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洋的回答是一巴掌往她头上拍去。徐年嘻笑着缩着脖子躲开,笑道:“你注意点态度啊,我跟你说驾校真不靠谱,排队等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摸到车,你估计也只能指望我教你了。”“你还真买了一个。”岳海洋心里无奈,他对车没怎么关注,也不知道这小祖宗又败了多少钱,反正这个车作为时下机关单位和企业的首选公务用车,肯定不便宜,现在他相信她真能投资一百万了。岳海洋不抱希望地建议道,“你真打算自己开,要不还是给你雇个司机吧?”徐年的回答是发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刘大爷站在传达室门口,伸着脖子嘀咕:“天哪,徐总把车开飞了?”半个小时后,两人在一处偏僻路段下了车,岳海洋脸色不虞地下了车,用力虎着脸,扶着车顶瞪她。这回他相信,她这驾照真是自己考的了。徐年看他笑:“你怕什么呀,这还算快?我跟你说,开车这个你学会了,跟你骑摩托车一个样,没什么好担心的,咱是老司机了。”岳海洋不想理她。心里则盘算着,让这小祖宗开车是怎么看怎么不放心,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副驾揪着一把心,实在没办法,也只能他赶紧学了。然而他一时半会肯定学不成,隔日两人按计划去丁庄煤矿谈订高岭土供货合同,岳海洋就算一百个不放心,还是得让徐年开车。“我答应你,不开快,国道上车多我肯定不会开快。”徐年手指上绕着车钥匙,笑嘻嘻看着他。岳海洋拉开副驾车门,手指隔空点点她:“说话算话,你现在也就欺负我不会开车,但是你要开飞车,我明天就让人雇个司机来。”“可以啊老哥,现在越来越有霸总范儿了,都学会威胁我了,啧啧,不错不错。”岳海洋:“……”认命地坐进去。徐年一边跟他说笑磨牙,一边发动车子。有岳海洋盯着,到丁庄煤矿一百二十公里,路况也不熟,她开的还算低调,一个多小时后,徐年把车稳稳驶入矿区。毕竟是他父亲工作过的地方,甚至他父亲就死在这个地方,岳海洋对丁庄煤矿感情上有些复杂。徐年把车子放慢速度,岳海洋指着车窗外的景色,给徐年介绍。“你小时候都来过吗?”徐年问。“跟我父亲来过几次,那时候放假了他会带我们来玩,他还盘算着,等他退休了,让我这个长子接他的班,那时他认为只要能进国营单位,人这一辈子生活就安稳了。他要是还在世,现在都退休了,差不多我就顶班进来当矿工了。”岳海洋说着摇头轻笑,“人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很少去考虑太遥远的事情。”他这些年,先能把眼前过好就不错了。徐年不想让他陷入父亲的话题,便趁机贯彻“改造计划”,笑道:“对呀,所以工作是为了生活的更好,活在当下,那就享受当下。你看我老是嫌你工作狂,我们办厂挣钱是为了活得更舒服,不是为了辛苦挨累。所以呢,请岳总以后六点钟准时下班,回来给我做饭,以身作则,别老泡在厂里。”车子进入矿区,绕着矿场又开了一段,缓缓驶入矿区管理部门所在的大院。两人下了车,并肩走进去。岳海洋对丁庄煤矿算是比较了解,加上最近为了选择高岭土的供货方,他也做了功课,并跟矿上的销售科提前联系过,进去之前先打了电话,等他们下车,就有销售科的接待人员迎了出来。现在煤矿效益不太好,销售人员也没了以前国营大厂矿的架子了,尤其他们要采购的高岭土算是煤矿的副产品,长期稳定供货,供货量还不小,是以岳海洋和徐年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接待。功课做的多,两方谈了下价格和操作细节问题,签订合同的时候,要领导签字,销售科的接待人员又把他们请去三楼。