你自己都不画油画了,还总拜托你帮忙看油画,是不是有点儿情商低下啊。”
从前晏柠橙在月昇公馆“借住”,万俟略的画跟请柬都是寄到舒悦窈那儿,她围观过好几次朋友帮忙参考改画,算不得诟病万俟略的行为,可就是不太爽。
同为创作者,舒悦窈总觉得如何没能力独立完成作品,需要场外求助的话,有些跌份儿的意思在。
“是呗。”晏柠橙拿起盒帕恰狗扑克牌,附和道,“这个行,买来斗地主。”
舒悦窈揶揄,“高情商,你与毒不共戴天,低情商,好色又爱赌是吧?”
“……”晏柠橙睨她,隔着口罩做了个把嘴上拉链拉死的动作,“你可以不讲话。”
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的走在前面,林寻舟的目光温柔,始终追随着晏柠橙,午餐在主题餐厅吃,甜口的莓果舒芙蕾和培根牛油果流心蛋的咸口舒芙蕾,柔软轻盈如云朵。
游乐场限制了身高入内,两位超高美少女进不去,晏柠橙才决定溜达去对面的画展露个面。
近年来万俟略在油画界声名鹊起,作为艺术展,观展人流不算少。
晏柠橙在进场馆前换了带气阀的口罩,把防护做周全才进入。
牵着林寻舟,停在巨大的画幕前,那是她帮忙修改的油画,万俟略参考她的建议修改,草原和天际的衔接处洋洋洒洒的晕染开来,果真顺眼许多。
口罩蒙住半张脸的晏柠橙只眉眼外露,但林寻舟看得出她眸中的欣慰神色。
这种欣慰里有自己建议被采纳的快乐,更多的是透过画,看没能成为油画家的自己。
场馆里除了脚步声外静悄悄的,晏柠橙摸出手机打字:【怎么讲呢,看着自己改的地方,就是顺心。】
林寻舟俯身咬耳,“是呢。”
“学姐。”清越的声音打破场馆里的寂静。
全场的眼神聚焦在万俟略、和万俟略目光停放处,厌恶感油然升上晏柠橙心头,她讨厌被窥伺的眼神。
林寻舟第一时间上前半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捏着晏柠橙的手,渡给她源源不断的体温。
他蹙眉,径自迎上万俟略审视的目光,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耀夺目。
眸光如刃,秋风直下。
72五十八只桃是修罗场。
林寻舟审视的看着两米开外的“青年”,万俟略穿银白的西装三件套,五官精致偏阴柔的长相,肌肤雪白,留了头银白的长发,低扎成揪,乍然打照面,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此前他有查过万俟略的详尽资料,得到的是份奖项斐然的个人记录,没有特地看图。
林寻舟打量万俟略的同时,他跟晏柠橙同样也在被场馆中的人注视。
青年把简单的白衬衫配和深色西裤穿得熨贴利落,身量很高,脊背挺拔得像是冲天的利剑,五官轮廓分明凌厉,剑眉星目,深邃的凤眼眼底滚动着晦涩情绪。
挡在身后的女孩子看不清全脸,但身材曼妙玲珑,一双水蓝色的眼眸波光潋滟。
“抱歉。”万俟略自知失言,含笑主动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早干什么了呢?
在出声叫人之前,都不先考量对方的感受吗?
晏柠橙有许多话想质问万俟略,卡在喉头,最后付诸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这种感觉相当的微妙。
不恰当比喻起来,大概就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但是为人处事上一窍不通,想批评又觉得没必要耗费口舌之劳。
林寻舟在征得晏柠橙的意见后同意跟万俟略换个地方“叙旧”。
地点在展会后面的休息室里,说是休息室,看起来更像是工作间,桌面上摆着本次画展的周边,和下次画展的赠票,万俟略已经写好了一部分,摊放着等墨迹干透。
“抱歉,我先收拾一下。”万俟略促狭地笑笑。
晏柠橙冷漠吐出句,“随便你。”
上午逛了大半天的展,本来就累,眼下沙发都堆满了东西,没坐的地方,晏柠橙干脆树袋熊般的抱着林寻舟的手臂,把全身的重量压到他身上。
“乖,口罩摘了?不闷吗?”林寻舟垂眸,含笑看她。
“闷。”晏柠橙瓮声应。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口罩侧袋给她取下来,林寻舟从左手的“痛包”里翻出个扁平的口罩盒,帮她叠起放好。
晏柠橙今天的包是两面透明的,可以在夹层里放喜欢的玩偶、徽章之类的,自主diy装饰,她的包包里塞满了库洛米和大耳狗,有点儿疯狂三丽鸥的意思,林寻舟帮忙拎了一路,神态自若。
“来,学姐坐这儿。”万俟略稀哩哐啷地收拾好,拎出把塑料的椅子,用纸巾仔细的抹干净,唤道。
晏柠橙蹙眉,推诿反问道,“谁是你学姐?”
万俟略的笑容只增不减,“我们的确师从一门,你比我早入门,年龄也比我大一些,于情于理,我叫你声学姐,都算说得过去吧?”
“看来万俟先生的中文水平比较一般。”林寻舟淡声提示,“学姐,在辞典里解释为低年级生对高年级女生的敬称,限定为现或曾就读于同一所学校,请问万俟先生与我夫人是曾经同校过?”
万俟略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改口道,“那好吧,师姐。”
“……”晏柠橙对这种固执拉近关系的称谓没什么好感,她仍旧依偎着林寻舟的手臂,没有坐过去,“有话直接说吧。”
万俟略笑了起来,露出尖锐的虎牙,带了几分邪肆的意味,“我想对师姐说谢谢,帮我改画。”
他讲话的语速很慢,晏柠橙不耐烦道,“不客气,还有事吗?”
“想问师姐觉得我今年的画展怎么样,画技有没有提升?”万俟略敛笑,长睫颤动,认真问。
晏柠橙也认真答,“画展我没看完,只看了几张,画技方面,油画上的事,早就轮不到我做评价了。”
“这样。”万俟略颔首,“那说另件事吧,师姐,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就喜欢。”
晏柠橙怀疑自己的耳朵,“啊?”
