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楚长青点头。
常婉说:“那是不是很辛苦?”
楚长青顿了顿:“没有什么辛苦的。”
“凡人的愿望,无非就是那些。”楚长青声音散漫,“都是顺手可以做到的小事。”
他又笑起来,“婉婉是在担心我吗?”
常婉脸颊微微有点发热,但是却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她看他:“我担心你。”
少女的眼瞳诚挚又温柔,让人无法不心动。
楚长青低低的笑了一声。
“虽然听到你这样说很高兴。”他揉揉她的脑袋,她这次没有反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任他施为,楚长青看着,只觉得心尖软了一片,他顿了顿,又说,“婉婉此生可能会担心很多事,但最无需担心的。”
“就是我了。”
*
虽然成了神,但常婉依然很爱睡懒觉。
她新炼了一批瞌睡丹,每天寻觅美食,吃完睡懒觉,不运动也不会胖,每天过得跟咸鱼似的有成就感。
楚长青这人闷骚的很,平时一声不响的,最喜欢半夜钻她被窝,然后安静的抱着她,常婉也不知道他抱她是睡还是没睡,总之就是抱着,呼吸很轻浅,有时候常婉会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瞟他一眼,然后扎到他怀里,继续睡。
有天好奇问他,“你为什么老爱半夜抱我?”
“你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怪奇怪的。”
彼时他正在写字,指尖微微动了动,最后说。
“很多个晚上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侧眼看她,“大概是习惯了。”
常婉一开始不解其意。
后来她忽然想到了失魂的那十年。
……
一瞬了悟。
随即是漫卷的心疼。
*
这天她从凡间放风回来,吃了瞌睡丹睡觉,睡到半夜,却被轰隆隆的雷声吵醒。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被窝,没摸到楚长青,被窝也是凉的。
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往窗外看,雷声鼎沸,几乎劈裂了山头。
她迷糊了一会儿,敏锐的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在和落雷抵抗。
——楚长青?!
常婉一瞬间清醒了,她换上衣服,一瞬间闪过去,却一下被结界挡住。
有人御剑,扶她起来,“啊……神女?”
常婉:“这是怎么回事?”
扶她起来的人是个小弟子,被常婉的脸蛋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这样的,青州水灾本是天命,神君他逆天改命,所以被天道所罚。”
常婉忽然想起来议事殿那些老头的话,一瞬间脸色苍白,却见下一刻,霹雳散尽,白鸟的啼鸣响彻云霄,那白鸟朝着她俯冲而下,小弟子被一股大力狠狠迫开。
等常婉看到了男人紧紧绷起的下巴。
常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忙看楚长青,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你没事吧??你是笨蛋吗?有天罚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长青似乎是有些稀罕常婉焦急的样子,好生看了半晌,才挽起唇角。
“我没事。”
看常婉似乎要气的跳起来了,他才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耳尖,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弟子身上。
小弟子连滚带爬的被吓跑了。
楚长青的眼神才又温软下来,他慢声哄着,“我之前不是说过。”
“婉婉此生可能会担心很多事,但最无需担心的。”
“就是我了。”
“你当然厉害!你当然没事!你是烧着地狱火都能活着的不死鸟!”常婉咬住唇,忍着眼泪,“可是疼不疼你自己不知道吗?”
楚长青伸手,抚掉常婉眼角的湿润,唇角弧度更大。
“婉婉对我笑一下。”
“我就一点也不疼了。”
你开心一下。
你对我笑一下。
别说天罚,就是剥皮拆骨的疼。
也不算什么啊。
怀里的女孩却没有笑,她只是哭。
于是楚长青,也慢慢收敛了笑。
“我不怕疼。”楚长青说,“我只怕再疼也不会有你睁开眼,为我掉一滴泪来。”
就像那漫长的十年。
他被她治好了地狱火焚身的剧痛,每日却活在更深的痛苦中煎熬。
*
第91章 山云
常婉抱紧了他, 声音放低,“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一字一句,“从今以后, 我都不会再做让你担心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男人沉默看她,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小的天雷罢了, 阿婉真的不必这么担心。”
常婉低头,“那你是不答应我了?”
