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玉梓一直喊热,要掀被子,余鹤就按住他不让他乱动,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又擦拭过一遍酒精,到了下午,玉梓的体温竟然奇迹般地降了下来。
那老大夫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恨不得跪地高喊“在世神医”。
陈老爷过来看儿子,问道玉梓的病情,伸手探了探玉梓的额头,发现他的体温降下来了,而且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他刚要开口感谢老大夫,那老大夫便摆摆手,指指还在一边忙活的余鹤道;
“陈老爷,您要谢,就谢这位在世神医吧,他没用药,但是小少爷却退烧了。”
陈老爷的手僵在半空,接着,他缓缓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余鹤,小声问道:“您的意思是,这小子把我儿治好的?”
“对,他看起来也掌握了些许病理知识,而且,小少爷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咳嗽也变少了,他,到底什么来头啊。”
陈老爷捋捋胡子,眉头紧蹙:“说起来,只是我家帮工的罢了。”
“陈老爷家果然藏龙卧虎,就连一小小下人都有如此学识,老夫实在佩服。”
兴许是这大夫声音太过激动,吵到了还在酣睡的玉梓,他缓缓睁开眼,动了下手指。
意外的,他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
“苏荫?”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急着找余鹤。
余鹤听到喊声,忙回头,就见玉梓已经坐了起来,一旁还有满脸担忧伸手去扶的陈老爷。
“嗯,我在呢,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余鹤无视掉旁边两人,走到玉梓身边,试了试他的额头。
很好,烧已经退了。
“好多了,感觉,身体很轻快。”玉梓晃了晃胳膊道。
“那就好。”说着,余鹤从一旁拿过他一直在忙活的事。
“你瞧,纸鸢我已经做好了,不过刚上了漆,还没干,要放也得等明天。”
玉梓抬眼望过去,就见余鹤手里拿着一只绿不拉几要多丑有多丑的纸鸢。
不是余鹤想搞笑,而是他真的只会扎这种绿巨人的风筝。
“丑。”玉梓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这一个字。
余鹤微笑着,额头却青筋暴起:“小少爷,不要太过分,我为了扎这骨架,手都被竹子扎破了。”
说完,他又从地上捡起一只竹编小鸟扔过去:“还有这个,你拿着玩。”
之前余鹤跟着报社去安徽采访差不多快失传的竹编手艺人时也跟着学了点皮毛,不过只学会了编小鸟,不成想,终有一日,也能派上用场。
瞧玉梓拿着那只竹编小鸟爱不释手的模样,余鹤忽然觉得,自己去竹林砍竹子被野猪追着跑,被竹条扎的连连喊疼都是值得的。
玉梓拿着那只小鸟,举到半空,望着阳光透过窗子折射进来,小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展翅飞翔,一切的一切,都忽然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美好了。
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那些自由的鸟儿一般在天空展翅翱翔。
看着儿子因开心而双腮染赤的模样,那个被千万人唾沫的恶棍陈老爷倏然红了眼眶,他双目含泪,微笑着轻拍着玉梓的手,满脸老父亲的欣慰之色。
只是,开心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夜幕降临,繁华的旧海城升起灯火通明,出来消遣的人流缓慢向前移动着。
余鹤知道,夜幕降临,意味着公开处刑的时刻要到了——
第10章 猩红新娘(10)
殷池雪派来的车七点时就早早候在了陈家大院门口。
余鹤满脸丧气地打开车门上了车,一抬头,发现司机是昨晚那个对自己横竖看不顺眼的打手头子。
余鹤象征性地笑了下:“麻烦您跑一趟了。”
打手头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踩下油门,一脚轰了出去。
车子行驶了大概半小时,终于在夜海城夜总会门口停了下来。
在打手头子的带领下,余鹤颠颠上了二楼。
推开门,殷池雪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听到动静,他只是抬头瞥了眼,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
余鹤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是用别人牙刷刷牙的人,二就是像殷池雪这种天□□服不重样的人。
这小子看起来还怪时髦,绾了松散的丸子头,额间几缕碎发不羁地垂下,拂在唇边,与他今天所穿的藏蓝色西装相得益彰。
“呦,小美人,今天的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余鹤忍不住调笑道。
殷池雪放下钢笔,抬头,望着余鹤,微微上挑的眼角让他看起来就像只勾人的狐狸精。
勾的余鹤那不争气的小心脏都跟着跳得乱没章法。
但他还是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动心,因为他可是令人发指的狗贼殷池雪。
但是……但是,为什么他的下睫毛也这么长,为什么一个人可以长成这样,看着就像个妖艳贱货。
“小刘,带他去换衣服。”殷池雪也懒得搭理他,对一边的打手头子冷声道。
“换衣服?我身上这身不好么?潮流中带着一丝怀旧风。”余鹤还打算继续打嘴炮。
殷池雪却没了耐心听他胡言乱语,摆摆手,示意小刘把他带下去。
余鹤心觉就殷池雪这态度,两人的好感度能到两位数都难,没错,现在估计还是个位数。
小刘把他带到了后台化妆室,一开门,浓烈的脂粉气便扑鼻而来,余鹤被呛得头昏脑涨,刚要走,就听得几声银铃笑声。
他一抬头,刹那间,他甚至产生了自己是不是置身于天堂的错觉。
那一个个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女孩,可爱地笑着从他身边晃过。
刚才还在感叹命运不公的余鹤此时在心里直叫唤:
我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哇哇哇,这个好漂亮,哇哇哇,那个也好可爱!
