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备注:娇滴滴、软萌萌、甜糯糯的孟梨突然穿越了,一觉醒来往镜子前一站,发现自己穿成了一个穿绿军装的痞帅男生,惊得差点再度猝死然后她抖着手按住胸口,发现自己只是外貌像男生,身体仍然是个女生,便松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原身的记忆又告诉她,她从小就被女当男养,除了父母没人知道她是女生,而且她现在手下小弟无数,是众多男生口中的无敌老大这……孟梨眼一黑腿一软还是栽了下去……为了好好活下去,孟梨努力掩藏娇萌本性装大佬,然后装着装着,发现手下小弟们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微妙诡异,日常相处也变得怪怪的……孟大佬小弟团:是老大一天比一天娘了?还是我们单身久了,看个男人也眉清目秀了?*但凡认识的人都知道,孟离和季琛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为了不惹到季琛,孟梨每每看到他都绕着道走有一天实在绕不开了,她单刀赴会眼见着季琛低头靠到了她耳边,孟梨吓得闭上了眼睛结果季琛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喂,你喜不喜欢男人?”孟梨:(⊙w⊙)☆、【001】寒冬腊月,院里老槐树下的石槽底起了冰壳子。冷风扫过细如墨线般的树梢,梢头曳曳动了几下,便渗落下一片片雪花来。风重打在棉布门帘上,暗色布面随着震几震。忽而从帘边缝里伸出个小脑袋来,往外头瞧一瞧,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门帘内,“小脑袋”转头看向正坐在火盆边的花发老太太,用奶里奶气的声音说:“奶奶,又下雪了。”说完掖好棉布帘,回到火盆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伸出胖乎乎的手来烤火。火盆放在方桌前,沿口掉了一圈瓷,锈迹很重。盆里炭块黑下范着红,火星明明灭灭。老太太用火钳拨了拨炭火,“自打冬至以来,这是第三场雪了,应是个好年头……”小脑袋张着自己那两只肉肉的小手,接不上老太太的话。什么是好年头,她不懂,她才四岁半。她眼里只有炭堆里埋着的几个红薯,睁大了眼睛盯着瞧,问老太太:“奶奶,红薯熟了没?”老太太收回了火钳子,“还没呢。”小脑袋咽了咽嘴里生出来的口水,“好香呀……”……孟梨刚有了些意识,便听到了那一句有如隔了层玻璃一般的隐约奶音——奶奶,又下雪了。之后是一老一少在对话,一直没停。声音从飘忽隐约空幻到一点点真切起来,落在耳膜上,仿佛就在身边。孟梨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暗红色的房梁。一老一少的声音还没有停,老太太声音带笑,显得格外慈祥:“是什么好东西么……”那奶里奶气的女娃娃说:“就是好东西呀……”脑子里仿佛塞了棉花,心跳快得很是厉害。孟梨一时间缓不过神来。在醒来之前,她记忆的终点是自己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儿童而沉入了湖底。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现在却醒过来了。按照常理来说,她如果没死,现在应该躺在医院才对。可是她现在躺的地方,明显不是医院。脑子里空洞洞的一片空白,这感觉并不好受,孟梨抬手按住太阳穴,本能地坐起身子。结果刚一坐起来,她就发现自己的长发没了。怪异和紧张感猛地从心底漫开,孟梨落下目光,只见自己身上穿的不是病号服也不是自己的蓝白色校服,而是一件国防绿军装,很老很土的款式。眼睛猛眨几下,一切都没变。