少女低头,银色的月光披在她身上,她脸颊无意识的鼓起, 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楚长青顿了顿, “没有。”
“我答应你。”他说,“不会再做让你担心的事情。”
少女轻轻哼了一声。
唇角慢慢抿起了笑。
*
常婉发现楚长青每天好像还挺忙的。
他把他所有的时间都安排都满满当当的, 会写字,会画画,或者看书, 做一些懒散但修身养性的事情。
只是无论做什么, 他肩膀上都会停着一只小喜鹊。
常婉认识那只小喜鹊, 那是当年她亲手剪出来的,上面还有她的一缕残魂。
也许是那缕残魂让常婉对那只喜鹊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她经常在楚长青写字的时候,把小喜鹊从他肩膀上撸下来。
小喜鹊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她, 但是又似乎忍不住亲近,小眼睛眨巴着,红色的小翅膀扇扇, 很可爱,后面熟悉起来,就不害怕了,偶尔还会飞到她身边蹭蹭她的脸,小小的喙啄啄她的指尖,十分可爱。
于是偌大的书房,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副景象,男人安静的练字,少女在贵妃榻上逗鸟。
“它一直都这么可爱吗?”常婉逗着鸟儿,笑嘻嘻的问:“真没想到。”
楚长青把毛笔放下,侧眼看她:“你今天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常婉眨巴眨巴眼:“我没……”
看着男人望下来的眼神,常婉咳嗽了一声,小声说:“我是偷偷溜下去看了一会儿啦……”
“啊对了,我这次下去看到青州的水灾治理的好棒啊!我听说有人特地画了疏浚图,青州才没有发洪水呢!不知道是谁,真的好厉害啊!”常婉开始吹彩虹屁,一边吹一边瞟楚长青:“这么有才华又厉害的人,想想就让我心向往之……”
“……”
楚长青微微眯起眼睛:“画个疏浚图,就能心向往之?”
常婉暗自回想——根据第一手小道消息,画疏浚图的人不就是楚长青自己嘛,他这表现怎么有点不太对劲……难道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疏浚图不是他画的?
“呃,当然,我的心向往之,也没有那么廉价。”常婉轻咳两声,“说起来……会画个疏浚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楚长青“哦”了一声,“是吗?”
常婉放弃了高深而婉转的拍马技术。
常婉:“自然不如神君又有才华又厉害。”
常婉:“我最喜欢你了。”
楚长青唇角抿起了一个笑出来,他声音散漫道:“疏浚图不过随手施为,受不得婉婉如此的夸赞。”
常婉:“……”淦。
这疏浚图果然是楚长青画的!还一本正经的装!!
楚长青顿了顿,笑,“不过,比起神君。”
“婉婉什么时候。”
“愿意唤我一声夫君呢?”
常婉抱着喜鹊,脸微微红了,她咳嗽了两句,瞪他:“我们还没成亲呢!”
楚长青握笔的手一顿,这才恍然想起,好像民间男女在一起,是需要成亲的。
他抬起眼:“那我们成亲。”
常婉:“……”
这狗男人!张口就成亲!求婚呢!!戒指呢!!八抬大轿呢!!什么都没有张口就成亲?可恶!
常婉:“……你想成亲就成亲啊?你想的美。”
楚长青眉毛微微一挑,看她:“婉婉不愿嫁我?”
常婉:“……”
常婉抬起下巴:“……我那么好看,你想娶就娶啦?”
楚长青若有所思。
看他这不解其意的傻样,常婉终于还是忍不住,若有似无的提示了他一句。
“人家凡间男婚女嫁的……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怎么也得……”常婉轻轻咳嗽了一下,“嗯,反正,想让我点头嫁你可没那么容易哦。”
留下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常婉带着小喜鹊就走了。
*
其实对于楚长青突然的求婚……算是求婚吧,常婉是十分意外的。
但是意外之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释然。
是啊。
总会等到这一天的。
阳光灿烂,常婉带了些冥纸,去了与君山。
那里有一座旧坟,飘零的樱花落满了坟包,青石墓碑上刻着【常樱】两个字。
常樱是九玄珠的化身,因此,这只是衣冠冢。
而衣冠冢旁边,有一座新坟,墓碑空空,没有刻名。
是个无字碑。
青风宗扫墓的弟子告诉她,这是裘符的墓。
“裘长老他……在十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去荆州,找到了夏长老,亲自收敛了常小姐生前的遗物,带回了这里,立下了衣冠冢。”扫墓的人叹息说,“不久后也就郁郁而终,我们便按他的意愿,将他葬在了这里。”
常婉忍不住:“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字?”