小接待室里坐着两个人,见他们进来,便笑着站起来打招呼,彼此互相介绍。一个中年男人,介绍说是钱矿长,另一个五六十岁上,介绍说是矿办的李主任。此前在销售科基本已经谈差不多了,进来客套寒暄一下,简单商讨之后签个正式的合同,他们此行的工作也就圆满结束了。“岳总祈安县人?”李主任看着岳海洋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年轻有为。以前来过吗,我这半天瞧着你,有点面善,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岳海洋道:“可能见过的吧,我看您也面善。我父亲以前就是在这矿上工作的,我来过的。”李主任赶紧追问是谁,岳海洋就说了他父亲的名字,李主任神色一黯,随即恍然大悟,忙说道:“怪不得我老觉得面善呢,你长得有点像你父亲,我当年跟你父亲还挺熟的,你可能忘了,当年你父亲出事,我那时候在矿工会工作,就是我代表矿上,去你们家安抚治丧的。”说着激动地连连拍手,“老岳大哥的儿子都这么有出息了,可太好了,我们都老了。”这么一说就打开了话茬,李主任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人到了这个年龄容易怀旧,一时不胜唏嘘。又跟跟钱矿长解释了一下,一晃岳海防父亲的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六年,钱矿长调来的晚,就不认识了。钱矿长听了问:“这么多年你们过得还好吧?都是给矿上做过贡献的老工人,矿上也应该尽到了抚恤责任,那你们家,应该还有亲属安置进矿啊?”李主任说,是他的三叔岳有福安置进矿,记得他还有个二叔,问这些年两个叔叔是否也能多加照顾。岳海洋笑笑,无意多谈,平淡说道:“矿上当年除了安置亲属顶岗,也给了一部分丧葬费,矿上已经尽到照顾责任了。我们兄弟姐妹多,自力更生,也都长大成人了,现在过得挺好。”这话一听就耐人寻味了。钱矿长和李主任交换了个眼色,但岳海洋不多谈,他们一时也不好直接问。“哥,你还有个三叔啊?”徐年在一旁好奇问道,“我怎么都没见过?”岳海洋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孩子又憋着坏了吧。“难不成他都不跟你们家往来?原来你还有个三叔,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哥,你看你以前过得那么苦,他既然是顶了你父亲的班进矿工作,按理说,要还有半点人情味,好歹应该照顾你们孤儿寡母一下啊。”出门洽商,徐年其实不太操心,感觉自己也就起了个司机的作用,这些事都让岳海洋为主,正坐在旁边无聊呢。岳海洋看看她,知道这丫头成心的,就笑笑说:“各家有各家的日子,再苦我们也过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就不说了吧。”简单聊了会儿,钱矿长和李主任就开口挽留,说中午矿上招待,尤其李主任,一直说他要请客,喊几个当年的老哥们来聚一聚,高兴一下。岳海洋无意久留应酬,再说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不会真把别人的热情客气视为当然,就笑道:“李叔,您看我下午赶回去还有事呢,再说我们开车来的,也不敢喝酒,要不这样,哪天送货您也正好跟车去祈安转转,让我好好招待您。”两人推辞了从办公楼出来,钱矿长起身送了送,李主任和负责接待他们的销售人员则一直送下楼,送到车前,看着他们上车离开。结果他们一走,李主任立刻就跑去打电话,打了矿上的通讯电话给岳有福,开口就问:“岳有福,你大侄子来矿上了你知道不?