呼吸在瞬间绷紧了,孟梨慢滑手指,下意识摸到头上,发现头发只还剩下约莫一寸!她是想尖叫的,但声音闷在嗓子里出不来。于是她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随便趿了床前的懒汉鞋,面色紧张地在屋里看了一圈。屋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管是三屉桌还是樟木箱还是木板床,都陌生到让她害怕。心脏跳得越发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带着太阳穴也跟着剧烈跳起来。孟梨绷着神色草草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一面下沿印红花的旧镜子上。镜子镶在一个旧款式的梳妆台上,她拖着步子两步扑到梳妆台前。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结结实实吓一跳。镜子里哪里还有十七岁如花少女孟梨,有的是一个穿着国防绿军装,留着寸头,眉眼间皆带着痞气的十六七岁少年。孟梨一时间紧张坏了,忙伸手按向自己胸口。她想着自己别是穿越了,更别是穿成了一个男生!然而手掌下的触感告诉她,她现在还是个女生,这便下意识稍松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孟梨脑子里猛地一抽,忽然有大量的记忆强行涌入她的脑海。霎那间不能细捋,她首先揪出来的一根记忆是——她现在叫孟离,是个女生,但从小就被女当男养,除了亲生父母以外,没人知道她是女生,而且她现在手下小弟无数,在四九城名气冲天,许多人都尊称她一声“三爷”……这一条记忆一揪出来,孟梨眼一黑腿一软,“轰”一声又栽了下去……房间门外,五岁的女娃娃糖圆儿,扒在木门缝里,把屋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睛里。她没有多余的想法,只回头对她奶奶程奶奶说:“奶奶,他醒了,又倒下了。”程奶奶听得糖圆儿的话,忙从火盆边起身,走到糖圆儿身后,往屋里瞧,“真醒了?”糖圆儿直接仰起头来看程奶奶,点点头,“我看到他下床来的,照了照镜子,又倒下了。”程奶奶看到孟梨已经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了梳妆台前的地上,不再多问糖圆儿什么,忙推开门进去,到孟梨旁边,拉起她的胳膊把她横抱起来,送床上去了。程奶奶如今将近六十岁,身体还算健壮,但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孟梨再抱回床上躺着。放下孟梨后她就大喘了几口气,在床沿儿上坐下来休息了会。糖圆儿着也没闲着,能帮不能帮的,伸出小手掺和着又扶孟梨又扶程奶奶。程奶奶坐在床沿儿上喘气的时候,她像模像样抹了一下额头,掐着腰喘粗气道:“奶奶,他这是好了么?”程奶奶缓过了几口气,拉被子给孟梨盖上,“谁知道呢,你妈不是说了,医院里的大夫说他只怕醒不过来了。这还是个命硬的,躺了这么多天,还自个儿爬起来了。”糖圆儿小脸上满是认真,“醒了是好事儿呀。”程奶奶笑一下,站起身来,“糖圆儿你看着,我冲碗糖水来。”糖圆儿站在床前,看着程奶奶出去,转头盯着合眼不动的孟梨盯一会,又看着程奶奶端着个白瓷碗进屋。等程奶奶到床边,她往旁边让了让。程奶奶和近来这些日子一样,坐在床边把糖水一勺一勺硬喂给孟梨。她对孟离没感情,照顾她都是因为后搭上了祖孙这层关系。她儿媳顾慧娟把孟离从医院接回来的时候就说了,这孩子大概率活不成了,咽气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哪知道不但没咽气,还诈尸般地从床上下来了。能活是好事,能活是造化。程奶奶收回碗勺,多看了孟梨两眼,心想刚才爬起来那一会,别是回光返照就好。