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喂猫啦,你不能老拿你自己的饭量跟我比。”徐年说着一顿,跳脚叫道,“对了,我说要养猫的来着。明天去买猫。”想了想,“算了,还是养只狗吧,猫主子喜欢乱跑,养只狗,散步就能顺便遛狗了。”岳海洋:“……”还以为她三分钟热度早忘了呢。当地能见到的都是看家护院的草狗,或者狼狗,徐年不想养大狗,她想要那种小小只、不爱吠叫的小不点,乖乖的毛茸茸的,适合撸。于是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岳海洋去厂里了,徐年就开车跑去瀛城寻狗。这年代宠物远还没有那么热,养宠物的人不多,在瀛城花鸟宠物市场转了一圈,没看到合意的,一个店主热情跟她推荐了半天无果,就说下次帮她进几只不爱吠叫的小型犬,给她挑选。徐年在瀛城闲逛半天,买买买,给自己和岳海洋添置几件冬装,买了一堆零食,吃的用的,还逛了花店,买了一大束橙的、白的的郁金香。赶在午饭前驱车回来,经过厂门口已经下班了,她回到家,把郁金香分一半插在自己房间里,另一半也拿水晶花瓶插了,兴冲冲抱着去隔壁。走进厨房,一眼便看到岳海防坐在小椅子上择菜。“徐年回来啦。”岳海防看见她,高兴的一脸笑,忙丢下手里的菜站起身来。“海防今天来到了?” 徐年问了一句,自顾自进去。岳海洋正在洗菜,转身瞧见她抱着个花瓶,便笑道:“不是去买狗了吗?”“没找到我要的那种。”徐年说。就去橱柜里找了个她之前拿来的小花瓶,装进清水,挑了两只橙色郁金香插进去,随手放在餐桌上,然后抱着花瓶去了正屋,把花瓶放在他的写字台上。岳海洋知道她花钱没概念,鲜切花当地根本不出产,还不知道多贵呢,一边切菜一边说道:“给我这边插什么花,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衬,浪费了,放你房间里好看。”“买一大把呢,我那边也有。”徐年走到他身后看他切菜,伸手捏了片萝卜吃,初冬的水萝卜咬在嘴里嘎嘣脆,问道,“海防什么时候来的,家里都安排好了?”岳海防忙说好了,徐年又问:“安顿住下了吗,一进家属院第二排往西那边,那个房子也是我们厂里买的,李军他们也经常在那边住,住起来挺方便,你过去也有床铺吧?再不然你要是想一个人单独住,可以住厂里办公室后边那排,有几间给保安准备的宿舍。”岳海防哪里想过这个问题,他只带一床被子就来了,就是奔着岳海洋来的,原本根本都没考虑这些,理所当然跟岳海洋住啊,跟他大哥住天经地义,啥都不用管,吃住都解决了。然而一听徐年这么问,岳海洋顿时就有点心虚,也不敢逆她的话头,支支吾吾说还没来得及过去,等会儿去看看。徐年也不管他,点点头,便忙着跟岳海洋讨论吃什么。还以为徐年午饭不一定回来呢,岳海洋午饭做的简单些,醋溜白菜,回锅肉,早晨买到了农民家里用草木灰保鲜存的地产青辣椒,做了个虎皮青椒。徐年从瀛城带了卤鸭舌和酥炸小黄鱼回来,装盘就能吃。这么一收拾,五个菜,主食吃馒头。岳海洋现在厂里忙,自家很少再发面蒸馒头,买来的碱粉手工大馒头。话说这年代的小县城,压根也买不到那种不好吃的机器馒头。机器馒头没有面粉的味道,手工发面的大馒头越嚼越香。徐年拿了个馒头掰开两半,多的一半顺手递给岳海洋,便埋头苦吃。岳海洋看看她,知道这小祖宗不喜欢“外人”,她的逻辑似乎很奇怪,除了他,别人好像统统都是外人。这种看似没由来的信任和依赖,让岳海洋内心深处甚至有些惶恐,一次次提醒自己,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这里除了他就没有别的亲人朋友,没有其他可供依靠的人,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和照顾好她。