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身子一弯,便要磕头表谢意。
余鹤抬手拉住他,疲惫地摇摇头:“你记住,这叫心脏复苏,是唯一能把玉梓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办法,你要让你家所有的下人都学习,以应变突发状况,毕竟玉梓这身体,说不好。”
陈老爷激动的老脸通红,双手握在一起摆啊摆:“好,好,我陈某人以后都听你的。”
但是冷静下来,余鹤又不禁想到,这件事未免也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可能,除非……
想着,他抬眼看了眼还在一边咬着指甲发愣的魏琪彤。
电光一闪,余鹤猛然想到,好像当时魏琪彤找到自己倾诉衷肠,当时自己做了什么来着。
让魏琪彤把药煎好给玉梓送去?!
艹,自己真是个蠢货,竟然相信魏琪彤。
那这样看来,魏琪彤昨晚神秘兮兮去拿的药物,可能就是致使玉梓心脏停跳的元凶?
余鹤忽然想起来之前从一本悬疑小说里看的一宗案件,是讲一个法医为了复仇而将过量沙丁胺醇注射到患者的输液中,致使她心脏骤停而亡。
能使心脏骤停的药物很多,有很多平喘药或者抗抑郁的药中都含有这种成分,微量摄入没什么影响,只有达到一定量才会致命。
尤其是这个年代,医学不发达,用这个杀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但现在余鹤没心情去讨伐这个坏东西,他只盼望着玉梓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度过这次难关才行。
手术室外亮起的红灯像是一只滴着血的眼睛,死死凝视着众人。
余鹤心里发毛,还要像个傻子一样双手合十诚挚地向上天祷告。
他不知道神灵是否真的存在,如果真的存在,就这一次,实现自己这个渺小的心愿吧。
一帮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滴水未进,就在余鹤快要因此昏厥之际,手术室的红灯灭了。
大门打开,余鹤也顾不得头昏脑涨,比陈老爷跑得还快。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那德国大夫摘下口罩,笑笑,用极其不标准的中文说道:“幸亏送来的及时,暂时是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陈老爷双手抱拳,对着那医生鞠了一躬:“麻烦大夫了。”
“但是你们以后不要再给他吃维拉帕米了,这种药会阻滞钙通道,引发心脏骤停,很危险,你们这次给他吃的太过量了,以后千万注意。”
“什么?”余鹤蹙眉,“维拉帕米?那不是治疗心脏病的药么。”
“是这样没错,但是其成分有阻滞作用,而且患者本身没有心脏疾病,我不懂你们给他吃这个做什么。”那医生摇摇头,然后带着助手风风火火离开了。
玉梓被医生从急救室推了出来,打了麻药还在昏迷。
陈老爷心疼地迎上去,摸着玉梓汗津津的小脸,低声道:“我儿,没事了。”
余鹤也跟着松一口气,继而马上望向一边浑身止不住颤抖的魏琪彤。
余鹤看着,忍不住冷笑一声:“二姨太,很冷么?怎么一直发抖。”
魏琪彤扭头,死死盯着他,画了下眼线的双眸显得格外凌厉。
她细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提包,骨节发白。
“瞧您,冷汗都流下来了。”余鹤挑起一边眉毛,倨傲地望着她,“常言道发冷汗不是恐慌就是做了亏心事,不知您又是所为何事呢。”
魏琪彤咬紧牙关,用劲之大致使她的腮帮子都鼓起了一块。
半晌,她松动艳红的嘴唇,笑笑:“苏荫这么关心我,也有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怎么,是担心我将你做的那些事全盘托出么。”
陈老爷愣了下,似是不解:“琪彤,你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什么?”魏琪彤笑得愈发得意,她美眸狠厉,仿佛要在余鹤身上划出千万道口子。
“老爷,不如你好好问问这个貌似忠厚老实的下人对玉梓做过什么。”
余鹤:???
“呐,大家都知道,从你进了陈家以来就一直负责照顾玉梓的饮食起居,煎药喂药也一直是你在做,刚刚医生也说了,玉梓是因为服用了过量阻滞心脏的药才会造成心脏骤停。”
说着,魏琪彤抬手指着余鹤的鼻子:“我才要问问你到底是何居心!”