万俟略又简明扼要地重复了一次,“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林寻舟挑眉,睨过来的眼神冷得不像是在看活人,而晏柠橙狐狸眼流转,慢吞吞地扬起手来。
钻戒折射着灯光,熠熠生辉。
“我结婚了。”晏柠橙肃然讲起道理。
然而万俟略旁若无人,想当自我的来了一句,“这无所谓,国家允许离婚,师姐考虑离婚吗?”
晏柠橙想问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挖墙脚挖到太岁头上来了是吧?
“你没事吧?”晏柠橙搂紧林寻舟的手臂,空出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问。
万俟略春风满面,“我没问题,智力水平很稳定,加入了门萨会员。”
“现在门萨收人的标准,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啊。”林寻舟开嗓,泠冽如冰霜,他捏着晏柠橙的手指,瞥向万俟略,“有事吗你?”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万俟略如梦初醒般地转向林寻舟,“我姓万俟,名略,万俟是万俟略的万俟,略是万俟略的略。”
林寻舟忽略他隔着长桌伸出的手,启唇吐出三个字,“林寻舟。”
黑金名片被直接摔到了桌面,“自己看。”
礼貌和尊重是相对的,万俟略没有,林寻舟干脆收起自己的。
“林总,久仰大名。”万俟略双指捏住名片,径自落座,转椅原地打转了一圈,他绕回正面冲着他们,昂视却不落下风,笑容深重,“林总业绩斐然,但我不喜欢商人。”
林寻舟嗤笑,反唇相讥,“在我看来,用作品来换取声名利禄的,还不如商人。”
“不敢当、不敢当,商人重利轻别离,是吧小林总?”万俟略咬字抑扬顿挫。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一点即燃,晏柠橙平时就不怎么喜欢说话,更懒得辩论反驳,她只是搂着林寻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始终站在你身边,怎么样都好,你开心就行,不必顾虑我。
林寻舟低头亲晏柠橙的额角,赢家永远心平气和,“你说是就是,总比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的要强不少。”
万俟略一哽。
林寻舟继续讲下去,“另外冒昧问一句万俟先生这头银发是因病还是艺术?”
“我白癜风。”万俟略阴郁道,“扩散开来后白的比较均匀。”
林寻舟又咄咄逼人问,“这病遗传吗?”
“有一定概率遗传。”万俟略没好气的解释道,“白癜风属于一种多基因遗传性疾病,遗传性不太高。”
“那也就是有一定可能性遗传对吗?”林寻舟再度确认。
万俟略蹙眉盯着他,“你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林寻舟摇头否定,长叹了口气,“我没有歧视任何病患的意思,只是有点儿疑惑,既然这是种遗传类疾病,您又是怎么能再不肯定对方是否接受的情况下,公然示爱的?还是说原本对方的想法在你这里就不重要,你只在乎自己呢?”
“你胡说什么!”万俟略拍案而起,呵斥道,“姐姐才不会嫌弃我呢!是吧姐姐?”
他想起许多许多的少年事,刚刚确诊白癜风,肤色开始变得不均匀,半张脸和眉毛不规则的发白,周遭人投以看怪物的同情目光,万俟略总会压低帽檐,低着头匆匆走过,假作视而不见。
起初是没有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学画的,万俟略年幼时对画画不太感兴趣,他坐不住板凳,总好动。
病了后不想去学校,被母亲带在身边,看着画室里画画的学生们。
万俟略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晏柠橙,她跟大家的关系很好,打成一片。
他们第一次搭话是晏柠橙解围。
画画是不需要有人一直看着的,母亲总是布置完上午的作画要求就先去教另个班,过阵子再来验收和指导。
有讨厌的人逗弄角落里的万俟略,“哎,你长得好特别啊,是新来的模特吗?老师准备以《怪物》命题了?”
“闭嘴。”清冷而锐利的声音阻止了万俟略的浑身颤动,他被阴影扩住,错愕的抬眸,看到女孩子的背影,并不高大,但张开了双手,替他挡住了窥看的视线。
十几年后,万俟略依然记得那天的天气与晏柠橙英雄般的背影。
她就挡在自己面前,一字一顿的质问,“谁允许你们这样的?”
画室里静得针落可闻,晏柠橙又重复了一次,“没家教的人应该回家被教好。”
那时候晏柠橙家里还没有出事,她还是开朗可爱的女孩子,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出头。
后来万俟略开始学着挺起胸膛做人,对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选择屏蔽,对不好的声音直接破口反击,他学着晏柠橙的样子开始问“凭什么?”
患病非他所愿,凭什么要被拿来诟病和嘲笑?