他不是木头,可是就好像一个人守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美得再诱惑,也深深铭记自己的职责,而舍不得伸出手去。岳海洋看看徐年,嘴角不自觉地含笑。平时吃饭,她总是叽叽喳喳的,两人边吃边聊,从来就没有什么“食不言”之类的习惯,这会儿她就只管低头吃饭,都不吭声。不过岳海洋综合考虑了一下,这边跟老家不一样,岳海防,其实真不太适合整天跟他和徐年一起吃住,不光是徐年的原因。可岳海防初来乍到,他亲弟弟,大概心里觉得理所当然兄弟俩一起做饭吃饭,所以这应该怎么安排,怎么跟他说呀。他看着岳海防吃得两个腮帮鼓鼓,心里正在思忖,徐年忽然停下筷子,皱眉看着咬了一半的虎皮青椒。“辣了?”岳海洋看着她笑,这种青辣椒,从深秋用草木灰放在瓦缸里保存,到这时节卖个好价钱,味道比大棚里的地道,跟大棚里的不是一个级别,特点就一个字,辣。农民自家种辣椒,肯定都挑辣的品种,辣椒不辣还种它做什么。“辣死我了。”徐年张嘴嘶地吸气,皱着秀气的眉毛哀怨。“赶紧喝口水。”岳海洋拿水壶给她倒水,端起来,见她只顾张着嘴喊辣,鼻子眼睛都抗议地皱到一块去了,忍不住光想笑,干脆把水杯送到她嘴边。徐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觉得口中着火的辣味似乎缓解了一点点,抱怨道:“我还专门挑了一根嫩的,刚才吃了一根也没这么辣呀。”她说着,尖着筷子夹起那根剩了一半的辣椒,嫌弃地丢到岳海洋碗里,“这个怎么这么辣,可能成精了。”岳海洋夹起那半根辣椒送进嘴里,他能吃辣,倒也不觉得特别辣,看着她鼓着嘴抗议的小表情不禁憋笑。岳海防眼睁睁看着她把吃了一半的辣椒扔到岳海洋碗里,睁大眼睛看着岳海洋坦然吃了下去。岳海防:“……”这俩人,是不是……也太亲密无间了点儿?午饭后岳海洋便带岳海防去厂里,三人同时从岳海防的房子里出来,徐年决定回去补个午觉。看着徐年优美窈窕的背影进了隔壁的门,岳海防凑到岳海洋身边小声嘀咕:“大哥,你跟她……你们俩,是不是……”“你要说什么?”“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好上了?”“说什么呢。”岳海洋瞪他一眼,责备道,“你这脑子里好歹也想点儿正经事,别整天瞎琢磨。”“你能怪我瞎琢磨?”岳海防睁大眼,认真陈述,“她吃一半的辣椒给你吃,你还喂她喝水,平常关系能这样吗,你说你们之间没啥?你问问别人信吗。”“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你们几个,海胜海兰,谁的剩饭没让我吃过?”岳海洋斥道,“她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在这里举目无亲的,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你以后,就当她是咱们家顶小的妹妹,她一个人在这边,家离得远,你多护着点才像话。”“我倒是想托个大呢,可是你瞧瞧,人家承认我这个哥吗?”岳海防侧身靠近他吐槽道,“她就只管你叫哥,叫我叫海胜都只叫名字,你就没发现?”“原本她也不认识你们。再说你自己先有个正经样子,要是你妹妹你会胡说八道?”岳海洋推开他。“……”岳海防悻悻半天,点点头,“行,反正怪我,都怪我。你自己看看,你们两个现在,除了没睡一张床,跟人家两口子有什么两样?”岳海防手指点点,想了半天,想起一个词,“你们俩现在,就是那什么,一个锅里搅勺子的关系。”农村形容亲密无间的关系,会说是“一个锅里搅勺子”。