余鹤服了,五体投地的服,这女人怎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颠倒是非黑白,几句话轻易将罪名甩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陈老爷那两道骇人的剑眉又挑了起来:“苏荫,可有此事?”
“这种事不用我说,大家亲眼所见,都心知肚明,我看你一直对玉梓无微不至地照顾根本就是居心叵测,说起来,听说一开始是你主动请缨要照顾玉梓的?”
不得不说,魏琪彤的演技实在是好,放到现在绝对实力碾压一众流量小花,真该给她颁发个最佳女配奖。
“苏荫!”陈老爷颤巍巍抬起手,指着余鹤:“你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余鹤以前一直以为虽然大家都说陈老爷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但至少是个明事理的人,但现在看来,蠢,蠢到家了,这种人恐怕只有被这女人害到家破人亡才能看清事实。
“你少血口喷人,从一个周前给玉梓煎药送药的活儿不都是你在做么?”余鹤甚至都懒得和她计较了。
“是家里缺下人么我要亲自动手去做那种粗活,拜托你说谎也要长长脑子。”
魏琪彤那两道细眉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啊,还有愤怒抿起的小嘴啊,太真诚了,看起来实在太真诚了,以至于他人不容有疑。
“苏荫!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你!还将你妹妹风光嫁了出去,试问我陈某人曾几何时亏待过你!你要这样恩将仇报!”
有时候余鹤实在是觉得和这种智商欠费的人解释都是多余的。
“依我看,他就是故意装作对玉梓好,还搞什么心脏复苏,恐怕是早就打算好了,早就盯上了家里的财产吧。”魏琪彤又在一边煽风点火。
陈老爷一听,顿时脸色苍白,眼睛瞪似铜铃,右手捂着心口,一副仿佛马上就要驾鹤西归的模样。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陈老爷激动的脸都涨红了,他捂着心口,踉跄着倒退两步。
“老爷,你没事吧。”魏琪彤赶紧上前去扶。
余鹤是真的笑了,说他贪图陈老爷那点破钱,他是能带回二十一世纪继续花还是怎么着。
“我要是真想害玉梓,我早就动手了,何必在你家忍辱负重这么久,我贱啊?”余鹤不屑地讥讽道。
“老爷,不必多说废话,这件事就交给警察来办,我相信他们自会还我们一个公道。”魏琪彤狠狠瞪着余鹤。
那眼神,仿佛自己真的是那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对主子痛下杀手的小人。
但余鹤明白,不能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不顾大局,自己受冤事小,主要是殷池雪现在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更重要的是,他的清白声誉。
“报警!现在就报警!”陈老爷面目狰狞地咆哮道。
一旁的李管家痛心地看着余鹤,最终摇摇头,小跑出医院直奔警局。
————————
冰冷狭窄的审讯室内,一盏低瓦数的吊灯在头顶晃晃悠悠,映照出余鹤极其疲惫的一张脸。
对面坐着两个警察,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
但办事却是个不精神的,他们连审讯都省了,直接写好认罪书推到余鹤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签了吧,别浪费我们的时间。”那警察冷声道。
余鹤望着那认罪书,只看了几行就懒得再看,他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那两名警察,半晌,缓缓出声道:
“我问你,警察的义务是什么。”
那警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死到临头还嘴硬的臭小子,嘲讽道:
“警察的义务和你这种杀人犯不沾边的,行了你也别说些有的没的,赶紧签了吧。”
“警察的义务是什么!”余鹤忽然怒吼一声。
那两个小警察似乎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唬住了,但马上整理好情绪,不耐烦地敲敲桌子:
“警察的义务就是保护人民,将你这种罪犯绳之以法,怎么样,满意了?”