那弟子摇头:“这是裘长老的意思,我们也不懂。”
“……”
常婉看着那座无字碑,“对不起。”
“我没能把她带回你身边。”
樱花零落。
那个沉默的哑巴少年,终究是跋山涉水,将遗落在荆州的樱花,带回了她应当沉睡的故乡。
常婉说完之后,又看向常樱的衣冠冢。
那个有着琉璃眼瞳的少女,经历人间一遭,终究是回到了天上。
常婉坐下来烧纸。
她对常樱说:“我过的很好。”
“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把自己嫁出去的。”她自言自语的,又像是闲聊,“我把自己养到那么大一点都不容易,中间又承你那么多的照顾,那么轻易的就被人捡走,总觉得亏了。”
“……所以你要好好的,不要担心我。”
她带的冥纸很多,缠绵的烧着,烟火乍起,灰烬吹散。
喜鹊落在她的肩膀,叽叽喳喳。
常婉轻轻叹息。
她烧完纸,无处可去,身体飘落到了与君山的山头,看云海翻腾。
小喜鹊在她肩膀上,歪头看她。
常婉摸了摸它,“……不知道这山云有什么好看的。”
她低声说:“能让他一声不吭,独自看了那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第92章 洞房
喜鹊眨眼看着她, 忽然飞起来,啄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痛不痒的一下,常婉却恍若梦中, 纸喜鹊里有她的残魂,碰触的一瞬间,常婉看到了它这些年的回忆。
常婉看到了漫天的云海,衣衫单薄的男人安静的吹着笛子, 他的笛子已经吹的很好了, 只是流淌的情绪,却过于悲伤。
画面一转,却是男人在剪纸。
他低着头,眼眸深黑, 带着久积而不散的沉郁。
纸质很熟悉——常婉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当年她做喜鹊的时候剪的纸。
他手指修长,翻转间, 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喜鹊就成型了,几乎毫无差别,常婉又看到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巷子, 打开之后, 是很多有些残缺的纸喜鹊。
第一只, 被小心的用结界裹好。
剪纸而生的小喜鹊,她用的是很普通的剪纸, 终究耐不过时光荏苒,很破会坏, 而每年,他都会给喜鹊里的魂魄,换一个身体。
新的身体显然很好用, 常婉能感觉到身体里残魂愉悦高兴的情绪。
这个男人的用心,常婉体会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能让她心软,然后一遍遍心动。
喜鹊只是残缺的一缕魂,所能记住的东西也零零落落,残缺不齐,画面一转,很快,她又看到了漫天雷云霹雳,似乎是在渡劫。
这雷云蔓延恐怖,层层叠叠,每一道都有雷霆万钧之势,誓要将人碎尸万断而不罢休的架势。
小喜鹊被裹在了一层结界之中,把它定在了原地,
但常婉感觉到了喜鹊里的残魂在害怕,它很弱小,只是一道残雷的电尾,就能让它魂飞迫散。
可是它一边害怕,一边朝着男人冲过去,无数次冲到结界的边缘,又一屁股摔回去,纸做的翅膀折了,也不觉得疼。
男人站在原地,风雨沾衣,他面无表情,生生挨着天雷,仿佛没觉半分痛意,他侧眼,看到了喜鹊折了的翅膀,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轰——”
霎那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渡劫的雷云被生生劈散!