岳海洋:“……”岳海防停了停,觑着他的脸色偷笑,“大哥你呀,人家一这么有钱又漂亮的女老板,全世界恐怕也就你当她是孩子。你傻呀,守着这么一漂亮姑娘,她还只信你,只跟你在一块儿,俩人孤男寡女整天泡在一起……你怕不是,打三十年光棍打傻了,这要是还给我,我早就……”“我早就……”被岳海洋冷硬凶狠的目光一盯,岳海防讪笑,“我,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说你,守着这么个大美人你还憋得住,我就不相信你不动心,我要是你,我今天晚上就……”话没说完,岳海洋一脚踹过去。岳海防屁股上挨了一脚,捂着屁股撒丫子就跑。跑远了,觉得到了安全距离,才大着胆子回头笑道:“大哥,你别恼啊,我,我这明明是向着你……”岳海洋一个眼刀过去,岳海防赶紧再跑远点。☆、46岳海防在前边一溜小跑, 见岳海洋没有好脸色越发不敢靠近了。岳海洋在后边其实真不想理他,自顾自走路。走出家属院,一直走到瓷砖厂大门口, 被岳海洋目光一扫,岳海防才笑嘻嘻小心翼翼靠近些, 还是离得几步远,随时防备挨揍。岳海洋随手指了一下:“你直接进去,到前边第二排东头那间办公室,我跟他们交待过了, 你只说你叫岳海防,招工进厂的,他们会给你办个招工手续。我就不带你去了, 来了就好好干, 踏踏实实的。”“欸,那我去了啊。”岳海防走出几步,又折回来,脸上难得有了点正经样子笑道,“大哥, 你别揍我,我真觉得你跟徐年你俩肯定有点那什么。你看徐年多好啊, 那么年轻漂亮还有钱,整个祈安县你都找不出这样的姑娘,女孩子总是趁着她年纪小好哄,你还不赶紧的, 现在哄到手、娶回家,人就是你的了。等她要是遇上别的男人,或者以后她回城里了, 你再懊悔也晚了。”“行了行了,我是你大哥,我的事你少多嘴。”岳海洋瞥他,“你这出息,除了男男女女那点事,你还能不能琢磨点儿别的了。”岳海防委屈地叫:“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呀,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倒还嫌我多嘴了。”“我看你不像亲的,你看看我们家哪个像你这样,指不定当初爸妈从哪儿把你捡来的呢。”岳海洋白了他一眼。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好笑,停了停耐心道,“那你也不想想,徐年要是我们家的亲妹妹,你肯不肯让她长久留在几千里远的农村生活?她就压根不会属于这地方。”“你怕她城里姑娘留不住?”岳海防笑道,“那也不一定,这女人吧,上了炕、生了娃,她也就安心跟你过日子了,还能咋地。”“……”岳海洋瞪他,骂道,“海防,你说你年纪轻轻,脑子里哪那么多龌龊的东西!”岳海防张张嘴,顿了顿忍不住吐槽道:“成就成不成就罢,你一大男人你又吃不了亏,别人要有这机会做梦都该笑醒了,你哪那么矫情。”“活该你谈了两回恋爱都不成。”岳海洋隔空指指他,“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年纪小,照你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欺负她孤身一个女孩子在这儿,你这叫什么话,徐年她哪里对不住你了吗?”岳海防觑着他不善的脸色,缩缩脑袋,不敢再言语了。“我警告你,以后少胡说八道。”岳海洋道,“进了厂你就好好上班干活,别以为我是你大哥我就会向着你,好好听你们主管安排,尤其不能仗着你哥是厂长就不着调,让我知道了我先收拾你。”“大哥你放心,端人家碗服人家管,我干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在家家里农活还不都是我干。”