余鹤冷笑一声,接着无奈地摇摇头:
“让我来告诉你警察的义务是什么,是秉公执法,公平公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不让好人受一点委屈,也不让坏人尝一点甜头。”
“你没资格同我们讲这种大道理,还是好好打算着怎么在牢里改造做人吧。”
余鹤声音大,那警察声音比他还大。
“你说我没资格,那么你做到了么?放着真正的坏人不去抓,为了维.稳就随便找个替罪羊草率结案,这就是你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基本素养?”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这小子该不是疯了吧。”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敢把人民交给你们,把国家交给你们。”
“你这小子,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少废话,不签你就在这饿着吧。”
“要我签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要我无缘无故背负上杀人的罪名。”
其中一个警察微微俯身,俯视着余鹤:“你伙同那个什么殷池雪杀害了陈家的家丁阿龙,还试图谋害其二少爷,这就是理由。”
“如果我真想害他,就不至于在陈老爷拿枪指着我脑袋的时候还给他做心脏复苏,你们根本就没调查过,仅凭一面之词就认定我是罪犯,证据拿不出来,没人会信服你们。”
余鹤倔强地别过脑袋。
“好,证据,你说证据,那麻烦你也拿出来人不是你杀的证据。”那警察被余鹤这么一激将,还不服了。
很好,这就是余鹤想要的结果。
如果说自己提出验尸,那么魏琪彤一定会在其中百般阻挠,可如果是警方要求,那就不好说了。
其实证据不是没有,只是殷池雪曾经叮嘱过自己,不要改变大历史,这样会造成人类发展史发生混乱,那些存于手机中的证据是无法昭示天下的,手机是什么,恐怕这个时代无人说得清楚。
“我要求验尸,查验阿龙的尸体——”
警方看起来像是极力想证明自己不是他所谓的废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余鹤还是要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被暂时关押。
他坐在又冷又臭的监牢里,透过那扇小窗户望着窗外的明月,看着雾气于窗口涌动扩散,终于忍不住叹一口气。
现在的余鹤别无他求,只希望玉梓能快点醒过来,然后还殷池雪一个清白。
冷空气不断翻滚,余鹤抱紧双臂,冷得直打哆嗦。
不知道玉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他抱着双臂,望着地上灰溜溜窜过的小强,嫌恶地把头转向一边。
但是……似乎是有哪里不对?
余鹤愣住,猛地抬起头。
的确是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那个奇怪的点在哪,就这样卡在心中膈应的难受。
他闭上眼睛,平复下呼吸,然后开始回忆之前经历的种种。
从他怀疑魏琪彤说的那句“你他妈的”开始,一直到魏琪彤今天下午在医院里仅凭几句话便轻易洗脱自己的嫌疑。
洗脱了嫌疑,那么她会做什么呢。
没错,那个奇怪的点就在这里。
这时候,余鹤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句话:
“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
现在自己已经被关在监狱里,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唯一能威胁到她的,就是……玉梓——
余鹤倏然瞪大眼睛,随着这个想法的浮现,他的心也跟着猛地“咯噔”一下。
是了!这个已经杀红眼的女人为了防止秘密暴露,一定会对还在昏迷中的玉梓下手!
余鹤马上站起身,拍着牢门,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着“放我出去!”
但很不幸,即使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回应他。
她一定不甘心,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第34章 猩红新娘(34)【世界一结局】
浓雾斜斜压下, 将天边那轮皎月遮挡的密不透风,大地陷入一片虚无, 冷风肆虐, 带有潮意的风沾湿了夜归人的头发。
没一会儿, 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接着,雨势渐猛,迅速化作瓢泼大雨。
天边一道闪电似银蛇般扭动着自己风腰肢, 雷声渐近,愈来愈响——
安静的病房里,玉梓正躺在那里安静的睡着,呼吸微弱, 仿佛在一个不经意间便会消失不见。
老旧的绿漆病房门慢慢被打开,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呀”。
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好似刚从雨中回来,浑身已经被暴雨浇透,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很快在脚边形成一滩湿漉漉的小水洼。
玉梓好像被这雷声惊醒,药效退去,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当他看到病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人时,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瞬间清醒过来,忙扯着被子向角落里缩去,瞪着他那对惊恐的大眼睛, 小心翼翼问了句:
“是谁啊……”
夜色过于扰人,不管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来人的脸。
但依稀能看出是个纤瘦的女人,即使双手垂于两侧,可纤细的腰身还是被黑色剪影勾勒了出来。
“是,是姐姐么?”玉梓咽了口唾沫,轻声问了句。
良久,那身影终于动了,她缓缓向病床走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犹如利刃般一刀刀捅.进玉梓的神经中。
如果是姐姐,真的没必要这样装神弄鬼。
“你,你是谁啊。”玉梓只感觉呼吸一滞,恐惧感席卷全身,甚至让他无法动弹。
那个身影始终不说话,只见她缓缓抬起手,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长方形的物品。