……哪个侄子,你有几个亲的大侄子,你大哥家的老大,岳海洋。”听着那边支支吾吾地询问,李主任质问道,“岳有福,你还知道你有这个侄子呀,你顶着你大哥的班进的矿呢,你当时怎么说的,怎么承诺的?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人,可真是仁义,你真有良心。”骂完,鄙夷地挂断了电话。☆、36岳有福匆匆找过来的时候, 岳海洋正陪着徐年悠闲地参观煤矿。两人婉拒了矿上的招待,从办公楼大院出来一时也没急着回去,徐年说想去看看大矿坑。她还是第一次亲身进到煤矿。岳海洋就陪着她去看。两人信步走了一段, 接近矿坑的地方全是发黑的泥土石块,怕她摔着, 岳海洋就很自然地伸手拉着她胳膊。“开采不少年了吧,这么大的矿坑,里边跑卡车呢。”就一巨大的坑,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徐年四周瞭望,“哥,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吗?”“能有什么好玩的, 丁庄本来是一个镇, 镇区离矿区其实还有点远。”岳海洋笑道,“不过镇上的驴肉挺有名,想不想吃?”“嗯,可以尝尝。那咱们回头去。”两人站了会儿,闲聊着吃吃喝喝的话题往回走, 往办公楼大院那边去取车。路上不停有拉煤的卡车或者拖拉机开过,岳海洋拉着她闪到路边, 岳有福匆匆找来了。岳有福撩着眼皮子,打量了这个大侄子一眼。出门洽商,岳海洋秉持徐年“公司形象”的指导精神,再加上他现在买衣服徐年都要参与, 品味自然不会太差,铁灰色小马甲和同色西裤,白衬衫,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他身材高大偏瘦,让徐年这么一收拾,看起来便格外俊朗挺拔,有几分精英矜贵的气质了。岳有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一下子差点没敢认,仔细辨认一下,心里挑剔:哼,穷鬼一个,打扮的这样干啥呢,还不是来给他使坏。岳有福目光又扫过他身边的徐年。徐年因为开车,又不打算在洽商谈判唱主角,打扮就随意了些,平底短靴配牛仔裤,卡其色风衣外套,年纪又小,看起来像哪里的女学生。岳有福心里衡量着走过来。“海洋,你怎么来了,你跑来干什么?”岳有福寒着一张脸,质问的口气。“三叔啊。”岳海洋语调平淡,淡淡笑了下,“我来有事。”“你能有什么事?你就专门跑来搬弄是非,在领导面前败坏我名声?”岳有福气哼哼来了一句,对上岳海洋冷漠的目光,顿了顿,强自辩解道,“我也没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吧?对,我是顶了你爸的班,可那是我大哥,我亲大哥,你们那时候小又不能顶班,我顶他的班理所当然,怪我了?这些年我日子也不容易,我家里也有老婆孩子,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了,也不是不想管你们。你何必呢,你现在跑到矿上来闹又有什么用? ”“……”岳海洋脸色未变,平静问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来有事,跟你无关。”岳有福哪里肯听,这些年他住在矿上,为了不让岳海洋兄妹几个“穷亲戚”沾上,也因为心虚和怕被人指责,多年没回过老家,跟老二岳有财也不来往了,所以对老家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对岳海洋的近况就更加不知道。想起刚才被领导鄙夷斥责,岳有财悻悻说道:“你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不就是那么一点子怨气吗,我好歹是你三叔,你别给我背后捅刀子行不行?