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散步溜达又饶了一圈,眼看着快八点了,走回招待所,路上瞧见有好吃的早餐就买点儿,油条、煎包、萝卜丝饼、茶叶蛋,上了四楼便先去406敲门。结果门一开,徐年穿着睡裙,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来开门,丝毫也不顾及身为美女的形象问题。反正上辈子她再丑的样子他都见过了,这辈子还得习以为常。“哥,早啊。你起这么早干吗?”徐年打个哈欠。早?岳海洋看看走廊里明亮的光线,想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想起眼前这是个小姑娘,不是他那些臭烘烘的弟弟。“不早了,这都八点多了。”岳海洋低头看着她穿着拖鞋的脚,“脚好了没有,还疼不疼?”“不疼了。”徐年摇头。“用不用去看看医生?扭伤脚不能马虎,不注意会形成老伤的。”“没事,真不疼了。”徐年顿了顿,带着刚睡醒的娇憨咧嘴一笑,“都是你的功劳,昨晚让你给治好了,真的。”岳海洋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脚腕上,心说看样子也不严重,不然不能好这么快,果然是女孩子比较娇气,一点点疼都要喊。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袋子:“去收拾一下吃早饭,我去让餐厅送个粥来。”这年代还没有那么多方便的一次性包装,他没买粥。“不用下去,房间里打电话。”徐年笑嘻嘻拉开门,“进来,我去刷牙,三分钟。你打电话叫客房服务,我想喝豆浆。”然后就大大咧咧进了卫生间。岳海洋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回我房间打吧,等你收拾一下换好衣服。”“那你让送你房间吧,我收拾完了去你房间吃。”卫生间里传来徐年的声音,开始倒水刷牙。岳海洋回他房间,打电话叫客房服务,服务员刚把他要的豆浆和小米粥送进来,徐年就跑来了,刷完牙,清水洗脸,头发随手扎了个低马尾,根本就没换衣服,只在睡裙外面加了件开衫外套。岳海洋也懒得再说她了。他总觉得,这丫头脑子跟别人不太一样,听不懂话音似的,可你要说她傻乎乎吧,她脑子又很好用。特别聪明又好像特别傻。便越发有点操心的感觉,身边带着这么个小祖宗,也只能多看着点了。两人吃完早餐,决定等着磷肥厂那边的消息,趁这功夫去当地几家石英厂看看。两人骑摩托车出了门,先去东开发区,说明来意看了昨天的那家,然后去了县城以南的放白岭镇,这一家规模更大,自己介绍说是本县办厂最早、生产品种最多、也是销量最大的一家。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出来,岳海洋又带她跑了一趟桃李镇,没顾上回村,去镇上的一家石英厂看了,老板姓陆,兴许是消息灵通,一听岳海洋说明来意,自报家门姓岳,就笑着说他们来对了。“你不来我还打算去拜访你呢,这位就是徐小姐吗?”徐年微笑点头说是。陆老板笑道:“哎呦贵客,快快屋里坐。我还以为他们说徐小姐就是个敬称呢,没想到您这么小小年纪,看起来跟我上中学的闺女也差不多大。”说完大概自己又觉得不妥,忙笑道,“哎,你看我这话托大,您可别介意,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但干事老实在的,做生意最实在了,县里其他几家厂我都知道,主要是生产石英粉,我这主要就是做石英砂的,要什么规格都能生产,绝对保证质量。”“你听谁说的?”岳海洋好奇地笑问,“我们也就前天才确定要办瓷砖厂呢。”