闪电突兀袭来,将这黑漆漆的屋子照的如同白昼。
玉梓终于看清了来人。
魏琪彤!并且,她手里拿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出于避害的本能,玉梓下意识地抱紧脑袋,刚喊了一声“不要”。
“吧嗒。”一声。
床头柜上的台灯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打过来,玉梓愣了下,缓缓放下手,扭过头。
就看见魏琪彤正站在他的身边,笑得特别温柔。
“怎么,吓到你了?”魏琪彤搬了张椅子坐在他的床边。
玉梓只觉得胸口处都哽的发疼,他警惕地望着魏琪彤以及她手中的那把刀,一只脚已经慢慢伸出了床边,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你爹爹知道你心脏骤停,吓坏了,现在已经回去休息了,他太累了,所以让我来照顾你。”说着,魏琪彤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认真削着皮。
看到魏琪彤在削苹果,玉梓这才稍稍松一口气,但马上又问道:
“苏荫呢,他怎么没过来。”
魏琪彤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放在盘中,推到玉梓面前:“他忙着照顾你爹爹,明天会来看你的。”
见玉梓稍有些失落,魏琪彤又问道:“怎么样,身体好点了么。”
但玉梓现在没心情和她讨论这些,他一把拉住魏琪彤的手,似是哀求道:“小妈,你能不能和爹爹说说,殷池雪没有对你欲行不轨,是我们冤枉他了。”
魏琪彤笑笑:“怎么了,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我们不是说好要联手把殷池雪赶出陈家么。”
玉梓摇摇头:“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我固然讨厌殷池雪,但总归是我们做了错事,不应由他来承担错误,更何况,更何况他身份不一般,我怕,惹祸上身……”
“玉梓,既然做了,就不要想着再回头,你要是如实对你爹爹说了,他并不会理解你,相反的,只会对你感到失望,而且这样,你岂不是就成全了苏荫和殷池雪二人,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
玉梓沉默了,的确是,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苏荫离自己而去投入殷池雪的怀抱。
但是,但是良心会不安啊。
“话虽如此,但是……”玉梓咬了咬下唇,“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命呜呼那是迟早的事,我这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老天爷可怜我把我送回来了,但下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反正命不久矣,倒不如成全了他们二人?”魏琪彤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良久,玉梓点了点头。
“不是我的,强求也没用。”
“玉梓。”魏琪彤柳眉紧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真的太傻了,我看你刚醒,有些事不想说,怕刺激到你,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被苏荫耍的团团转还在替他说好话。”
玉梓诧异回过头,不解地望着魏琪彤,不知道她所说的“被耍的团团转”到底是指什么。
魏琪彤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有所不知,其实你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大夫说送到洋人医院治疗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但是那个苏荫,他似乎一早就和他妹妹计划好了,讨得你欢心,再联手将你家财产搬空,他一开始就是为了你家的钱才和你交好的。”
玉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苏荫不是那种人。”
魏琪彤拿手绢温柔替玉梓擦拭着额间的冷汗:“坏人不会把我是坏人四个字写在脸上,你也瞧见了,当时苏荷结婚,陈家出了多少嫁妆,他们的意图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玉梓依然摇头似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心脏剧烈收缩,就像是在上面扎下一根根细密的小针,刺的生疼。
他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苍白的像张白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留下。
玉梓大口大口用力呼吸着,纤细的双手紧紧捂着胸口。
魏琪彤冷眼瞧着他,想起自己进门前医生叮嘱的那句话:
“病人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心脏非常脆弱,绝对不能再受刺激,否则就算神医在世也回天无力。”
玉梓捂着心口,疼痛感阵阵袭来,气管也仿佛被人捏住了一般,不管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吸进维持生命的氧气。
这时候,魏琪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是那种得意的笑。
“玉梓,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说着,魏琪彤随手拔下心电仪的插头,接着款款走了出去。
大门慢慢关上,只有玉梓倒在床上痛苦挣扎的身影——
————————
费了半天劲,余鹤可算把墙面掏开一个大洞。
这种土墙怎么可能关得住犯人,天真。
余鹤扔掉手中的碎石片,搓了搓鲜血淋漓的双手,也顾不得自我得意,急匆匆就往外跑。
监狱位于医院大概有十公里左右的距离,这个年代又不似现代还有个出租车,就那人力黄包车还不如自己跑得快。
他四处张望着,很好,目标来了。
一个中年大叔正骑着老式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余鹤猛地从一旁的草丛里跳出来,学着电视剧中傻白甜拦霸总豪车那样张开双手拦住那个大叔。
大叔一个惊慌失措,猛地刹住车子,破口大骂:“想死也不找个好地方!”
