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仿佛像被自己洗脑了一样,还真听信了自己的谗言,非要自己陪着他去喂猪以活动筋骨。
看着猪圈里那几头白胖的猪仔,余鹤整个人都萎在了一边。
玉梓正拿着瓢舀着猪食喂给那些可爱的小猪仔,余鹤就在一边尽量憋气不去闻那熏天臭气。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的脸怎么,怎么肿了。”
这迟钝的小少爷终于发现了。
“哦没事,磕门框上了。”
余鹤本想说“还不都是拜你那个好姐姐所赐”,但一想在背后嚼女人舌根算什么好汉呢,于是就随便编了个理由。
“那你要小心点,这么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玉梓手里喂着猪,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我们给猪仔起名字吧。”玉梓又提议道。
余鹤瞥了眼那几头猪仔,满脸不耐烦地脱口而出:
“tony,sandy,babara,李明。”
“你还会说洋文呢?”玉梓望向余鹤,似是有点不可思议。
“我英语可是过了六级的。”余鹤要是有尾巴都能翘上天。
“虽然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你和我们家其他的下人不太一样。”
余鹤一挑眉:“哪里不一样。”
“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懂一点,而且你总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但是却很有意思的话,就像……就像是和我来自不同的世界。”
“小弟弟,等你以后就明白了,聪明人走到哪里都吃得开,怎么样,要不要拜我做大哥,我可以免费教你几句。”
玉梓嗔视他一眼,骂了句:“想得美。”
陪玉梓喂完猪,又伺候他喝完药,再带他去草地上放放风筝,路过陈玉蓉身边时还要用锐利的目光碾压她一番。
不置可否,陈玉蓉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也是余鹤最讨厌的女人没有之一。
为了给妹妹鸣不平,也为了狂打陈玉蓉的脸,余鹤当晚见了殷池雪第一句话就是:
“能不能送我两只海洋球。”
殷池雪眉头微皱,不解问道:
“海洋球是什么。”
余鹤大概比划了一下:“圆的,外面是玻璃,里面是水,然后有很多小珍珠小贝壳什么的,按下底座开关还能发光的那种。”
殷池雪想了半天也想象不出余鹤这到底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见过么?”余鹤的表情看起来稍微有点失望。
殷池雪摇摇头:“这个确实没见过,但我这里有金球,你可以带两只走。”
余鹤失落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双手托腮开始唉声叹气。
“怎么,很失望么。”殷池雪看他像条霜打了的茄子般,忍不住问道。
“也没有。”
废话!昨晚还信誓旦旦今天一定要拿海洋球打陈玉蓉的脸,结果就连见过最多世面的殷池雪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来自己注定要成为一介笑柄。
“算了,我先下去了。”余鹤说完,拖着沉重的身子出了门。
殷池雪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便喊了小刘进来。
当晚,夜海城所有打手集体出动,几乎把海城翻了个底朝天,只为找寻一种名为“海洋球”的玩意儿。
他们收集了一大推圆形物体回来,挨个拿给殷池雪看。
“不是这个,说是里面有水的。”
“也不是这个,说底座有开关可以亮光的。”
“老板,恕我直言,他该不会是逗您玩呢吧,哪有他说的那种东西啊。”一旁一个打手看不下去了,弱弱说了句。
殷池雪冷静一想,不排除这种可能的存在,他那个人,在第一晚工作的时候不就耍了自己一次么。
殷池雪正考虑着该怎么惩罚这个不安分的小坏蛋时,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茗敏推门而进。
“老板,您赶紧下去看看吧,余先生和客人打起来了!”
