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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宿敌和我同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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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宿敌和我同寝室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临近年关,秦祝枫生意上的应酬更多,一大早就出去了,家里只剩下魏清琏和孩子们。

厨房里的佣人赶紧答应着,很快就把温着的早餐端了上来,中式的三鲜蒸饺、香菇瘦肉小笼包、八宝粥摆了一盘子,另外还有一盘子是西式的火腿三明治配煎蛋,旁边摆着一杯进口低脂牛奶。

魏清琏抱着好婴儿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温柔笑着:“不知道你现在口味有没有改变,就都弄了些。你爱吃什么,就直接说,我下次也记得专门叫他们弄。”

秦渊看了看她毫无芥蒂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点微微的过意不去。

这个继母文化水平不高,可是脾气倒也是真的好,自从嫁给他父亲后,在家里也算是个尽职的家庭主妇,对秦祝枫异常温柔听话不说,对他这个继子的生活也算是照顾得妥帖,无可挑剔。

“谢谢魏阿姨费心了,我都可以。”他礼貌地颔首,声音和气了些,“以后家里早上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单独为我做。”

魏清琏嫣然一笑:“没关系的,你吃得好最重要。”

秦渊一边夹起,一边温和地看者她怀里的小婴儿:“小欣的眼睛真好看,像妈妈呢。”

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从来都叫人心里柔软,几个月大又正是胖乎乎惹人喜爱的时候,他虽然对魏清琏不太待见,可是面对着这个新出生的小妹妹,却还是从心底里喜欢着。

魏清琏随手逗了逗孩子,却幽幽叹了口气:“我倒希望生个像爸爸的男孩子。”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秦渊心里别扭,只得默默低了头吃粥,半晌才说:“女孩子和男孩子没有区别的。一样可以深造学业,一样可以继承家业,一样可以参与企业管理。”

他抬头静静看着魏清琏,终于还是决定再说几句:“阿姨您热爱种花烹饪、喜欢教子育儿,当然也很好。但是思泉和小欣,她们都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无论是父母还是兄长,要做的都是尽力给她们富足的生活、良好的学习环境,然后让她们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越俎代庖。”

魏清琏低着头,唇角不知道是哀怨还是自嘲:“女儿终究是女儿,你父亲还是指望儿子能撑起来这个家的。到时候,我只求你爸能看在也是亲身骨肉的面子上,给她们多分点嫁妆,我就感激不尽了。”

秦渊无语地看着她,心里又是惊诧,又是极度不适,忍不住脱口而出:“魏阿姨,您以后少看点古装宫斗剧。”

她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怕是农村的姑娘都不见得说的出来,这么凄婉隐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哥哥马上就要夺权逼宫、再把继母和妹妹赶出家门了呢。

果然不该和这个女人聊天的。上一刻还对她的贤惠稍有感激,下一刻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要听她这种穿越剧的台词。

魏清琏脸色涨红了,还要说话,秦渊已经匆匆喝下最后几口粥,站起了身:“魏阿姨您忙,我上去看书去。”

快步上了楼,他关上了房门,坐在了桌前。

上午阳光正好,桌面上的手机安静地摆在那里。他飞快地看了一眼,竟然不敢去打开。

……幸好这个人不在眼前,不用面对面看着彼此,不然的话,他简直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眼睛,他的嘴唇。

可是显然害怕什么就来什么,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响铃,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是阮轻暮!

他飞快地抓起手机,看着那来电头像,心跳忽然猛然加速。

几乎是慌乱又糊涂的,他第一时间按下了拒绝键,然后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该说什么?怎么面对那清亮又熟悉的声音?……

手机店里,阮轻暮诧异地看着响了一声又挂断的电话,又拨了一次。

!?又断了?

“老板,你这新手机有问题,呼不通!”他皱着眉,“换一台。”

老板急了:“怎么可能,这都是为了迎新年刚进的新机子,你再试试?”