当年你爸的事,矿上早就安抚处理完了,按照国家政策,我退休了也是我儿子顶班,你就是再怎么闹,也轮不到你,公家也不会给你一个钱的。”“……”岳海洋气急反笑,点点头挥了下手,“行,三叔,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不闹。”他倒是淡然处之,甚至觉得好笑,徐年在一旁看着却来气,心说她要有岳海洋这块头,这肌肉,就直接一脚踢过去,踹死这个龟孙子。然而看看自己脚上新买的短靴,估计,就她这小身手没啥力度,万一再弄脏了。“岳总,我有个问题。”徐年伸手挽上岳海洋胳膊,一脸乖顺地靠在他身边,笑眯眯问道,“岳总,您知道狗嘴里为什么吐不出象牙吗?”岳海洋稍稍一愣,看着她的眸光隐含笑意,既然小姑娘有兴致,他就配合地问道:“为什么呀?”“因为狗嘴里,就只长了狗牙呗。”她小鸟依人地靠着他,咯咯笑起来,看着岳有福气怒变色的脸,继续来了一句,“岳总,那您知道为什么狗眼看人低吗?”眨眨眼,对上岳海洋玩味纵容的表情,徐年慢悠悠揭示谜底:“也是有科学道理的,因为狗是色盲,狗的视野会拉宽,视力很差,约等于狗是个半瞎子。”岳有福一句句听着,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脚骂喊:“你你你……哪来的小丫头片子,你骂谁呢你?”“你谁呀?我说狗狗关你屁事。”徐年撩撩眼皮子,笑脸以对,说完小腰一扭,自顾自往停车那边走,拉开车门坐进去。岳海洋被她这一番操作弄的,憋不住想笑,失笑地摇摇头,赶忙也跟过去。他可懒得跟岳有福在这煤矿大门口叫骂起来,今天他是来签合同的,没得跌了份儿。刚准备上车,恰巧一个刚才接待他们的销售人员出来,看见他连忙客气地欠身致意:“岳总好,这就准备走了呀,钱矿长都安排了,中午怎么也不留下用个饭?”“不了谢谢,真的还有事。”岳海洋微笑挥手。岳有福被无视个彻底,都还没反应过来,傻眼地看着徐年和岳海洋坐进车里,嗖的一下,起飞一样绝尘而去。“老岳啊,你怎么在这儿?”那个销售人员看了一眼岳有福,这一会儿工夫,李主任那个大嗓门,早就在办公室骂了岳有福半天了,销售人员的目光便也带了三分鄙夷。岳有福这会儿有点懵,张张嘴:“那什么……我……”指指岳海洋离开的方向,“他来干啥呢?”“你说岳总?”那个销售人员笑了下说“来谈生意啊,刚跟钱矿长签完合同,现在是我们的大客户。怎么,你亲侄子,你不知道?”岳有福顿时傻眼了,老半天没找着北。“小姑奶奶,咱慢点行吗?矿区很多车的。”岳海洋坐在副驾,无奈提醒。“为什么你老觉得快,我开车技术这么好。”徐年嘀咕,这台不到二十万的小车车,加速性能比她以前那台小宝马差多了。“皮一下高兴了?”岳海洋看着她笑眯眯的侧脸,轻笑问道。“还行。可惜你配合度还有待提高。”徐年抬抬下巴笑,利落地避到一边,让几辆装满煤炭的卡车先过去,从卡车扬起的尘土中快速驶过,忙里偷闲瞅他一眼,“哥,你真不生气啊?要是我,我一脚踹死他。”岳海洋平淡地笑笑道:“你跟他生什么气,不值得。我爸以前就教我,好脚不踩臭屎,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无视就好,也从来没想过靠别人拉一把,人总得靠自己,所以我对我两个叔叔,还真没什么怨气,当作普通乡邻也就罢了。”自家老男人的本色。正因为了解,徐年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他睿智开阔,还是该说他心慈手软,不够狠。拳头难道不是用来打人的吗?亏他肌肉那么结实。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不值得怎样,反正这个岳有福,用不了几年就该下岗了。