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也没卸妆,依旧一张妩媚张扬的脸,冲着他挤挤眼:“别怕,我不告诉你这个男朋友。”
方离脸色涨红:“别胡说……他是我的同学。”
小艾撇撇嘴:“瞧不出来啊,段数这么高。这边和人恩恩爱爱地携手打工,那边手机里还存着别的哥哥呢?”
方离脸都白了,惶急地拼命摇头:“真的不是!”
小艾忽然凑近了:“那你到底喜欢哪个呀?”
方离低着头,不说话,脸色却慢慢透出了红色来。他悄悄按亮了手机,把手机屏幕往小艾那边挪了一下。
“他……”
小艾“啧”了一声,劈手拿过他的手机,仔细看了看屏保上俊朗肆意的大男生:“极品啊,这打球的小模样真a。你同学啊?”
方离羞涩地点点头。
昨晚的事就像是在做梦,今天早上醒来,甚至有那么一小会以为是假的,等到终于慢慢确认,才觉得满心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小艾羡慕地看了又看:“你命真好啊,男朋友这么帅。不对,他才命好,你这么漂亮。”
方离悄悄看了他一眼,鼓起勇气问:“你、你也喜欢男生吗?”
小艾诧异地看着他:“多新鲜呐!不喜欢男的,我能在‘异色’遇见你?”
方离纤细的脖颈垂着,眼睫毛急促地颤了几下,小声问:“那你有男朋友吗?”
小艾眼睛一瞪:“当然有,追老娘的人能排几十米呢!”
想了想,他又有点沮丧:“谈过好几个,没一个是好东西。现在喜欢的这个又有主了,倒追也追不上。”
方离轻声说:“你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过一阵他就看见你、喜欢你了。”
小艾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小甜心。我喜欢的人他有心上人啦,如胶似漆的,老娘什么法子都用尽了,死活也插不进脚去。”
“哦哦,那算啦。”方离赶紧说,“不要做第三者呀。”
小艾没精打采地打开随身的小化妆镜,往脸上补了点粉:“没办法,他们绝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纯男人的,要不怎么叫‘同性恋’呢。喜欢伪娘的话,干嘛不去找女人。”
他扭头看到方离黯然起来的脸,赶紧安慰:“我不是说你啊,也有人就喜欢你这样的,真的。”
方离鼓起勇气,低声说:“他说……无论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都喜欢我。”
好想和人聊聊这个啊,可是又不敢和阮哥说。
小艾瞅着他眼睛里明亮又羞涩的光,忽然恶作剧地凑近了:“和他做过没?”
方离猛地往后一躲,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你、你……说什么啊?”
小艾“啧”了一声:“不会吧,都男朋友了,互撸一发也没有吗?算了算了,没干过也好,你还这么小,就牵牵手谈个恋爱也挺好。”
……
那边,瑞姐正在眉开眼笑地对着镜头:“大家念叨的小哥哥终于来了,来,刚刚是哪位宝宝说想看这件的展示效果的?”
阮轻暮举起袖子,被她拉着,无奈地转了一圈。
瑞姐接着又说:“布料是重磅真丝的,现在买夏装,反季节它便宜嘛!左下角链接我上了十件,喜欢的宝宝们可以去拍了。不要只看小哥哥,下个单也要不了一分钟,小哥哥今天要上播四个钟头呢,不急的!”
她瞥了一眼后台,忽然愣了一下:“哎呀,十件都抢光了!你们看,不及时下单就没货了。”
弹幕一片惊慌,终于有人开始叫:“老板我还没买到,再上几件!”
瑞姐紧张地低头翻了一下库存单:“哦哦,还有还有,马上再上十件,最后的存货了啊,想要的赶紧下单……哎?又没了!”
男装汉服哪有卖这么快的,秒空啊这是?