常婉看到他手里的剑。
是她的十寸雨。
随后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飞升的神光落到男人身上,他的额头浮现了一个细细的火焰标志,这是度过天劫之神,天道所赋的加冕。
是神格的彰显。
这一夜,整个九洲都在为万年而难得一遇的新晋的神君战栗。
男人却丝毫不见飞升的意思,他收起了剑,披着一身神光,把折了翅的喜鹊捧到了手心。
小喜鹊落到他手心之后就不闹了,圆而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看。
常婉想,原来成神是这个样子。
她又想,他额头的火还怪好看的,她却一次也不曾见过,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就见男人低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喜鹊的脑袋,他额上的火焰消失,细细的透明火焰燃烧在指尖,脸色也略微苍白。
常婉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喜鹊一缕残魂看不到神格之火,只是习惯性的啄了啄他的手指,男人指尖的火焰瞬间蔓延到了喜鹊身上,最后在小喜鹊的额头,凝聚成了与红色身体一模一样的透明火。
他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头吻了吻喜鹊的额头。
细而温暖的吻,轻浅又暖,他喃喃一声,“我的神女啊……”
画面逐渐破碎,常婉心隐隐作痛。
又是一转,男人安静的在山巅,看着浮生云海,她化身小喜鹊,呆在他的肩膀上。
神格加身,她听到了浮生万千的声音,众生纷乱的祈祷,声音嘈杂而混乱,有恶毒有善意,小喜鹊两脚朝天,一副晕头转向不行了的样子,他看它一眼,点了点她的脑袋,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常婉就看到他侧耳聆听,云海翻腾,他低垂下眼睛,指尖渐渐浮现出万千丝线。
常婉已经是神灵之身,借着喜鹊的眼睛,她认出了这些是纠缠交错的命运,她自然也见过这些命运线——但是冥冥中有天道告诉她,这些命运是不可以挪动的,神明不可以干扰凡人的运道,否则会受到天罚。
可是男人却随意拨动,从紊乱冗杂的丝线中牵扯出一根,然后和另一根连在一起,交接的缘分,衍生出黑色的恶果,或是红色的良缘,他黑瞳冷漠,倾听着众生的祈愿,不论良缘还是恶果,皆一一达成。
这样的日子,大概十分漫长。
他端坐云海之巅,倾听众生祈祷,黑色的眼瞳安静又冷漠,常婉看到了纷乱落下的信仰,由少及多,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院子里。
为人们达成愿望的是男人,神格也在喜鹊身上,可是人们信仰的,却是那位沉睡的少女。
常婉指尖颤抖。
每个人都有命运线,就算是神,也会有命运。
只是楚长青把自己的命运线藏的很深,常婉刚刚成神,懂的也不太多,凡人的祈愿多是身体力行的去帮忙,想不到直接更改命运线这种高级操作。
楚长青并没有教她。
她不懂,自然也不会去看楚长青的命运线。
可是现在。
常婉抿着唇,稳住颤抖的指尖,借着喜鹊的眼睛和神格,拉出了楚长青的命运线。
却是一条极其黑暗的线条,攀爬着种种不善的因缘和恶果,如同噬骨的魔兽,通红着眼瞳,随时会暴起吞噬这位高傲的神君。
那股穷凶极恶的气息,只是一眼,常婉就承受不住,崩开了线条。
他改了很多人的命,却将自己的命运践踏在脚底。
她看到暮色西沉,他带着喜鹊,来院子里看望她。
少女□□沉睡,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唇角却带着微笑,信仰要以魂灵为载体,她的肉身无法盛下,于是只能在她身周盘旋。
他宽大的掌心抚着她的额头,眼睫垂下,那俯视众生的无情眼瞳,终于有所动容。
看起来,整个人都很难过。
他大概是动了太多人的运道,神格又不在身上,所以喜鹊不在的时候,总是会倒霉。
但是他又太强,一些小小的霉运无伤大雅,只是喜鹊出去放风,回来的时候看到昂贵的碧海珍珠罐啪嗒歪倒,正好砸在正在看书发呆的神君脑袋上,珍贵罐啪嗒碎成几十片,神君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罐子,然后顶着毫发无伤的脑袋继续看书。
常婉:“……”
喜鹊却愤怒的不行,呼啦着翅膀开始啄罐子碎片,哒哒哒把自己当成了啄木鸟,最后嘴巴啄歪了,又对着神君哭唧唧。
男人沉默的看了一眼喜鹊:“……”
喜鹊歪着尖喙:“qaq”
常婉拒绝承认这只傻鸟是自己。
阳光从窗外进来,照出他唇角微末笑意。
喜鹊被男人拿起来,放在手中,常婉想知道什么书惹得他这么着迷,侧眼望去。
哪里是书,分明是画册。
却是少女坐在石桌前,拿着小刀,皱着眉头在橘子上刻字,好像是在做小橘灯。
笔触很细腻。
常婉一下想起来——这是她那天和秋染和刘沪一起做小橘灯的时候,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把小桔灯挂到了窗上,却到了楚长青手上。
正想着,眼前却突然一变,细碎的残魂被小心的抽出来,换到了另一只小小的纸喜鹊身上。
常婉看到那个歪着嘴的纸喜鹊被男人小心的收到了箱子里放好,随后随意的挥了挥手,地上的碎片便如清风般飘散。
楚长青摸了摸它的脑袋,他的命途穷凶极恶,不得善终,可是他的掌心却温暖的,让常婉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忽然就很想冲回常樱的墓前,跟她说一句,对不起,姐姐反悔了。
她想嫁给他。
不要八抬大轿,不要红妆嫁衣,就算他一无所有。
她都嫁给他。
*
楚长青微微眯起眼睛。
他很敏感的察觉,又人动了他的命运线。
但又很快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
是了。
整个九洲,除了婉婉,也没有谁能像闹着玩一样,抽他的命运线看个究竟了。
楚长青想到自己爬满了恶兽与纠葛的命运线,微微扶额,第一次觉得有点无奈。
果不其然。
下一刻,门被推开。
常婉动作气势汹汹。
少女肩膀上,无辜的喜鹊对着他眨眼。
楚长青想,不知道他那穷凶极恶的命运线,有没有吓到她……
只是,凡人结婚还会请人算一下生辰八字,吉不吉利,他这样不好的运道,即使是神,也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他吧。
更别说姑娘自己了,要是凡间有姑娘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君运道大凶,怎么也得想办法脱了这个倒霉夫君……
楚长青眉眼微微阴下,心情也沉郁了很多,如果婉婉不愿意嫁他,他也……
却见常婉干脆利落的上前摁住他,死死盯着他的脸。
楚长青以为她要兴师问罪的时候——
常婉咬牙,从唇齿间磨出了一句:“我们洞房吧!”