这时候,一个穿着绛红色云雷纹旗袍,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踩着珍珠白色的高跟鞋优雅而来。
她烫着当下流行的蛋卷头,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腰身纤细的不盈一握,高开叉旗袍下嫩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这就是新来的那位余先生吧。”那个女人一张嘴,声音也是意外的清浅动听。
“你好,我叫余鹤。”还不等小刘开口,余鹤便紧紧凑了上去,恬不知耻地伸出手。
那女人看着他,红唇微扬,也礼貌地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
“你好,叫我茗敏就可以了。”
余鹤握住她的手摇了摇,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却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卧槽?茗敏,明旻,完全一样的读音。
这个女人竟然和自己那个除了吃就是睡的后辈同事一样的名字,是巧合么?
一样的名字,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老板和我招呼了声,说让我负责教你乐理知识。”茗敏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余鹤跟她来。
余鹤面露喜色难以遮掩,屁颠屁颠跟着茗敏来到了她的休息室。
茗敏和余鹤他们年代的年轻女性真是截然不同,那边二十五六的女孩有些还稚气未脱,但茗敏这种,就是标准的传统女性,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处处透出一股子与年纪不符的优雅成熟感。
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心的,莫过于有茗敏这等绝色相伴。
茗敏开始在教余鹤唱声调,余鹤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茗敏这个女人真是完美到难以用言语形容。
茗敏唱了一会儿让余鹤跟着练,余鹤却自信道“不用练了”。
其实他是准备上台唱两首当下的流行rap,让台下的观众听着像念经一样,给他们带来噪音污染,顺便帮狗贼殷池雪砸场子。
茗敏笑笑:“那我该教你点什么好呢,老板下派的任务,你总不能让我无法交差吧。”
“你呢,就负责陪我说说话,让我开心点,我就给观众老爷们唱两曲贼好听的歌。”
“贼?”茗敏不解问道。
“啊这个贼啊是一个感叹词,就是形容特别的意思,贼好听,特别好听。”余鹤又开始大言不惭地秀语言功夫。
茗敏掩嘴轻笑,眉眼弯弯似天边新月:“那你还真是一个贼特别的人。”
余鹤也跟着傻笑:“慧眼识珠,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茗敏放下手,站在窗边,任凭夜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目光深沉起来,望着窗外霓虹初上,眨眨眼:
“因为我总觉得,你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余鹤吓了一跳,心道这才刚见面,她是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她也是其中一个npc,过来帮自己刷副本的?