一个陌生的id叫做qin的,忽然在下面一连串地刷屏:
“既然没了,叫他下去吧。”
“既然没了,叫他下去吧。”
瑞姐:“……”
明白了,还是来看女装大佬的多,想要方离上来呢。
她赶紧对着阮轻暮挥挥手:“谢谢啦,你休息一下,下面换女装。”
阮轻暮松了口气,赶紧下了镜头,旁边方离也早已经换好了一件夏装,紧接着上去了。
昨天展示的冬装几乎全卖空了,瑞姐灵机一动,把库存的夏装统统也拿来做反季特价,房间里空调很足,阮轻暮他们穿夏装也完全不冷。
小艾还没走,看着阮轻暮一屁股坐在方离的位子上,自来熟地又捅了捅他:“你带货好牛逼啊。”
阮轻暮扭头看看他,神色警惕:“你来打探商业机密?”
小艾哭笑不得:“你有病啊,这点破销售数据,盯着看库存减少就知道了,还需要人现场看?”
阮轻暮“哦”了一声,不理他了。
他昨晚上和秦渊刚通了几句电话,就被冻得连连打喷嚏,秦渊看到陌生号码,逼问了几句,他谎称自己手机没电,可秦渊知道他深夜在外面,就急了,当即死命逼着他立刻回家。
一大早起来,他找穆婉丽借了一会儿手机,和秦渊聊了几句,不好意思一直霸着他妈的手机,匆匆又断了线。
这会儿,秦渊肯定知道他在直播,不知道有没有在看啊?
正在心神不定,旁边的客服小妹忽然小声惊叫了一声:“哎呀,买这二十套男装的,都是一个人哎!”
阮轻暮正在神思不属,隐约听了一句,忽然心里一动,探过头去:“买家地址是哪里?”
盯着电脑屏幕上那本地某豪华商业小区的地址,再看着熟悉的电话,他无语地瞪大了眼睛。
“我和客人说几句话。”他接过客服小妹的鼠标,咬着牙回复:“亲~~你一个人穿得下这么多吗?”
对面的人半天才淡淡地回复:“发货吧。”
阮轻暮又好气又好笑:“亲~~麻烦申请一下退货,也给别的亲亲分一点呢!”
对面发了一个问号,和平时的严肃如出一辙:“什么意思?你们限购?”
阮轻暮打字:“亲~~不限购,但是怕亲冲动购物呢~~”
他身边的旺旺客服小妹惊讶地瞪着他,欲言又止,阮轻暮笑着看看她,小声说:“抱歉,是我同学,乱来一气。”
小妹恍然大悟:“哦哦,那还是叫他退了吧,他是开玩笑的吧?”
不过现在的学生可真有钱,这件衣裳是全重磅真丝的,上面还带着暗缎纹,一件都要八百多,这人一口气就把二十件全拍了,这就得一万六千块,还没用花呗。
对面的人忽然又问:“你们接下来一共还要展示几套男装,每一套库存多少件?”
阮轻暮:“亲有什么事吗?不可以全拍哦,接下来限购呢!”
”那就叫模特穿着夏衣展示?他们不冷?生病了你们赔?”
阮轻暮看着屏幕,心里微微一荡一甜,忍不住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包过去:“不冷的,你放心。”
对面忽然不说话了,半晌,对话框里,某人迟疑着问:“阮阮,是你吗?”
阮轻暮一愣。
……他怎么知道的??
大卧室里,秦渊靠着软包真皮的大窗床头,轻轻地笑了。
“你刚刚,没有叫‘亲’。”他安静地看着对话框,温和地打着字。
如果是客服的话,也不会说什么叫他放心。
忽然地,他又有点后悔。
不该揭穿他的,想多听听他亲口再叫几声“亲”。
就在他微微出神的时候,手机的旺旺对话框里,出现了一个字:“亲~~~”
然后就彻底没了声音。
秦渊怔怔地看着那个字,脸色猛地红了。
是他。是他在叫自己。
他的手指微微有点僵硬,举起来又放下。
对面,阮轻暮咬着唇,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正想再依依不舍的说点什么,身后冷不防就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现在的小男生都这么会撩吗?”