阮轻暮按了免提,直接再拨了一次,果然又立刻断了。

“是吧,三次都是响一声就断,这不是有问题才见鬼。”

老板拿着手机,啪啪按了一串自己的电话号码,立刻,旁边他的手机响了。他松了一口气:“看!好的,打我的电话正常啊!”

阮轻暮狐疑地皱着眉,随手拨了方离的电话,很快,那边也接了起来,声音柔柔的:“阮哥,你找我啊?”

阮轻暮揉揉眉心:“没事,我试新手机呢,挂了啊,下午见。”

秦渊这个大猪蹄子,干什么连着挂他电话!就算有事不能接,发个短信说一声不会?

“行了,没坏就行。”他登录了新手机的微信,“1600元是吧,买了。”

“1680啊!”老板苦着脸,“你一张嘴又给我减掉80,我卖一台手机才挣100块,”

阮轻暮叹了口气:“老板,不瞒你说,这钱我没找家里要,全是自己一分钱一分血泪打工挣的。”

老板斜眼看着他:“打什么工啊?”

阮轻暮一脸哀痛:“穿奇形怪状的衣服,站着给几千人看,还求她们买打折东西。”

老板一拍大腿:“我也干过,那是累!”

阮轻暮吃惊地看着他:“看不出来啊老板。”

就这矮壮的身材、扁圆的憨厚面相,也能直播带货?

“在商场扮小丑发传单嘛!我年轻时也干过,一天下来腰酸腿疼。行了行了,一千六你付钱吧。”

……阮轻暮拿着新手机,兴高采烈地往文化街赶。

昨天的生意更加火爆,瑞姐当即就把三天的工资全提前结算了,原本是不到两千的,直接给了个两千整。

除了手机的钱,剩下再凑凑,也够去取画框装裱的了。

刚坐上公交车,秦渊的微信终于到了:“刚刚在和家里人聊天,不方便电话。现在好了。”

阮轻暮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上,大太阳晒得他昏昏欲睡,心里又暖又宁静,忽然心血来潮,点了一下视频通话。

秦渊在那边,蓦然一愣,小心翼翼地又给按断了:“怎么了?”

阮轻暮有点不高兴了,干嘛三番两次拒绝他呀!

“买了新手机啊,我试试各种功能好用不好用,配合一下。”他蛮横地回,“不配合我就找别人了啊!我去和方离裸聊去。”

屏幕亮了,视频通话页面迅速地闪烁着,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接了起来,笑吟吟地刚一看画面,就皱起了眉。

难怪不和他通话,这明显是生病了吧。

他心疼地看着镜头里神色憔悴的秦源,再看看他明显的微青眼圈和红血丝:“是感冒了还是什么?感冒就不要勤洗澡了啊,一大早的怎么头发全潮的,能不能不要这么爱干净?冬天少洗一次澡不会怎样的!”

秦渊静静地听着,偶然抬头看他一眼,又飞速垂下眼帘,不太和他的眼神交流:“没有了,只是微微有点头疼。”

阮轻暮不说话了,半晌才幽幽说:“你快去休息,挂了吧。”

秦渊这种人,多累多难受都不会说出来,现在亲口说头疼,那一定是病得厉害了。

那边那个后妈大概率是不管不问的,也没个人真心照顾。

秦渊的眼睫在画面里轻颤着,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好,等你晚上结束直播,我睡好了再找你。”

想了想,他又低声加了一句:“原先我爸叫我过完正月十五再回去的,我待会儿打算和他说,过完初三就回去。”

阮轻暮“嗯”了一声:“那你家人会给你过阴历生日不?”

上次在秦渊家里他说过,他出生时是在除夕,但是现在的人基本都是过阳历生日了,没人会记着每年一变的阴历生日。

秦渊说:“不会,都是过阳历。”

阮轻暮的心情忽然跳跃地如同小鹿:“那你回来,我给你补庆祝阴历生日。”

秦渊的声音柔和,眼睛里方才的困倦也渐渐散去,恢复了清明透彻:“嗯,我想看生日礼物。”

阮轻暮笑了,微微有点得意:“我这就去取呢。”

两个人默默在视频里对视了一忽儿,公交车报站声响了,阮轻暮跳下了车,看着秦渊要挂电话,阮轻暮又忽然低声叫:“等等!”