错的是那些带有色眼镜看他的人,不是他。
万俟略追随着晏柠橙的步调开始学习画画,后来有许多人采访过他开始画油画的契机,
因为他母亲是个很有名的画家,所以绝大部分的记者都会打提前量,带入觉得他是家学渊源。
万俟略很难完整的讲出自己的心路历程,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年纪里,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另个人的背影前行。
因而就默认是因为母亲,万俟略说林寻舟商人薄幸寡意,实际他本人才是不敢说真话的人。
暗恋晏柠橙不敢说,总觉得再成功点儿、再成功点儿,站到高峰处在和她表白。
实际上岁月和人都不会停在原地等他成长。
万俟略嫉妒得快发疯了,在昨夜听到语音那头林寻舟声音时、在看到晏柠橙身旁是别人时,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炸开,变成烟花。
所以变成烟花的话,能够博她一笑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万俟略答不出来,他掀眼睛,望向晏柠橙,然而没能得到想象中鼓励的瞩目。
晏柠橙只是眉目宁定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见他看向自己,才举起pad写字。
她甚至不愿意对话来争论。
晏柠橙举起pad来,小楷娟秀。
【第一、不要喊我姐姐;第二、我平等尊重每个个体,不会觉得你白癜风就该被歧视,同样也不会因为你得病就一定要对你宽容以待。】
她举了半分钟,确认万俟略读明白,接着写下一句,林寻舟帮她托着pad。
【作为“师姐”、“朋友”,我都不介意你罹患白癜风这件事情,但如果你另有所想,比方说是交往对象或者终生伴侣的角度,那抱歉,我非常介意。】
万俟略从跷二郎腿地懒散姿态到双手撑膝握拳,眼里的光一点点黯然下去。
【我在跟林寻舟婚后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小孩子的,甚至想有两个可爱的小宝贝儿,我完全无法接受已知他们生来会携带无法治愈皮肤疾病的事实。】
她懒得再写下去,林寻舟把她掩到身后,拉着的手没有放开来。
晏柠橙配合的从后面搂住劲瘦的腰,脸贴在背阔肌处,环抱着他,体温互相传渡。
林寻舟替她讲完了后面的话。
“情理上晏柠橙是你母亲的学生,所以她会在专业上帮助你;原则上她是正常人,平等尊重所有人,因此尊重你,为你出头,这都是该做的;道义上你开口邀约,她应允到场,恩义俱全,晏柠橙根本不欠你什么。”
句句珠玑,掷地有声。
“我觉得事事以对方情绪为先、为对方着想的才是爱,反之只是内心自私投射在虚面上的海市蜃楼,很抱歉,我并不觉得万俟先生有爱人的能力,或许我的判断是错,可晏柠橙是我妻子,这辈子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还希望你自重,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73五十九只桃布偶桃乖。
展厅的休息室颇具艺术性,窗棂是长方形横竖分割,光打下来时,地面上映出十字架般的投影。
室内静悄悄的,展厅里的脚步声模糊悠远。
晏柠橙亲密无间的贴着林寻舟的脊背,一呼一吸间都带动着他躯体的起伏,她走神,在看他后颈利落漂亮的骨节,突然有点儿弄明白,为什么林寻舟总喜欢捏自己的后颈了。
后颈漂亮而脆弱,有种莫名将宿命捧拿在掌中的错觉。
万俟略呼吸急促、坐立难安,苍白的嘴唇开合打颤,几次张开都没能发出声音。
晏柠橙不在意他的神态举动,安安心心的在林寻舟背后……仔细研究后颈和他脊柱的骨骼走向。
林寻舟捏着女孩子抱在前腰的手,一根一根的把玩着,指腹摩挲着手背画圈,然后写字。
晏柠橙察觉到什么,屏住呼吸认真的读字。
大抵是年少时的气//枪运动员生涯,林寻舟的指腹有层薄薄的茧,连带着食指与中指左侧都戴着,手指瘦长而直,骨骼分明。
平时她无所事事就会拉过来玩,从后面进入时林寻舟喜欢把手指塞到她嘴里……进出自己时那层茧带来更多的颤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她慢吞吞地把自己从绮丽的念头中挣脱出来,认真的开始读字。
“等下想吃什么?”
晏柠橙学着林寻舟的方法,缩回惯用的右手,在他后腰慢吞吞地滑动着写“回答”。
夏日衬衫单薄,挡不住触碰带来的热意,林寻舟不动声色地站稳,感受着后腰的酥麻,心说小家伙就作,晚上回去就知道付出代价了。
晏柠橙来深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有固定喜欢的菜品。
【窑鸡、烤沙井耗……潮汕牛肉火锅。】
林寻舟在心底一一记下来。
“我很抱歉。”万俟略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声音嘶哑,他退后了半步,对着林寻舟和晏柠橙的方位九十度鞠深躬,“很抱歉对你造成的困扰,以后绝对不会了。”
晏柠橙从林寻舟身后歪头探出脑袋,虚扫过万俟略苍白无血色的脸。
万俟略被背后的十字架笼着,她怔愣,忽然怎么都想不起所谓的当年了。
这位“师弟”在晏柠橙的记忆里绝算不上清晰,林寻舟是很懂她的,开始出头的确是因为尊重,哪怕万俟略不是老师的儿子,是陌生人,她也义无反顾的会站出来为他讲话。
后来是因为经历相似,都失去了至亲,前路开始出现分岔,下意识地拉对方一把。
那阵子晏柠橙才因为奶奶的离世放弃水墨画转向了油画,惯性地在路过时写字指导茫然对着空画布发呆的万俟略二三。
就算早知今日尴尬离谱场景,晏柠橙也还是会选择对万俟略搭把手。
那是她当初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不需后悔。
“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告辞。”她启唇,淡淡道。
君子绝交,不加恶语。
林寻舟帮她把气阀口罩罩好,牵她的手转身离开,身后万俟略再鞠深躬,久不抬头。
晏柠橙神态自若的逛完了剩下没阅览的画,万俟略的油画诚然极佳,不负盛名,观赏价值很高。
“怎么,他画的好?”林寻舟在出门后垂眸,漫不经心地发问。
晏柠橙颔首,“是挺好的,毕竟是你老婆认真指导过的人呀。”
林寻舟刮她的鼻子,“那还是我的桃桃厉害,先带你去吃饭?”
“嗯嗯。”晏柠橙应声。
港城是右边驾驶,不同于内地的左边驾驶,所以出行基本靠司机。
他们俩等到了司机开……小货车来?
晏柠橙错愕地看着司机熟稔的打开货舱,林寻舟扔下句,“等我。”
接着跨上货舱,顺着搭板倒出辆纯黑色的……重机车?
林寻舟开副驾的门,拿出件外套抖开,倚着车慵懒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桃桃坐我重机车的后座呢?”
晏柠橙挑眉,大步跨下台阶,在还剩下两阶的时候直接蹦下去,扑倒林寻舟张开的怀抱里。
她被稳稳的接住,抱着颠了颠。
“看不出,林总平时玩得这么野?”晏柠橙窝在他怀抱里咬耳揶揄着。
“嗯。”林寻舟接下,戏谑回去,“我私底下可是什么都来的,还有很多桃桃不知道的事情。”
晏柠橙眉眼弯弯,“比如呢?”