陆老板说:“嗐,我这不是厂子才办起来,销路没怎么打开吗。昨天王镇长专门给我打电话,叫我可以跟你联系,说你给咱们镇引来了三百万投资,正好要办个很大规模的瓷砖厂。”“……”岳海洋瞥了徐年一眼,心说果然啊,三百万,张嘴就来了。“我们一下子也做不到那么大规模,我也是毫无经验从零开始,这才刚开始筹备。”岳海洋笑道,“不过我觉得陆哥你实在人,希望咱们将来能合作。”结果就因为这句话,陆老板非要留他们中午吃饭,好不容易才推辞出来。两人在街口停下车,岳海洋问接下来怎么安排。“都到镇上了,回家吃午饭?”岳海洋问,“正好也回家交代一声。”徐年:“行,你管做饭,我管吃。”“行。”岳海洋答应着,“想吃什么?家里可不一定有,吃什么赶紧说,镇上兴许还能买到。”“我有这么挑吗?”徐年傲娇地推他,“我很好养活的,这次我要吃老南瓜贴饼子。”于是岳海洋在镇上买了点卤味,两人骑车回家。进村不停跟热情的村民邻居打着招呼,到家已经午饭时候了。家里没人,岳海洋开门进去,米汤先烧上,老南瓜切块下锅,面饼拍成薄薄的贴在锅边,一边慢火烧,一边顺手炒了个最省事的韭菜鸡蛋,拍个黄瓜,加上带回来的卤味,就收拾上桌吃饭了。“厉害。哥你最厉害了。”徐年夹了一块饼子,一边给岳海洋比了个大拇哥,很没诚意地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全都搞定了,太崇拜你了,你看我还等着帮你烧火呢。”事实上她刚想帮忙,岳海洋就把她撵出厨房了,农村的土灶烟熏火燎,嫌她碍事儿。她咬了一口饼子,薄脆的面饼沾满了炖老南瓜的汤汁,很是可口,上一世也是在老家时,岳海洋做过这个,眼下这时节老南瓜正好吃。“吃你的吧。”岳海洋给她盛米汤,嘴里嘀咕道,“这个海防,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话音刚落,外头大门咣当一声,岳海防兴冲冲地跑进来,进来就先奔院里停着的摩托车,嘴里啧啧有声地绕着摸了一圈。“大哥,你真买摩托车啦?我听人说还不敢信呢,我一回来村里人就跟我说看见你回来了,骑摩托车,可阔气了。大哥,给我玩几天神气神气行不行?”岳海防一路喊着,兴冲冲往堂屋跑,跑进堂屋脚步一顿,看见徐年忙收敛些,笑道:“徐小姐也来啦,你好你好,早知道你来,我、我就赶紧回来给你做饭了。”徐年嗯了一声,眉眼不抬,只顾自己吃饭。岳海洋则问了一句:“你跑哪去了,大中午也不回家?”“我那个……去看……吉朵了。”岳海防略有些不好意思,跑过来坐在岳海洋身边,一伸手,“大哥,你车钥匙呢,先给我骑两圈过过瘾。”岳海洋道:“不是我的,是徐年的。你大哥哪有那么多钱。”徐年的反应则是眉头轻抬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自顾自吃饭。岳海防顿时蔫了,总觉得这个徐小姐盯人的眼神有点让人发怵,他可没胆子跟徐年要摩托车。但他很快就发现了新目标,便扒着岳海洋胳膊:“大哥,你新买的衣服?看着就不一样,你穿的这是耐克鞋吧,你给我也弄一双呗?”其实小县城就买不到正经的耐克鞋,这只是某个国内品牌的球鞋,这年代老百姓还没那么讲究品牌,不认识,统统叫做耐克鞋。当着徐年的面,岳海洋吃着饭,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岳海防有点沮丧,但马上又兴奋起来,“大哥,你知道吉朵跟我说什么了,她说她爸妈催我们订婚哎。”“催你们订婚?”岳海洋看了他一眼,“还是五千块,三金?”“对啊,”岳海防笑道,“她妈都说了,人家也不光跟我们要礼金,人家也会给她准备嫁妆的。”