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站了一会儿,觉得与其逗她还不如逗陈玉蓉有意思,也觉得无趣,便又背着手像个大爷一样离开了。
苏荷这小丫头还在生自己的气,余鹤同她打招呼她也爱答不理的,倒是乔越良主动跑过来,握住余鹤的手摇了摇:
“荫哥,您替我顶罪的事儿我听说了,我特别感谢您,真的。”
这边人似乎感谢的方式就只有一句“谢谢”,也不知道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不过想想也是,他都快穷的吃不上饭了,就他打个水漂都听不着响儿的那仨瓜俩枣,还是留着娶媳妇好了。
余鹤在宅子里晃悠半天,实在是觉得无趣,干脆收拾了东西,早早赶往夜海城。
刚进夜海城,就见这边白天似乎没什么生意,服务生们都在忙着打扫卫生。
余鹤眼珠子一转,打算去找茗敏聊天解闷儿,结果茗敏也没来,说是白天要去女子学校读书,晚上才能过来。
就说嘛这茗敏不是一般人,半工半读,对于当时那个年代的女性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逛着逛着,莫名其妙的,就逛到了殷池雪的办公室门口。
他在外面踌躇半天,还是腆张脸伸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来毫无感情的一声“进”。
余鹤轻轻推开门,一进去,正和殷池雪对上目光,殷池雪看了他一眼马上低下头,余鹤便哂笑着踱步到他身边。
“今天来这么早。”殷池雪头也不抬地说道。
“今天小少爷和老爷去祭祖了,要晚上才回来,我觉得无聊,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说着,余鹤还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殷池雪旁边的沙发上,扯得屁屁一阵剧痛。
殷池雪没吱声,头也没抬继续忙着他自己手头上的事。
余鹤撇撇嘴,思忖着现在两人的亲密值有多少了,超过五十了么?
“好好坐着,这个姿势,丑。”殷池雪冷声道。
得,别说五十了,估计又掉到个位数了吧。
但余鹤丝毫不在意这些小事,还腆张脸凑过去:“听说昨天徐汝君他爹来过了?”
“谁说的。”
“刚才和刘哥闲聊的时候听他说的,怎么,徐司令找你麻烦了?”
殷池雪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找我麻烦做什么,打他儿子的又不是我。”
余鹤笑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才是你的大麻烦。”
“不然呢。”
半晌,殷池雪又道:“他老人家没找我麻烦,反倒当着我的面把他那个不成气候的儿子揍了一顿,还给我赔礼道歉了。”
余鹤一听,顿时双目放光:“哇,果然是单靠百人编jūn_duì便能征服海城的大人物,这等气量,尔等真是佩服佩服。”
殷池雪没理会他,放下钢笔,拿好文件,随手从椅子上扯过大衣。
“你要去哪。”余鹤也马上跟上去。
“来了批货物,我去清点。”
“我和你一起。”
殷池雪看了他一眼:“你跟着做什么。”
余鹤嘿嘿一笑:“给你做私人保镖啊,别看我瘦,但特扛打,就徐汝君那样的再来一百个也不是问题。”
如果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么余鹤发誓,他一定不会再多管闲事地参与到这次危险的行动中,因为并不是年轻就可以胡作非为。
毕竟——
小命要珍惜,活着不容易——
第21章 猩红新娘(21)
坐着殷池雪的车,余鹤就扒在窗前好奇地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
他还没在白天来过市里,也就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见识到这个年代的漂亮小姐姐。
余鹤一直觉得,旗袍这种东西绝对是人类潮流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它修身的样式可以遮掩女性身材上的不足,而且高开叉会显得腿特别长,往身上那么一穿,气质立马显露无疑。
即使是冬天,可还是满街的大长腿。
余鹤吸了吸口水,随手拉过一边的殷池雪,指着大街上一个穿宝蓝色旗袍的小姐姐,兴奋道:
“你看那个,太漂亮了吧。”
殷池雪冷冷地甩开他,没说话。
“怎么了嘛,怎么阴沉着一张脸,我得罪你了么?”