林寻舟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答,“比如说我想试试野外。”
“……”
野还是他比较野的。
晏柠橙颤着眼睫,喃喃道,“也、也行吧。”
因为是林寻舟,所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选址,其实什么都好,跟他在一起,晏柠橙能接受一切。
“乖死了。”林寻舟揉着她左边发髻的丸子头,“来吧头发拆了,好戴头盔。”
准备相当齐全,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
晏柠橙才弄懂刚才三丽鸥展会里林寻舟为什么驻足在机车头盔的摊位前,为自己和她都挑了只。
“你原来准备的是什么样子的呀?”晏柠橙低眸,看着正在往自己腰上系遮挡外套的林寻舟。
林寻舟没回话,他揪着外套的袖子系成个大大的蝴蝶结,接着转身从副驾翻出只粉白相间的头盔。
“啊。”晏柠橙惊呼,“这个也好可爱哦。”
“那是戴新买的,还是原来的?”林寻舟用手指顺着她微卷的长发问。
展厅里热,他的袖扣解了,袖子挽到了手臂中央,晏柠橙顺势吻上有力的小臂,“唔,戴原来的吧,安全性应该更有保障?”
反正林寻舟给她准备的,一定都是情侣款。
被仔细的罩好头盔,晏柠橙突然用头撞了撞林寻舟的头盔,隔着护面镜四目相对,她偏偏头,“喵呜?”
“嗯,布偶桃乖乖。”林寻舟揉不到他的脑袋,只能摸了把没有半分赘肉的纤腰。
晏柠橙一米七,奈何重机车座驾位高,她如果想骑上去的话有些费力,需要靠踏杆勉强跨上。
林寻舟直接抱她起来坐到后座,才自己上车。
晏柠橙双手环抱着林寻舟劲窄的腰身,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林寻舟体贴入微,等她适应后才缓慢的假期速度来。
油门轰鸣,风声耳畔呼啸。
正到下坡路,重机车俯冲下去,风鼓起腿上披盖的外套,犹如黑色的风帆,林寻舟的宽肩窄腰被风勾勒出来。
高楼林立间有矮楼,建筑物遮光的频率不一样,脸颊忽明忽暗地。
在下坡时加速,晏柠橙下意识地抱得更近,丰满的前胸紧贴着后背,挤压成圆饼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林寻舟喉结上下滑动,随后又把晏柠橙过分向下的手往上挪了挪。
平日里算不得正人君子,也不至于时时刻刻的……
机车潇洒的打了个转,在饭店门口急刹车停下,晏柠橙惊魂未定得取下头盔,对上林寻舟深邃的凤眼。
低音炮在耳侧轻响,“抱歉,让你害怕了?”
事实沉着稳定、不动如山的林寻舟,在自己的爱好里为她而忧心。
“不是。”晏柠橙抚着心口,昂头感叹讲,“好刺激啊,喜欢!”
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经典的粤系客家菜馆,红木餐桌椅,纸糊的吊灯与墙壁上的悬崖黄松浮雕相互呼应,气势磅礴,木质镂空隔断,优雅十足。
林寻舟一件外套,多种用途,现在折成了坐垫,帮晏柠橙缓解木椅的冷硬。
“手机号尾号是0808,我们预定了公明烧鹅、窑鸡……再加基围虾、云片糕。”林寻舟报出菜名,又看向晏柠橙征询意见,“基围虾吃生腌?”
晏柠橙点头表示可以。
店家的招牌菜供不应求,为了保证翻台率,需得提前预定,林寻舟细心的出了万俟略休息室就订好了菜。
还有服务员在场,晏柠橙不喜交流,手机备忘录打字推给林寻舟问:【不多吗?我们好像吃不了?】
林寻舟合上菜牌讲,“就这些。”
等服务生离开才解释道,“不多的,等下带你去海滩玩水,吃不了的我们可以打包当野餐。”
事实证明了跟林寻舟在一起,永远不需要多考虑,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此前他们看电影时,晏柠橙随口提及今年还没有看海,就被记下来,安排上了。
公明烧鹅因产自深城公明而得名,传闻做法早已失传,现今留下的是后来公明人苦心钻研出的做法,刚出炉的烧鹅金黄鲜亮,皮脆肉嫩而不腻;窑鸡顾名思义,是以搭窑烤制出来的童子鸡,晏柠橙非常得意这口,曾经观摩过大厨的做法,鸡腹中加香料,内外都以精盐抹匀,需要用柴火和瓦片才最味正,窑上的瓦片烧到泛白时熄灭柴火,鸡放入其中后将窑特意弄塌,再糊上层厚沙防止热气流散,是在家中无法完全复刻出来的美味。【1】
林寻舟带着手套趁热撕下鸡翅膀和鸡腿,放到晏柠橙吃碟里,窑鸡烤到软烂脱骨,一抿就掉,值得大快朵颐。
沙井蚝个大肉嫩,蚝肚极薄,有“海底牛奶”的称谓,加了蒜蓉和小米椒薄烟酱油生烤,锁住汁水的鲜美,又满足了味蕾对重口的需求。
生腌基围虾皮薄肉弹,咀嚼起来像是在唇齿间跳了段踢踏舞。
商家把云片糕冷冻,冰化云片糕,晶莹透亮,薄如蝉翼,入口如凝脂般化开,好吃是顶好吃的。
但曾有诗赞曰“此糕送予蟠桃会,神仙取糕不取桃”,这事晏柠橙是不认的,世界上如果没有桃,她会少掉一半的乐趣——另一半的乐趣是林寻舟给到的。
大包小包的带走了许多,晏柠橙才发现林寻舟的“坐骑”相当有实用性。
“我以为这类重型机车都不会有储物格的。”她单手掐着吃撑的腰,看林寻舟安置着外卖,颇为震惊。
林寻舟乐了,“甚至还有两个储物格,可以把桃桃的包分开放呢。”
他召唤着晏柠橙看过来,箱底是透明的包装袋,装了沙滩人字拖。
“剩下的放在附近的酒店了,等到了再去拿。”林寻舟轻抛头盔给她,“走了,现在我们出发了。”
先去的是个观景海滩,逢周末,游人络绎。
林寻舟停好车,先在停车场卖气球的商贩手里买了支粉色的氢气球。
晏柠橙茫然地看着他扯掉领带,绕了两圈到腕骨上,隔开系绳磨皮肤的不舒适感,把氢气球绑到了自己左手。
“这样不管桃桃在哪里玩水,我都能找到你了。”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74吃六十只桃骑重机车。
晏柠橙踢掉小皮鞋,趿上林寻舟给自己准备的人字拖……开始补防晒霜。
厌恶日光美少女的自我修养,从涂抹防晒霜开始,林寻舟则变戏法似得摸出了把巨大的折叠遮阳伞,足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及一只巨大的氢气球。
细沙洁白如银,被日光晒烤得微烫,涌到拖鞋面上。
碧海青天,水波荡漾,正是戏水的好时机。
有举家出游的,带着牙牙学语的小朋友挖沙堡;有少年们出游,三五成群的从海水里揪出冰西瓜,吆喝着烤串熟了快点儿来吃;卖唱的流浪歌手背着把吉他流浪;更有白发苍苍的老夫妻,坐在长椅上看海……
浪里白条水中沉浮,电动船和脚蹬船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动态。
让晏柠橙想起痛苦的回忆,她指着停在海中几乎不动的船同林寻舟讲,“看到了吗,这就是以为自己能有更多参与感,选择脚蹬船的后果。”
“怎么,桃桃选过?”林寻舟挑眉,含笑问。
“……”晏柠橙扼腕叹息,“那年杏花雨落,窈窈写不出词、我画不出画,一拍即合去后海喝酒,结果逃避工作太早,还没有那么早开门的酒吧,窈窈一拍大腿,说我们俩坐船去。”
林寻舟来了兴致,“然后?”
