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可不会迁就他的小孩子心性,拧着剑眉,烦躁道:滚一边去!
不要碍事!
金岚哪受过这种气,一时眼眶被逼泛红。
从小燕褚和汐夫人就惯着他,虽然重阳和他经常打打闹闹,但也从没说过重话,结果现在竟被一个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喊滚。
金岚瞪着赤红的双眸,狰狞的五官瞧着像是只发狂的小雄狮,原本以为他要动手,重阳刚想喝止,结果看到他猛地甩开楚晏的手,对着死寂的夜空,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
傅时雨!老子不管了!你们都去死吧!
吼完,他平地跃起,身子矫健地飞上屋檐,对着底下面无表情的楚晏,做了个滑稽的鬼脸,嘲讽道:难怪傅时雨不要你,活该!
楚晏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阴霾下来,刚想飞上去给这没礼貌的小子两耳光,结果金岚察觉到危险,先一步地往后跑了。
本打算追的楚晏想起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只能勉强咽下这口恶气,但神色依旧难看的有些吓人。
回府。他阴沉道。
是。见这人眼底尽是翻涌的戾气,重阳不敢再多言,立马跟上了楚晏的脚步。
*
一道灵活的身影在空中轻盈的如同一只飞燕,熟门熟路地躲开宫里巡视的侍卫,直接跃去了一处还掌着灯的偏僻院子。随后在院里廊檐站立片刻,直接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怒气冲冲地闯了进去。
傅时雨!还不快滚出来!还没看到人,金岚就扯着嗓子吼道。
正坐在榻边,准备歇息的傅时雨按了按涨疼的眉心,抬眼睨着暴跳如雷的金岚,带着些倦意问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金岚气道:你那奸夫的王府,以后我再也不去了!
都怪你说不能动他,不然今晚我非跟那狗东西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傅时雨像是听不到他话里的滔滔怒火,徐徐起身,披了件外衣,不疾不徐地说:不去就不去吧。
但也别待在宫里。
金岚倏地皱眉,总感觉这人对自己有股说不上来的嫌弃,心里莫名感到一丝委屈,有些烦躁道:那我去哪儿?
前朝的废殿。傅时雨关好微敞的窗门,轻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太子登基前,让你的鬼骑兵都待在那里。
金岚默然一瞬,瞎猜道:然后呢?
等到太子登基的时候,跟重阳决一死战?
不是。傅时雨坐在他旁边,事情结束后,鬼骑军都要随我离开京城。
你和重阳一起。
啊?金岚不解道:为何?
你带我们去哪儿?
该去的地方。傅时雨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金岚哦了声,刚想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公子,你睡了吗?
傅时雨还没开口应声,金岚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去打开了门。
朝落!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熠熠的亮光,完全没有顾忌男女之别的意思,亲热地拉过朝落被火烧的粗糙的手臂。
好久没见你了。
傅时雨瞥向两人交握的手,眼里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复杂,搭在桌上的指尖微微收紧。
朝落脸上浮出几分尴尬,慌乱地看向坐在圆凳上的傅时雨。
怎么了?傅时雨收起脸上其他的情绪,语气温和道:先进来吧。
免得被人瞧见。
朝落点点头,金岚把她拉进来,环顾一圈,见没人后,这才快速地关上了房门。
一进屋,金岚热情地在朝落身旁转悠,喋喋不休地发问。
你明日有空吗?朝落,我带你出宫去玩儿吧。
怎么大晚上还蒙着脸,赶快摘了吧!