“海防,”岳海洋叫着弟弟的名字,顿了顿,“其实经过韦叶莲这件事,我觉得找对象不光人合适,她的家庭父母也很重要,不讲理的父母教不出通情达理的儿女,要是跟韦叶莲爸妈那样的岳父母打一辈子交道,我还是情愿打光棍好了。”有些事不用他明说,岳海防跟宋吉朵谈对象也有几个月了吧,宋吉朵的父母之前是竭力反对,看不上岳海防,奈何自家女儿不配合,要说岳海防虽然没多大出息,但人长得不差,皮相还是不错的。也就前一阵子,宋家好不容易同意了,提出订婚要五千块加三金,还只是订婚礼。这才隔了几天呀,又忽然催着他们订婚了。岳海防说:“大哥,你不能这样想,吉朵说她爸妈人可好了。吉朵是看中我这个人,可人家爸妈肯定也得要面子。再说了,我都二十二了,我好不容易谈个对象,岳父母好不好的,谁还跟丈人爹、丈母娘过一辈子呀。你说我这次要是不成,再耽误下去,娶不上媳妇,那我心里能不着急吗。”岳海洋听了生气,干脆说:“那好,那你就定,我不管你。先说好了,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你自己想办法。”“哎,大哥,你,你怎么这样说呢,你现在是老板哎。”岳海防叫起来。“你大哥这个老板自己一分钱没有,也一分钱还没挣呢。你不知道?”岳海洋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你自己还说都二十二了,能不能有点出息,遇事能不能长点脑子,别整天跟个剁了尾巴的猴子一样,除了找对象娶媳妇,你还能不能想点儿别的了。”岳海防还想说什么,岳海洋停下筷子瞪了他一眼,不耐地呵斥:“行了,你要吃饭就吃,不吃你就滚,滚回去跟你那个宋姑娘说,两千块礼金加三金,再多我们家真的拿不出来。或者你自己想办法,你俩自己看着办吧。”“两千块?”岳海防惊叫,“大哥,人家村里一般人家还三千呢。”“三千人家没几个再要三金的,再说了,村里一般人家也比我们家条件好,她跟你谈对象不知道你家里情况?”“那,那她爸妈要是不愿意,这事万一再让你给整黄了……”“什么让给他整黄了?”徐年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菜,眼皮子都没抬,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说,“这媳妇是给你大哥娶的?还是你大哥欠你的?”岳海防脸上挂不住,讪讪地一脸难堪。“你们不是自由恋爱感情深吗,感情深还要那么多钱?”徐年凉凉说道,“她要是就因为几千块礼金就跟你黄了,这么势利贪财的女人,你刚刚还说她看中你这个人呢,看中个屁呀!”岳海防大概怎么也没想到,看着娇软文雅的城里小姑娘还会骂粗话,说话还这么尖刻难听,顿时噎得脸色一变,一阵红一阵白,张嘴结舌半天也没接出来话。岳海洋在一旁听着,顿了顿,默默给她夹了个饼子。岳海防低头沮丧半天,很想说他大哥马上都发财当老板了,他订婚也应该阔气一把才对吧,可当着徐年的面又不敢说,讪讪站起来出去了。“让你看笑话了。”岳海洋说。“没有啊,谁家还没有几个不着调的人。”就比如她爸妈吧,徐年抿嘴笑道,“哥,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太不容易,兄代父职,可是你已经把他们一手带大,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要是你,该放手就早一点放手,不然他们自己立不起来,依赖你还觉得理所当然,早晚自己也不会有出息。让我说你就不该管他,你还能管他一辈子?”对自己这个三弟,岳海洋也是摇头无奈。“老三在我们家性子最面,耳根又软没主见,自己都不长脑子。他是老三,上边有大的下边有老小,真是容易被忽视,从小习惯了什么都听我的,听他二哥、姐姐的,上学也不成,小学没读完就打死也不念书了。