“那这个时代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余鹤追问道。
“是……浮躁的,擅于伪装的,带着面具生活的,假绅士,假贵族。”
茗敏说着,自嘲地笑笑:“我在夜海城待了三年了,见过了太多人,有绅士,有高官,也有洋人,见的人多了,透过他们的眼睛,他们在想什么都一目了然。”
余鹤愕然。
这么说来,这个茗敏也太可怜了,在这个资本主义制度统治下,有太多像茗敏这样为生活所折腰,被迫接受一些令人烦忧潜规则的女性,甚至是忍受着客人们明着动手动脚,但没办法,她们无力反抗。
“现在海城这边来了很多洋人,我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的确是,按照年代记录来看,现在的海城处于一个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状态下,战争一触即发,那个动荡的年代,终将无法避免地来临了。
“那些洋人,时间越久,他们的野心就越难以伪装,我真怕有一天,我们连最后的庇护所都要失陷,而我,还在这里唱着那些毫无意义的曲子,逗客人们开心,假装出一副幸福的模样。”
这句话,余鹤无法安慰,也无力反驳,的确是,这个过于聪明的女人早就看透了一切。
“哎,跟你说这个干嘛,继续练吧,可别到时候上台丢人,别人都指着你说这是邵茗敏教出来的徒弟,我可跟着丢不起这个人。”茗敏换了副笑脸。
woc,不光名字一样,就连姓氏都一样,这也太巧了点吧。
余鹤心不在焉地跟着茗敏练嗓子,茗敏就觉得这小子还真没吹牛,一学就会,还能自己哼出那么一两首动听的小调。
茗敏直接找到殷池雪,把情况大概和他一说,问要不要让余鹤今晚上台试试。
殷池雪不太信,下了楼,推开茗敏休息室的房门,就见余鹤正在里面的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
他的面色冷了几分,走到余鹤身边,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余鹤惊醒,睁着一对迷蒙的双眼望着眼前这个漂亮到有些不真实的男人,声音嘶哑地问道:“怎么,到我上场了么。”
殷池雪皮笑肉不笑道:“你再睡一会儿吧,醒来干嘛,马上就打烊了。”
余鹤“哦”了声,再次躺下,还问了句“有点冷能不能给拿条毯子过来”。
殷池雪没了耐心,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冲着一边的茗敏道:“给他化妆,让他上台。”
余鹤一听,心中大喜。
狗贼殷池雪啊,马上就是你的死期了,你就等着你心爱的夜海城关门大吉吧。
余鹤拒绝了茗敏的化妆帮忙,抓起桌子上的口红给自己涂了了个大红唇,但毫无美感,甚至有点像刚吃完小孩一样血腥,他还在那美呢,还骚气地摆了几个pose,然后又拿起胭脂,在双颊上乱涂一气。
太丑了,丑到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但是,这就是自己要的效果。
想着,余鹤奸笑一声,在茗敏等人惊恐的目光下故作姿态地缓缓走上舞台后面的等候区。
一旁的舞女们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哥斯拉一样,惊恐地瞪大双眼,忍不住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而余鹤,勇敢的,或许可以说是不知羞耻地迎着她们异样的目光,在主持人做过对百年难得一见男歌手的介绍后,余鹤认真地同在场每一位舞女小姐姐打过招呼后,款款走上了舞台。
镁光灯四射,映照出一个稍显瘦弱的躯体,以及那张……怪物一般的面孔。
下面正在倒酒的服务生张大嘴巴呆滞地望着台上这个不知男女甚至不知道算不算人类的生物,酒溢出酒杯,流在了同样满脸呆滞的客人身上。
“各位顾客晚上好,我是夜海城新来的歌手,我叫余鹤,今晚呢,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场愉悦的美梦,接下来,请欣赏我的首登台之曲——双截棍。”
——————————
“老板!老板您快去看看吧!下面要炸了!”
殷池雪正低头看着德国人传过来要求合作的公文,本就心情烦躁,小刘又这么冒冒失失跑进来,一进来就扯着破锣嗓子喊,殷池雪瞬间也炸了。
他把钢笔一摔,抬起头,目光冷冽:
“大呼小叫什么。”
“就是您新招进来那个小子,底下客人都在投诉呢!”
殷池雪眉头一皱,从椅子上拿起西装外套穿好,跟着小刘一起匆匆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哦
第11章 猩红新娘(11)
还没走到下面大厅,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就像是什么人在扯着嗓子嘶吼,那声音堪比炸.弹爆破,而底下的客人,都在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让你们老板出来!爷花钱是来听哭丧的么!”