身边街道行人匆匆,没人注意,他悄咪咪地单手对着屏幕比了个小小的爱心手势:“小病人,记得吃药去。”

望着屏幕上迅速飞红起来的俊朗面庞,他飞快地把手机揣到兜里,低垂着头,把连帽卫衣的帽子扯下来,挡住了发烫的脸。……

大年三十终于到了。

今年的除夕应景地下了点小雪,城市里虽然被初雪装点得银白一片,可是四处张灯结彩,也不觉得肃杀冷清。

秦家的别墅里更早早布置上了中式的大红灯笼和春联,庭院里新采购了大株的金桔树和各种时令花卉,姹紫嫣红的,在银白了一片的庭院里,反倒显得喜气又洁净。

从一大早开始,家里的厨房就热气腾腾,魏清琏指挥着佣人,开始忙活一年一度的年夜饭。

秦渊早上起来,也没再在房间里刷习题,而是陪着小思泉在户外玩了一会雪,再回到别墅客厅时,时间已经快到了中午。

他们这里是晚上是年夜饭,中午这一顿就和平时一样,吃得简单些。他和秦祝枫面对面坐着,父子俩一边吃一边聊,秦渊却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的眼角扫过客厅最边上的那处小厅柜上,空空如也,没有像这么多年一样摆放着东西。

本地的风俗是在家里客厅留个小案几,平时不摆放,到了年节时才摆放上家里长辈和至亲的牌位,面前放置些简单的火烛和果品,表示一点祭祀的心意。

在老家院子里住的时候,年年都是这样过的,他妈妈死的早、更是死于非命,本地风俗里就更加要记得祭奠,图个告慰,也图个死去的人在阴间看到至亲的惦记。

就算是搬来了这里,去年春节时,这里也依旧在过年时摆放过几天的。也并没有大张旗鼓,更没有摆放骨灰什么的,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简易牌位,和长辈们的牌位放在一起。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父亲在开饭前,都简单地供过几支香,他还亲手摆过果盘。

可是现在,那里是空的。

一直到了下午,到了快要开饭前。那里依旧是空的。

坐在茶几上,秦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心里空落落的,半晌终于咬着牙,对着旁边的秦祝枫低声开口:“爸,我妈的牌位……是不是放在哪里了,我去拿一下?”

秦祝枫呆了呆,终于恍然大悟,有点狼狈地一叠声叫:“清琏,清琏你来一下!”

魏清琏穿着一身丝绒夹袄,颜色粉嫩,笑盈盈地过来,看秦祝枫指了指那处空白的案几,好像吃了一惊,赶紧抱歉地笑:“哎呀,忙活年夜饭太忙,竟然忘了。”

她扬声冲着一边的佣人叫:“吴姐,快去储藏室,把牌位和香烛什么的都拿来。”

她贴身使唤了好几年的佣人吴姐答应了,小跑着去了,一会儿手里搬着个箱子出来了。

不知怎么,刚刚走到客厅,她就忽然在台阶处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地,手里的东西摔了一地。

香烛、牌位、祭祀用的果盘和几本佛经,全都摔到了地上,其中一个小牌位裂成了两截,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吴妈坐在地上,带着哭音扶着腰:“先生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不中用……”

秦渊眉心猛地一跳,急跑过去,从地上捡起了那断裂的牌位。

别的长辈的都完好,裂开的,是他母亲的。……

秦祝枫跑过来,脸色发青,低下腰看了看牌位,扭头冲着吴嫂怒喝:“怎么搞的,平时做事也没这么毛手毛脚!”