晏柠橙捂脸,“我俩奋力蹬了十分钟,刚刚走出不远,就已经累得不行,旁边的电动船轻松超过我们后,心态都崩了,是被船家拉回岸边的,人还问我俩这就不玩了?我俩表示不玩了,纯遭罪来了。”
“噗呲。”林寻舟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晏柠橙握粉拳捶打,“你笑什么呀!”
林寻舟收敛笑意,眼底绵绵,温润答,“笑桃桃可爱呢,不然今天我带你玩个电动的,弥补一下啊?”
晏柠橙长睫颤动几下,扣着手指喃喃道,“但比起玩电动船,我其实更想试试你的重机车哎。”
因为种种原因,晏柠橙没有考驾照,外出靠司机或者朋友接送,今天是她第一次坐重型机车,风驰电掣的快感让人迷醉。
“不可以也没关系。”她自知提出的要求有点儿过分。
林寻舟轻揉她脑袋,反驳道,“当然可以了,等晚上我教你,有座山头是我家的,等我先安排一下的。”
晏柠橙粲然垫脚去摸他的脑袋,“你为什么这么好呀?”
林寻舟不假思索,“因为是你老公。”
就这样吧,林寻舟在心里说,永远随心所欲、想要做什么就说什么,还请允许我永远在你身边。*
午后潮汐开始上涨,浪潮一波一波得涌上沙滩,晏柠橙脱掉的鞋被林寻舟拎着,她闯入水中,低头雀跃地看被晒热的水漫散过脚踝。
内陆地区北方人对海洋天然有喜爱。
粉白色气球和长发随着她的走动海风里摇曳,林寻舟站在岸边不被水波及的沙面看她,视线和动作都相追随。
有被海浪卷上来的深绿海带,晏柠橙绷着脚尖踢起,炫耀得朝着林寻舟的方向晃晃,她没讲话,可林寻舟读懂了。
小猫咪在说:看我捉到的海带!
有没来得及在涨潮前撤离的贝壳类生物开始匆匆迁徙,晏柠橙踩到个凸面,还会动,她惊呼,险些跌倒,被冲进水中的林寻舟抓住扶稳。
激起的浪花打湿他没来得及挽起的裤脚,两个人都略显狼狈。
“谢谢。”晏柠橙道完谢,气鼓鼓地弯下腰,去摩挲差点儿把自己绊倒的“生物”。
林寻舟怕是螃蟹这类的存在,伤到她,连忙跟着一起弯腰。
一只有着巨大蟹螯的,腹部跟腿部都呈现明显红色的赤甲红。
晏柠橙小心精准地拎起它的后悔,把螃蟹取出水面,认真教育道,“没事绊人,出事了吧?”
“啧。”林寻舟咂舌嗤笑。
晏柠橙瞪他,“你笑什么!”
林寻舟耸肩,指了指海边提着塑料桶挖蛤蜊的小朋友,“我觉得应该给桃桃也准备套玩水工具。”
“……”晏柠橙顺着他指向看过去,着公主裙的小萝莉跟穿英伦风背带裤的小王子正在父母的凝视中“赶海”。
她舔了舔唇角,捆着气球的左手手指微蜷缩。
林寻舟完美的读取小动作的意思,“想玩、但不好意思讲。”
他接过晏柠橙手里的螃蟹,凑近额头跟她贴贴,低笑讲,“我想玩,桃桃陪我吗?”
晏柠橙口是心非有一套,“那、那我勉为其难陪你。”
“在这儿等我一下?”林寻舟又笑着问。
不假多时,他拎着全套的塑料戏水工具回到晏柠橙身边,湿掉的裤脚挽起,螃蟹被囿于桶中,挣扎碰壁。
有爽到。
晏柠橙用铲子戳他,哼唧说,“来呀,再张牙舞爪呀。”
林寻舟温柔的凝视她,“桃桃喜欢抓些什么?我查了潮汐表,下次退潮是晚上六点,会更好抓一些。”
晏柠橙眸光流转,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这边的海域跟北方海域似乎不一样,应该没有会喷水的猫眼螺和小河豚?
正思忖着,就看到一只小小的鱼绕在脚边,林寻舟弯腰,眼疾手快地用刚买的网兜罩住鱼、脱离水面。
“这是什么鱼?”他眯着眼睛打量。
“小、小河豚?”晏柠橙不确定道,“试试会不会生气,应该就知道了吧?”
林寻舟颔首,从网兜里捏出鱼,单手捧着,“桃桃来试试。”
她用指腹戳了戳,鱼皮表面光滑湿润,手感不错,学着赶海直播里主播的样子,五指合拢捏肚子,果然小河豚迅速的膨胀成球,可爱极了。
“据说这个,可以拿来擦鞋。”晏柠橙莞尔,又把它扔回了水桶里,“等下试试擦你的皮鞋。”
林寻舟乐了,“行啊,这海不白赶。”
涨潮时水淹没礁石,只能浅滩随手捞,收获不多,却足够快乐。
跟心爱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情,怎能不开心呢?