阮轻暮猛地回头,气的差点想随手给身后这人一脚:“偷看人聊天,你是不是欠打啊!”
旁边的客服小妹拍了拍他,冲他指了指。
该他上场了。
小艾冲着他匆忙跑走的背影撇了撇嘴,笑嘻嘻地坐到了电脑边。
秦渊正想打字,对面忽然又来了一行:“亲~~~发张自拍过来,想你了。”
秦渊怔了怔,心里怪异的感觉升起来,他沉吟了一下:“你是谁?”
“我是你的阮阮啊!”
秦渊皱了皱眉:“你不是。”
对面换了人。
小艾在电脑边笑得花枝乱颤,扭头对着刚刚走过来的方离笑:“你朋友的男朋友好可爱哦,超级心有灵犀,居然骗不到他照片哎!”
方离吓了一跳:“什么男朋友?”
阮轻暮手忙脚乱地换好了下一套衣服,冲出隔断,气急败坏地冲到电脑前,一把把小艾揪了起来:“你什么人啊?别乱冒充我说话!”
小艾赶紧举起手,笑着冲他小声“嘘”了一声:“直播收音呢!”
他推开阮轻暮,拎起自己的背包:“老娘走啦,你们好好玩~~~”
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冲着方离抛了个媚眼:“小弟弟,那种事有什么不懂的,欢迎找我这个好闺蜜聊哦!”
阮轻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也没空再和秦渊解释,赶紧回到了镜头前。
秦渊早就切掉了旺旺对话框,转到了直播页面,望着画面,忽然怔住了。
阮轻暮前几次穿的衣服都是正经的汉服,庄重有余,灵动不足,可这最新的一套,却不很正式,而是类似古装偶像剧里的服饰,更像是cos用的古装。
镜头里的少年黑发如瀑,头束金冠,一身云纹锦衣,英姿勃勃,眸如晨星。
他伸出修长手臂,在旁边的木架上拿了一柄没开刃的道具剑,轻轻挽了个剑花,唇角微挑,看向镜头。
隔着屏幕,隔着数百里的距离,隔了一辈子,看向了他心中正想着的那个人。
“嗨。”他轻声打着招呼,仿佛在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我现在cos的是魔宗小少主,就给大家练一套剑吧,请诸位少侠指正。”
第90章 《飞天》
剑光霍霍, 矫若游龙。
镜头里的少年神态散漫, 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修长身姿在方寸之地闪展腾挪, 动作幅度不大, 一招一式却矫健灵动,手中的剑势起处, 在空气中划出道道无形涟漪。
直播间里的弹幕评论忽然骤减,在线观看的总有好几千人, 此刻的留言却稀稀落落的,全都惊讶无比地看着画面上的阮轻暮。
那是一把木剑,应该轻飘飘地没有重量,可是拿在这古装少年的手里,偶然急刺突劈时,却丝毫不缺隐约的凝重和狠厉。……
秦渊僵直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上的人。
只是换了一套像是cos的装束,只不过是随心所以的玩闹, 可是不知道怎么, 他却越看越焦躁,心里像是有什么堵得死死的, 一直堵到了嗓子眼, 几乎叫人无法顺畅呼吸。
明明就是阮轻暮,眼角眉梢都是朝夕相见的那个人,可却又像有点陌生,像是另一个人。
摄影机是固定的, 没有专业的近景和分切镜头,阮轻暮剑着越舞越急,剑势极快时,镜头偶然会失去他的踪迹,在画面里留下一道隐约的残影。
秦渊看着那忽远忽近、好像随时会消失在镜头里的影子,忽然心里一阵莫名的刺痛。
他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画面里的阮轻暮却忽然长身跃起,以一个极难极刁钻的角度,从画面侧边飞身斜刺,直直刺向了摄影机。
观看的人毫无防备,只看到他一张俊脸瞬间到了近前,剑势宛如流星,带着杀气。
这一瞬间,看着镜头的人几乎全都心里一窒,齐齐惊呼了一声,只觉得这一剑的目标竟像真的就是屏幕前的自己,甚至不少人都被吓得往后一闪。
就在那柄剑堪堪点到距离镜头几厘米处,阮轻暮的身姿却忽然收住,那柄剑笔直地指向摄像头,渊渟岳峙,静若处子。
迎着直播间无数人的目光,他剑尖轻轻一点,忽然笑得宛如春花初绽,促狭又恣意。
“别来无恙啊,秦少侠。时辰已晚,不如我们下次再约过。”……
秦渊的心忽然怦怦地狂跳。
他当然知道阮轻暮装模作样地在cos着,可是这一声却听得他心尖儿直颤,一股奇怪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这真是疯了。阮轻暮一向喜欢开玩笑,三番五次说这些中二的武侠电视剧台词,随便听听也就罢了,怎么还胡思乱想起来了呢?