余鹤现在没心情和那大叔对骂,他毫不客气地从大叔手中抢过自行车握把,抬腿迈上去:“大叔,车子借我一用,一会儿你来玛丽医院取就行。”
扔下这么一句话,不顾大叔在背后的怒骂,他骑着车子犹如自行车运动员一样火速驶离“案发现场”。
骑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玛丽医院。
还不等停稳,余鹤便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他撑着那两条快软成面条的腿跌跌撞撞往玉梓的病房跑。
寂静的走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喘声,但是这么听着都能感觉到这人有多着急。
“玉梓!”余鹤凄惨惨地喊着玉梓的名字,猛地推开了病房大门。
但病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略显凌乱的床单昭示着主人刚才痛苦的挣扎。
那一瞬间,余鹤举得就像是窗外那道落雷劈到了自己头上。
还是……来晚了么。
急救室外一盏红灯,本来已经睡下的陈老爷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匆匆赶来。
医生那一句“情况很不好,大概撑不过去了”将陈老爷内心那团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浇灭。
魏琪彤看起来更是着急,见到真呆呆站在手术室外的余鹤,大惊,接着张口便骂:
“你这个杀人犯怎么逃出来了!为什么就不肯放过玉梓呢!”
声音尖锐刺耳,感情丰富澎湃,好似玉梓是他的亲儿子一般。
“警察呢,警察呢?”说着,魏琪彤还故作焦灼地四处张望。
真的,她不去演电视真是娱乐圈一大损失,这演技,连老戏骨都能吊打了。
余鹤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魏琪彤,你……别演了。”
余鹤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但暴风雨来临前,往往都是毫无征兆的风平浪静。
“我演?我演什么了。”魏琪彤上前一步,傲视着余鹤,“我反倒应该问问你,玉梓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了,你这么恨他,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女人,我不该和你一般见识,你做的那些事我也睁一眼闭一眼,我甚至还天真的以为,你会改。”余鹤冷笑一声。
“但是我终于发现,当初可怜你相信你是我一辈子最大的败笔。”
说着,余鹤抬起头,眼眶通红。
“陈老爷,我劝你一句,不要等到她把你儿子害死了你才醒悟。”
陈老爷转过头,望着余鹤,表情莫测。
“其实魏琪彤你最大的失误就是低估了我,以为我是那种没读过书也没见识的乡下人对不对,以为我不懂得通过尸体表面变化判断真正死亡时间对不对,还以为我不懂英文对不对。”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余鹤攥紧手,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魏琪彤冷冷看着他,手却微微颤抖着。
“警察现在已经赶去验尸了,你的罪行,很快就要昭示天下了。”
陈老爷猛地看向魏琪彤,第一次,对自己甚是疼爱的夫人露出了犹疑的眼神。
“前几日,老爷带家中所有下人外出打猎,只留下阿龙看家,而阿龙真正死亡时间,是当天下午一点到两点这个时间,但这个时间,我正和殷池雪在黄鹤楼吃饭,所有人都可以证明,那么,你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魏琪彤转过头不去看他。
“好,你不懂,那我解释给你听,你借故让阿龙来修电路,趁机从背后用棍子敲死他,等殷池雪回来后又嫁祸给他,别说我血口喷人,玉梓早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包括那晚你鬼鬼祟祟和洋人医生暗中交易,你买的是什么呢,是维拉帕米,心脏病急救药,但是过量服用会阻滞心脏,所以你后来才主动请缨帮玉梓煎药送药。”
“玉梓没死,没能如你的愿,因为他知道你的秘密,你觉得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所以今晚打算过来斩草除根对不对。”
魏琪彤倨傲地笑道:“空口无凭,证据呢。”
“等警察验完尸体,等玉梓醒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余鹤深吸一口气,“被人拆穿不好看,不如主动承认吧。”
“可笑,那我们,就等着你所谓的证据好了。”
看魏琪彤这胸有成竹的模样,说实话,余鹤有点打怵了。
她为什么这么有自信,是不是早就把阿龙的尸体转移了,是不是……确定玉梓再也不会醒来了……