殷池雪还是不说话。
“来来来,笑一个嘛,做人啊,最要紧的就是开心~”余鹤学着tvb剧中的经典语录调戏道。
这时候,殷池雪才终于转过头,目光冷冽地盯着余鹤:
“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和你家那位小少爷厮守终身,那就不要过来撩拨我,做人除了要开心,还要负责任。”
“我?”余鹤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和玉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喜欢他,我一直都拿他当弟弟看待的。”
感情这家伙一直虎着张脸是在吃自己和玉梓的飞醋。
妈蛋,这人为毛这么可爱啊。
“你又是弟弟又是妹妹的,怎么到哪都拖家带口的。”殷池雪看起来还没消气,语气依然不善。
余鹤内心os:喵的,当然要伺候好这二位了,不然我怎么回去。
“好了,你就别生气了,有什么事讲开不就行了,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可以了吧。”
“真的?”殷池雪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至少比刚才缓和了点。
“比钻石还真。”余鹤举起右手,“我对车顶发誓。”
真的是,为了回去自己可真是拼了,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殷池雪瞥了他一眼,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他伸手握住余鹤的手,目视着前方,轻声道:“不要随便发誓。”
余鹤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的一点点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但殷池雪就像在手心抹了胶水一样,任凭余鹤怎么努力都抽不出来。
“不要在陈家帮工了,搬来和我住吧,也给我省点油钱,车子两头跑特耗油。”
一听殷池雪提出的这种无理到丧心病狂的要求,余鹤马上拒绝,几乎是都不过脑子的:
“不了,陈家挺好的,我在那边也混熟了,不想挪地方了,折腾。”
“可是你早晚要离开那边的,既然决定跟着我,那就要把其他事解决好,不然我想见你一面还得跑半个多小时。”
怎么听殷池雪这意思,余鹤颇有种木桩要钉了菊花的既视感,于是他赶紧岔开话题,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难不成你是真的喜欢我?”
殷池雪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诚实回答道:
“你开始和我坦白的时候我确实有些难以接受,我当时有想过就算是男人也不该是你这样的。”
接着,他笑笑,发丝拂在唇边:“但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我又忽然觉得,幸亏是你这样的。”
这句话,余鹤还挺受用。
“人生太漫长了,也太无趣了,身边所有人都一板一眼木头似的,所以你的出现,多少令人有点惊喜,我觉得,我当初会喜欢你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余鹤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样看来,殷池雪对自己的好感度应该不低,只是自己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他殷池雪要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还是个女孩的话,估计现在俩人好感度都要爆级了,可他是个男的,再好看也是个男的,光是想着,都萎了。
车子驶过主城大街,在码头附近停下。
余鹤跟着殷池雪下了车,一下车,就看到那些工人正扛着重重的沙袋在码头上来来往往。
“你要清点什么货物啊。”余鹤随口问道。
“一批丝绸。”殷池雪也随口答道。
“啊?你什么时候还做起了服装生意。”
殷池雪笑笑:“不仅是丝绸,还有食品、首饰等等,基本上所有行业均有涉猎吧。”
余鹤一听,忽然委身抱住殷池雪的大腿。
“你做什么。”殷池雪皱着眉头瞧着他,不知道他这又是来得哪一出。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你的大腿很有安全感。”
“少贫,站起来。”
余鹤嘿嘿一笑,扒着殷池雪缓缓站起来,但是手还一直紧抓着殷池雪的衣袖不放。
“既然是情人,就不要产生这种不平等的想法。”说着,殷池雪扯下余鹤的手,攥在手心。
“那就光明正大的牵着。”
余鹤是真的被这一招撩到了,现在网上总会因为“情人间是否可以做到平等”这种敏感的话题而争吵不休,很多人都觉得“我付出的多所以我理应享有更多权利”,但真正喜欢的话,应该是不会在意这种东西吧。
虽然但是,殷池雪的手好大啊,而且手指纤细,掌心柔软,即使是冬天,可还是暖融融的。
余鹤有点犹豫,不知道是抽出来还是继续被他这么握着。
他回头讪讪望着殷池雪,就见他正放眼望着载有货物的船只靠岸卸货。
他今天又是绾了一个松散的丸子头,几缕深棕色的发丝被那不老实的冷风吹乱,拂过饱满光洁的额头,落在唇边。
殷池雪是典型的白皮肤,五官立体,嘴唇颜色红,所以搭配在这样一张雪白的小脸上会显得格外艳丽,特别是他那精致小巧的下巴,让人不自觉想伸手摸一摸。
余鹤这么瞧着他,心脏跳得乱没有节奏的,于是赶紧收起那些不实的想法,猜测着他这人到底几岁了。
二十岁?二十五岁?三十岁?