徐年心说,就这么个破煤矿,高兴了过两年我给他买下来。上一世过得太坎坷,幼年落寞,成年磋磨,一直到跟他在一起,才过上几年舒服日子,却又眼睁睁看着他早逝。重生之后,徐年只想活得肆意舒心。两天后,第一批高岭土由丁庄煤矿送到,高岭土加工车间也正式开始运行。他们的产品顺利通过了质量检测,第一批产品出厂销售的时候,岳海洋带着李军亲自去送货。因为工厂刚建成,销路还没打开,岳海洋十几年在建筑工地打工积累下下来的人面和经验就起了大作用。第一个用户是老相识,县里一家单位的办公楼改造,施工单位一经联系,很快就拍板用了他们的瓷砖。有个良好的开头,岳海洋就很高兴了,接下来开始下功夫打开销路。工厂最开始也就是几个生产车间和一个管账会计,重要账目还得他自己管,在徐年的建议下,岳海洋开始细化厂里的职能部门,聘请人手完善了会计室,组建了销售部,他亲自管,具体由李军负责。“你这小脑袋瓜里,可真装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有些方面我还真没想到。”傍晚下班回来,岳海洋一边拿着勺子煮汤,一边忍不住拍拍徐年的头。“你不是没想到,是眼下厂子刚起步,你自己还能管得过来,以后公司慢慢做大了,总不能什么都你自己管吧。”徐年两手握着菜刀,左右比划了要切肉,岳海洋一伸手拿了过去。“去去,不要你切。”他指指旁边,“想干活去帮我剥几瓣蒜。”熟练地把里脊肉切丝,一边鼓动她,“徐年,你看你这个后台老板当得游手好闲,明明很有能力,能不能干点正事儿,正经去厂里上班啊?”“我去干嘛,给你搬砖?”“能干的事情多了,”岳海洋笑道,“会计室,销售部,这些方面你比我强多了。我管生产,你管销售,不好吗?”“不好。”徐年大言不惭道,“就这么个小厂,你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我看你就是懒,不想老实下班,你只要来工作,也可以不按时上下班啊。”岳海洋屈指作势要去弹她的脑门,徐年正在跟一瓣蒜较劲,也不躲,岳海洋手指到她额前没舍得碰到,虚虚地弹了一下作罢。徐年心说,这么个小厂就给他练手来着,能提醒的她自然都会提醒,可让她参与管理就违背她的想法了,她的长项在于长远方向,其实并不擅于管理。让她管销售,广告推广她可能懂一点,可目前他们的产品销售,明明还主要靠他的人脉经验去打开市场。让他一个人练去。再说,她还真是懒,这日子过的,自从搬到工厂这边来,她简直舒服随性的招人恨。每天固定的活动大概就是逛街,勤快了就开车去城区,买零食、买菜,懒了就在家属院前边的小街买,小街上有早市,需要早起,附近的农民商贩会来卖菜卖饭,一公里以内她会散步过去,顺便锻炼身体,回来等着他做饭吃饭。在厂里,岳海洋会摆出比较尊重她的态度,私下里两人则越来越融洽默契。只除了,每到星期天中午,岳海胜会来吃饭,感觉家里就多了个外人,所以徐年开始有点儿不喜欢星期天了。岳海洋没有星期天。星期天早上,徐年买了小油条和现打的豆浆,把豆渣也拿回来了,跟岳海洋说想吃豆渣饼。“豆渣饼啊。”岳海洋想了想说,“我就只做过炒豆渣,放萝卜丝炒一炒,没做过饼。怎么寻思起来吃这个了。”“那就炒萝卜丝。”徐年笑着吐出俩字,“减肥。”大概跟她学的,岳海洋没好气地切了一声,揶揄道:“想起来一出是一出,我一天三顿炒菜做饭养你,也没见你长肉,好东西都白让你吃了,就这还要减肥。”徐年做了个鬼脸嘿嘿笑,把袖子往上撸,露出雪白的胳膊,用另一边手指量给他看:“真的,我觉得我手脖子都变粗了。”“行,胖了胖了,也不知胖哪儿了。”岳海洋随口应付着,把豆浆倒进锅里煮,叫她去拿萝卜。徐年拿了个红萝卜,洗干净递给岳海洋。这么长时间她也没主动做过饭,如今岳海洋越发笃定她不会做饭,为了防止“危险”,连菜都不让她切了。徐年心说,这“哥”当的,怪不得岳海兰孤儿家庭长大,还能被他养得三分傻白甜。