他狠狠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怔怔地再看直播间时,阮轻暮却已经下去了,下面的弹幕开始疯狂输出。
“啊啊啊,小哥哥太厉害了,学过舞剑吧?是吧是吧是吧!”
“身手这么好,简直可以直接去演古偶剧,比现在的小爱豆美太多了……”
“不行了,我要看回放去,今晚上等我剪刀手配上古风歌和bgm!”
“嘤嘤,最后那句台词是什么意思啊?秦少侠又是谁?……”
“就是随口的台词嘛,哈哈哈小哥哥好会!听得我心情荡漾,脑补了一场古风耽美大戏。”
……阮轻暮消失在镜头里,换了方离上来,正在展示一身香云纱做的改良汉服。
下面的回复和讨论依旧热烈。原本被微博引流来看方离女装的居多,讨论和留言也大多是对着他,可现在,集中在阮轻暮身上的留言却明显多了起来。
秦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画面上的方离,就连接下来几次两个人穿着情侣装再次亮相,他都有点儿魂游天外。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正在半发着呆,忽然,留言栏里就有人在刷屏:“我把录屏剪了个小cut,配了背景音乐,大家捧捧场啊,微博id同这个id~~~~”
秦渊静静地望着那句留言,伸手点开了微博,果然,搜到了,真的有这个id。
看样子是个小剪刀手,效率真快,不过是这么几十分钟,就做了一个粗剪出来。
实际上,也不算什么精致的剪辑,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两三分钟的舞剑做素材,画面做了点复古色调的微调,只是这音乐。……
那是秦渊从没听过的一首歌,《飞天—歌手:含笑》。查了一下,有些年头了,好像还得过多年前的音乐mv大奖。
看着边上缓缓浮现出来的歌词,秦渊默默听着,一时间,竟然心旌动摇,无法自已。
“如果苍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箫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妆,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满天飞,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去缘如水。……”
剪刀手姑娘巧妙地把阮轻暮的原声分成了两句,伴随着歌词唱到“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时,阮轻暮清朗的人声在旁边含笑响起:“别来无恙啊,秦少侠。”
而到了后面那句荡气回肠的“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时,剩下半句则被剪到了这里。锦衣少年挺身疾刺后,却又忽然急停,薄唇间漾着笑意:“时辰已晚,不如我们下次再约过。”……
歌曲既终,画面渐渐变成黑白,锦衣少年的身影徐徐淡去,画面上却忽然多了漫天桃花,在一片素色中毫无征兆地绽开,艳丽灿烂,以至于竟然有点血色般的刺目。
秦渊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猛然闭上了眼睛。……
墙壁边是明火暗道的壁炉,里面燃烧着荔枝木和香樟木的混合柴,在冬日中温暖又惬意。
龚思年斜斜靠在大沙发里,房间里暖得只穿得住一层薄毛衣,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个支架,上面放着ipad,那家汉服店直播间的画面正开着。
厉原端着两碗刚下好的阳春面走过来,递了一碗给龚思年,好奇地凑了过来:“哎哟,这是什么啊?舞得怪好看的!”