现在有我管,将来结了婚大概就什么都听媳妇的。”“你别看老三上学不积极,偏偏是我们家找对象最积极的,别的出息没有,整天怕自己娶不上媳妇,十六七岁就学会谈恋爱了,眼神还特别好,光拣人漂亮的,只看脸,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家庭条件,谈过两个都是开花不结果。人家正经给他介绍个踏实的姑娘他还看不上,嫌人家长得不漂亮。我对他那个宋吉朵也不了解,就他这样,要是摊上个精明能干的媳妇还好,要是摊上个混不吝的,将来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呢。”两人一边聊一边慢悠悠吃完了饭,岳海洋起身收拾碗筷,端了出去,徐年坐在那儿犯懒,忽然就莫名来了一股子气。想起宋吉朵那张脸就来气。岳海洋可没猜错,那就是个油盐不进、混不吝的货,嫁给岳海防以后,干啥啥不行,撒泼打滚第一名,男人管得像孙子,一家人也过得像孙子,生活上还要靠靠岳海洋帮衬。岳海洋办起建筑队以后,带着岳海防当工人,带着他挣钱干活,为了将就他一家人处处帮他,结果呢?上一世岳海洋死后,宋吉朵抢遗产抢得最卖力,还理直气壮,泼妇撒泼那一套,最终害得徐年一命呜呼。那么这一世,岳海洋的人生只会更好,事业成就只能更高。岳海防总是他亲弟弟,断绝关系的可能性恐怕不大,那么不管怎样,就算你不理不睬吧,打狗看主人,别人好歹还得顾着岳海洋三分颜面,宋吉朵还不是照样沾到他们的光?所谓水涨船高,就比如现在,刚一传出岳海洋要跟她合作办厂的消息,周围人就纷纷高看他们家一眼了,包括岳海防。仇人相见,所以这辈子,难道还要让宋吉朵嫁进岳家来膈应她,担着弟媳的身份,沾光享受岳海洋带来的福利?不都说长嫂如母吗,徐年心说,老娘要是还能让你嫁进来碍我的眼,我特么就不姓徐!☆、22对, 不能让宋吉朵再来膈应人!然后,最好再给岳海防娶个河东母狮子。徐年想到这儿,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美滋滋地眯眼笑起来。岳海洋进来时,便看到她坐在小板凳上, 微微仰头看着屋顶,笑眯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笑什么啊?”“昂?”徐年稍稍一惊,随即就笑起来,“我笑你……做饭好吃还会洗碗, 这么贤惠,可以嫁人了。”阴谋阳谋当然是不能跟他说的,并且她眼下也不好直接插手, 要使坏还不能露出自己的尾巴, 所以,此事当从长计议。岳海洋对她的满嘴跑火车已经开始习惯了,睨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你呀你”的表情。两人饭后小憩,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懒洋洋坐了会儿, 想想一上午骑着摩托车跑了上百里路,参观了三家石英厂, 下午还没计划呢。“下午怎么安排?”岳海洋问。徐年:“……出去玩?”“我们可以去看看高岭土。”岳海洋想了想,“算了,今天恐怕来不及了,最近的高岭土矿路也不近, 晚上天黑不一定能赶回来。”徐年知道很多地方都出产高岭土,祈安县应该就有,可这个东西首先得成规模才能开采, 肯定不可能自己随便哪儿挖两车,而且质量差异比较大,所以他们肯定也是要采购。“那你知道哪儿的合适?我们这两天没事就去看看,心中有数。”“我哪知道啊,你真把你哥当神了。”岳海洋笑道,“等等吧,高岭土直接关系到咱们的产品质量,我们再了解一下。不过我知道丁庄煤矿就出产高岭土,质量过得去,八五十公里远,而且因为是煤矿的副产品,价格也合理。”徐年压根不懂这些,就好奇地问:“煤矿怎么还出产高岭土?”