岁月似乎从未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所以单从外貌很难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殷老板,货卸完了,您清点一下。”那船夫拍拍手,接着顺势将双手揣进外衣口袋里取暖。
殷池雪点点头,牵着余鹤的手来到货物旁,一箱一箱仔细数着。
余鹤闲极无聊就四处观望着周遭的风土人情,恰好就看见那船夫的手正在外衣口袋里一个劲儿挠,都tm挠到了裤.裆处。
余鹤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这人怎么一点素质也没有,忙偏过头不想再去看他。
“两千匹,一共四百银元,收据给我,我签字,你拿着收据去钱庄兑钱就行。”
那船夫忙慌不迭地点着头,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收据递给殷池雪。
尔后,他又把手缩了回去,继续放在裤.裆处。
殷池雪掏出钢笔,在收据单上签下自己潇洒俊逸的大名,接着将单子还给船夫。
“殷老板,辛苦了。”那船夫笑道。
那是那种笑容,怎么说呢,一点都不真诚,甚至有些猥琐。
接着,他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拿了出来,余鹤就下意识紧紧盯着他那只手,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
倏然间,那船夫猛地将手拿出来,而手上却多了一柄黑乎乎的东西。
余鹤瞬时瞪大眼睛,心道不好,这他喵的是碰上黑吃黑了。
他赶紧大喊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枪声响了,正栖息于枝头的鸟儿瞬间四散飞走,浓重的烟火味霎时弥漫于空气中。
但还不等余鹤反应过来,面前忽然落了一道身影,将自己牢牢护在怀里。
一切都发生在那么一瞬间,甚至不给余鹤思考的时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是漫天血红。
周遭一片混乱,人们大喊着“杀人啦”然后做鸟兽四散而逃。
“老板!老板!”一旁的小刘惨兮兮地嘶吼着,屁滚尿流向这边跑过来。
那船夫猛地跳上船,大喊一声“开船”。
小刘见势不好,拔腿去追,结果刚踏到甲板上,就见船上另一个人切断了绳索,船只在海中晃荡两下,继而缓缓飘向大海深处。
余鹤完全懵了,他呆呆的,脑袋如同生了锈一般,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面前,只有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正在汩汩往外冒血的殷池雪。
殷池雪此时还紧紧握着余鹤的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一眼余鹤的身体,确定他没事之后,身体终于完全失了力,猛然下坠。
“老板!”小刘喊到破了音,忙伸手去扶殷池雪。
冷风还在肆虐,殷池雪雪白的衬衫上,一朵鲜艳的红莲孤独绽放于世间——
第22章 猩红新娘(22)
走廊上响起清脆且带着急促意味的脚步声。
茗敏身穿女子学校的制服,小跑着穿过层层人群。
她白天读书的时候一般不化妆,比起那个浓妆艳抹的她,多了那么一丝清纯,但这些,余鹤此时根本没心思去欣赏。
“老板现在怎么样了。”茗敏抓着小刘,焦急问道。
“刚取出了子弹,但还在昏迷中。”小刘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茗敏走到房门口,顺着门缝往里瞧了瞧,就见几个洋人医生正忙前忙后帮殷池雪处理伤口。
她柳眉紧蹙,紧紧咬着下唇,眼中泛起泪水点点。
“怎么会这样呢。”声音都漫上一丝哭腔。
“还不都是这小子!”小刘一声怒吼,穿过门外层层叠叠焦急等候的小弟群,一把拉过余鹤,将他猛地甩在墙上。
“刘哥。”茗敏一看这架势,忙上来拦。
“要不是因为你,老板也不会遭这么大罪!他现在生死未卜,你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你还是人么?!本来那枪是指着你的,要不是老板护着你你现在早就见阎王爷去了,你呢,却连句谢言都没有!”