粉白的气球到底是派上了用场,林寻舟去给晏柠橙买椰汁,回眸发现她不在原处,而是站在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身边,手足无措的哄着,“别、你别哭、我帮你找爸爸妈妈。”
几分钟后沙滩广播内容:请腾萌萌家长速来粉白气球处领取小公主一位。
迷糊的新手家长感谢再三,也终于弄明白了小女孩走散的原因,因为晏柠橙的库洛米格裙过分好看,她看的入迷,而家长们看小家伙堆沙堡就都低头玩了手机,再一抬头,我孩子哪去了?
“我觉得做家长还是要尽心的,海滩人这样多,一分钟不看着她都不合适。”林寻舟叹气。
夫妻俩点头如捣蒜,连连表示,“是、是、是,我们有许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你跟你女朋友真般配啊。”
“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林寻舟淡笑否定,搂过晏柠橙的肩膀,“这是我夫人,我们领证一段日子了。”
日光流淌在黑色漆面,装着海鲜的水桶被挂在重机车的把手上,林寻舟慢速骑车,带着晏柠橙在沿海公路向前、再向前。
拐过两个转弯和下坡后,设卡的保安亭与早上负责接送的那辆迈巴赫出现在眼前。
林寻舟将装水桶放进车载冰箱,晏柠橙跟着瞥了眼,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有看起来像是露营装备的帐篷及他们俩的行李包。
原本的打算是在深城过夜,明早回港的,现在也差不多,只是住宿地换成了露营地而已。
保安在确认身份后开闸放他们进去,沿海的环山公路无车无人,是天然的练车地。
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似得,林寻舟主动解释道,“这片山头下面有个海滩,从沈沁那儿买的,还没决定开发案,所以就先放着了。”
“这样。”晏柠橙趴在机车上,懒洋洋地回望系到迈巴赫上的气球。
林寻舟把她往前抱到了驾驶位上,即便是熄火停车的状态,自己握住把手的触觉却完全不一样。晏柠橙下意识地看向林寻舟,想问我真的可以吗?
但对上的是他含笑的眼睛,发烫泛红的脸颊被头盔遮挡住。
宽大的手掌抚上纤瘦脊背下压,林寻舟沉声道,“姿势不对,要这样。”
“背部再挺直,腰往下塌一些。”他边说边调整着她的坐姿,倏然开嗓戏谑,“桃桃身上怎么这么烫?”
……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后入时候就让我塌腰的!
晏柠橙回眸想瞪他,结果头盔撞上,清脆的一声响。
“头疼不疼?”林寻舟蹙眉问。
晏柠橙鼓腮,科普讲,“热知识,头盔是保护脑袋的!不会痛好吗!”
关心则乱,林寻舟选择不说话,直接拖着她的臀部往后挪动。
终于调整好坐姿,结果是这辆重机车大概是身高定制改装过的样子,晏柠橙垫脚也无法踩到前踏板,正要泄气,就见林寻舟长腿一跨,坐到了她身后,把着自己的手放到油箱处,命令道,“扶稳。”
晏柠橙乖巧的握好,引擎被林寻舟启动,车子开了出去,山风裹挟着海洋的气息拂面而来,七分刺激和三分恐惧占据心间,恐惧很快就被眼前的风景和身后的人驱逐掉。
“没关系,我在呢。”清冽悦耳的嗓音钻进耳廓。
只有他们的公路,车速不算快,后背紧紧的贴附着林寻舟结实的胸膛,晏柠橙嵌在他的怀抱里,感知到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下意识地扭动着腰肢,听见林寻舟不自然的闷哼,搂着腰的手收拢不少。
“桃桃,我的小祖宗,别再乱动了。”
“为什么呀?”十万个为什么桃很快就收声了,因为她感知到背后牢牢靠着自己的腰胯处,滚烫、坚硬。
晏柠橙不是没有经事的纯情小朋友,她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嘟哝道,“为什么这时候也会啊?”
“肾上腺素飙升,喜欢的女孩子坐在喜欢的车上,桃桃当我是圣人吗?”风带来林寻舟的反问。
75六十一只桃海滩野外。
林寻舟带她骑车,上坡山路弯绕崎岖,开得不快,但已经足够新手体验到重机车的快乐。
到山顶时正赶上快要日落,落日余晖着色浓,半天云彩半天红。
俯瞰海面与落日的交汇之处,分不清海天的界限,晏柠橙搂着林寻舟的腰看过去。
高山远眺、日落潮生,与君共赏。
晏柠橙倚着机车,慵懒没有形象的啃一只烧鹅的腿,冷吃的烧鹅别有番风味,裹着浓郁的梅子酱,口感独特。
林寻舟变魔术似得从机车后座摸出只保鲜膜层层封口的椰青,吸管戳开捧着递给她。
“大魔术师啊?”晏柠橙笑着逗他,猛吸了一大口。
清甜的椰汁综合了烧鹅的油腻,又送了小块的云片糕入口。
“今天要不要试试,在海滩露营?底下那片海滩今天除了你我,不会出现第三个人。”林寻舟侧目而视,盯着她认真问询。
晏柠橙歪头,眨了眨眼,反问他,“既然你准备的那么齐全,为什么还要问我一问?”
“因为要看桃桃想不想啊。”林寻舟拖长了音调,散漫懒倦答,“我会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决定权在女王殿下手里呢。”
晏柠橙伸出手捏他的脸颊,恶狠狠道,“那女王殿下命令你轻点儿和慢点儿,你怎么从不照做?”
“做不到啊。”林寻舟握着她的手挪远,俯身亲唇角,尝到椰汁的味道,“好甜。”
他在自家猫咪炸毛前勾着玩世不恭的笑解释,“在这种事上,我判断不了桃桃是真的假的,要还是不要,毕竟不是没有我撤出来,又被求着放回去的时候啊。”
“……”晏柠橙涨红了脸,愤然踩他脚。
林寻舟笑笑,“正好,回头试试小河豚擦鞋干不干净。”
搂着腰下山的时候赶上日落天暗,路灯次第点亮,串联成星河轨迹。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出现片不算宽阔的海滩,细沙如银,海水蔚蓝清澈。
没被开发过的海域纯天然,日落退潮后不少生物蛰伏在沙滩上。
从前沈沁大概也用这片海滩露营,基础的建设是有的,修筑的卫生间带了洗浴设备,道路能够容两排车,路灯也足够打亮树林和海滩,林寻舟的重型机车就停在他的迈巴赫旁边。
晏柠橙再度换上人字拖,抄起她的水桶开始赶海,在此之前,没忘了把“囚禁”一路的小河豚拿出来给林寻舟擦鞋。
“你听到了吗?”晏柠橙忽然开嗓问。
林寻舟不解,以为是树林中什么野兽的声音,蹙眉问,“什么?”