第16章 猩红新娘(16)
殷池雪带了一帮打手风风火火下了楼,就见大堂里一片混乱,酒杯瓷盘碎了满地,那些个名媛们不停放声尖叫,水果小吃在空中乱飞。
而在这些人群的最中间,两个男人正抱在一起在地上乱翻乱滚,你一拳我一拳,揍得对方连亲妈都快认不出来。
殷池雪疾步走过去,一把将余鹤从地上拉起来,厉声问道:“做什么。”
而被余鹤揍的那个人,正是大名鼎鼎海城一霸徐司令家的大公子徐汝君。
两个人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眼角多处破皮,血丝渗了一脸。
余鹤往地上吐了口血沫,还不忘死死瞪着徐汝君。
“到底什么情况,当我这武斗馆说打就打?”殷池雪甩开余鹤的手,气性似乎也上来了。
他打谁不好去打这个徐汝君,他老子当年可是有名的军区司令,只带了一支百人编jūn_duì便从西部打了过来,现在虽然退下来了,可也是跺跺脚海城就震三震的大人物,就连殷池雪都要让他三分面。
旁边一个服务生忙凑到殷池雪耳边悄声道:
“刚才余先生弹完曲子下来给客人们敬酒,徐家大公子说他是您养的兔儿爷他就已经有点不开心了,但是后来这位徐公子还不死心,又上去调戏他,还说什么国家都快亡了要余先生跟着他一起投靠日本人,保准余先生跟着他吃香喝辣什么的,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谁先动的手。”殷池雪冷声问道。
“余先生先骂徐公子是狗汉奸,徐公子哪受过这种气,就拿酒泼了余先生,接着余先生就一拳打过去了。”
殷池雪看了眼余鹤,就见他脸上挂着彩,领带都扯没了,衬衫领子也抓破了,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打扫一下,安抚下其他客人的情绪,这件事我来解决。”
两人被殷池雪带到了办公室,徐公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喇喇叉着腿,看起来不像jūn_rén的儿子,倒更像是地痞流氓。
“二位打也打了,也该解气了,有什么,不如咱们开诚布公地讲,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殷池雪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将工具一并递给徐汝君。
徐汝君冷笑一声,没有接那雪茄:
“我还就把话撂这儿了,这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等着我爹来处理吧。”
殷池雪抬眼:“没必要扰了徐司令他老人家的清闲吧。”
“你还好意思提你爹?”余鹤哏着脖子厉声道,“你爹要是知道你想去投靠日本人估计都能气得当场去世。”
“说什么呢你!”徐汝君表情凶狠地拍案而起。
“我说得不对么?我们这儿随便抓一个歌女都比你爱国,你好意思么你,我他妈就看不起你这种人,亏你还是jūn_rén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我真替你爹因为养了你这么个东西感到悲哀。”
“你!”徐汝君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抬手怒指余鹤,双眼几乎要蹿火。
“这句话,我姑且表示赞同。”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殷池雪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眼见说不过余鹤,徐汝君马上调转目标,死瞪着殷池雪:
“殷池雪,你有什么脸说我,你当我们不知道你和德国人签割地条约的事?说得好听什么合作,真当我们傻的?我就是说说,你呢,你可是实打实地做了!”
余鹤猛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殷池雪。
殷池雪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汝君,不发一言。
“得,本公子今天懒得和你们吵,等明天我爹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扔下这么一句话,徐汝君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便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余鹤和殷池雪二人,这里安静到甚至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余鹤还在看着殷池雪,眼眶微微发红。
倏然间,他拔腿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殷池雪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拖了出来然后狠狠怼到墙上。
余鹤的双手一直在抖,他紧紧盯着殷池雪,声音发颤:
“那个合约,你真的签了?”