魏清琏也赶紧跑过来,颤了颤嘴唇:“大过年的,碎碎平安嘛。”

瞥了一眼父子俩,她连忙又冲着吴嫂说:“还不快去拿强力胶水去?粘上可以用的。”

吴嫂慌忙站起来,颤巍巍就要走,刚走到门厅口,身后秦渊已经冷冷地开了口。

“不用去了,找到胶水粘上,也能再故意摔坏的。”

吴嫂身子一颤,惶恐地回头:“少爷你说什么?不能冤枉人啊,我、我年纪这么大了,脚滑了啊……”

秦渊盯着她,目光幽冷:“我没说你摔的,你不过是‘恰好’跌了一下而已。谁做的,谁心里自然清楚。”

在秦祝枫惊诧的目光里,他淡淡瞥了一眼魏清琏,心里被什么堵着,像是快要炸开胸口,喷出来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断成两截的牌位,讥讽地笑了笑,指着断面和旁边磕掉的豁口:“里面是石膏的,新旧伤痕明显颜色不同。”

牌位断口处,带着微微的黄色。而新磕出来的边角,露出来的断面明显白得多。

第92章 奔向你

躺在二楼床上, 秦渊闭着眼睛。房门关着, 依旧能听到下面隐约的喧嚣吵嚷。

有秦祝枫生气的吼叫, 有思泉小声的哭泣, 有小婴儿声嘶力竭的痛哭, 还有吴嫂呼天抢地的叫冤,以及魏清琏渐渐尖锐的声音。

“我哪里知道什么时候断的, 说不定是去年收起来时就坏了呢。……常年在家里摆着这种东西,佣人打碎了不敢说, 怕沾染晦气有什么不对?”

眼角好像有什么滑落了下来,他没有擦,红着眼睛,打开了手机。

阮轻暮家里也正热闹着,盲人小郑春节回了老家,小芸和小桩姐弟俩却无处可去,就长期住在了穆婉丽他们家里,邱哥一大早就晃荡着过来了, 说自己是孤家寡人, 一起来蹭个年夜饭。

阮轻暮正在厨房里帮他妈打下手,秦渊的电话就来了。

视频通话请求。

他手上全是面粉, 连忙拿厨房纸捏住手机, 摆在桌上,笑嘻嘻地打开了:“新年好!”

一看画面,他就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秦渊的眼睛,红得厉害。怔怔地看着对面的阮轻暮,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阮阮,我想你了……我想现在就回去。”

有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也依然陌生如带着恶意的路人,有的人只相识了几个月,就好像熟悉了前世今生。

旁边,穆婉丽正在剁肉馅儿,举着菜刀好奇地凑了过来:“哎呀,这俊小伙子不是那个班长么?”

这大过年的,怎么眼睛通红,难道是在后妈家受了大委屈?

阮轻暮慌了。

“你怎么了啊?”他手忙脚乱地拿着手机往房间里跑,飞快地关上门,“生病还没好吗,还是你后妈又弄什么幺蛾子?”

那个蠢后妈能怎么他啊,又不敢动手打人,秦渊他爸就算糊涂,也不至于帮着后妈折磨儿子吧?

秦渊沉默地看着镜头,半晌才垂下了眼睛,收敛起瞬间的脆弱。

他摇了摇头:“没生病,就是想回去。”

阮轻暮心里揪紧了,这是秦渊啊,是在学校里被所有老师宠着、被所有男生崇拜着、被女生们暗暗喜欢着的秦源;

是永远在体育场上骄傲强势的秦渊,是能把刘钧那些人渣痛斥到羞愧不已的秦渊,是轻松就把全年级第二甩开几十分的秦渊!

凭什么到了那个家财万贯的家里,却像个外人一样,莫名其妙地受鸟气!

看着秦渊微红的双眼,他忽然站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圈:“那你回来!你来我家过年,我叫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想了想,他又焦躁地踢了一下桌角:“算了,要不你后天回来?”

马上就该吃年夜饭了,总不能真的现在订票,饿着肚子,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在火车上过吧?