龚思年眼睛盯着屏幕,漫不经心地说:“结束了,看回放呢。这个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和那个想来店里打工的孩子一道的。”
厉原“啧”了一声:“现在的孩子真是多才多艺。会跳舞、会直播,还会武术呢?”
龚思年懒洋洋道:“那当然,从小就各种培训班上着呢。哪像我们那时候,天天就知道玩泥巴。”
厉原嘿嘿地笑:“我就记得你那时候撅着个小屁股在地上打弹珠,有个欠揍的小胖墩一脚踢过去,把你踢踹了个大马趴,坐在地上哇哇哭。”
龚思年斜睨他一眼:“帮我揍回去那点小屁事,你打算邀功到七老八十岁?”
厉原理直气壮地叫:“哪有邀功,保护老婆天经地义。明明是你先回忆青梅竹马的事来着!”
龚思年“切”了一声,拿筷子在面条碗里挑了一口,忽然就戳到了下面软乎乎的东西。往上一翻,果然是自己爱吃的溏心荷包蛋藏在下面,还是个双黄的。
他瞥了厉原一眼,平日冰冷的眼睛里春光微荡,忽然凑过头来,在厉原耳边轻轻一吹:“小郎君,又想骑竹马呢?”
厉原被他这忽如其来的挑逗逼得眼角赤红,意乱情迷地一把掐住了他的腰:“操!龚思年你完了,你老公我不仅会骑摩托,骑术更一流,还会马上十八式你知不知道……”
龚思年手疾眼快,用筷子拦住了他的嘴,似笑非笑:“你等我先用你的爱心蛋补一补。”
筷子戳了戳那只溏心双黄蛋,明黄色的蛋液缓缓地流出来。他慢悠悠地“啧”了一声,没说话。
就这么一声而已,厉原忽然就像吃下了催?情剂,红着眼扑了过来:“啧什么啧,我的两个比这个硬,你吃完了它,再来吃我的!”
桌上的ipad支架被踢倒了,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室内被炭火和空调催到了夏天般的温度,穿不住任何衣服。
……
阮轻暮和方离终于结束直播时,时间比昨天晚了不少,已经到了十一点多。
工业园外面的大路上,早已经停了一辆等候的出租车,旁边站着个高大的男孩子,正在焦急地转来转去。
一眼看到他们俩出来,那个男生就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奔过来:“这里!”
阮轻暮走近,惊诧地看看他,又看看方离:“你们约好了啊?”
方离脸色赤红:“没……没有。”
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望着忽然出现的傅松华,小声问:“你怎么来啦?”
傅松华看着他,低声说:“在家着急。”
方离不说话了,半晌才又说:“这么冷……要等也坐在车里等啊。”
傅松华恍然大悟,赶紧拉开车门:“哦哦,快上车,别在外面站着了。”
旁边,阮轻暮凉凉地哼了一声,坐进了后排:“还记得上车啊?我还以为你们要站着说到天亮呢。”
原来就傅松华一个人傻,方离只是胆小,现在完了,一起傻上了。
方离跟着钻了进来,可是傅松华却站在车外面没动,直直地看着后排的阮轻暮,一言不发。
阮轻暮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看我做什么,还不上车?”
傅松华的脸涨得通红,没有了平时神气活现的模样,小声说:“你坐前面呗。”
阮轻暮扭头看看身边羞得快要把头埋到膝盖的方离,再看看一脸恳求的傅松华,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他脱口而出说了一声“艹”,从后座下来了,钻进了前面的副驾驶座。
后面,傅松华飞快地拉开车门,和方离挤在了后排。两个人并肩坐着,膝盖紧紧靠着一起,傅松华望着窗外,咬了咬牙,手悄悄地向身边方离的手伸去。
方离从空调房里出来的,手掌又暖又软,傅松华却在外面站了半天,手掌冰凉。两个人的手在袖子下微微一碰,一冷一热,傅松华就有点后悔。
太冷了,好像拿着方离的手来取暖的渣男一样!