***孟梨再次陷入昏迷后,又躺了大半个小时才醒过来。这回醒来,她没有再紧张失措地翻坐起来照镜子,而是静静呆呆地躺着,慢慢眨巴着眼睛,把自己脑子里凭空多出来的所有记忆都仔仔细细捋了一遍。她确实穿越了,穿到了1976年年初的北京,穿到了这个叫“孟离”的假小子身上。这个孟离与她同岁,今年也是十七岁,读的也是高三,再过一学期即将面临毕业。但这个孟离上学不学习,专干逃学打架出风头那些事。因为年份特殊,现在整个北京城都很空,大人们忙着闹革命,再大点的孩子都毕了业当兵或者上山下乡插队去了。留下来的,就是他们这些半大小子。说起来不夸张,这时候的北京城是属于他们的。孟离因为没人管又会打架,这两年混成了一方霸主,现在手下小弟无数,是四九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和她一样赫赫有名的,还有一个季琛。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季琛自然也就是她的死对头。孟离是胡同里长大的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季琛则是机关大院里的孩子,本就是天然的死敌。两边谁也瞧不上谁,谁也不服谁。孟离这一回会折进医院,并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也是因为和季琛那一帮人茬架伤的。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季琛自己也伤得不轻。只不过,把砖头拍到孟离后脑勺上的人不是季琛,相反季琛所受的最重一击,是孟离给的。经此一回,两人间的仇怨怕是结得根生蒂固了。至于孟离的家庭,六六年的时候她爸犯错接受改造,她妈顾慧娟为了和她爸彻底划清界限,在六八年的时候提出离婚,随后很快嫁给了现在的丈夫程春良。程春良妻子因癌症去世没留下孩子,结婚两年后,程春良和孟离的妈妈顾慧娟生了糖圆儿。现在顾慧娟又怀上了第三胎,约莫是想拼个儿子出来。自从顾慧娟把孟离带到程家以后,对她很是嫌弃刻薄,好像她是路边捡来的。孟离在程家受足了委屈,憋着一口气学会了打架拔份儿1,之后便结交了一帮哥们在外面混日子,活得无比逍遥自在。可这无比逍遥自在的生活放到孟梨头上,就……孟梨抿住嘴唇,心底拔凉……作者有话要说:1把份儿:出风头本文架空七十年代的北京,但作者没去过北京,也没呼吸七十年代的空气,写文全凭资料和想象,所以可以直接当成架空来看,一切都以文中设定为准,请勿联系实际如果有宝贝实在对背景相关感兴趣,可以去看看管虎导演冯小刚主演的《老炮儿》☆、【002】糖圆儿收着一条小短腿坐在床沿儿上,用报纸包着一颗烤焦了皮壳透黑的红薯,一边目光动也不动地盯着孟梨,一边放在嘴边啃,啃得满嘴乌漆黑。她张合着一圈黑的小嘴巴,认认真真地问孟梨,“你在想什么呀?”从再次醒来后她就在眨眼睛发呆,一句话也没说,表情从呆木到凝重,现在瞧着都快哭出来了。孟梨有点回过神来,酝酿了一下收住表情。她现在是一个叱咤四九城的血性大佬,北京话里有个专有的名词叫“顽主”,当然不能再哭哭啼啼的。表情收住了,她转过头看向糖圆儿,虚声问她:“你奶奶呢?”糖圆儿又咬了一口黑红薯,仍旧认真道:“她去给你打蛋汤了啊,怕你饿着了。”孟梨点点头,低声应,“哦,谢谢。”糖圆儿眨巴眨巴两下眼睛,微微睁大,“你还会说谢谢呀?”目光不自觉晃了两下,孟梨想想孟离平时的所作所为。自从在北京城混出地位厚,她是基本不来程家,偶尔来也准没好脸,对所有人都不热络,包括她的亲妈顾慧娟。孟梨抿抿泛白的嘴唇不说话了,怕说多了暴露什么。她仍还收回思绪忧愁自己的,但已经刻意控制表情了,忧愁着忧愁着,最后就望着房梁在心里叹气,同时自我安慰——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既来之则安之,孟梨不去想那些没用的了。