妈的,今天是秦渊的阴历生日啊!他们那对垃圾父母就算不给他过,也不该在这天给他添堵啊?!

秦渊轻轻吸了口气,冲着阮轻暮低声唤:“阮阮,我没事的,你不要着急。”

阮轻暮猛地停下脚,凑到手机前,细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可你的眉心都长皱纹了。”他忧愁地说。

平日里他大多数都是懒洋洋的,神情嚣张时多,温柔时少,这样软绵绵的样子就更少见,秦渊呆呆地看着他俊秀的脸,心里涨满了陌生的酸楚情绪。

“是不是很丑,像小老头?”他哑着声音问。

阮轻暮嘟囔着:“才没有。皱出来个‘川’字,也帅到没朋友。”

说是这样说,可心里还是疼得难受。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屏幕上,好像想要抚平秦渊眉头那丝浅浅的皱痕。

对面的秦渊只看得见他把手指伸过来,镜头前,指尖无限放大,他微微一怔,也学着阮轻暮的样子,举起手,同样点去。

好像隔着屏幕,手指尖轻轻对在了一起。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的人间热闹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个少年远远地相对着,手指相连处,心也没了距离。

秦渊的眉头一点点舒展,俊朗英气的面容上,隐约有点温柔的羞涩:“阮阮,我好了。”

只要看到阮轻暮的脸,看到他为自己暴走担忧的模样,忽然心就安静了下来,像是人在中毒的时候,忽然有对症的药直灌下来,一切痛苦煎熬都就此烟消云散,从此大见光明。

阮轻暮凝视着他,也笑了:“你那边到底吃了年夜饭没?你可不要傻乎乎自己生闷气,饿着肚子。”

秦渊想了想:“嗯。你放心。你呢?你不用帮妈妈做事吗?”

阮轻暮哈哈一笑:“我就是个帮倒忙的,主要是在厨房陪我妈说话玩儿。”

“包饺子吗?看你手上有面粉。”

“嗯啊,我妈会擀饺子皮,我帮她揉面,芸姐在外面和小桩一起包饺子呢。”

秦渊疑惑着问:“怎么她也能做这些吗?”

“重复的劳动盲人学起来都快。”阮轻暮解释,“手把手教几下,她就能记住,小桩更聪明,学几下就会了。”

他忽然想起来,又对秦渊说:“对了,小桩期末考试成绩特牛,几门课都考了100分,只有语文错了点儿,得了98,老师说他手语学得也特快,都能和所有同学交流了。”

城市的很多特殊儿童从小就学习手语,小桩身边没这个环境,都是自己乱比划,初去学校,他比划的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简直自成体系,老师从头纠错花了好大的力气。

幸好,孩子还小,改得也快。

秦渊心里忽然一动:“阮阮,上次你带小桩来见我,为什么问我认不认识他?”

阮轻暮一怔:“啊?哈哈,就莫名其妙觉得你和他有缘呗。”

秦渊看着他,似乎有点出神,半晌低声说:“是啊,一开始看他觉得陌生,可是不知道怎么,只相处了一会,就觉得好像真的有点熟悉。”

阮轻暮心里猛地一跳,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傻了啊你?我就乱说一气逗你玩儿的,你还当真。那我以后不说啦!”

看着秦渊有点迷惘的眼神,他的心里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一下。

原先觉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很没劲,心里巴望着他也能想起过去,可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希望他想起来任何事了。

不想让他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下场,更不希望他记起来亲手挖出自己残骸时的心情。

就这样挺好的,一切都平静安宁,相识于不经意,然后这么慢慢一起走下去。

还有大学可以一起上,毕业了可以在一个城市工作。

假如他没有女朋友,就问问他要不要一起租房子,万一他要结婚了,那也可以给他做伴郎,看着他娶妻生子,生一个小小渊出来。

啊……做个屁的伴郎,秦渊要是结婚了,那就拍拍屁股再也不见了呗。既然上辈子能戛然而止,这辈子他也能彻底断个干净。

“阮阮?你在想什么?”