于是岳海洋就顺手捡了根细草茎,在地上给她边画边科普了一下。沉积亚型高岭石矿,矿层和煤层紧密共生,煤层中间夹着高岭土层,采煤的过程中就被先后开采出来。“哥,你知道这么多呀,还说你不神。”徐年其实听的一知半解,却毫不吝啬给他比了个大拇哥。“这又不是多高深的东西,你不知道而已。你忘了,我父亲以前就是丁庄煤矿的工人。他出事的时候我都十四五岁了,多少也知道些。我小时候对这些挺有兴趣,理想还要当个地质学家来着。”可惜拖着一堆弟弟妹妹,别说当地质学家了,早早地就开始修理地球。他停了片刻,笑道,“这个不急,一步一步来,我们现在先把厂址的事情搞定。”徐年则自动翻译为,把磷肥厂的事情搞定。县里的领导们留着个停产好几年的厂不好吃也不好玩,放那儿还碍眼,肯定会同意租用的方案。“那我们现在回县城,催一催这事?”岳海洋问。徐年:“我说老哥,你知道你最讨厌的缺点是什么吗?”“什么?”“工作狂,这是个非常非常坏的习惯,人生之大忌!”徐年撇撇嘴,一脸嫌弃。“我这还叫工作狂?”岳海洋反驳,“农村人干活都像你这么磨叽,庄稼可都荒了。”“荒了就荒,反正草没有庄稼长得多。那我挣钱是为了享受生活的,不是为了累死的,累死了挣钱还有什么用?”岳海洋:“徐年小朋友,你这是狡辩。不干活哪来的钱?”徐年:“光知道干活,你还要钱干什么?”“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岳海洋笑道,“那你说,今天下午干什么?”徐年想了想:“什么也不干,这两天累了,我就想在这院里懒一下午。”坐着小板凳笑嘻嘻叫他,“屋里有没有竹席什么的,帮我拿一个呗。”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斑斑驳驳照着她脸颊,说不清的慵懒惬意,岳海洋看着她,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进屋拿了个麦秸编成的、当地铺床用的垫子,铺在树荫下。徐年一看,自觉跑进屋拿了个枕头。“哎呀,舒服不过躺着。”她嘴里嘀咕着,美滋滋趴在上面。“那你就在这舒服着吧,我去浇浇菜。”岳海洋说。“刚批评完你个工作狂!”徐年抗议地嘀咕着,看着他提着桶打水浇菜。一边舒服躺着,她一边心里就盘算了一下,决定等会儿下午就回县城,最近也不能让他闲着,要给他找事情,别回来了,让他忙的顾不过来,顾不上理会岳海防那个破事儿,冷一冷,然后可以从钱上下手。让他没钱给岳海防订婚,看看宋吉朵那对爹妈会不会把她便宜嫁了。岳海洋浇完菜,走过来时发现徐年胳膊盖着眼睛,安安静静似乎睡着了。他进屋拿了条毯子,小心给她盖上,刚一盖上去,她胳膊一动,眨着眼睛看着他,露出娇憨慵懒的笑容。原来没睡着。岳海洋便随手拉过小板凳,在距离她一两米的地方坐下,跟她一起享受这份清闲惬意。他三十年生命中清闲的时光太少,看她那么舒服,很想去拿个垫子一起躺着。可想想还是算了,两人要这么近距离并排躺着,哪怕不是同一张垫子,想想却总觉得有点那什么……窦月铃趴着门缝往里瞧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徐年懒洋洋躺在树荫下,岳海洋坐在旁边不远处,小院里一片安闲宁静。窦月铃脸色一变,恨恨地翻了个白眼。她躲在门边,扒着门缝看了半天,两人一片安然,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没说话聊天,窦月铃猜测徐年睡着了。如果说之前窦月铃瞄上岳海洋是给自己找个可靠的下家,觉得自己嫁给岳海洋这样一个“农村大龄光棍”应该是手到擒来,她自己比岳海洋小了六岁,人长得也不差,明明是让岳海洋捡了个大便宜。