一阵一阵的饥饿感从胃里席卷上来,她把目光再度转回糖圆儿脸上,酝酿片刻,学着孟离的语气口吻,自以为霸道地开口:“喂,小孩儿,把你的红薯给我!”因为身体虚弱,孟梨的声音听起来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霸道,反而还有点软软的。糖圆儿现在一点也不怕她,把红薯往回一收,护在怀里蹭下床,“笃笃笃”跑了。孟梨:“……”记忆中不是挺怕“她”的么?要什么给什么的不是?糖圆儿护着烤红薯刚跑出房间的门,就迎面撞上了打了门帘进来的程奶奶。她险些撞程奶奶怀里,吓得程奶奶忙端稳了手里的蛋汤,嗔她一句:“跑什么?”糖圆儿拿着红薯,跟程奶奶告状,“他又要抢我东西!”人就在里头躺着呢,那还是个脾气古怪的孩子。程奶奶没出声多说什么,怕说错话激毛了那脾气暴躁的孩子,于是默声端着蛋汤继续往房间里去。糖圆拿着红薯躲在程奶奶后头,又跟她一起进屋里去。到了床边,也仍是半躲在程奶奶身后。程奶奶把手里的白瓷碗放在床头的梳妆台上,伸手扶孟梨起来,客客气气地和她说话,“你这都躺了多少天了,喂不了什么吃的,也就喂些糖水米汤给你喝,现在应该饿坏了。”孟梨确实觉得自己快饿坏了,刚才闻到糖圆儿手里那烤地瓜的香味,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现在又闻到了蛋汤的香味,更是生了一嘴的口水。她坐起来接下程奶奶手里的白瓷碗,送到嘴里就是一大口,几乎就是把蛋汤灌下去的。任程奶奶在她面前叫她慢点,别烫伤了嘴巴肠子,她也没有慢下半分。一口气把一碗蛋汤喝到了肚子里,胃里稍稍暖起来舒服了一点,孟梨把手里的白瓷碗送到程奶奶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吗?”“有,我再给你盛去。”孟梨喝下第二碗蛋花汤,又吃了个外屋正厅火盆里烤的红薯。这红薯皮壳焦黑,完全是因为她突然醒过来闹的,导致程奶奶忘了在火盆边盯着,给烤糊了。身体里有了力气,浑身也舒服了,孟梨继续在床上躺下来。程奶奶让她好好歇着,端了碗带糖圆儿出去。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孟梨睁眼躺着不动。也就这会儿,才有闲心转头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即便是皇城根下城市居民,这房间里的东西也不多。除了孟梨身下躺着的木板床,余下也就一个梳妆台、一只樟木箱子和一个两人宽的衣柜。东西都是同一种颜色,土旧土旧的。房间有木门,上一半是木格子,后面镶着玻璃。玻璃后头又挂着碎花布帘,此时只拉了一半,从剩下的半块玻璃瞧出去,能瞧见墙角里摆着的脸盆架子。扫两眼就看完了,孟梨又把目光收回来发了会呆。她慢慢眨巴着眼睛,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以“孟离”的身份活下去。与这个叱咤四九城的孟离不一样,孟梨自己是个娇弱偏胆小的女生。没穿越之前,她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每天除了学习考试,生活里基本就没有其他什么事了。她在心里想,不能让人发现她与以前反差太大,那就只能模仿原身孟离的性格脾气。胆小娇怯是要不得了,她得痞起来横起来。孟梨就这么呆呆木木地在床上又躺了一阵,躺到最后,她的注意力就全被身上不爽利的感觉给吸引走了。说起来不止不爽利,后背还痒痒得很,痒得她一会挪身子蹭几下。蹭也不解痒,孟梨伸手到背后挠了两下。然挠完也只是暂时解了一下痒,并没有除掉浑身的不舒服感。于是她定目想了一会,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去,找了家里的脸盆洗澡桶忙活了起来。