殷池雪寻声望去,就见余鹤正在舞台中央抱着话筒像念经一样唱着不知所云,那声音让人听了都想暴力举起拳头,而余鹤还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喊着“吼吼哈嘿”。
“殷老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找的什么歌手!耍我们呢?”其中一个客人不满的直接冲到了殷池雪面前。
“抱歉,应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马上去处理,请各位稍安勿躁。”
殷池雪尽量安抚着客人们的情绪,接着对小刘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从舞台上拽下来。
一旁的茗敏吓得小脸都白了,生怕殷池雪怪罪下来。
小刘上台拉人,余鹤还死活不走,说什么做事要有始有终,一定要唱完这首歌才行。
终于,在一阵拉扯之后,几乎是所有的打手都跳上台拉人,夜总会里一片混乱,尖叫声怒骂声中穿插着余鹤断断续续的rap声,看起来就像人间地狱。
就像昨晚吃霸王餐一样,余鹤再一次被人五花大绑扔在了殷池雪的办公室。
殷池雪遣散了那群打手,关上门,搬了张椅子坐到余鹤面前。
“嘿嘿,小美人,我唱得好听么。”余鹤还恬不知耻地问道。
殷池雪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接着,眉目再次睁开,里面却漫上一丝杀意。
“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砸我场子的。”
余鹤笑笑:“怎么会呢,我说了我五音不全,你非让我上台,砸场子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话音刚落,余鹤的衣领就被殷池雪猛地扯住,迫使他上半身离地,只能这样仰视着殷池雪。
余鹤确实觉得,这个殷池雪和他在那个世界碰到的殷池雪简直判若两人,那个殷池雪脾气好到就算自己要掐死他他都不会生气,而这一个,仿佛一点就炸。
怎么说呢,却似乎更有男人味?
“耍我是吧。”殷池雪冷笑道。
“不敢不敢。”
“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就范。”
听到这话,余鹤着实打了个寒颤,但还要硬着头皮继续嘴硬:
“是这些客人不识货,我刚才唱的这首歌在七十多年后绝对会红遍大江南北,我以我的人头作担保。”
殷池雪松开他,拿起一旁的手绢擦擦手,接着优雅翘起二郎腿,冷冷发笑:
“你还是祈祷着你能活过今晚吧。”
说罢,他起身打开门,冲门外的打手群道:“打,打到听话为止。”
打手们一听,瞬间来了精神,特别是小刘,他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正好给了他这么次机会,于是稍作热身运动,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余鹤眼睁睁看着那群打手一个个面带yín.笑,摩拳擦掌地向自己走来,这个时候,他才真的知道怕了。
这一个个比面袋子还壮的打手,那一拳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唱!我会唱歌的!”余鹤方了,凄惨惨喊着,试图唤回殷池雪的良知。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来之前误入博物馆时听到殷池雪房间放的那首曲子,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奋力组成了完整的片段。
就在殷池雪打算出门不想被接下来的血腥一幕污了双眼时,轻缓的小调传来。
殷池雪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就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一样,这首歌,熟悉到令人恐惧,但却满是异样感,至于异样在哪里,他又想不起来。
他确定之前自己没有听过这首歌,但却又十分耳熟,就好像——
就好像前世听过一样。
“等一下。”
就在小刘愤怒举起拳头正准备落下之际,殷池雪却赫然喊住了他。
小刘刚蓄势待发,一声令下,他瞬间又萎了。
殷池雪揉着疼痛的太阳穴,走到余鹤面前,微微俯身,领带正好掉出来拍在余鹤脸上。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余鹤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怎么会唱。”
余鹤耸耸肩:“就是会唱。”
殷池雪望着他,脑海中却浮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接着问道:
“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余鹤哭泣了,暴风哭泣了。
“你这死鬼终于想起来了!”
“我真的认识你?”
“呜呜呜,你竟然把我都给忘了,渣男,提上裤子不认人,感情不是当初在床上温柔喊我小宝贝的时候了,现在竟然还要找人打我呜呜呜。”
一旁的小刘仿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置信地望着余鹤。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你……”殷池雪比划两下,“是那种关系?”
