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是蓝国的布防?
想过徐相曾有姐妹嫁入宫闱,青帝默默将书册往后翻。
这一翻,青帝却是看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名。
但这些人名之上,只有一个标注极大的“蓝正丰”。
这或是真正的储君吧!
笑过白日见到的男子羽翼极丰,青帝继续往后,竟是看到了“长歌”。
原来徐府当真有联姻的想法呢。
细细探查发觉“长歌”两字的墨迹较周遭的字迹新,青帝只得猜测这两字是新写的。
何人会写“长歌”呢?
纥叔不可能,蓝正丰也不可能……那想来想去或是只有长歌的姑母。
纥叔或是不希望长歌与蓝正丰扯上关系吧!
弯眉想想自己留下这个决定果然明智,青帝一边吹灭案上的烛火,一边决意待天明后,她便乔装打扮,混到长歌身侧,暗中保护。
车辇中的那一箭当真是太危险了!
想过长歌近日在剿匪,青帝唇间含笑。
咳!自己看中的女子果然不一般!
第96章
落雪无声。
当着窗前被白昼照亮, 青帝忽地睁眼,即瞥到了院中有人影。
什么人呢?
想过近日她并没有惹上什么恩怨, 青帝即穿好衣袍, 披着斗篷推门而出。
青帝推门的动作不大。不过是将门缝拉开一指宽, 青帝便看到了门口立了一批装束相同的人。
这批人, 手中都有兵器, 而他们身前,有一架极为豪奢的车辇。端是缀在其车前的银铃,便是价值千金。
这批人是如意宫的人。
青帝一眼洞穿了来人的身份。堪堪与他们的首领对视,青帝见为首的男子伏下了身。
“少宫主。”为首的男子一边邀青帝上车辇, 一边与青帝说明来意,“我等皆隶属于如意宫,昨夜已到此处静候少宫主。”
“师尊已是回去了么?”青帝对这个称谓并不陌生,前世初入如意宫,便有如意宫众称呼她为“少宫主”。
但她并没有乘车辇的意思。昨日要随着师尊离去,便是不想躲在车辇中,如今,既是下了车辇, 她却要与珲春一般, 乘马而行。
想过昨日离去时,徐长歌一行乘的是车辇, 青帝随即与为首的男子道:“可知徐小姐如何了?”
男子伏地道:“回主子,徐小姐已连夜赶去了雪村北部。”
“是如何知道的?”
“宫中有传信的信鸽。”
信鸽么?想过一路师尊总是欺她与珲春,道路上只有她们三人, 青帝蹙眉道:“你们可是从边城跟过来的?”
“是。”男子点头,却与青帝递上了一柄长剑。
“是师尊的意思?”接过前世追随她数年的长剑,青帝眨眨眼,一时明白了青纥的意思。
“师尊是打算将如意宫交与我了么?”拔出藏在剑鞘中的剑锋,青帝只觉其光芒甚是耀眼。
先前师尊晕倒时,她便有些怀念这把剑。
如今这柄剑落在手中……
青帝心间一时荡起了万丈豪气。
前世便是这把剑伴她走南闯北,也是这把剑陪她站到了青都的顶端。
如今这把剑回来了,她定是会如师尊所愿,护好长歌。
“宫主说象征如意宫的戒指早已给了少宫主。”伏身再与青帝一拜,男子道,“还望少宫主莫要为难属下。”
“你与我送来了权势,我又如何会为难你?”
“噌”的一声将青锋收回到剑鞘,青帝示意男子与她牵马来。
“少宫主……”男子望望青帝的身量有些犹豫。宫主与他传信时,并未言明少宫主是个未及笄的少女。
青帝挑眉与男子道:“既然师尊信我,你也该信我!”
“是。”男子将信将疑地命人去牵马,待其回神,手中却多了一本题名《远策》的书册。
“将此物传与徐小姐。”青帝敛袖站在雪上,心间想的却是那《远策》或是前皇后的手笔。
她离开青都前,季孙氏曾与了她医书,而医书上的批注,却是与《远策》上的字一般无二。除此,那书上新增的字迹与之前字迹不同,或是长歌另一位姑姑的手笔。
早前宫宴,曾庆祝边关大捷。而那场大捷正是她君父与蓝氏父子的战役。想来长歌会在雪村遇到蓝正丰,亦是与那件事有关。
只是,这般一来,徐相之死便更像一个圈套,一个促使帝君出兵的圈套。
想来,一国之相,客死边关。而边关将士,尽中奇毒……若是徐府那位小姐手中再恰好有解药……这便是个极好的机会——开边扩土。
可这些与她并没有什么关联。前世她为储前,君父已蚕食了他国不少疆土。
此事唯一值得挂怀的,便是长歌也被算计其中。
或是连那丫头自己也不知,徐相生前竟是下了这般大一盘棋吧……
沉气上马往北方走,青帝自认如今的头等大事便是长歌。
……
见青帝打马便走,可是苦了一干追在其后的如意宫众。
纷纷跟着青帝翻身上马,众人只觉他们的少宫主骑术不错。
“你说少宫主的医术怎么样?”缀在尾部的宫众忍不住闲聊。
“看着是个小姑娘,手段可是多着呢!”另一多嘴的便将青帝早前借油灯放毒一事说与众人,脸上倒是有几分得意。
“你觉得那法子好么?”寒风中,人的声音皆在抖动。
“怎会不好?”男子反问,却见眼前浮现一张人脸,傲雪欺霜。