余鹤缓缓抬眼,面带憔悴。
难过么?不知道。
但是愧疚是有的。
虽然不知道那枪为什么指着自己,自己又无意间得罪了谁,但殷池雪不计后果地出来挡枪却是明眼可鉴。
“你花着老板的钱,享受着老板的宠爱,为了你所谓的什么狗屁海洋球,大家都不做事了,翻遍整座海城为你找那根本不存在的玩意儿。”
说着,小刘揪起余鹤的衣领,眼眶通红,犹如一只发怒的野兽:
“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而此时的余鹤,完全没心思听他的夹枪带棒,他只是不停询问着自己:
殷池雪会死么?
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就崩塌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明明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为什么自己还是会想哭呢。
“好了刘哥,大家都冷静一下,这不是余鹤的错,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茗敏上来劝慰道。
这时候,那几个洋人医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众人忙一拥而上询问殷池雪的情况。
其中一个洋人医生用自己并不标准的中文道:
“暂时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幸好子弹没有伤及内脏,不过真是惊险,距离心脏就差那么一公分,但也还是会稍微波及到,现在人还在昏迷中,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或者说能不能醒,只能看他造化了。”
“医生,您务必要治好我老板,他一垮,这半个海城都会跟着垮掉的,夜海城不能没有他,海城也不能没有他。”小刘拉着那医生的袖子苦苦哀求道。
那医生也只能笑笑:“这边医疗技术还不算很发达,不如送到我们国家治疗怎么样。”
“不行,不可以。”一直沉默的余鹤忽然插嘴道。
众人齐齐望去,目光各异。
洋人一直不敢侵入这里就是因为有殷池雪一方坐镇,如果他去了国外无异于上赶着把海城拱手相送。
“我也觉得不可以。”茗敏附和道。
余鹤也是难得见她这么硬气地说话。
那医生哂笑一声:“那就随你们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连个注意事项都不知道叮嘱两句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小刘他们在门口面面相觑,想进去看看情况,但又怕打扰到殷池雪,只能在门口急得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余鹤看了一会儿,接着慢慢走下了楼。
八点钟,楼下大堂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今天还是某个财阀家的小少爷二十岁生日,请了一大帮富二代过来包场庆生。
本来人家开开心心过来庆祝生日,结果余鹤一首悲伤的“会呼吸的痛”惹得台下怨声载道、骂声连天,那些个暴脾气二世祖就差冲上去把余鹤打一顿。
茗敏一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去救场,并一个劲儿冲余鹤使眼色要他先去休息一下。
余鹤不依,还想再唱两首发泄一下自己苦闷的情绪,结果被茗敏“微笑”着拖去了后台。
余鹤在后台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悄悄溜到殷池雪的房间门口。
他轻轻打开一道门缝,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迂了进去。
以前没觉得殷池雪这么瘦,往那一躺,即使是盖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看不太出来身体的轮廓。
他就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脸上没一点血色,那张红润的嘴唇此时也煞白似纸,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所有色彩。
余鹤瞧着他,心里就像被人猛地揪紧了一般,捏得生疼。
他看着看着,嘴巴不自觉瘪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谁说不难过的,只是难过一定要表现的哭天抢地才行么。
余鹤搬张椅子坐在床边,轻叹一声。
“你怎么这么傻啊,真当自己刀枪不入啊。”
“我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但是你死了,是要全城人跟着一起难过么。”
余鹤说着,手钻进被子中,摸索着找到殷池雪的手,轻轻握住。
“殷池雪,快点醒过来吧,不然我们怎么刷亲密值啊,我怎么回家啊。”