岳海防叨叨咕咕进去了。岳海洋看着他往人事科去了,在大门口静静站了片刻,径直去成品车间。下午下班,岳海防理所当然就回岳海洋的住处,等着吃晚饭。岳海洋也没让他闲着,便使唤他刷锅洗碗择菜。晚饭烧了条鲈鱼,青菜香菇,西红柿炒鸡蛋,平菇烧肉,再来一盆鲜香微辣的萝卜羊肉汤。岳海防一边做饭一边心里高兴,还以为大哥做这么多好菜迎接他。“大哥,不用做这么多菜,这也太丰盛了,浪费。”“徐年一早说想喝羊肉汤了。”岳海防道,“这些菜做起来也快,你带来的老母鸡最要功夫,等明天生煤球炉子慢慢炖,放点儿香菇,徐年特别爱喝。”合着不是特意为他做的呀,岳海防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哀怨了一下下,问:“徐年一直都跟你吃啊,她一个女的,她自己都不做饭?”“她不会做饭。”岳海洋笑,丝毫没觉得哪儿不对,投喂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乐趣。岳海防说:“一个女的居然不会做饭,也就她了,这要搁在农村,嫁了人婆家不打也得骂了。”没等岳海洋呲他,岳海防摸摸鼻子讪笑道:“不过徐年不会做饭也正常,什么人什么命,我听说城里有钱人家都是请保姆的。”“说我什么呢?”徐年一脚踏进来,瞧了一眼岳海防,一想到今晚两个人的温馨晚餐多了这么大一只,心里就各种不乐意。“哥,今晚吃什么?”徐年溜溜达达走过来,看到她想吃的红烧鲈鱼和萝卜羊肉汤,心情又好了一点点。“盛饭吃饭。”岳海洋把烧好的鲈鱼装进盘子里。徐年刚去拿碗,岳海防忙抢着去盛饭,一边笑道:“徐年你坐,你坐,我来盛。”端着饭碗又说,“大哥你晚上做米饭呀,我老觉着米饭不扛饿,大米还贵,还是馒头饼子吃得饱。”“是我喜欢吃米饭。”徐年说,指指冰箱,“你不喜欢吃,自己去热馒头呀。”岳海防马上笑嘻嘻道:“不用不用,米饭我也爱吃,也不是农忙扛大活,我吃饭不挑。”岳海防第一天上班,絮絮叨叨跟岳海洋说白天办手续和上班干活的事情,他除了自己干活的熟料车间,对整个磁砖厂的生产工艺流程几乎不了解,问这问那。徐年坐下就只管大快朵颐。“徐年,原来你每天都不去厂里上班的呀。”岳海防吃着饭问,“我今天听他们工人说,你平常都不在厂里露面的,统共也没看见你几回,他们工人说起你,好像都挺神秘的样子,对你都很好奇的。可是你不上班,你整天窝在家里在这干啥呀。”徐年:“啥也不干,老板懒了不想上班。”岳海洋说:“她有她的事情,厂里大事才要她决策,你见过哪个投资老板每天按时上下班的。”他嫌他话多,伸手给他添了一勺饭。徐年听着岳海洋处处维护她,半句不顺耳的话也不想听到,不禁抿嘴一笑。想了想,以后要是岳海防整天跟他们一起吃饭,大概整天这么别扭。“海防,多吃菜,别光顾着说话呀。”瞧见岳海防碗里汤喝光了,徐年伸手给他又盛了一勺。岳海洋看着她勺子往下挖来挖去,满满地给岳海防捞了一大勺羊肉。岳海洋:……又要干嘛呢这是?“海防,好好吃。”徐年把一大勺羊肉放进岳海防碗里。岳海防顿时受宠若惊,捧着碗笑得像个二傻子。“多吃点,还吃得惯吗?”徐年微笑问道。“吃得惯吃得惯,哎呀你们就天天这么吃啊,天天吃肉,跟农村过年一样。”岳海防捧着汤碗笑。“我不会做饭,又不想整天吃饭店,就指望你大哥做给我吃。”徐年夹了一块子青菜,抿嘴笑道,“他让着我,都是按我的口味做的。”“按你的口味,按你的口味。”岳海防一脸幸福笑道,“我们农村人,吃饭都不挑,按你的口味就好。”“那好啊,海防,你以后来厂里上班,吃饭打算怎么安排,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徐年挺热心的样子笑道。不等他回答,马上就补上一句,“你大哥忙,他下班回来做,我平常时间自由一些,又喜欢逛街,就都是我买菜,我和他两个人,一个月生活费大概也就……一千来块钱吧。”