也得亏岳海兰嫁了个老实温厚的丈夫。从上次岳海洋醉酒事件之后,徐年这段时间没再故意“勾引”过他,她对两人现在的相处挺满意。她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动作娴熟地切萝卜,薄毛衣袖子挽起,露出肌肉坚实的手肘,随着切菜的动作,肌肉一束束鼓起。徐年咂咂嘴,男色可餐,这家伙啥时候才能缴械投诚呢。☆、37豆浆油条, 小咸菜,煮鸡蛋,豆渣炒萝卜, 自从伺候上这小祖宗,岳海洋是越来越重视自家的小餐桌了。“哥, 今天又星期天了。”徐年把油条蘸着豆浆,咬了一口问,“你是不是也给自己排个休息日什么的,厂里工人还轮休呢, 你整天泡在厂里,这是违反劳动法的不良行为你知道吗。”“工人轮休,我是想什么时候休就什么时候休, 又没累着。”岳海洋说, 喝了口豆浆,跟她说起最近厂里挺忙,销售方面有所进展,“李军脑袋瓜还挺灵的,在县城和瀛城的建材市场设了销售点, 跟商户合作,这几天他带着几个销售员, 正忙着在周边乡镇和其他县城设立销售点。”“我们的产品质量过关,现在市场需求大,销售肯定也没问题。”徐年慢悠悠夹了一根咸菜丝,炝过腌过的苤蓝切成细丝, 放了花生米和炒香的白芝麻,味道真是好。一连吃了几根,问:“你们这个意思, 其实就是在各地设经销商,给商户代理权,对吧。好处呢是销售网络铺开快,经销商利益相关肯定会努力推销,能尽快打开销路,坏处呢就是货款一时半会收不上来,占用资金大……”她把二三十年后的商业销售知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问:“哥,这样我们会不会流动资金不足啊?”岳海洋听得老怀甚慰,甚慰呀,不容易呀,甩手掌柜大老板终于认真关心厂里的事情了,点点头说是。“大部分做实业的厂子还不都是这样,资金一时半会收不上来,流动资金都缺,像咱们跟石英厂陆老板也是没结算,直接销售给大工程的更是这样,货款回款周期长。”岳海洋拿起一个鸡蛋剥,笑道,“不过问题不大,再说我们现在有工厂、有设备,还有扶持政策,要贷款也很方便。”“我是说,”徐年慢悠悠吃着咸菜丝,“钱不够记得跟我讲,我给你追加。”岳海洋:……好吧……岳海洋把剥开的鸡蛋递给她,自己又剥了一个,心里琢磨着,这姑娘前期一下子给他三十万,后来又因为磷肥厂租金和买房子,把这部分钱都算作追加资金打到厂里账上了,还有摩托车、轿车,不算她整天买买买随便花,掰着手指头也得五六十万下去了吧。抱上了金大腿,岳海洋其实有点头疼。“徐年,”他看着她喝光碗里的豆浆,放下筷子,打算跟她认真谈一谈,斟酌了一下道,“马上元旦节了,有没有打电话回家?”“打了呀。”徐年随口答道。真打了,虽然她每次打电话回去,爸妈上班徐伟上学,几次都是徐帅来接,但她真的打了,报平安了。而且也不能怪她吧,徐帅初三时间紧就不说了,她爸妈下班回来也就在家吃饭的工夫,吃过饭又该出去打牌打麻将了。也就只有上小学的徐帅,能掐准时间接她的电话。“那你爸妈叫没叫你回去过元旦节?”徐年抬起眼皮看看他:“没啊。”岳海洋不信,追问道:“真没?”“真没啊。”徐年饭吃饱了,看着碟子里白生生脆生生、油汪汪细如丝的咸菜,干脆又伸手捏了一根送进嘴里,一脸无辜,“他们忙的很,我这不也忙的很吗,元旦节又不是中国人过年,为什么非得大老远跑回去?”好吧,岳海洋心说,小祖宗你可离家有两三个月了。岳海洋其实很想能跟她的父母家人见上一面,他心里有些疑问,也不知道这个才十八岁的熊孩子,怎么会独自带着这么一大笔巨款,跑到这个偏僻小县城来投资,是不是家里人都知情,钱又是怎么来的……不管怎样巨富的家庭,不在乎钱,还得在乎女儿吧?可这么长时间,家里也没人来看看,也没有任何过问,岳海洋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一方面他心里对徐年父母有些意见了,哪有这样心大的爹妈。