他抓起殷池雪的手,抵在自己额间,慢慢闭上眼睛——
“人家都说,只有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所以你现在是在惩罚我么,我已经知道错了,快点醒来好不好。”
“以后我不会再凶你了,你想牵手就牵吧,想亲就亲吧,外面下雨了,能送我回家么?哎,你这该死的,为什么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呢。”
虽然很多话并不是出自真心,毕竟那道坎还横在那里,但是余鹤常听人说,在昏迷的人耳边说话其实他们是能听到的,说点让他们开心的,说不定他们一高兴就醒了呢。
“醒来吧,大不了,我不要工资了,给你白干还不行……”
余鹤内心os:妈蛋这句话绝对不是出自真心,老天爷你可别当真。
“吵死了……”就在余鹤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之际,床头传来微弱的一声——
第23章 猩红新娘(23)
余鹤一愣,顺势向床头望去。
接着他就看见殷池雪正睁着一对无神的眼睛望着自己。
余鹤内心暴风哭泣:说了那么多感人肺腑的情话你不醒,一提不要工资了你倒是醒了。
“你终于醒了,坏蛋。”余鹤也顾不得那些虚头巴脑的工资问题,一脑袋扎进殷池雪怀中。
伤口被扯痛,殷池雪忍不住呻.吟一声。
“我早就醒了,一直在补觉罢了,没想到你这人不赶眼色,说个没完。”殷池雪揉着伤口边缘,有气无力地说道。
即使被余鹤撞得很痛,可殷池雪丝毫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
“我……”余鹤哑言。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可是真的?”殷池雪笑笑,面色苍白。
余鹤一想,暗道不好。
哪能是真的!就是说着讨他开心罢了,不然就这人动不动就把自己拖过来又亲又啃的这谁受得了。
“哪,哪一句。”于是余鹤毅然决然开始装蒜。
“就是不要工资那一句。”
余鹤:“……抠死你算了。”
殷池雪轻轻做了个深呼吸,但还是扯得伤口一阵剧痛。
他抬手,揉着余鹤的头发:“我没什么大碍,就是伤口有点痛,你不用担心,还有,我醒来的事不要和别人说。”
余鹤鄙夷:“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说,是不是想躺着偷懒了。”
殷池雪笑笑:“不可否认有这个因素的存在,但更多的,还是想通过这次看清一些在醒着时看不清的东西吧。”
“比如说。”
殷池雪望着窗外,良久,他摇摇头:“比如,那些外来人的野心,在我醒着的时候还会做做伪装,只怕我一睡过去,他们就要原形毕露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但也是让余鹤大松一口气的话题。
殷池雪是个流氓头子没错,对于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但乱世之下,无论对方投来什么糖衣炮弹,他还在苦苦坚守自己的底线。
一个流氓喊着“我的国家一点也不能少”,这么想想,这种反差萌还挺可爱的。
“殷池雪,相信我,以后一切都会好的,无论之后是怎样的艰难险阻,一定会走向光明的。”余鹤笑着,“因为有你在,有无数甘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在。”
“这么会说话,你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工?”殷池雪笑问道。
“帮工怎么了,帮工里就不能出人才了?”
殷池雪再次忍不住扬起嘴角,笑着笑着,却又沉默了。
“你最近有得罪过谁么。”
余鹤想了想:“不就是徐司令他那个没出息的傻儿子,除此之外,也没别人了吧。”
殷池雪思忖片刻,摇摇头:“不可能是他,他估计现在还被徐司令关在房间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这好脾气也不会轻易得罪人啊。”
“可那持枪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殷池雪若有所思道,“陈家呢,你在陈家有得罪过谁么。”
“也不算得罪吧,就是陈家大小姐陈玉蓉,当时怼了她几句,但这丫头虽然刁蛮任性但也不像个不明事理会□□的。”
“不管是谁,你最近都要小心点,这样吧,你暂时住在我这里,那人失了手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别回去了,等风头过了……你干脆搬到我这边住吧,咱们都互表情意了,不住一起显得多生分。”
余鹤虽然在笑,但额头却青筋暴起:“我谢谢你,我不回去工作你养我啊?”
还有,谁和你互表情意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那就养着呗,多添一副碗筷的事罢了。”殷池雪回答得云淡风轻。
虽然但是,余鹤觉得这句话听着还挺顺耳的,甚至有丝丝感动。
真的只有一丝丝。
“你想美事吧,没有个千万家产你以为养得起我?”