一千块恐怕只买菜,不算你那些五花八门的零食水果牛奶点心。岳海洋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岳海防反应迟钝地:“昂?”“我知道,你这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天长日久,不让你交伙食费你肯定也不同意,”徐年拨弄着筷子想了想,“嗯,可也不能让你拿太多,你工资少,再说也没旁人。这么着,你每个月出三百就行了。”岳海防:……啊?一个月吃饭花三百块?岳海防顿时觉得碗里的羊肉都不香了。这也太……那什么了吧?他到厂里打工上班,一个月工资也才四百多呢。岳海防举着筷子,看看岳海洋看看徐年,脑子里懵了半天,再看看桌上的饭菜,想想,一天三顿照这么吃,三百,恐怕真不够啊。岳海防脑子里迅速转着圈圈,懵了片刻,当机立断道:“其实我,我不太想跟你们一起吃,你看,徐年你是后台老板,我大哥是厂长经理,我一个干杂工的,整天跟你们一起吃住,其实想想也不太好,再说你们都忙……对,你们太忙了,我再整天张嘴等吃,那不是添乱吗,你们都忙不过来了。”“……”岳海洋瞥见徐年乌溜溜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默默给岳海防夹了块肉,不动声色问道,“海防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那你自己怎么打算?”“他们都怎么吃?”岳海防道,“别人怎么吃,我就怎么吃呗,我不跟你一起吃,我自己想吃啥做点啥,一个人怎么都行,多方便呀。”岳海洋就给他说了一下,厂里工人主要都是附近的,还有就住这边家属院的,下了班自然回家吃,遇上几个路远的赶不上,中午就去前边小市场随便买点儿,工人们节俭,花不了多少钱。经常住在厂里的就是李军和几个保安,前面的房子跟这边一样,也有小厨房,厂里给买了煤气灶和锅。“那我自己做。”岳海防立刻道,心里则飞快地算了一笔账,他自己买菜做饭,比买着吃省钱实惠,家里带点儿粮食米面,农村青菜萝卜死便宜,别光挑贵的,就算隔三岔五吃顿肉,炒个鸡蛋,一个月满打满算都花不了一百块钱。坚决不能跟徐年这样的地主老财为伍。坑人吗,地主老财这么吃也要吃穷的。岳海防自觉跟徐年划清界限,当下就跟岳海洋说,他等会儿吃过饭,就去前边那处房子看看,有床就行。“我就带了一床被子,大哥,你有被子吗,再给我一床。”“有。回头我给你拿。”岳海洋说。“你真要自己吃住啊?”徐年啧了一声,夸赞的语气对岳海洋说道,“哥你看,人家海防多么独立啊,人家根本就不用依赖你,独立自主的男子汉,靠天靠地靠自己,绝不含糊。”岳海洋:“……”一言难尽,心情略复杂。徐年则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嘱咐:“不过海防,你也不用太见外了,自家亲大哥,哪天懒得做饭了就来跟我们吃,要是来吃,记得提前跟你大哥打个招呼,让他预备你的饭,不打招呼肯定不做你的饭。”“欸,行。”岳海防高兴地点头答应着,心说徐年真好,这么有钱的姑娘心眼儿也这么好,对他真是太好了。☆、47为了省下每月高达三百块的伙食费, 岳海防就这么把自己“独立”出去了。然而他的独立也仅止于此。吃过晚饭,就从岳海洋这儿拿了一床被子,一条备用的床单, 住进了前边的房子。刚过去,没多会儿又跑来了, 问岳海洋有没有盆,他没带盆,脸盆脚盆都没带。除了一床被子,他就带了自己的衣服来。本来就是打算跟岳海洋一起住, 他哪还用准备这些。岳海洋也是单身汉一个,他的房子里能简单则简单,哪有多余的东西给岳海防, 只好说明天给他买。