余鹤点头似捣蒜:
“我知道这很难以启齿,别人也很难接受,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脑袋受过什么伤,唯独把我给忘了,难道你连我们以前的美好时光都忘了么,那时候,你挑水来你浇园,你织布来你耕田……”
余鹤都快吐了,但为了保命,他忍了。
殷池雪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煞白煞白的毫无血色,他看起来也有点尴尬,还在琢磨着余鹤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
看出殷池雪的犹疑,余鹤又忙道:“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叫殷池雪啊,我一个乡下人,离着这边十万八千里远,何德何能能听闻您如雷贯耳的大名呢。”
这话倒是没错,这小子在见自己第一面时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而自己一直是以花名在这一代生活,知道自己叫殷池雪的,确实不多。
殷池雪望着趴在地上蠕动的余鹤,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脸色缓和了下,接着向他伸出一只手:
“那,你先起来吧。”
余鹤一看这架势,差点就绷不住笑出声。
这人长了个什么脑袋啊,这种鬼话他竟然都这么轻易地信了。
“你先给我松绑啦。”余鹤继续装作哭哭啼啼道。
殷池雪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继而走到他身边,动作轻柔地帮余鹤解开了绳子。
而一旁的小刘也不知道这死小子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们跟了殷池雪不过短短半个月,对于殷池雪的曾经也是一概不知,说不定……
“大嫂,快快请起。”还不等小刘考虑清楚,他体内的跪舔之魂瞬间燃起,忙狗腿地跑到余鹤旁边扶起他。
男人和男人这事儿吧,其实小刘也稍有所闻,就说呢,看他们老板长得就不太像是个喜欢女人的。
余鹤边哭边笑,犹如柔弱的林黛玉一样被人扶了起来。
“是不是弄疼你了。”望着余鹤手腕上那触目惊心的绑痕,殷池雪关切问道。
余鹤内心os:别介啊,你这入戏也太快了点吧,我还想和茗敏小姐姐多相处几天呢。
“没事没事,你能记起来我就好,这不怪你,都是那该死又老套的失忆梗。”余鹤大大咧咧拍了拍殷池雪的肩膀。
“去把李医生找过来,给余鹤……给鹤儿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殷池雪又对一旁的小刘道。
余鹤一听到“鹤儿”二字就受不了了,忙摆手:
“真不用,多大点事,你别放在心上,以后对我好点,没事给我涨涨工资就行。”
但殷池雪直接过滤掉“涨工资”这句话,拖着余鹤就按到沙发上,开始强行扯他的衣服。
“你这个流氓!要做什么!这里还有很多人呢!”余鹤立马慌了,双手护胸缩进角落里,一副看色.狼的堤防表情。
“让我看看有没有其他外伤。”
“都说了没有啦,诶别动手动脚的,手拿开啦,啊你脱我衣服干嘛,起码给留条裤衩吧,什么?裤衩也要脱?”
在余鹤的真·鬼哭狼嚎中,就这么荒诞又匆匆的结束了他第一个上班日。
殷池雪派车子把余鹤送回了陈家大院,余鹤拖着“不干净了”的躯体沉重地往回走。
他打着哈欠,望着头顶漫天繁星,疲惫地笑了笑。
只是,刚走到后院,却肉眼可见的在眼前疾速掠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什么人!”余鹤警惕地呵斥道。
那道白色的身影就距离自己不过三五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但因夜色太黑,余鹤看不清那到底是谁。
或者说,是人是鬼。
第12章 猩红新娘(12)
定睛望去,也只能看出那道身影很瘦。
余鹤在心中大概比划了下,计算了下以自己的体格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胜算有几成,在得到确定的百分百胜算后,他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
越靠近,就越觉得这人很瘦。
瘦到就像那位常年躺在病床上的小少爷。
“小少爷?”余鹤瞪大眼睛,痴痴喊了句。
那身影还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本该躺在床上哀哀等死的玉梓少爷。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余鹤释然地松了口气。
玉梓回过身子,不悦地上下打量着余鹤:
“你去哪里鬼混了。”
“我去夜海城了。”余鹤似乎也不想多解释,只是敷衍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没钱么,怎么又走昨天的老路子吃饱喝足后被人打一顿扔出来?”玉梓眯着眼睛,虽然表情是在笑,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少冤枉人,我是去赚钱的。”
“赚钱?”玉梓冷笑一声,然后伸出手,“钱呢,我看看。”