楚长青:“…………”
男人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盯着常婉的脸,“……什么?”
“洞房啊!”常婉说着,耳尖也有点红,她不满的说:“……这种话为什么要我说两遍啊!”
想到对方一声不吭把神格都剥下来了,她好像再多说两句也没什么了,常婉妥协,“行吧。”
她开始楚长青剥衣服,一边剥一边强调说:“我说,洞房!就现在!”
楚长青:“……???”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9 23:58:54~2020-08-03 03: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小艾啊 10瓶;紫夜璃兒 5瓶;程郁冲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大结局
后来, 听说青风宗上,有神君娶妻。
众人都知道,神君要娶的, 是那位端坐九天之上的高贵神女。
婚礼前一晚,百姓们都收到了神鸟托梦,第二日挂起红绸,将得到非凡无比的好运气。
是以这一天, 九洲的人家都挂起了红色绸缎, 家境贫寒的,也会有鹿角上裹着红绸的小鹿将红绸送到家门,哪怕是荒芜的山庙,也会被当地成精的野兽挂上红缎, 富贵人家为了沾沾神君的喜气。
百兽衔着红包, 红包里裹着的,有的是金银, 有的是喜气,有的是运气,也会有人开出来奇怪的东西, 总归是喜笑颜开。
绚丽的神鸟飞舞九洲上空, 八匹带翅膀的雪马拉着大红的轿子, 神龙翘首啼鸣,凤凰鸟展翅而飞, 霞彩漫天。
常婉戴着红盖头,她在九州之巅, 是青州最高的地方,寓意高贵之神。
这里被楚长青修筑出了漂亮的园林,名为婉仪园, 即使是最高的地方,气温却温和适宜,小鹿温和的窝在她的脚边,肩膀上的雪归披着小披肩,歪了歪小脑袋。
她一身凤冠霞披,整个人红的耀眼,长袖下藏着的手中,拿着一个苹果。
她望向窗外,天幕深蓝,青云之上缀着繁星与尖月,这是九州最高的山峰,从山脚到顶上,要走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阶。
白玉阶上下了封神咒,即使是再强的人,也要一步一步的走上来。
常婉一开始并不知道,只是在从青风宗飞到婉仪园玩的时候,路过了这条刚刚修好的白玉阶,当场就被那巨大的重力给从天上拽下来,要不是雪归在底下垫着,怕是得当场从神女摔成半残。
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阶,每一阶都是从深海采回来的宝材,由远古神明炼制而成,用来考验神明的意志。
常婉走了十阶就快累哭了,倒不是她神力太弱,只是这白玉阶磨练的就是人□□力量,众生信仰可使魂力强悍,最多滋养一下□□,而白玉阶会封禁所有神力,这么一来,靠着神力横行的常婉就只能抓瞎了。
最后被楚长青给提溜出来。
常婉:“你弄这么个阶梯做什么?”
她恼道:“这摔到我没事,摔到小喜鹊怎么办?”