“那你出去吧,我血压有点高。”殷池雪缓缓躺下,摆了摆手。
余鹤撇撇嘴,虽然表现的不情愿,但还是贴心地帮殷池雪掖了掖被子。
就在余鹤临出门前,殷池雪又忽然喊住他。
余鹤诧异回头,就见殷池雪正躺那儿望着自己笑。
他伸出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余鹤瞬间明了,回了个“ok”的手势,接着努努嘴,又做了个“亲亲”的姿势,然后在殷池雪错愕的目光中一蹦一跳跑了出去。
今天客人包场,没余鹤什么事了,于是他打算着先回陈家算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且没有一件是能理清头绪的。
玉梓房间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长发,码头又莫名其妙出现的要暗杀自己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呢,在这背后操纵一切的人,是谁呢。
余鹤正低头沉思着,没注意看路,接着一脑袋撞到别人怀中。
他赶紧道歉,顺便抬头看看自己撞的是谁。
但却是意外的,极其艳丽的一张脸。
“殷池雪?”余鹤诧异望着他,“你刚才不是还在房间里躺着么,什时候下来的。”
说着,余鹤还伸手摸着殷池雪的胸膛检查他的伤口:“枪伤好了么,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但是对面的殷池雪,却始终未露半分表情,甚至还伸出食指,戳着余鹤的胸膛,将他远远推开——
第24章 猩红新娘(24)
“你又犯什么病呢。”余鹤摸着自己被戳痛的胸膛,不满地抱怨道。
殷池雪背着手,看了看周围,接着低声道:“跟我来。”
余鹤觉得眼前这人虽然和殷池雪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太一样。
殷池雪刚才在屋里穿的不是这件衣服,而且他中了枪伤上半身包的粽子似的,但是这位却没有。
殷池雪一路领着余鹤来到元江边。
“是我。”他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这一句“是我”稍显诡异,他在说什么呢。
余鹤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这个殷池雪,越看,越觉得奇怪。
“因为现在借用的那句□□太痛了,我的灵体被迫出来了。”那个殷池雪说着,还抬手摸了摸胸口,“现在好多了。”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听不懂。”
“我是说,我是真正的殷池雪,那间博物馆的馆主,现在明白了么?”殷池雪真是服了余鹤的迟钝,怎么就像没长脑子一样。
余鹤用半秒钟思考了下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紧接着,双目瞪似铜铃,几乎是一跃而起,跳到殷池雪身边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个害人精,你把我害惨了你知道么!因为你我的屁股白白挨了二十大板,因为你我那俊俏的小脸被人揍的五光十色,因为你——”
殷池雪笑笑,拨开他的手:
“抱歉,我本身的记忆一直封印在现在那具肉.体的思维之中,除非肉.体承受剧烈疼痛或者是消亡我才会被唤醒。”
“你不是人吧,你不可能是人吧。”余鹤不甘心,又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大力摇晃着。
“是人,但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也可以说是某种特殊设定,总之以你的智商解释了你也不明白。”
“笑死,我可是看过五部生化危机六部异形外加上千集蜡笔小新的人,还能有什么是我不明白的。”余鹤继续大力摇晃着殷池雪。
“好了,你先住手。”殷池雪打断他,“现在有个机会。”
“嗯?什么机会。”
“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殷池雪神秘一笑,“你不是想回去么,现在有其他人进入了博物馆,你可以让他将你替换下来,这样你就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了。”
“快给我替换,快给我替换!”余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喊道。
殷池雪点点头,又道:“但是有一点,我不能保证那个人接手你现在塑造的世界后会发生什么,也不敢保证结果一定好。”
一听这话,余鹤瞬时愣住。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思维,他的思维会决定日后的结局,是好是坏,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如果改变不了结局,那么那只女鬼依然存在,人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那个同自己一样无意间闯入博物馆的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性格,做事如何——
他接手自己塑造的世界后又会做些什么,是老老实实继续拯救这个世界还是天天酒池肉林歌舞升平,这些余鹤都不知道。
“要换么,时间不等人,要换就快一点。”殷池雪突然在旁边催促起来。
“换!”余鹤说完又马上补充,“不换呢……”
“你自己决定。”殷池雪说完,扭头欣赏起海城的夜景。
如果说,那个人是个家暴成性又没责任心的人,他是不是会天天殴打殷池雪;
如果说,那个人是个色胚,他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自己可爱的妹妹苏荷出手;
如果说,那个人是个颇没耐心又毛躁的人,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直接把玉梓弄嗝屁了呢。
余鹤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他确实想走,但又实在放心不下这三颗小梆菜。
但是不走,自己一定就能改变结局么,如果改变不了,以那些网络喷子的性格知道了实情岂不是自己白遭这一趟洋罪还要被他们键盘制裁。
人为什么总要做选择啊,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么。
“那个人马上要离开博物馆了,已经走到门口了,你还有十秒钟可以考虑。”殷池雪依然负手站在桥边,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十——九——八——”
余鹤抱着脑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七——六——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