手机里传来秦渊的呼唤,阮轻暮终于从忽如其来的发散中清醒过来,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艹”。

他瞪着手机里的秦渊,忽然凶狠地叫了一声:“喂,跟你说件事!”

秦渊:“嗯?”

“你以后结婚,我不做你的伴郎啊!先说好,你结婚别通知我,我最烦那种场合了,明白不?”

对面的秦渊愕然怔住了,一双凤目中光芒闪烁,可血丝却更深,紧紧盯着阮轻暮。

好半天,他才一字字地说,声音平静却坚定:“第一,我不结婚。第二,假如我结婚,那就一定会通知你。”

阮轻暮心里莫名地乱跳,咬了咬牙,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敲响了。

穆婉丽喜气洋洋的声音在外面叫:“暮暮啊,快出来吃饭了,吃完了,再和同学聊天嘛。”

阮轻暮慌忙答应了一声,对面秦渊笑了笑:“去吧。”

阮轻暮依依不舍地冲他挥挥手:“那你等我,我吃完了,陪你一起守岁。”

……秦渊靠着床,静静地坐了一会,门外,秦祝枫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小渊,我可以进来吗?”

秦渊走过来,给父亲开了门,心平气和地站着:“爸,我会下去吃年夜饭的。”

秦祝枫脸色有点难看,无言地进门,坐下叹了口气。

“小渊,爸爸想和你说说话,你别赶我走。”

秦渊的目光落在他鬓角的几丝白发上,平静地点点头:“当然。”秦祝枫发了一会儿呆,才艰难地说:“今天的事,我不知道你魏阿姨是不是有意的,我已经和她吵了一架。她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看秦渊淡淡地不说话,他难堪地苦笑了一下:“你妈妈去世后,我也是好些年都没有再找人结婚,你是知道的。”

秦渊低声道:“嗯。那时候您生意忙,可是再忙,也都会赶在十点之前回家,怕我在家怕黑。”

秦祝枫的眼眶有点红:“你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家里,家里没个女人照顾打点,也总不是办法。”

他怔怔出了会儿神:“我当年物色再婚对象时,就是怕找个厉害的、有主意的,将来对你不利,才特意找了她这种没什么见识的,更可况,她还一再说愿意一辈子好好照顾前妻的孩子,自己就不生了。”

秦渊摇了摇头:“那倒没必要,这对她也不公平。而且妹妹们很可爱,爸爸也有再要孩子的权利。”

一个女人本来就有做母亲的权利,她不过是耍了点再常见不过的心机,先保证嫁给一个富有英俊的男人,再想办法徐徐图之而已。

秦祝枫狼狈地笑了笑,秦渊的话通情达理,也的确说穿了他的心事。

这个儿子优秀得叫人骄傲,当然是他和前妻的心头肉,小时候也曾经那么软糯又可爱。可是随着母亲早亡,这孩子就好像一夜间从软萌的小糯米团子,变成了一块坚硬的小石头。

不说话,不玩耍,每天就是刻板的读书,对他这个父亲也沉默以对,小心翼翼。

家里也实在太冷清了,冷清得叫人窒息。

随着年纪慢慢变大,他也会想家里有个懂温存、能给他留灯的女人,也会期待再有个可爱娇憨的小女儿,安抚一下时常从噩梦中惊醒的心。

“小渊,你放心。别说你魏阿姨生的是女儿,就算是生了儿子,我这辈子挣的所有的家业和钱,都是你的。”秦祝枫狠狠心,头一次决定敞开心扉,“我答应过你妈,无论如何,都会叫她在九泉之下安心。”

秦渊静静地听着,像是一座沉默的塑像。

很久后,他才低声说:“爸,假如妹妹们争气,你这样说,对她们又何尝公平?”