手术还在进行,一天之内两次推进急救室,余鹤真的不确定,玉梓这次还能不能撑过去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远远跑来一高大身影。
几人顺势望去,就见是满头大汗的李管家。
“老爷!”李管家焦急跑来,然后看了眼魏琪彤,接着将陈老爷拉到一边,小说说着什么。
接着,陈老爷表情巨变,转过头,怒视着魏琪彤。
那副表情,就连余鹤都感到胆寒。
太恐怖了,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我问你,苏荫所言,可都是真的?”陈老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老爷,您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肯相信我是么。”魏琪彤红着眼睛质问道,那模样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倏然间,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陈老爷一个箭步冲过去,猛地掐住魏琪彤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墙上,大神咆哮着:
“你这个毒妇!你到现在还要骗我!”
魏琪彤猝不及防被扼住脖子,马上下意识大力挣扎起来。
他顺手从李管家手中接过一堆什么东西,狠狠塞到魏琪彤嘴巴里,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今天就给我死吧!”
余鹤定睛一看,陈老爷拿过来的东西是一堆白色混杂着泥土的药片。
魏琪彤感觉嘴边的空气瞬间被抽离,双手不停拍打着陈老爷的无情铁手,想喊,但只发出了几声无力的气音。
正当余鹤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踹一脚的时候,李管家在一边摇了摇头:
“都是因果报应啊。”
原来李管家晚上去前厅的花棚照看花儿的时候,发现满棚月季只有靠近墙角的几株枯萎了,他心生奇怪,觉得这花儿也没缺水,怎么就枯萎了呢。
他觉得这是老爷为了哄二姨太开心专门请人做的热带花棚,生怕叫二姨太见了不开心,他也不敢多想,赶紧把那几株月季连根铲起打算毁尸灭迹,但花儿被□□的时候,几颗白色的东西从泥土里冒了出来。
李管家下意识扒拉两下土,然后从土里扒出了几只药盒,就是维拉帕米的药盒,上面还写着几个字:
十盒,魏琪彤收。
原来事发后魏琪彤为了销毁证据,又因为时刻陪着老爷,不敢把药烧掉怕引人怀疑,所以就只好埋在了花下,但不成想,药物刺激了花儿致使花儿败落,又恰好被李管家发现了。
刚说完,又有两个警察跑了过来,张望一番后赶紧把魏琪彤从陈老爷的手中救了下来。
“不好意思魏琪彤小姐,我们现在怀疑你与刘玉龙死亡案有关,麻烦您同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魏琪彤从陈老爷手中解脱出来,顿时失了力一般跌坐在地。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也跟着簌簌下落。
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输了——
魏琪彤跪坐在地上,浑身战栗不停,其实看起来真的挺可怜的。
但余鹤一点也不同情她,只能说,罪有应得吧,如果不是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今日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毒妇!把你的脑袋挂在城门,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看看你这副丑恶的嘴脸!”陈老呀大骂着,眼眶通红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
那两个警察把魏琪彤从地上拉起来,互相对视一眼,接着对她说:
“走吧。”
“等一下。”余鹤却忽然喊住他们。
那两个警察回头,一看余鹤,心道这不是刚关进监狱那小子嘛,怎么跑出来的?!
“我还有点话,想和陈太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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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种着大片梧桐,即使在冬天也长势喜人,所以这里一年四季看起来都生机勃勃的。
魏琪彤站在梧桐树下,修长的身材被修身的旗袍包裹着,寒风扬起她的卷发,散发出甜甜的香气。
余鹤看着那头卷发,这下他终于可以确定了,当日在玉梓床上发现的那根长卷发,就是魏琪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