程奶奶和糖圆儿还在当间儿里烤火,看孟梨出来,谁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像看戏一般,看着她下了床忙进忙出,去大缸里舀水放到炉子上烧,烧热了又倒去房间里……最后她在洗澡桶里添满热水,挂起了蓝色塑料洗澡帐子,拉满房门玻璃格内的碎花布帘,插起房门里面的小插销,洗澡去了……等房门被反锁上,程奶奶收回了目光,嘀咕了一句:“不走了?我还以为又要出去呢……”这孩子近两年可没怎么在家呆过,他就没当这里是他家。孟梨压根儿没在意程奶奶和糖圆儿看她的目光,她忙里忙外准备好一切,就立马在房里脱起了衣服。每脱一件衣服,空气里的冷就往皮肤上多渗几分。好在屋里生了炉子,也不算太冷。脱完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孟梨便见“自己”的胸部紧紧缠着宽布条儿,把胸部裹得很平。身为一个十七岁少女,她这身子发育得已经很不算了,也真是难为这么藏着。孟梨不管这些,扯掉布带直接钻进洗澡帐里。帐里聚足了热气,撑大起来像个半透明的蓝色大气球。在水里泡得脸蛋通红,孟梨开始自己给自己搓泥儿。一寸寸一点点,把浑身搓得一样红彤彤。浑身洗得干干净净也就舒服了,孟梨换上洗澡前找好的普通袄子和布褂子。这些都是七十年代人穿的衣服,不是土灰色就是土蓝色,呼应着这个时代特色。这个时代当然也有流行,最时髦的衣服是军装。甭管是谁,只要弄身军装那么一穿,如果最好能弄身将校呢大皮靴穿着,那就是大街上最靓的崽儿。孟梨换下去的那身国防绿军装,不是原身自个儿的衣服,都是从大院子弟身上扒来的。大院子弟不愁没军装穿,什么时期解放军的衣服都能搞到,都是家里大人的。☆、【003】把洗澡帐收起来,洗澡水一盆一盆倒掉后,孟梨累得气喘嘘嘘地坐在床沿儿上休息。虽然原身有力气,但她自己是个受不得累的人,做点事就累哈哈的。手撑床沿儿坐了一会后,孟梨又觉得脸上干巴巴的,便起身在梳妆台上找了一气。结果梳妆台上只有一把红木梳子和一些杂乱的东西,并没有抹脸的东西。再想想,这个房间平常都是程奶奶和糖圆儿睡的,没有抹脸的东西也正常。想好后孟梨转身打开房门出去,看外面没人,便直接穿过当间儿往顾慧娟和程春良的房里去了。到了顾慧娟的梳妆台上看看,果然有雪花膏。扁扁的圆形铁盒子,黄色的盖子上印着“友谊护肤脂”五个字。孟梨伸手拿起雪花膏,拧开圆形铁壳盖,像看什么新鲜物一样送到鼻子变闻了闻香味。闻完用食指抹一点白脂膏出来,先点在鼻子上,之后又点在额头下巴和脸颊上。等她点完脸上五个位置,拧上铁盖子放下雪花膏,目光无意识一瞥,忽瞧见房门的门框上趴着个人。她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猛捂住胸口。也不知道糖圆儿什么时候进来的,什么声响也没有。她这会儿就趴在门框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孟梨。孟梨压住一口气,看着她问:“怎……怎么了?”糖圆儿没说话,转头就跑了。跑出挂棉布帘子的大门,冒几步路的雪,跑进她家厨房,睁圆了眼睛小声跟程奶奶说:“奶奶,他在偷用妈妈的雪花膏……”程奶奶不当回事,继续做自己的饭。那混账孩子大约是不走了,她今晚还得多烧一碗饭。孟梨不管神神叨叨的糖圆儿,抬手把脸上的雪花膏抹开拍了拍。脸蛋润了,还香香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因为外面雪沫子飘得正大,孟梨收拾清爽以后也没出去。她这会儿身子还虚,受不得冷风吹。在屋里等到程奶奶端着吕饭锅子进了屋,听她唤她,“帮奶奶搭把手,把桌子抬出来。你妈快下班到家了,菜在大锅里温着,等会儿盛了就能吃。”孟梨没多说二话,过来伸手帮程奶奶把塞在长几下的方桌抬出来,让她把吕饭锅子放在桌子一角。吕饭锅子此时正烫,程奶奶还在下头放了块抹布。抬好桌子后,孟梨顺势在旁边的床上坐下来。