殷池雪看着他,没说话,只是轻笑一声。
余鹤愣了下,接着仿佛失了力一般,双手缓缓垂下。
失望,巨大的失望感来袭,比殷池雪不知道海洋球是什么东西还让人失望,失望一百倍一万倍。
殷池雪看着余鹤头顶那一小点白色的发旋儿,嘴角又往上扬了扬。
余鹤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只觉得鼻子眼睛都酸酸的。
他现在特别恨自己,恨自己当初没有认真地唱一次国歌,没有好好看一次老师播放的抗战纪录片。
接着,吸气声夹杂着微弱的抽噎声传来。
眼前的人肩膀一抖一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近乎绝望地说了一句:
“那个不能签啊……签了我们就没有家了……”
殷池雪看着他,忽而笑出了声,他抬手捏起余鹤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顿认真地告诉他:
“那个合约,我没有签,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签。”
抽噎声戛然而止,泪水也及时在眼眶中止住。
“什么,你没签?”余鹤痴痴问了句。
殷池雪笑着摸摸他青紫交叠的小脸蛋:
“卖国求荣的事我可做不出来,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余鹤不着痕迹打开他的咸猪手,又不确定地问了句:“那个汉奸徐为什么说你签了。”
夜风透过窗子吹进来,扶起殷池雪额间的碎发,他笑容明媚地说道:
“你是什么人你看到的就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徐汝君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签下那份合同,所以理所当然的他认为我也会签,但是合同我已经烧掉了,要不要缅怀下它的尸体。”
余鹤呆呆地张着嘴巴,似乎是觉得有点丢人,一抹绯红飞上双颊,好在脸已经青了,倒是看不太出来。
“那,那你为什么刚才不怼他。”
“游戏太快结束不是就没意思了么。”
这个时候,余鹤才终于破涕为笑,他抬手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眼睛,背过身去,双手叉腰,佯怒道:
“那海洋球呢,你找到了么。”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我的手下几乎快要把海城翻过来了也没找到。”
虽然海洋球在现代是很常见的装饰品,但的确是,以三十年代来说,就算把全国都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到。
“你们这最近的玻璃厂在哪。”余鹤话锋一转,问道。
“建设路。”
“带我过去。”
看着如此暴力又任性冲动的余鹤,殷池雪不免陷入沉思:
是个爱国的好少年没错,但这么愚莽的人,自己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他的,想不通,匪夷所思。
“快走啊,你还愣着干嘛。”
殷池雪叹口气,从椅子上拿过外套穿好,跟着他一起出了夜海城。
几乎是跟着余鹤跑了大半个海城,挨个拜访了玻璃厂、电子厂、首饰店之后,这么拼拼凑凑,竟然真的拼凑出余鹤所说的海洋球。
虽然和真正的海洋球不能比,但也算是有模有样。
殷池雪本以为遂了他的愿他也差不多该放过自己了,刚要离开首饰店却又看见余鹤就站在展柜前发呆。
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他正盯着展柜里一条钻石手链,眼中写满了艳羡。
虽然但是,这是女士款啊。
睹物思人,看到这些亮晶晶的金银首饰就会想到自己那个朴素又可怜的小妹妹,再过不久就是她的生日了,做哥的当然想给她买个礼物哄她开心。
可这么久了钱没赚到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也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叹了口气,刚要走,却不经意间看见殷池雪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虽然这么说不太厚道,但这不就是自己的标准移动钱包么?
余鹤想着,忙回过头,用余光偷偷瞟了眼殷池雪,见他果然在看自己,觉得时机差不多可以了,便装出一副呆滞相,似是不经意地询问道:
“很漂亮对不对……”
演技太假了,殷池雪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没办法,作为情人的话,还是得陪他演吧。
“是很漂亮。”
“我有个妹妹,她……是个苦命的丫头,再过不久就是她的生日了。”余鹤似是无意说着,马上又自嘲地笑笑,“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
“买吧。”殷池雪打断他。
“什么?”余鹤故作惊讶地望着他,内心都快乐开花。
“我说买吧,送给妹妹。”
“哎呀,也不用非得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拿红豆给她编一条也行。”
“那好,你给她编一条吧。”说完,殷池雪抬腿就往外走。