另一方面他隐隐感觉到,这姑娘有些事情可能没说实话,反正她撒小谎骗他玩都是常态,张嘴就来。操心习惯了,看着她一天天的不放心。“你什么意思?”徐年撩着眼皮子,“不想让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碍你的事了,还是不想做饭给我吃?” 斜眼看他,恨恨道,“我就知道,你嫌我在这人碍事,妨碍你花天酒地勾引人家大姑娘了。”“……”岳海洋睨她,“又满嘴跑火车了。”“没有?”徐年咳了一声,捏着嗓子,挥着小手扭着小腰,经典的青楼迎客姿势,“海~洋~哥~~~”“扑……”岳海洋最后一口豆浆喷了出来,赶紧站起来拿毛巾擦,乐不可支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呀!”“好好好,我不赶你走,行了吧。”岳海洋摇头笑起来,谁赶她走了,再说谁敢呀,“我去厂里了,你要是闲的慌,就出门溜达溜达,买一把韭菜,中午给你做韭菜盒子。”徐年抬眼瞥他:“给我做?你等会我想想,今天星期天,中午还不是你家老四又要来了。”“不是你要吃的吗?下星期元旦节,高中放假,海胜今天上课不来了。”岳海洋道,“马上天冷下霜了,露天地产的韭菜可就吃不到了。”徐年一听岳海胜那个大电灯泡不来了,挺高兴,收拾一下跑去买韭菜。从磷肥厂出来,过了前边的大路,挨着一片住宅区,就在路边多年形成了一个早市,很小,周边村民拿点青菜鸡蛋往路边一蹲,就开卖了,卖鲜货水菜,卖早餐包子,徐年的豆浆油条就是在这买的。村民们卖了菜还要下田的,而且靠着大路,城管偶尔会来轰,所以一般早晨九点以后也就散了。在磷肥厂家属院住了这段日子,附近的居民渐渐就认识徐年了,长得漂亮,穿得漂亮,到小菜场买个菜,马丁靴牛仔裤,搭一件柔软帅气的皮衣小外套,还背个小挎包,看起来更像是要去逛名品店。摊贩们听说她是新工厂的后台老板,有钱,大方,买菜只挑最好的,遇上老年人来卖自家菜地的菜,一高兴块儿八毛的找零就不要了。不过她可以不要找零,你却不能忽悠她,故意抬价缺斤短两,或者故意给她算错帐,当场叫你打脸。“徐小姐,又来买菜啊。”甫一走进小菜场,就有认识的摊贩高声说笑打招呼。徐年有时候自己也纳闷,她这“徐小姐”的称呼似乎很流行,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可没让谁这么称呼过呀。厂里工人传出来的?也不太对,现在在周二伟那个二愣子的带头下,工人们大都称呼她“徐总”,虽然她这个徐总啥事都懒得管。琢磨了一下,大约是摊贩们没找到更合适的称呼。一般当地人招呼年轻小姑娘,都是叫“丫头”“小闺女”“小妹子”之类的,兴许觉得她也不是当地人,身份有不一样,这么叫不合适。买了韭菜,买了刚摘下来的枣子,经过卖鱼摊位的时候摊主热情招呼道:“徐小姐,我今早刚捞的野鲫鱼,活蹦乱跳,要不要?”“今天不做鱼汤。”徐年看着摊贩盆里的虾子,笑道,“小河虾这时节好吃呀,可惜怎么都死了。”摊贩忙说死的一样吃,徐年表示不要,摊贩便指了个方向:“我这是网的,都死了,你往那边去看看去,有活的,活的贵,村里有人用鱼笼捉的。”徐年走过去,果然看到洋铁桶里有卖活虾的,做个辣炒小河虾吧,于是问了价格,让摊贩给她一斤。这摊贩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看着眼生,应该是没不常来出摊,梳着偏分头,耳朵上夹根烟,瞅着徐年殷勤笑道:“小姐,你看这桶里统共也就两三斤,干脆便宜点都给你了吧,你是不是就住磷肥厂那边?你看你这样干净漂亮的小姐也不好拿,蹭脏了衣服,正好我给你拎去送你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