程家在这一进的四合院里有三间房,当间儿也没放几个物件儿,一张床一张长几和一张方木桌子。这些桌几都是实木打了漆,长几上放着个很旧的半导体收音机。孟梨没在床上坐一会,顾慧娟和程春良下了班一起到家。两人在门帘外头的廊庑下掸身上的雪,和东西屋的邻居说着话,不过都是些家常,念叨这雪一场接一场地下。东西屋邻居的声音不见了,又听到程奶奶的声音,“孩子醒了。”顾慧娟似乎并没有惊喜,“怎么醒的?”“那就睡着睡着自个儿爬起来了,还能怎么醒的?起来后自己还洗澡换了身衣裳呢,瞧着气色各方面都不错,也没再喊哪里还疼,应是没什么大碍。”程奶奶说着话打起门帘进了屋,把手里的碗筷都放下,对孟梨说:“你妈到家了,过来吃饭吧。吃了饭早点睡下,再养个几天应该就差不多都能好了。”孟梨点点头,还没从床上直腿起来,她的亲妈顾慧娟端了一盘菜进了屋。顾慧娟也没看孟梨,到桌边放下手里的菜,直接说:“都伺候到跟前儿了,请您吃饭吧。”孟梨听得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但她没出声搭理。毕竟眼前这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同志,是她现在名义上的亲生母亲。说是名义上的,一来孟梨没办法真拿她当亲妈。二来,这顾慧娟对待原身,从来也没真的像个亲妈。拥有原身的记忆,孟梨知道“自己”不招顾慧娟待见。身为一个拖油瓶,一个多余又让人讨厌的讨债鬼,她平时在顾慧娟那里得到的最多的,就是嫌恶的表情和话语。要不是顾慧娟待原身实在刻薄,让她无依无靠被人欺负,她哪能出去打架不要命,又怎么会混成四九城有名的霸主,平时连家都不回。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疼她,她也便没有任何顾虑和牵挂,还惜这命干什么?这一次也就是她不惜命,把命给丢了。而原身虽然在外面横,但在顾慧娟面前从来没有嚣张过。她原本就是个孝顺孩子,面对顾慧娟的冷眼嫌恶,最多也就是冷脸走人,直接不理她不见她。孟梨刚穿越过来,还没有真正适应新的身份,自然也不多说什么。她到油渍很重的餐桌边坐下来,安静等着顾慧娟、程春良和程奶奶、糖圆儿陆续在桌边都坐下来,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孟梨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其实没什么胃口。穿越前大鱼大肉都是想吃就吃的,而这会儿餐桌上摆的,只有咸菜炒肉丝、大白菜炖粉条、腌萝卜干酱黄豆。白瓷碗里放的馒头有两种,一种是粗粮的,一种是细粮的。不管粗粮还是细粮,每户每月都有定例,要买都得用粮票。粮票用完了,钱再多也买不到一星粮食。孟梨没多想,伸出手就去拿那白面馒头。结果手指连馒头都没碰到,就被顾慧娟拿筷子猛打了一下。孟梨疼得一下缩回手,微蹙了眉,看向顾慧娟。顾慧娟拿筷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稀饭,不咸不淡道:“每家每户每月就那么点细粮细面,你吃了,奶奶和妹妹吃什么?”这话听着没毛病,尊老爱幼是理应的。可她顾慧娟自己伸手拿的,那也是白面馒头。孟梨屏着一口气没说出话来,在她旁边的程奶奶笑了笑。她拿了白面馒头送到孟梨面前,温和道:“我吃不吃有什么要紧的,孩子刚醒过来,多吃点好的养一养身子。”顾慧娟不为所动,伸筷子往咸菜肉丝里去,“一家每个月就两斤鸡蛋,她今天一下就吃了两个,这还不算补的?妈,她身子刚硬,不用这么补。”程奶奶没接顾慧娟的话,拿着白面馒头在孟梨面前,“接着啊。”孟梨看着顾慧娟,又看看眼前的馒头,到底没接。孟梨低头搅一搅碗里的稀饭,搅散了热气,大口几下喝完,拿粗面窝头就了两口咸菜肉丝和大白菜粉条,便起身回屋里去了。她放下筷子一走,餐桌上的气氛倒好了许多。