所以岳海洋退婚她还特别高兴呢,觉得她只要稍微表示一下,一个三十岁的老光棍大男人,还不是分分钟扑过来。但是现在,很多人眼里岳海洋已经翻身升值,备受村里人关注,窦月铃开始有危机感了。窦月铃咬咬牙,轻轻敲了两下门,岳海洋坐那儿没反应,根本就没注意。窦月铃怕吵醒徐年,也不敢喊,稍稍加重力气又敲了两遍,岳海洋终于听到了,站起身走过来。“月铃?”岳海洋把门打开一尺宽,看见是她,想着徐年在院里睡大觉呢,也没有放她进来的打算,就问,“什么事啊?”“海洋哥,”窦月铃往后退了一步,“那个,家里有客人是吗,那你出来说呀。”岳海洋回头看看徐年,把门开大一点闪身出来,却没走过来,一手扶着门问:“什么事啊,你说。”“嗯,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 窦月铃咬着嘴唇笑了下,关切问道,“这两天很忙吧,你办厂的事情怎么样了?准备建在哪里呀?”“还没定呢,忙的很。”岳海洋顿了顿,笑道,“正好你来了,你跟窦大叔说一声,你们家要翻建房子的事,以前他跟我讲过的,现在我自己忙成这样,估计也帮不上忙了,他要是需要,我可以给他介绍几个靠谱的工人。”“行,我回去跟他说,海洋哥你不知道,我爸呀,最欣赏你了,旁人不信他就特别相信你,经常在我面前夸你。”“窦大叔老好人一个,谁他都夸。”岳海洋笑道,“还有别的事吗,那你忙,我进去收拾收拾。”“哎,”窦月铃急忙叫住她,哀怨地跺跺脚,“海洋哥,你就那么不待见我呀,跟我多说几句话都不行?”“我家里有客。”岳海洋说。“那个徐小姐,到底是你家什么亲戚呀?她看起来年纪好小,真是来投资的?看着就是个娇滴滴啥也没干过的千金小姐,跟我们农村人可不一样,不是家里大人投资,她跑来玩的吧?”窦月铃问。“不是说了吗,我妈那边的亲戚。”岳海洋不愿意多谈,正打算转身回去,忽然有人叫他:“海洋啊,在家呢!”岳海洋和窦月铃同时转头,便看到赵三姑骑个自行车,风风火火过来了,到跟前跳下车:“月铃也在啊,你干啥呢?”窦月铃说她找岳海洋有点事,话说完了却磨磨唧唧不肯走。赵三姑也不管她,冲着岳海洋笑道:“海洋啊,你今天总算在家了,我昨天都来两趟了,上午你不在家,晚上你也没回来。”“有事没回来。”岳海洋一边应答,一边侧头往院里瞥了一眼,徐年还原样没动睡着呢,就索性稍稍把门关上,往赵三姑走过去。他是一朝被蛇咬,琢磨赵三姑找来,不会还是韦叶莲的事情吧,顿时有点头疼,忙问道,“三姑,您找我有事啊?”“嗐,好事儿。”赵三姑大概做媒婆惯了,喜滋滋拍了下岳海洋的胳膊,“人家托我给你说媒呢,”没等岳海洋反应,忙又补充道,“你放心,不是韦叶莲,三姑自己自己还要脸呢,我这次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窦月铃一听,暗暗翻了个白眼:“三姑,你怎么整天说媒,还真要当媒婆有瘾了。”“当媒婆咋啦,自古无媒不成婚,积德行善的大好事。”赵三姑顺手拍拍窦月铃,“你别急,等我也给你说一个。”然后就一把拉着岳海洋给他介绍,“海洋我跟你说,这回这个包你满意,今年才二十一,小刘庄的,上过初中,人长得嘛……”看了看窦月铃,随手一指,“就跟月铃差不多高,比她瘦一点儿,又白又俊。哎呀反正你见了就知道了,长得真挺好,你这回今时不同往日,当老板啦,那不好的我也不给你介绍。”“二十一啊。”窦月铃一听就撇着嘴,“啧啧,这么小,海洋哥,你这要是成了就当找了个小祖奶奶,你就好好哄着吧。”赵三姑手一拍:“嗐,人家都说要娶娶个小媳妇,没听说男方还嫌女方小的。”推着窦月铃开玩笑,“你回去问问你爹,想不想踹了你妈找个年轻的。”“三姑,那个……”岳海洋握拳咳嗽了一声,“您看,不是我不识好歹啊,人家这姑娘条件这么好,比我整整小了九岁,我家里这情况,免不了吃苦受累的,我怕委屈了人家,觉得不太合适。”