男人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然后塞给了她一袋从凡间带回来的炒栗子。
栗子还有着刚刚出锅的热气,暖暖热乎乎的,常婉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高兴的说,“这是那天出去玩看到的栗子吗?哇好香啊。”
常婉咬着栗子,栗子壳都被剥走了,热乎乎的栗子肉咬着,软糯中带着甜香。
常婉贪玩,偶尔会用魂体去凡间闲逛,只是会看到喜欢的吃的吃不上,只能对着小摊小贩发呆,彼时栗子炒的正香,她就在一边巴巴的看着,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最后还是神君发现自家神女神游天外,摸索着找过来,就在人家炒栗子摊旁边看见自家馋的走不动路的小姑娘。
当下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是以以后出门回来,总会顺手捎带些吃的,炒栗子糖葫芦或者其他的,甚至在婚后还专门在山下设了小吃一条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后来常婉得知这白玉阶是楚长青娶她要走的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楚长青脑子是不是被东海水给灌了,晃起来都能听见水声。
常婉:“你干嘛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男人亲吻着她,慢慢给她解释,“婉婉是神女下嫁。”
“我总要费些心思。”
“给她最尊贵的婚仪。”
常婉觉得他十分的不可理喻,她本来不是什么神女,硬生生被他捧上了神女的位置,却又偏偏用这个理由,在娶她的路上费尽百般心思。
让她觉得又开心,又有些酸楚,她说:“其实你不用这样费尽心思,反正我们都没有父母,简单了拜了天地……”
楚长青打断她:“婉婉。”
他本就长得极其好看,狭长的眼眸,看人的时候总是极冷,但温软下来,却又让人百般心动。
他说:“我们都值得。”
常婉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了——是啊。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她心疼他,想让自己将就,可是她都忘了,这也是他的婚礼。
是了,这是在神明漫长的一生中,属于他们的,唯一的婚礼。
确实值得,最尊贵的婚仪。
雕琢华丽的白玉阶铺就了红毯,层层叠叠的落下,灵兽四处奔跑,互相张望。
男人一袭红衣,长发束起,拾阶而上。
常婉坐在婚房里,心跳的很快,她忍不住偷偷掀起一角盖头,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忽然有点酸酸的。
她和她的心尖人,算不上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以天道的处处挑衅,也称不上是天作之和。
可酸楚之余,却又是道不尽的满心欢喜。
常婉看着青云深处露出的一点白月尖,睫毛微微颤一下,随后放下了盖头。
九洲流行早晨接新娘回家,如果刚好踩着天光乍泄之时,迫开黑暗的晨光就代表着上天最美丽的祝福。
常婉耳力好,她能听到有人踏着沉稳的步伐,伴着细微的风声,朝着她的方向缓缓而来。
九千九百九重白玉阶,他走的每一步,都随着风,擦在她心尖上。
像白雪里的梅花屑,动人心弦。
门扉被人推开,透着红色的盖头,常婉感觉到晨色泄出一线天光,披在来人身上。
常婉感觉到自己攥着的红绸微动,有人握住了红绸的另一边,随后塌陷的红绸慢慢拉平,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婉婉。”
“我来了。”
红盖头下少女展颜一笑,故意问:“你来做什么呀?”
男人披着满身的晨光,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来接你回家。”
*
绚丽的神鸟飞舞九洲上空,八匹带翅膀的雪马拉着大红的轿子,神龙翘首啼鸣,凤凰鸟展翅而飞,霞彩漫天。
他舍不得她随他踏那白玉阶,是以早就准备好了带她的轿子。
常婉却不太乐意,她牵着红绸,任性道:“我就是要和你一起走白玉阶!”
她闹着小脾气:“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想娶我回家。”
楚长青说:“白玉阶并不好走。”
常婉:“它不好走和我想和你一起走冲突吗?”
楚长青:“……”
终究是拗不过常婉的脾气,男人牵着红绸,带她走下白玉阶。
白玉阶难上,下亦是不易,身上的神力变得十分的滞涩,踩下的每一步,脚上都像是缠了沙袋,非常艰难。
一开始楚长青牵着红绸,引着她往下走,后面,就变成了他牵着她的手,和她并肩往下走。
往下走,并没有往上走那么难,只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阶下来,并不容易。
常婉并不是专门修练□□的神明,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但是她只是握紧了男人的手,和他一起走了下来。
楚长青好几次都察觉到常婉似乎走不动了。
只是她顿了顿,又慢慢抬起脚步,跟着他往下走。
她又一次缓步的时候,楚长青开口:“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