说到底,就她一个姓孟的多余,在这家里不尴不尬。孟梨坐在屋里发呆,心头闷闷的。她穿越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说不委屈是骗人的。可是她委屈又有什么用,这会儿没人护她了。让她受委屈的是亲妈,旁人能说什么?孟梨抬着眼睛望向房顶,不让眼眶变湿,也不准自己哭。如果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常态,哭又有什么用?☆、【004】孟梨独自在房间里调整好心情状态,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吃完饭以后,顾慧娟帮程奶奶收拾碗筷。她一边收拾,一边在那絮絮叨叨,“养这么大有什么用,成天在外面混日子,吃完饭连个碗筷都不能帮着收拾。”程奶奶到底是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只道:“孩子还小嘛。”顾慧娟嗤笑一下,“都快十八成年了,她这还叫小呢?西屋的永梅,东屋的邵军,跟她都是同一年生的,哪一个不比她省心省事有出息?”程奶奶没再多说什么,抱着碗筷出去了。孟梨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朵里,心里告诉自己顾慧娟说的是原身,可实际上,顾慧娟此时就是在说她。她现在就是孟离,不是她自己。孟梨坐在房里一直也没出声,外头歇下来一会儿后,糖圆儿突然又推了房间的门,探头进来跟她说:“妈妈说,让你还是睡到外面来,今晚我跟奶奶睡屋里。”这话孟梨听得懂,程家拢共只有三间房,原身早些年没出去混的时候,在程家没有房间住,睡的就是当间儿里那张小床。程春良和顾慧娟睡东头房,程奶奶带糖圆儿睡西头房。大约因为她受伤躺下了需要静养,所以才把程奶奶的房间让出来给她睡了。原身本就是个多余的,孟梨这个穿越者,自然更厚不起脸皮把自己当成是程家不可缺的一份子。能给她张床不让她露宿街头,她已经该感恩了。孟梨抬眼看了下糖圆儿,回了她一句:“知道了。”糖圆儿得了话,缩回小脑袋就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孟梨直接到当间儿的床上躺下。程奶奶倒是十分客气,过来找她,还让她到屋里睡去,但她没去。程奶奶拽她也不起,最后只好摇头叹气,自个儿进屋去了。到了里头带糖圆儿躺下,仍是叹气。孟梨躺在小木床上没有困意,一直等东西两间房里的灯都拉了,她也还是没有闭眼睡觉。越想越觉得憋闷,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坏事了,要受这种惩罚。若是能回去,她付出所有代价都要试试。可眼下这么瞧,她应该是回不去了。一直闷着一口气想到夜深,孟梨方才睡着。睡着后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并没有穿越到七十年代,她爸妈给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有山珍有海味。她狼吞虎咽拼命往嘴里塞,差点把自己噎死。就在要断气的那一刻,孟梨被关门声猛地吵醒过来。她在微蒙的晨光里看到程春良和顾慧娟出门,也只是看了看。看完了翻个身,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回笼觉。天这么冷,没人想那么早出暖被窝。等孟梨再醒过来的时候,顾慧娟和程春良已经不在家里了。她心情放松,起来洗漱吃饭。在她洗漱完去顾慧娟房里找雪花膏擦脸的时候,发现梳妆台上的雪花膏没有了。还是糖圆儿趴在门框上,看着她说:“妈妈不让你用,收起来了。”孟梨看着糖圆儿稍愣了愣,自然立马就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