“我要对你妈有个交代!”秦祝枫痛苦地握了握拳头,“这份家业当初也是她和我一起同甘共苦打下的,我得全部交给她的儿子,别人谁都不给。”

秦渊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父亲:“爸,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我是一个女孩,那时候,你还会选择我吗?……”

秦祝枫愕然地看着他,忽然猛地站起身,震惊无比:“你、你胡说什么?你是觉得,我是因为重男轻女,要保住儿子,才会选择放弃你妈妈?”

“不是吗?”秦渊死死咬着牙齿,心底藏了多年的话终于吐了出来,带着激动,“因为儿子金贵,所以妈妈就该去死,因为妻子可以再娶,所以放弃也就放弃了……”

秦祝枫眼神骤然浮起极度的愤怒,忽然举起手,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你住口!……”

耳光清脆,在安静的房间里就像一道惊雷。秦渊一动不动,既不躲闪,也不暴怒,而是冷冷地看着秦祝枫:“你这么多年都没打过我,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

“因为你混账!秦祝枫气得浑身发抖,“你白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连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你这些话,假如是七八岁时说,我都可以不当真,可你现在已经十七八岁了!……”

秦渊垂下眼帘,冰雪冷傲的脸上没有表情,房间里一片叫人窒息的安静。

秦祝枫看着他半边脸上的微红,忽然痛苦地坐了下来,声音颤抖:“我从没想过,你心里会这样想……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你妈妈的选择,不是我。但是假如我在现场,我也一定一定,会叫自己的孩子回去。”

他痛苦无比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等你将来做了父母,就懂了……天底下的父母,在那个时候,都会愿意自己死。”

忽然,门口响起了几声怯生生的叩门声。魏清琏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子俩:“都下来吃饭吧,有什么事,过了今晚就过去了,过年呢。”

秦渊转身下了楼,默不作声地坐到了餐桌前,不一会儿,秦祝枫和魏清琏也下来了。

一家人在豪华丰盛的餐桌前,吃着年夜饭,没有人有胃口,更没人觉得有滋味。

晚饭后,客厅里的100寸大液晶开始播放春晚,秦渊坐在沙发边上,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忽然问魏清琏:“魏阿姨,这套房子是您名下的吧?”

这话问的突兀,也没有道理,魏清琏尴尬地望了望秦祝枫,小声回答:“是啊,我名下也就这么一套而已……”

秦渊点点头,脸色平静地像是冰封的冬日湖面:“对不起,我想了想。在您名下的房子里,要求摆放前妻的牌位,无论如何也是叫人难受的事。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魏清琏心里的隐秘被他直接揭穿,有点儿舒坦,可也有点儿慌神:“没没,小渊你不要多心,那是意外而已……”

秦渊站起身,礼貌地向她颔首:“没事的,我理解您的不快。”小思泉惊怕地看着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你怎么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秦渊弯下腰,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温和地说:“以后哥哥不来这里了,想哥哥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再也不看沙发上的两个成年人,他转身上了楼,快速地收拾了行李,穿好保暖外套,下了楼。

“爸,我对刚才的话很抱歉。”他站在玄关处,声音再平静不过,“我没有赌气,只是想回老宅那边看看,给我妈烧一炷香而已。”

秦祝枫猛地站起来,嘴唇有点颤抖:“你给我回来,我、我刚刚不该打你……”

秦渊笑了笑,毫不迟疑地打开了房门。

外面刺骨的风吹进来,宽宽的门檐挡不住细小的雪片,倏忽飘进来,在他纯黑的羊绒大衣上缀了点点雪白。

他高挑的身形站在门口,向着追上来的秦祝枫摇摇头:“我有同学可以投奔,您不用担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晶亮,脸上不仅没有大年夜离家出走的沮丧愤怒。倒有点明亮的释然和期待。

他和那个同学在盛夏相遇,在寒冬里牵挂,而现在,他只想穿过风雪,向他所在的城市跋涉而去。

等不及这一个晚上,更等不及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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