他正要讪讪地缩回去,旁边的方离却抿着嘴,忽然反手抓过来握住了他,手指有点微微的发颤。
傅松华傻了,猛一扭头,正在这时,前面阮轻暮也忽然回过了头:“方离,你的……”
昏暗的车厢灯下,他的目光猝不及防落在了方离主动伸出去的手上。
???……他默默转过了头。
妈的就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是吧?那种事会这么改变一个人?!那可是胆子比绿豆还小的方离!……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只觉得心里一阵怦怦跳,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忧。这次的司机大哥难得的话少,车辆向前默默开着,半天听不到后面有什么声音,车厢里越发诡异。
他忽然咳嗽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向后伸手:“方离把你微信退了,我用一下你的手机。”
后面发出了一点极轻微的窸窣声,不知道两个人在做什么,过了几秒钟,方离才颤着声音:“阮哥,给。”
阮轻暮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脸色红得不像话的方离,反手接过他的手机:“待会儿你下车还你。”
反正这两个人也没空玩手机!
换上自己的用户名登上微信,他有点意外。
秦渊的对话栏里,没有消息。
他赶紧打了一行字过去:“我结束啦!傅松华来接我们了,他和你商量的吗?”
半天,都没有回复。他有点诧异:这个时间点虽然有点晚,但是也不至于就睡了,更何况和没有互相说晚安呢!
终于,对面来了一句话:“嗯,刚刚有点事,看到你们下播了。”
阮轻暮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吟吟问:“看到我舞剑了没?”
这个人好奇怪哦,居然都不夸一夸自己!
秦渊怔怔望着对话框,终于问:“你学过武术吗?在哪里学的?”
阮轻暮一怔。是啊,哪里学的呢?
“小时候上过一阵儿兴趣班,哈哈,是不是还挺像模像样的?”他心虚地回,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我坦白,其实我手机坏了,明天我就拿预支的薪水买个手机去——晚上别等我微信啦,没手机和你聊天。”
秦渊轻柔地“嗯”了一声:“猜到了。”
昨晚就跑到外面找陌生人借手机,今天还用电脑旺旺和他聊。
他的目光望向了一边那段反复播放着的mv上:“阮阮,有首歌很好听,我发你邮箱了。”
阮轻暮轻笑:“好啊,那我明天买了新手机去听。”
车开到了方离家门口,阮轻暮把手机还给了方离,一抬眼,就看见傅松华跟着方离一起下了车,他一阵无语:“……”
瞧这腻歪的!
“车留给你了,接着送你。”傅松华冲他挥挥手,有丝难得的沉稳,“路上小心。到家了记得和班长报个平安。”
阮轻暮探究地看着他,想说点什么调侃的话,终究还是挥了挥手。
秦渊这一晚上,好像很快就入了睡。
精神前所未有的疲倦,太阳穴也越来越疼。头刚沾上枕头,就像有什么沉沉拉着他,往梦境里飞快坠去。
有一阵子不做那个奇怪的梦了,就像龚医生说的,大概是隐形的某些压力太大,现实中他又不懂得释放和纾解,才会表现在梦境里。
还是那个梦,还是那个看不清面目的少年,笑吟吟的、熟悉的声音。
还是在那个山洞里,做过好几遍的、断断续续的情节。
身上胸前的毒蛇伤口麻痒难当,肌肤被烧得滚烫。终于,有人轻轻俯下身,微微冰冷的唇盖在了伤口上,慢慢地shǔn xī着。
他只觉得身上又是疼,又是舒服,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的唇才离开了他的伤口,好像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该干脆杀了你,追杀了我这么久,烦都烦死了。”
他好像挣扎了一下,心里有点儿清明,却又动弹不得,身子依旧僵硬,眼睛也睁不开。
忽然地,身边又忽然更暗了下来,那个少年却在一片漆黑中,转过了头。
猝不及防地,他一直模糊的脸终于清晰地露了出来,眉目精致又张扬,一双桃花眼盯着他,眼神带着点好奇,又似乎有点厌弃。
梦境里的秦源却忽然胸口如同锤击。阮轻暮!这个梦境里的人,是阮轻暮。
梦境越发离奇,没有道理。对面的阮轻暮仿佛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脸靠得更近了点儿:“是啊,就是我,怎么只隔了这么点儿时间,秦少侠就不认识我了么?”