岳海防毫不客气答应着, 还交代说记得帮他再买把梳子。想了想,又加上了镜子、毛巾、牙刷、洗发精、擦脸的雪花膏。“还有……”岳海防挠挠后脑勺,想了想,“对了,还缺拖鞋。”徐年翻了个白眼问:“刚夸完你独立呢, 你自己不会买?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大哥又不会你保姆, 厂里那么大一摊子等着他管,最近又重点推广铺开销售网络,他整天忙死了。”“我,我没钱。”岳海防期期艾艾道, “家里卖牛、卖猪、卖粮食的钱,都交给大哥了,我平常又没有钱, 我自己身上统共就还有几块零钱。”岳海洋一听,心里默默叹气,拿了两百块钱给他。“大哥,我就买两个盆、毛巾什么的,用不了这么多钱。”岳海防觑着徐年,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还说他独立靠自己呢。“你一天班都还没上呢,发工资之前把嘴封上,不吃不喝了?”岳海洋把钱递给他,“放你身上用,家里猪和牛都是你养的,卖猪、卖牛和卖粮食的钱我明天存银行,都算你的,以后留给你结婚用。”他停了停,笑道,“你这次提醒我了,你都二十二了,这些钱应该是你的,亲兄弟也不能糊涂账,以后你都自己管。”岳海防忍不住兴奋,一边高兴,一边又讪讪表白自己:“大哥,我,我也没这意思,家里养猪种田你也没少干……再说海胜上大学还得用钱呢。”“海胜的学费不用你管,你工资少,以后你想帮他,愿意贴补他生活费随你心意。”岳海洋说。徐年巴不得两人独立分开,哪里会在乎那么一点点小钱,就在一旁笑道:“你大哥给你,你还不要了,傻呀,家里农活你干得多,钱算给你应该的。”“也对,关键我大哥现在有钱,他是厂长他钱多。”岳海防立刻找到了心安理得的理由,接过两百块,兴冲冲跑走了。徐年看着岳海防的背影撇撇嘴,总算把这个大电灯泡踢出去了。隔几天岳海兰来送东西,送的手工做的棉拖鞋,岳海洋兄弟三个每人一双,徐年也有。如今即使农村,也不怎么穿过去那种手工棉鞋了,但是自家做棉拖鞋却简单实用,岳海兰给徐年的棉拖鞋比岳海洋他们的更加精工细作,鞋头还有毛线钩的花朵,稍显土气,可是特别暖和舒服。徐年便暗暗盘算着,不好白要人家的东西,改天给岳海兰的孩子送个什么礼物。岳海兰见岳海防自己吃住,还问他了,怎么没跟大哥一起。结果岳海防说:“我才不跟大哥一起吃吃呢,他跟徐年一起吃,徐年就一败家子儿,天天吃肉,什么贵吃什么,我可跟他们吃不起,我还想多攒点儿钱呢。”又说,“她跟大哥俩人一个月光伙食费就得一千多,也不知道她让没让大哥按月交钱,你看大哥每天做饭炒菜,养祖宗一样。”岳海兰一听,倒是把岳海防夸了一通,让他好好挣钱攒钱。想起来又忧心,问岳海防:“海防,你说他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一锅吃饭,隔墙住着,可是她年纪也太小了,比咱大哥小了十二岁呢,又是城里的有钱人……”岳海兰顿了顿,“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我也不好问,我还着急给大哥找对象呢。”“明白,我懂。”岳海防说,“姐,你还是别问了,我问过一回还被大哥揍了,骂我龌龊。咱们那个大哥你还不知道?你给他介绍了也不一定成,他自己都不急,你给他介绍了他也不一定能看上,你瞅瞅这些年,他要是肯凑合一下,哪能打光棍到现在。”“你有点良心。”岳海兰骂道,“大哥打光棍到现在,还不是因为咱们这一堆累赘。”岳海防进厂上班,干活倒是肯干,不好好干还怕岳海洋削他。元旦过后,岳海洋去驾校报了名,他肯定也没功夫练车,再说他也犯不着排队等练车,就让徐年陪着他练车。徐年则建议他请私教。岳海洋头一回听这词儿,就问她什么私教。