走了一会儿,却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一回头,果不其然,这小子还站在展柜前望着那条手链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条手链和妹妹一定很搭……”
————————
余鹤一手抱着海洋球,一手拿着装有钻石手链的丝绒盒子,脚步轻快,脸都快笑成迎春花。
“我都说了太贵重了,干嘛买下来,你真是钱多了烧的。”余鹤话是这么说着,实则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殷池雪看着他,就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天真到可爱,自己早就看出他内心那点小九九了,他却还要发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精神将演绎进行到底。
有时候真是想咬一口他的脸,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可爱做的。
“这样吧,手链的钱就算到我的工资里,你就直接从我工资里扣。”
“不必,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殷池雪倒是大方。
“这不太好吧,虽然咱们俩是……”说着,余鹤用海洋球碰了碰手链盒子,“但无功不受禄,你总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殷池雪望着前方,嘴角是不易察觉地笑:那等你有时间,给我唱首歌吧,或者跳支舞也行,没必要以财易财。
余鹤一听,小心思又开始不老实了:“那我之前欠你酒水钱,能不能……”
“不能”。殷池雪无情地打断了他。
第17章 猩红新娘(17)
“欠的是欠的,送的是送的,这个要分清。”殷池雪望着前方,平静说道。
“还有你今晚砸坏的桌子酒杯盘子,以及医药费,我回去后会一并算清,这些也从你工资里扣。”
余鹤一听,瞬间惊成表情包。
就殷池雪每个月发给他的那两个钱,这么多东西他得给殷池雪干到七十年国庆阅兵那时,想想自己都老成老梆菜了还得拄着拐杖给他干活,余鹤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句:
万恶的资本主义。
两个人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元江边。
元江对面就是殷池雪的夜总会,放眼望去,一片灯火绚烂,隐隐的,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悠扬乐声。
余鹤看着看着,就想起自己所居的那座城市,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两座城市。
“在想什么。”
见余鹤发起了呆,殷池雪问了句。
“就是想,夜景好美啊。”余鹤一动不动盯着江对面的风景,瞳孔都被灯光映上彩色。
“是啊。”殷池雪摆正身子,双手撑在江边围栏扶手上。
夜风拂起他额间的碎长发,鼓动着身上的香气,渐渐向周围散发。
“那我还是想煞风景地问一句,一般这个时候情人间会做点什么呢。”
余鹤打了个寒颤,哂笑道:“你不用太在意这个问题。”
说着,又想到,自己和殷池雪现在的亲密值大概有多少了呢,上升到两位数了没。
尔后,他望着手中那只粗糙的海洋球,暗自笑了下。
应该达到了吧。
“冷么。”殷池雪又问道。
余鹤体感一下,接着诚实道:“有点小冷。”
殷池雪听完,不由分说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余鹤还没反应过来,带着体温的外套便搭了过来。
“不用了,你自己穿着吧。”余鹤说着,要脱衣服。
“穿着。”殷池雪按住他的手。
这可能是余鹤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观察着殷池雪,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想见见殷池雪母亲的想法。
都说儿子随母亲多一点,如果长成殷池雪这样,那么他的母亲一定也是位绝色佳人吧。
“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太好。”他忽然又这么问了一句。
以前?两人哪来什么以前。
余鹤是真的服气,都说这种能在混乱时代的海城站稳脚跟的人一定绝非善类,特别是像他这种流氓头子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但当时自己信口胡诌的理由,丫竟然毫不怀疑地信了。
是不是精明过了头就会变得愚蠢。
“为什么这么问。”余鹤稍微有点慌张,尽量小心翼翼地怕被他套话。
毕竟这人怎么说也是做黑色事业的,要是给他逼急了他真能卸自己一条胳膊一条腿的。
“因为我觉得你在刻意逃避我。”
“我?”余鹤指指自己的鼻子,“有么?”
“有,我送你回家,看你好像不怎么情愿,想来个分别吻,你也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了,现在给你披件衣服你也要拒绝,情人难道不应该像那样么?”
说着,殷池雪一指江边的长椅。
长椅上坐着一对小情侣,正旁若无人的热情相拥,互相交换着口水。
余鹤一瞧,懵了。
他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动一点,尽量离殷池雪远一些。
“你不是说我们早就行过夫妻之实,还会介意这种事么。”