梦境里的阮轻暮熟悉又陌生,穿着和今天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修身锦衣,头上束着金冠,神情多了分邪气,脸上嫣红,带着点陌生的色气。
他慢慢靠近了,将浑身不能动弹的秦源压倒在了身后的山石上:“你脸上和额头怎么还是这么烫,蛇毒还没清除干净么?该不是毒血攻心,已经在周身转了一遭吧?”
冷不防地,他的手指往下轻探,碰到了某处:“哎呀呀,这儿怎么更烫了,好似还肿了些?……生死攸关,秦少侠想要活命,可就得求我再帮你吸一吸这里?”……
第91章 断裂
太阳从落地玻璃窗的大窗帘缝隙里照进来, 缓缓移动, 照到了枕头上。
秦渊皱了皱眉, 有点痛苦地半睁开了眼睛。头顶的天花板上吊着欧式的铁艺吊灯, 墙上是淡素色的壁纸, 一切都是熟悉的现代气息。
他怔怔盯着墙上的暗花壁纸,好半天才从混乱的情绪中醒过来, 分清楚了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房间里中央空调温度宜人, 夜晚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蚕丝被,他微微一动身子,刚想掀起被子起床,忽然地,身体就僵住了。
他悄悄地伸出手,向着下面探去,脸忽然红了。
湿漉漉的一片,带着点极浅淡的某种特殊气味。
平时清晨起来时也常常有正常的生理现象, 可是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厉害过。轻轻一碰, 也能感觉出来前所未有的火热和坚硬。
他懊恼地闭上了眼睛,重新盖上了被子, 咬牙把手伸到了下面。……脑海里全是某个人, 一会儿是他在学校里懒洋洋冲着自己笑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梦境里穿着锦衣、拿着长剑的戏谑表情。
还有就是,昨夜梦里那全然陌生的神情。嘴巴张开的时候,那双桃花眼水汪汪的, 从下面往上望过来,带着隐秘的、说不出口的挑逗。
许久之后,他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颤,在被子下面慢慢放松了。
他慢吞吞地滚到一边,从床头柜里找出崭新的内裤,翻身下了床,走近了浴室。
密密的水花从恒温龙头中洒下,冲在他光洁的身体上,沿着形状优美的背脊飞速滑落。
他闭着眼默默冲洗了半天,偶然一睁眼,在旁边的梳洗台的精子中,看到了他自己。
颜色彤红,眼睛里有点血丝。一低头,水珠沿着湿透了的头发往下不断滴。他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胸口那点娘胎里带来的红色胎记。
温热的水打在那里,像是要把皮肉烫伤一样,微微带着疼,颜色比往日好像还更加殷红。
他微微叹了口气,靠在了身后的瓷砖上,后背冰冷,胸前火热。
就好像梦境里那样,身下是冰冷的山石湿地,身上是那个少年火热的呼吸。……
从浴室出来,他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他平时很少起得这么晚,都是昨晚上睡得太不安稳,以至于迷迷糊糊的,一直半梦半醒,精神就难受,直到接近黎明时分,终于才真正沉睡了一阵子。
来到楼下,家里别人都吃过了早饭,魏清琏正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在客厅逗弄,见他下来,急忙就向着厨房喊:“快,帮小渊把早餐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