余鹤长叹一声,心道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啊,这年头哪有日结工资的工作,都得一个月一发,还没有五险一金。
“好了,别在这里像审犯人一样,等我领到工资给你买礼物,乖啦,回去睡觉。”
余鹤说罢,打算绕开玉梓回房间休息。
只是刚走两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回头打量一番,赫然发现,白天给玉梓用竹编扎的那只小鸟被他穿了根红绳挂在了脖子上。
余鹤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逗弄之心瞬间燃起。
他倒退回去,笑嘻嘻地看着玉梓:“怎么,你该不会这么晚了还站在冷风中等我回家吧。”
月黑风高,玉梓红了脸,但是余鹤看不出来。
“自作多情,谁要等你,我只是恰好起夜而已。”玉梓说着,还傲娇地冷哼一声。
余鹤一挑眉,忽然伸出手,冷不丁地抓住了玉梓的手。
玉梓哆嗦了下,忙抽回手,嗔视着余鹤。
余鹤在心中暗暗发笑。
这小子的嘴怎么比死鸭子还硬,这小手冷的像冰块一样,还说什么起夜,最起码也在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吧。
“明天,天气很好,所以你要陪我放纸鸢。”玉梓高傲说道。
“好好好,那你要早点睡,不然要是赖床,我又要凶你了,知道么。”
玉梓瞪了余鹤一眼,一甩手,步履蹒跚地回了房间。
这一次,余鹤特意记得过去看一眼玉梓房间的窗户有没有关好。
事情处理好以后,他才终于把自己交给了那张梆硬的小木床,沉沉睡去——
————————
回顾过往的二十多年,闹钟这种令人饱受摧残折磨的反人类设计已经荣登余鹤最讨厌的物品榜首。
但今天,在这个没有闹钟的年代,取代闹钟来讨人厌的,变成了那个前几天还躺在床上悲天悯人的病秧子小少爷。
不到六点,余鹤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打着哈欠睁着酸涩的双眼下床开门,一开门,便探进了一清秀的小脑袋。
玉梓就站在门口扶着墙,双眼清亮有神,手中还拿着那只奇丑无比的绿巨人风筝。
“你还说我呢,这都几点了,别人早都起床干活了,你怎么还躺在那。”
玉梓不满的撇嘴说道。
望着门外还未完全亮起的天际,余鹤的起床气又要发作,但看着这小少爷明明在生气,嘴角却含着一丝期待的笑意,他瞬间又什么气也没有了。
余鹤拖着沉重的身体穿衣洗漱,匆匆从厨房抄过一只馒头,咬在嘴中,一手拿风筝,一手牵着一直在拒绝他的小少爷慢慢向后山走去。
七点钟,太阳公公终于于山的那头探出了他羞涩的圆脸。
光耀万丈,将大地都染成了金色。
余鹤深吸一口气,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玉梓瞧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一口气。
清新的空气,仿佛将自己肺中的污浊都净化了般。
“来,小祖宗,你牵着这个滚轮,不要扯到线。”说着,余鹤拿起风筝,拉动长线,走到距离玉梓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
微风吹来,余鹤瞬间松了手,风筝立马飘上天空,打了个转儿,又没气儿了一样蔫了吧唧地落了下来。
“线太长了,你到底放没放过纸鸢啊。”玉梓在一边不满喊道。
“你话也太多了,我这不是在摸索技巧么,哪有一次就成功的。”
余鹤说完,收了收线,双手举着风筝等待着下一次微风拂起。
摆弄了大概半个小时,这只奇丑无比的绿巨人终于顶着他那张原谅色的脸,打着旋儿慢慢飘向了上空。
风筝线被扯得一阵紧绷,在余鹤的提醒下,玉梓这才迟钝地开始放线。
“飞,飞起来了!”玉梓的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
余鹤则在他周围用脚拨弄开那些具有危险性的石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玉梓的表情。
这孩子好像以前只看过别人放风筝,恐怕也是第一次尝试,开心的不得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他胸前的那只竹编小鸟随着他细微的动作一晃一晃。
余鹤看着他,佯装不屑地笑了声。
“喜欢么?”余鹤问道。
玉梓根本没时间理会他,对于余鹤的询问充耳不闻。
“你可以站在原地,让纸鸢自己飞。”
玉梓自然不从,好不容易走出那间昏暗的小屋,好不容易摸到了自己一直艳羡的纸鸢,这么傻站着多没劲啊。
他慢慢往后倒退,双眼紧紧盯着飘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风筝,笑得如同春花般灿烂。
但是,正应了那句悲惨的老话——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余鹤活了这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能右脚绊左脚,然后双手还不舍地抓着滚轮,宁愿自己摔个狗吃屎也不撒手的人。
帮他清理掉周围的小石子有什么用。
但是眼见着那生活能力为零的小少爷摔了个屁股敦之后还尼玛开始大头朝下,颇有继续往下滚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