殷池雪这人还真是……有点不要脸啊,这种事竟然毫不遮掩地问出了口。
先不说余鹤没那对情侣那种公然在大街上秀恩爱的勇气,这可是三十年代,而且他们俩可都是男的,要是在大街上拉拉手都得被戳一辈子脊梁骨,而且还总有那嘴欠的非说自己是殷池雪养的小白脸,听着都怪来气的。
就在余鹤想着要怎么和他解释之际,这货竟然不等他回答就直接动手了。
他强硬掰过余鹤的小脸蛋,连个深情对望的前戏都没有,拉过来就要亲。
余鹤大惊失色,一个劲儿往后躲,别看殷池雪笑得挺温柔,那两只手就像两只铁钳一样牢牢扣住他令他动弹不得,脸都被他捏变形。
“殷池雪!”余鹤抬手拿海洋球抵住他的脸。
一声怒吼,惹得旁边正在打啵的小情侣瞬间萎了三分,忙惊恐望过来。
“我实话实说吧!”余鹤大力推开他,紧急后退两步,手里还举着海洋球做防御姿势。
“咱们俩之前分手是因为你……你在外面养了几十个野男人野女人,而且多半是玩完就扔,你失忆是因为被那帮小三小四聚齐起来打了一顿,打到差点脑死亡,勉强捡回一条小命却丢了从前的记忆。”
余鹤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已经开始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
殷池雪听完,忍不住皱了眉头。
其实他不觉得自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这怎么听都像个翻了车的悲惨人渣,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非朝秦暮楚之人。
怎么这么听着,感觉他像在胡诌呢……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而怨恨我么。”
“我不该怨恨么?”余鹤大言不惭地质问道。
殷池雪沉默了,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终于缓缓开口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道歉,但至少现在是真心的,所以,可以给我一次机会么。”
过于诚恳的乞求,反倒让余鹤觉得自己像个不知廉耻道义的小人,甚至对他萌生了一丝愧疚感。
真是该死,好想说实话,可还要和他刷亲密值,这什么狗屁设定,毒性不轻。
“不必,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真的觉得有愧于我,给我涨涨工……”
“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殷池雪打断他。
为什么!为什么只要一提涨工资的事他就要强行打断自己?抠死他算了。
两个人沉默的一前一后往夜总会赶。
余鹤走在前面,这一路上碰到不少殷池雪的熟人,殷池雪都要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余鹤就得被迫等他一起,因为自己不认路。
不过说起来,殷池雪来头可真不小,上到高官下到车夫,无一不认识他。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一个流氓头子该有的“打砸抢”基本素养,那些底层的小市民见了他都会亲切地喊一声“殷老板”。
不是阿谀奉承拍马溜须的语气,而是自然而然甚至是有点像兄弟朋友间那般轻松的打招呼。
看来殷池雪这个人至少在交际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夜海城的门口,余鹤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拥挤人群中,有一个人就静静站在夜海城门口,仰着头呆呆望着流光溢彩的门牌。
仔细一看,余鹤差点原地去世。
喵的,这不是他们家那位体弱多病的傲娇小少爷么?!怎么跑这儿来了,大冷天的还就穿一件薄衫,已经在那冻得瑟瑟发抖了。
“你跑过来干嘛!不对,你怎么跑过来的?”余鹤二话不说冲上前去,脱下身上殷池雪的外套将他家小少爷紧紧裹在里面。
玉梓听到声音,僵硬地回过头。
他的嘴唇冻得乌青发紫,细白的牙齿还在打颤。
“你的脸……”看到余鹤色彩斑斓的一张脸,玉梓惊愕地张大嘴巴。
“你别管我了,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冷风中,玉梓颤抖着点点头。
“你过来做什么啊。”余鹤的声音是遮掩不住的焦急。
这要是让陈老爷知道了非打断自己的狗腿不可。
“反正,反正不是过来找你的。”玉梓别过头,冰凉的小手缩在袖子里。
说话像放屁一样,就这见个生人都要在被子里躲半天自闭型小少爷不是来找自己的还能是过来浪荡消遣的?
一旁的殷池雪本就因为余鹤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别人穿而有点不爽了,又看他旁若无人地抱着这不知哪来的死小子死活不松手,想起刚才自己要亲他一下他都死命往后躲,说实话,不痛快。
极度不痛快。
他疾步走过去,一把拉过余鹤,没说话,只是在用眼神警告他:
我还没死呢。
“内什么,我就不和你继续瞎转悠了,我们家少爷身子弱,我得赶紧带他回去。”
余鹤急了,说话都像机关.枪一样,甚至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殷池雪慢慢松开手,转过身:“回去吧。”
余鹤点点头,走到玉梓身边,放轻声音问道:“咱们走吧?”