晏柠橙仰头粲然一笑,“小河豚再问,我们俩礼貌吗?”
“等下放生,还不够礼貌啊?”林寻舟戳着小河豚鼓起来的腹部问。
晏柠橙岸边踩水的时候,林寻舟在扎露营用的帐篷。
他的扎营地选在了靠近树林这侧,且在中段竖了个“报警器”,水蔓延过特定位置,报警器会发出警告。
自然变幻无常,必须敬畏。
谁能断言潮水的涨落?只有做好一切准备。
打气阀勤恳得将双人气垫床充满,挖生蚝苦手的晏柠橙转过身拉林寻舟一起。
这片海域少有人迹,生态环境好得离谱,肥大的生蚝附着在礁石上,林寻舟用瑞士军刀撬入,整个扒下,收获颇丰。
塑料桶不假多时就装得满满当当,放生是不可能再放生的了。
“你有带锅吗?”晏柠橙发出灵魂质问。
林寻舟挑眉,笑着逗她,“你求哥哥,我就给你变出来。”
晏柠橙懒得求她,纤长的手指勾住林寻舟的后颈,把他往下压,昏黄的路灯下,肆无忌惮得亲上薄唇,丰满柔软的胸口贴着结实的胸膛,另只手指沿着脊椎骨一点点的上延,感知到林寻舟呼吸的粗重后,她忽然撤离,却被环抱住了腰身,林寻舟不许她跑掉。
“所以哥哥有带锅吗?”晏柠橙舔着唇角,满脸烂漫无辜。
林寻舟磨牙,吐出两个字,“带了。”
他什么心理素质没有?什么都带了,甚至让人准备了点燃用的篝火跟烟花,想要给到晏柠橙最完美的海边露营体验。
但被调戏一顿,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林寻舟低头贴着晏柠橙的耳畔,磁性喑哑道,“今天第二次撩拨了,晚上我要加到三次,不过分吧?”
“……”晏柠橙欲哭无泪,想跑又被圈在怀里。
林寻舟漫不经心地提醒着她,“生蚝的功效,桃桃知道吗?它壮阳。”
晏柠橙不知道!
知道的话,打死都不礁石边扣小半桶生蚝了。
干柴架成堆,林寻舟燃起篝火架锅,新鲜的小海鲜们被清水下锅焖煮,端的吃得是这口鲜。
让晏柠橙更为震惊地是林寻舟甚至准备了烧烤的炉架,红柳木串的羊肉大串肥瘦相间,烤的滋滋冒油,啤酒从海水里捞出来,冰凉冻牙。
半满月高悬于天际,清泠泠的月光随着波光荡漾,远方的灯塔长明,指引着夜归的渔船方向。
晏柠橙被投喂到八分饱,撑着膝盖站起来,潇洒大气讲,“我缓缓,给你跳个舞,等下再继续吃!”
林寻舟掀眼皮望向她,颔首说,“桃桃跳。”
双手高举扬过头顶,指尖轻挑地抬起林寻舟的下颌,水蓝色的狐狸眼一闭一睁,wink时带着绵绵的笑,海风扬起晏柠橙的裙角。
美人如玉,月下翩跹,灼灼其华。
林寻舟心跳被她抬腿时露出的白色蕾丝勾着跳动飞快,暗笑自己明明什么都吃到了,还像个毛头小子般青涩。
他在晏柠橙第二次绷脚尖踩到自己膝盖时,忽然伸手覆住她的脚背,把人按在自己腿上,箍着细瘦的脚踝朝向大腿根部挪动。
“你、你、你。”晏柠橙撩人不自知,被按住反而语塞,含混地为自己开脱,“你还要不要看我继续跳舞了啊?”
女孩子的骨架小,林寻舟的手指瘦长,拇指和中指圈不满脚踝,他的拇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凸起的踝骨,带来阵阵酥痒。
林寻舟似笑非笑回,“看啊,桃桃可以继续跳,我绝不拦着。”
“你这样!我怎么继续!”晏柠橙低喃吐槽。
“我怎样?”林寻舟眼底噙着笑,反问道,他敢在小猫咪炸毛前松开,把她不安分的脚放回沙滩地面,烤好的肉串离火放着,自己起身走向东侧空地,交代道,“等我两分钟。”
流光蹿上天际,炸开绚烂璀璨的花洒,簇簇闪光点亮漆黑的夜空,如拖尾的流星转瞬即逝,被新绽放的烟花覆盖。
鼎盛的花火之下,晏柠橙朝着林寻舟狂奔过去,飞扑进他怀里,双腿环着腰被稳稳的托起。
明月夜篝火、烟花、与汪洋,身后是浓密的树林。
所有的浪漫点都凑齐,眼底心中都是抱自己在怀的这个人。
“我爱你。”晏柠橙甜美的声音带着回响,她说的超大声。
林寻舟也回得超大声,“我也爱你。”
海天共为见证。
到底是有林寻舟预测不到的事情,红云忽至,遮月蔽空,细密的雨丝扬洒飘落。
两人均是一怔。
“你。”
“我。”
“桃桃先说。”林寻舟送手做请的姿态。
晏柠橙莞尔问,“你的露营帐篷能挡雨吗?”
林寻舟不必再说,他点头,认真讲,“遮风挡雨、防潮保暖,小林出品,必属精品。”
就和他所保证的一样,这个露营帐篷内部干燥温暖,甚至带了两个内窗,一面朝海。
晏柠橙洗过澡换了柔软舒适的真丝睡裙,光脚盘腿坐在气垫床上玩手机,等林寻舟打着赤膊擦脑袋掀起门帘进来,懒洋洋地伸手,“手机帮我充个电,谢谢。”
“嗯。”林寻舟接过连上充电宝,又揉着微湿的发,“要睡了?”