“简单说,单独给你请个教练,驾校缺的是车,教练有闲着的,让他来教你。”徐年琢磨了一下,笑道,“你反正都差不多会开了,找个教练,教教你就行了,向我看齐,争取秒过。”“这不是有你教我吗,我都会开了。”岳海洋嫌麻烦。其实他自己觉得比徐年开车还靠谱。徐年技术是好,奈何一不留神就开飞了。“老司机不等于好教练,会开车不等于会教车。”徐年竖起一根手指头,“我教你开车,教练教你怎么通过考试,不一样。”岳海洋一琢磨,他还真没时间等着去驾校练车,就私下联系了个教练,抽了半天时间来陪他练车,紧赶着把驾驶证考过了。等他驾驶证一到手,两人就开始争夺“驾驶权”。徐年利落地把车刹停在厂子大门口,岳海洋已经在等着了,身边还跟着李军。他走过来,拉开驾驶室的门:“换一下,我开。”“为什么,你开得比我好?”徐年明知道,抗议地挑起两条秀气的眉毛,“你坐那边,我开。”“不行,回头进了城区你再开那么快。”岳海洋坚持地拉开车门。“我不开快。”徐年撇嘴,“再说我开快也比你开的好,新手司机,你还是我徒弟呢。”“新手司机,所以得多练练不是吗。”岳海洋不恼,也不为所动,手伸进去拍拍她的头,顺势往外拉,“听话,你坐副驾,技术指导。”“唔,我想想。”徐年歪着脑袋笑道,“你那么喜欢开车,干脆这车给你吧,正好我也不太喜欢这车,太丑了,我再买个喜欢的,就买个小跑,要漂亮的,适合飙车。”“……”岳海洋慢吞吞给她关好门,绕去副驾。李军在一旁看着,憋不住光想笑,可又不敢公然笑给两个顶头老板看见,憋出内伤。岳海洋今天穿得比较正式,深色西装,白衬衫,深红色花纹领带,徐年扶着方向盘歪头看看他。“哥,你这领带有点没弄好,笨蛋,都教你几回啦。”说着再自然不过地伸手过来,整个人身体也侧过来,给他调整了一下,看了看还不满意,干脆给他伸手扯开了。“自己在脖子上不好弄,下次还是我给你打吧。”她说着开始重新给他结。两人都坐在车座上,隔着中间的扶手箱她就有些不得劲儿了,岳海洋自发被动地倾身过来迁就她。这一来不免就离得太近,她光洁白嫩的额头几乎挨着他的下巴,鼻端满是她身上的馨香,岳海洋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领带在她手里绕来绕去,熟练地给他系好,调整了一下领子,满意地端详了一下,帅。现在这个家伙身上的衣物基本都是她买的,或者她参与买的,人要衣装,她可没敢告诉他,这一条领带,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了。有外人在呢,岳海洋重新坐好,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理了下领带的下半截。而后座的李军睁大眼看着两位老板互动,等他们弄好,李军也下意识坐直身体,哀怨地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红色领带。三人驱车去瀛城,在瀛城新开发的建材市场一处显眼位置,“枫叶瓷砖”旗舰店今日开业剪彩,巨大醒目的广告牌下,浅咖色调瓷砖装饰的店面显得很上档次,不愧砸钱专门请人设计的。在李军的建议下,岳海洋决定在瀛城设立这处店面,不光是专营自己厂里的瓷砖,也是作为一个对外销售、联络的形象窗口,毕竟他们厂子在小县城北侧那么个小地方,需要一个对外销售的门面。李军原本的设想,就是弄一处好点儿的店面,让徐年知道后,便兴致勃勃建议打造一个“旗舰店”,作为公司的“形象代表”。并且说旗舰店的作用重点是作为外设的一个直销店,追求广告效应,同时也作为辐射瀛城乃至周边县市的经销商联络接待站。她一向觉得,销售和生产要相对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