玉梓看了看余鹤,又看了看满脸黑气的殷池雪,最终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了。”余鹤冲着殷池雪的背影喊道。
殷池雪没搭理他。
“我们回去啦。”余鹤又提醒了一遍。
殷池雪依然没搭理他。
倒是余鹤先绷不住了,自己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这人怎么像根木头一样。
“你不派车子送我们回去么?”余鹤学乖了,说话的语气都漫上一丝撒娇的意味。
“自己回去。”丢下这么一句话,殷池雪头也不回地进了夜海城。
“真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余鹤嘟哝了句,随手招过一辆黄包车。
他拉着玉梓小心翼翼地上了车,然后也爬上去紧挨他坐下,又问了不下数十遍“冷不冷”,最终还是黄包车车夫忍不住先开了口:
“二位差不多可以了,今天都二十多度了,当自己林黛玉啊。”
“就是林黛玉。”余鹤撇撇嘴,“走吧师傅。”
玉梓窝在座位一角,就在黄包车拉动向前行驶之际,他忽然微微回过头,看着殷池雪离去的方向,勾起嘴角笑了笑。
那种,得意的,带着炫耀意味的笑——
第18章 猩红新娘(18)
最近一段时间,余鹤觉得他们家那位小少爷越来越爱撒娇了,而且特别爱黏着自己,粘着性堪比502胶水,撕都撕不下来那种。
余鹤去打扫卫生,玉梓要跟着;
余鹤去陈老爷那边看妹妹的情况,玉梓要跟着;
余鹤去夜海城上班,玉梓要跟着;
就连余鹤上厕所,这位小少爷都要在外面不停问“好了没”。
但是每每问起来,玉梓总会来一句:
“少自作多情,谁喜欢跟着你。”
倒是殷池雪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也不搭理自己了,也不送自己回家了,有时候在夜海城碰面和他打声招呼他都当没看见。
不过也多亏了殷池雪,当余鹤把那只粗制滥造的海洋球带回去之后,一向嚣张的陈玉蓉也只是淡淡“哼”了声,强行抢走海洋球后也不再搭理他。
经过锻炼与调养,玉梓的身体眼见着有了起色,面色比以前红润了,身体也有点温度了,
除此之外,还有他亲爱的小妹妹苏荷。
余鹤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和那个国民老公乔越良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都说长兄为父,特别是当他某晚抓到苏荷和越良在宅子里的湖心亭里偷偷幽会时,余鹤的父爱感瞬间爆棚。
因为在余鹤潜意识里,即使妹妹出身不好,可终究是他的妹妹,是他眼里无人能比的好妹妹,所以自然是要给她挑户好人家,不说是陈家这种名门大户,至少也该是衣食无忧的小康家庭。
就乔越良这种穷的自顾不暇、家里欠一屁股外债的,苏荷嫁过去难道要跟着他吃一辈子苦?
网络上有个很经典的选择题:
你是想要坐在自行车上笑还是/想要坐在宝马车上哭。
但余鹤觉得,出这个问题的一定是个男的,还铁定是个脑瘫。
为什么不努力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坐在宝马车上笑呢。
看着妹妹和乔越良低头耳语时羞赧动人的模样,他终于明白了——
妹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和喜欢的人厮守终老,难道不正是因为那时的苏荷没有完成这个心愿,才化成孤魂野鬼游荡于世间么。
从那场暴雨夜,听到她哀哀哭泣时就该明白的。
原来苏荷的怨气不是来自被迫自杀结阴亲,如果是和喜欢的人葬在一起,那还有什么怨言可言呢。
从开始,自己就搞错了方向。
乔越良真的是那种老实到可以任人欺负的那种,白长这么大个子,永远只会傻乎乎的笑,陈家府上的下人都拿着他当二百五臭跑腿的,人家也毫无怨言,天天勤劳的像只小蜜蜂。
中午头,一帮下人正围在后厨吃饭。
苏荷小丫头本就长得讨喜,嘴又甜,厨房大妈看着她喜欢的不得了,悄悄多塞给她一个馒头。
“阿良,你中午只吃菜就饱了吧。”一个帮工凑过来笑嘻嘻问道。
乔越良有些犹豫:“老爷布置了任务,我得多吃点,不然下午会饿……”
“害,那点活兄弟们帮你一起干,你这馒头不吃了吧,不吃就给兄弟们分了呗。”
说着,还不等乔越良说话,那帮工便伸过他的脏手毫不客气地将馒头拿走。
乔越良看着他们,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全咽进了肚子里。
余鹤过来厨房帮玉梓拿他的午饭过去,恰好看见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
下午,余鹤正忙着把玉梓刚洗过的衣服晾晒好,忽然听见旁边陈老爷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余鹤诧异望过去,就见一个长得像鼹鼠一样的帮工鬼鬼祟祟从房间里走出来,接着一溜烟儿逃掉了。
当时余鹤还没在意,直到不大一会儿,乔越良呆头呆脑地过来了,敲敲陈老爷房间的门,但陈老爷似乎并不在房间,所以他在门口站了许久。
一直到陈老爷,过来,他才迎了上去。
陈老爷听着他报告今下午的工作情况,随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