哎!你躲什么啊!我又不是没见过。
别朝落忙不迭拍开他的手,力道有点大,金岚看着泛红的手背,痛倒是不痛,他已经差点被人把整只手臂都砍了下来,这点痛意只能算挠痒痒。
但从未有过害怕这种情感的金岚,眼里突然开始不安。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对不起
比朝落高个头的金岚一脸愧疚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在旁人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乖巧地像只讨要抚摸的小狗。
傅时雨失神地望着两人的互动,或者说金岚是单方面的互动。
自打金岚从地牢里出来后,他便开始整日追在朝落身后。
一会儿问她的名字,一会儿问她的身世,朝落答不出来,又反问他,但金岚自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唯一清楚的就是从小在鬼骑军里长大。
虽然两人的交谈并不顺利,但依旧不影响金岚对朝落的亲近。
除了傅时雨,朝落从没被异性如此毫无距离的触碰过。虽说她常常都会下意识地躲避金岚的动作,但傅时雨能看出来,朝落眼里除了惊慌以外,并无其他意外抵触的情绪。
你找我什么事?傅时雨终于出声,打断了金岚对朝落的纠缠不休。
对啊,朝落。金岚像个跟屁虫似的,紧跟着傅时雨在后面发问道:你找他什么事啊?
问完,他又像是吃味的说了句,以后我也在宫里了,你也要来多找找我。
朝落没应声,或者说是不知该怎么去回应。
今晚她情绪不太对劲,径直走到傅时雨跟前,眼里漆黑一片,总感觉应该在克制着什么。
须臾,朝落突然抬眼,眼瞳里变得湿润起来,我我不想待在这儿?
她声线很低,嗓音像是被沙子磨砺出来的,嘶哑中又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难过。
我想想出去!
朝落没来由地哭起来,毫无征兆,像是晴空万里时,骤然降下的狂风骤雨,平静的神色也逐渐浮出一条条龟裂的痕迹。
她站在原地,竟如同是一个瘦小可怜的小丫头,对着傅时雨失声痛哭,公子,带我走,好不好?
求求你,求求你,公子,带我走好不好!朝落哽咽着哀求道:带我走
看着她脸上如同洪水溃堤的眼泪,傅时雨心尖仿佛被针扎了下。
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打进宫,一向爱黏着自己的朝落便开始躲在屋里,整天整夜地不出来了。
只有自己回到院里时,她才会出来陪自己说几句话,而且也是出神的多。
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朝落感受的傅时雨,心里越也开始跟着难受。
他从凳上站身,敞开双臂,准备先安抚好朝落失控的情绪。
金岚见朝落颤抖的后背,也不懂该怎么安慰,想学当年燕将军一样,把汐夫人揽进臂间,结果见朝落已先一步扑进傅时雨怀里。
他神色呆愣地看向朝落,不经意瞥见她眼里的依赖和安心,胸口仿若被重击一拳,随即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总之,现在心里这滋味,不太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总感觉这章有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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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托付
金岚像是屁股底下生了疮,坐不住,拿着块干净的帕巾,想替朝落擦面上的泪珠,但又怕自己唐突的行为吓着了她,只能徘徊着脚步,时不时地皱下眉。
朝落在傅时雨的怀里哭够了,这才啜泣着在圆凳上坐下来,金岚找着机会,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用着所不熟悉的温柔语气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问完,他又突然自己在脑海里想象着朝落被欺负的场景,越想心里越气,突然没来由地叱道:朝落,你同我说,在谁那里受了委屈,你放心,就算是天王老子,今天我都得把他的头给你砍下来!
听到他这血淋淋的话语,朝落吓得脸色微白,忙道:不不用了。
没人欺负我。
怎么可能!金岚凶巴巴地回了句。他全然不信,心里已经打定是有人欺负了朝落,所以她才会跑到这儿来大哭一场。
比起他的急躁,傅时雨倒显得平心静气许多,显然心里已猜到大致的方向。
他坐在旁边,凉凉的掌心覆在朝落的手背上,语气温和的像是一个友善的邻家兄长,可是想起了什么?
徐徐和缓的嗓音如同是夏日里袭来的丝丝凉风,一下平息了朝落心里急躁不安的情绪,她抬起红肿的眼,轻声道:火。
火?傅时雨还没出声,金岚便在一旁插断,什么火?!