“你这是怕女方年纪小,不能持家呀,”赵三姑笑着手一挥,“不是我跟你夸,这姑娘是我远房表妹的闺女,主动托我给你介绍呢,从小都是农村人,从小就勤快能干,脾气也好,有什么吃不了苦的。”顿了顿挥挥手,“要不,你要说这个不合适,我再给你介绍几个,你自己说说的,到底啥要求吧?岳海洋说:“三姑,我跟你说句老实话,不怕你笑话,您说我前天才刚退了婚,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两天又忙得要死,实在不想再仓促找对象了。”“海洋,要我说呀,你也别忙着说行不行,你先见一见,不见面你也不知道啥样啊,见过面你才能说合不合适。再不然你就多见几个再下决断,反正如今你也不愁找对象了,咱好好挑。”赵三姑嘻嘻笑起来。她大约没想到今天说媒会不成功,还想再劝,瞧见岳海洋身后的人忽然停住。“三姑,您是来给我哥说媒的?”岳海洋一扭头,发现徐年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笑微微站在他身后。“是啊。”赵三姑看着徐年,问岳海洋,“这就是你家那个城里来的亲戚吧?”没等岳海洋说话,指着岳海洋对徐年道,“你快帮我劝劝他,我给他介绍个好对象他还不着急了。我这回给他介绍个好的,姑娘家二十一,其实也不小了,搁在咱们农村好多都结婚生孩子了。海洋,要我说你也别忙着说不行,你先见个面,见了你才知道你喜不喜欢。”“三姑,”徐年慢悠悠开了口,“我哥说不合适,我们家还有一个啊,你看除了他,海防二十二了,也还没有媳妇呢,年纪正合适。”作者有话要说:晚六点还有一更。☆、23岳海洋不禁眉心一跳, 这小祖宗要干嘛呢,明知道海防谈了个对象。可你要严格说讲,她说的也没错, 岳海防的确没媳妇。只不过农村青年男女的地下小恋爱,除了家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样的就算自由恋爱, 双方都看好了,也还是要按风俗托个媒人走个程序,更不好贸然公开。岳海洋暗暗给了她一个告诫的眼色。徐年全当没看见,依旧慢悠悠笑道:“三姑, 我听说你是这十里八村最热心的媒人了,我哥呢刚退婚,他现在忙着干事业呢, 眼下不想找, 可是海防那边挺着急的,你帮他介绍介绍,要是成了,我让我哥好好感谢你。”赵三姑怎么也没意料到还有这么个操作,短暂愣了一下, 她介绍的这个姑娘,条件长相确实不错, 那是冲着“岳老板”去的,可要是介绍给岳海防……不客气说,就算亲兄弟,岳海防除了年龄, 其他方面可就差远了。人家姑娘愿意找个大那么多的对象,图什么呀。当媒婆的人脑子多活络,赵三姑愣了一下, 随即笑道:“海防这年纪,合适的姑娘一抓一大把,等我给他介绍一个。”“那好,那就多拜托你了。”徐年仍怕她不重视,笑了笑,“都说媒人跑断腿,那就辛苦三姑了,真要是成了,怎么着也得让我哥给您买双好皮鞋。县城里最贵的皮鞋,随您挑。”果然赵三姑听了,笑眯眯满口答应着:“这话说的,包在我身上。”然后岳海洋就眼睁睁看着赵三姑被徐年几句话忽悠的,兴冲冲走了。“哥,回家。”徐年瞥了一眼窦月铃,一把拉过岳海洋往回家,进了大门边还专门抱怨一句,“哥,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单身汉老光棍,你能不能离人家未婚女性远点儿啊,瓜田李下,你得知道避嫌,不然让别人看见了,人家还以为你脸皮有多厚呢,没脸没皮的,整天往人家跟前凑,万一再弄得不清不楚的。”岳海洋一脸黑线,被她拉着进了大门,扭头看看,窦月铃跺跺脚气冲冲走了,脚步似乎都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