时间还很早,远不到晏柠橙平时睡觉的时间点。
“不睡,你手机借我玩。”她躺倒打了两圈滚,“或者给我才艺表演。”
还惦记着跳舞到半途被抓住欺负的事情,想报复回来,超记仇!
林寻舟耸肩,用吹风随性把头发拂干,躺下拥住她,虚咳清嗓子,开嗓清唱。
“但愿我可以没成长,完全凭直觉觅对象,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1】
这样应景的慢歌很难不让人沉醉,晏柠橙转身对上林寻舟漆黑的眼眸,眼神碰撞交织的那一刻,所有事情都不在能自控。
“可以吗?”林寻舟隐忍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征询,他补充道,“不会有人来到这里,交给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跟他在一起,晏柠橙哪里都不怕。
林寻舟温润哄,“宝宝放松点儿,让我进去。”
雨下得更大了,浪潮翻涌的声音忽远忽近,晏柠橙辨不清别的什么东西,林寻舟早已失去了分寸,她被按着直接到最底,闷哼带出的哭腔被无视,却被更为用力的捣碎变成桃子果泥。
有些事开始就是覆水难收,除非酣畅淋漓,否则没有停下的可能性。
“……”被他浑话说得耳热眼晕,晏柠橙后知后觉地争辩,“不、不会有。”
林寻舟轻笑,按着她的头往下看自己的进出频率,“为什么不会有?是哥哥还不够努力吗?嗯?”
晏柠橙涨红了脸逃避,有被捉回追问,最后哭腔娇吟着,“以后有了给你喝嘛…唔,今天可以就到这里吗?”
得到了满意回答的林寻舟并不准备就此放过,攻城掠地讲究的是不进则退,还没有到最低,还可以更深。
是沉睡多年的火山,在一瞬间迸发出岩浆,无可压抑。
是晦暗夜空忽然气象流转,阴云消失无踪,星空密布。溪水潺潺欢快的向前涌动,夹杂着泥沙进入大海,海浪汹涌的拍打着沙滩,发出阵阵回响。
丰沛的潮水携卷着静夜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连成一片,掷地有声。倏而有流星划破夜空,天光在那一刻开始乍现。
地平线上有朝阳初生,彩虹横跨海面,海鸟停在风浪过后的海面上,认真的低头等待时机捕捉食物。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感情,得到了短暂的和解,然后立刻进入了下一个开始。
“我真的吃不下了,林寻舟。”在上面会进去更多,满的如同狂潮,再容纳不下更多,头顶的灯在不停地摇晃。
林寻舟抚着她的后颈,温柔地哄骗,“你可以的,宝宝乖。”
这一夜风雨潮水涨,晏柠橙无暇顾及,全身心都被林寻舟所掌控,累到伏在他身上昏睡过去。
置身于野外的海边,躺下的尤其早,结果睡得尤其晚……晏柠橙是被吻醒的。
林寻舟喊她一起来看日出,雨后初霁,天高云淡,一轮金光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将蔚蓝的海水漂染成橘红调,美轮美奂。
清早醒来,连灵魂都是湿的。
汪洋拍岸远远地发出声、回响。
这里是海边,在此我爱你。【2】
76六十二只桃事后清晨。
周日回港,照旧在奶奶家度过,雪球轻车熟路地跳进晏柠橙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和她贴贴,大尾巴虚空里摇来摇去。
林奶奶对晏柠橙脖颈上的红痕熟视无睹,捻着围棋黑子和自己对弈,慢悠悠地问,“林寻舟那小子有没有欺负啊?记得要跟奶奶讲。”
“……”欺负是欺负了,只不过晏柠橙开不了口,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摇头说,“没有,阿舟在家很听我的话的。”
被发配在门口摘韭菜的林寻舟闻言抬眸瞥了她一眼,似是警告。
晏柠橙怯怯收回眼神,软糯讲,“奶奶我陪你下吧。”
林奶奶起先说,“不用。”
然而晏柠橙盛情难却,还是把白子推给了她,两人重新开局。
三分钟后,晏柠橙扶额,颇为绝望道,“要不奶奶还是自己下吧,我在围棋上的水平,实在不配跟奶奶打谱。”
“别逗她了。”林寻舟摘完一大捧的韭菜,拍了拍手上土,捻湿巾擦干净,开解说,“我奶奶之前围棋定级,业余五段。”
冷知识,围棋业余五段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可以申请国家二级运动员证。
晏柠橙一噎,旋即搂着猫猫头开始打call,“奶奶好厉害啊。”
林寻舟擦手的动作停下,反手敲桌,“你老公十一岁的时候就五段了。”
“哦。”晏柠橙不以为然,“青出于蓝,没胜于蓝,你很骄傲吗?”
人类的双标如此明显,雪球还跟着助桃为虐,“喵喵喵”的表示她说的对。
午餐吃得沿海家常菜,三鲜韭菜盒子,两面煎的金黄酥脆,内里鲜得流汁;生蚝煎蛋,嫩滑的蛋液和青红椒圈包裹着晏柠橙和林寻舟亲手撬下来的蚝,两种食材互补,带来味蕾上的冲击;干烧金鲳鱼,浓油赤酱,鱼肉细嫩,汤是简单的紫菜虾皮汤,鲜掉眉毛。
还另外给雪球买了几斤的新鲜虾,剁碎后加餐。
饭后晏柠橙戴着pet手套,学着馨姨的样子用小刀剔骨鱼肉,想要得到完美的小黄花鱼肉丸子,首先要从剔肉开始。
林寻舟搂着雪球在旁边看她弄鱼,蹙眉忧心问,“不累?”
“不哦。”晏柠橙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利落的刮下整排鱼肉,得意洋洋得提起来炫耀,“我厉害吧?”
“嗷呜~”雪球昂起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晏柠橙那儿叼走了鱼排肉。
“……”晏柠橙气鼓鼓,落到嘴边却是带笑着的,“好吃吗雪球?”
林寻舟忽然不太看好他们有孩子以后的生活,晏柠橙宠猫都宠成这样,有个小公主那还了得?自己岂不是可以去门口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