朝落沉默不语,金岚显得格外切切,恨不得钻进她的脑子里一窥究竟。
傅时雨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虽然没含情绪,但金岚却在里面看出了警告的意思。
若是平日里,他肯定忿忿地跳脚,但现在许是意识到自己有点碍事,金岚只能按捺下心里的躁动,阴沉着脸站在旁边,耐心等待着朝落的下言。
朝落面纱已经被揭下了,那张脸依旧丑陋,混着斑驳的眼泪,显得很是不堪入目,但她面前的两人却一动不动地直视着,眼里觑不见一丝一毫的嫌恶之色。
房里一时之间落针可闻,冰冷的空气侵蚀着这个不大而又封闭的空间。
终于,朝落像是缓过了气,眼里虽含泪,却显得很是透彻莹亮。
自从入宫,我总是做噩梦。
就是你以前提起过的那个梦境?傅时雨紧跟着问。
朝落轻轻地嗯了声,但这次的梦好像更清楚。
我看到有大火,有人在我耳边哭,还有人同我说对不起。
傅时雨把她的手攥紧,继续询问:还有其他画面吗?
朝落想了想,又说:看到有人走了。
这件事没听朝落提起过,傅时雨直觉这恐怕是记忆里的关键。
什么样的人?他问。
朝落紧锁双眉,神色看起来苦恼又困惑,良久后,才很是费劲地形容道:我只能看到背影。
好像是个女子,穿华服,应该很美。
傅时雨自从见到隋庆帝后,脑子里就有一直有一个现出雏形的猜测,而现在,这个猜测变得越来越成熟,心底仿佛已有个答案在呼之欲出。
就她一个人吗?
不是。朝落这次回答的很快,像是没经过考虑,直接道:她怀里还抱着个小孩。
那小孩长什么样?金岚突然神色激动地抓住了朝落肩膀,他也说不出为何心里的情绪一阵翻涌,但脑海里有道强烈的声音逼迫他张口发问。
戴着金冠,脸花了,很
可以了!傅时雨陡然打断,一张脸比冰雪还冷,漠然道:我明日便送你出宫。
喂!金岚气道:等等!我还没问完!
傅时雨幽幽地扫他一眼,这一眼很深,仿佛带着重量,压的旁人有些喘不过气。
本来暴躁不已的金岚突然像是被人戳了下脊梁骨,整个人倏地镇定下来,随即后背涌上来一股透进骨子里的寒意。
傅时雨牵着朝落的手出了屋子,送她回到自己的睡房。
现在天色尚早,你先睡会儿。傅时雨道:等再晚些时候,我便带你出宫。
朝落乖乖点了点头,见傅时雨站在旁边,她有些迟疑地说:公子,那你能陪陪我吗?
傅时雨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好。
我陪着你。
这是朝落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笑脸。只是自从傅时雨上次受伤过后,他的笑容里便像是掺了很多东西,瞧着再也没有以前温暖了。
许是有人陪着,本来没什么睡意的朝落竟躺着榻上睡了过去。
傅时雨听到朝落的呼吸平复后,谈过身替她掖了掖被脚。
听到背后刻意放轻的脚步,他眼里闪过丝复杂,转瞬又被无声无息地压回眼底。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金岚直截了当地问。
傅时雨没说话,也没否认,看了眼陷入酣睡的朝落,他收回目光,叹息道:先出去再说。
*
楚晏坐在软塌上,睨着地上正难受扭动的身影,心里已经猜到沈言亭把美人蛊过给她了。
似锦才刚被侍女穿好的衣衫,又被她挣扎的不整,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布满暧昧红痕的肩头。
沈言亭在何处?楚晏脸上冷若冰霜,语气里也像是含了层薄冰。
似锦像是没听到,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抚摸着,想要快速得到降下心里情欲的慰藉。
楚晏按捺下心里的厌恶,冷冷道:若想要男人,那便告诉我。
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遍,沈言亭,现在在何处!
终于似锦迷蒙的眼里浮出了一丝神采,她呢喃了句:公子
嗯。楚晏漠然道:他在京城?
似锦停下手里的动作,含糊不清地说:不知。
他不要我了,我不知他去了何处。
说着说着,她竟开始呜咽地哭起来,嗓子被胸口里的烈火烧的嘶哑。
我好难受,求你了,求你救救我!
瞧着她指甲在脖颈和肩膀上抓出一道道快渗血的红痕,重阳略有不忍地别开眼,试探着问着楚晏,要不明日再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