“若是喜欢,却是有一物可赠与你们。”青帝有随身藏毒的癖好,粗粗数过跟在身边的有数十人,青帝即从怀中丢出了一个药瓶,“一人一颗。”
言罢,青帝即打马追回到队伍的最前方。
“真是好俊的功夫!”多嘴的男子见多识广,待青帝一转身,即想明白了青帝会到尾部是因为听清了他们的说话声。
“当真这般厉害?”随行的不信,却见队首的女子竟是半握着缰绳,与他微微一笑。
“莫要说了!”担心惹恼了青帝,多嘴的男子随即劝身边人禁言。
……
一行专心驱马数十里,终是在一人迹罕至处看到了一堆马蹄印。
“是官兵。”为首的男子深谙查访之道,待下马查看过印记大小,即与青帝道,“小姐该是刚过去不久。”
“追。”青帝低声下令,却见男子拉住了她的缰绳。
“少宫主莫急,此去便是雪村的天风寨……据传那处有千余盗匪,若是我等贸然前去,或是只有折戟其中的份儿。属下知您忧心徐小姐,但徐小姐原是蓝国储君的表妹,自是有其照看……”
“你的意思是?”青帝转头望望跟在身后的如意宫宫众,见其面无惧色,才与男子低声道,“宫主既是将你们交与本少主,自是希望你们能听本少主的号令!如今不过是行了数十里,你们便要……”
“只是忧心少主的安危,并无它意……”见青帝去意已决,为首的男子也并未坚持。
迅速翻身上马,一行即快速追上了徐长歌一行的车辇。
青帝追上徐长歌时,徐长歌已拿到了如意宫众送来的《远策》,且刚刚将带有自己名姓的那页看完。
“前世却是当真好运!”看完父辈与自己安排的命运,徐长歌倒是有些感激自己前世也一心倾慕青帝。
若是她无心青都,或是当真会如姑母般嫁入蓝国皇室。
毕竟父亲确是有助帝君开边的意向。
蓝国呀!挑帘看看正在射猎乡民的蓝正丰,徐长歌只觉这般储君,亡国亦是不冤。
“表兄便停在此处吧!”扬手将《远策》于烛火中焚尽,徐长歌示意蓝正丰停在天风寨十里之外。
她与蓝正丰一同剿匪,二人行事之风却是截然相反。
如她所想,山中匪患虽为匪,却亦是百姓出身。若是知错能改,或是可以设法招安,网开一面。
而她表哥,却是以为,匪患即是刁民,若是不除,定会坏了其江山。
她们二人近月常为此争吵,而结局往往是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如今这天风寨,却是她徐长歌寻到的山头。如她所想,只是领兵威逼其伏法,而后将其掠夺而来的财物还之于民。
今冬大雪,边城虽富庶,却亦有百姓因盗匪而衣食难安。
“表妹当真打算独自去?”天风寨并非一般的盗匪,准确说,这是一群悍匪,其中虽有老弱,却也不乏亡命之徒。
是故,打马过来的蓝正丰环臂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笑容。
“是。”徐长歌原是打算想蓝正丰借兵剿匪,但珲春一来便扭转了局势。正如珲春欣赏君上能用毒除匪,若是能减少伤亡,她倒是不介意故技重施。
“不反悔?”蓝正丰打量着相继跳下马车的徐氏兄妹,令他吃惊的是,之前那个姓青的小丫头却是不见了。
“表妹竟是学会了搬救兵!”联想到“青”是国姓,蓝正丰饶有兴致地抬眉环了一周,待一周环毕,他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幽香。
“表妹是熏了什么?”蓝正丰抬眸望向眼前人,却见徐长歌也望向了别处。
“表弟?”见徐长歌正在瞧珲春,蓝正丰也往珲春那侧一回头。
这一回,蓝正丰瞬时觉得眼前万物都变得模糊……
“毒……”应激地瞪向珲春,蓝正丰毫无反击之力的从马鞍上跌下。
“阿姊!”不知是何人放的毒,珲春一时也机警起来。
眯眼旁观者周遭的将士一圈圈的倒下,珲春终是瞧到了立在远处的青帝。
青帝此时正骑在马上,其纯白的斗篷正与远处的雪景绘于一色,而跟在其后的身影……
珲春不过一眼,便认出其是管理如意宫药库的秋风。
不是跟着师尊离去了么?
珲春与徐长歌一望,却见徐长歌已起步靠着双脚朝青帝那厢跑。
阿姊不是有了功力么?
想过徐长歌此举不过是博青帝怜惜,珲春嘴角一抽,即起步跟着朝青帝那厢挪。
……
徐长歌开始在雪上奔跑时,青帝已经看到了雪地上那个粉色的人影。
待其奔至马前,青帝即伸手将其拉至马上。
迅速环住徐长歌的腰身,将其裹藏到斗篷中,青帝暖着徐长歌的背心道:“跑那般快做什么?”
“自是看来人是不是阿澜。”缩在青帝的斗篷里,徐长歌再次看到了斗篷上的裘毛。她以为她的君上只会在她剿完匪后出现,却不料其不过一日便再次出现在眼前。
“那本册子可是看了?”青帝原不打算这般快现身,但姓蓝的那厮着实令人恼火。
她是见不得旁人挑衅长歌的,尤其是长歌有难的时候。
“看了。”隐约听出了身后人的不满,徐长歌伸手摸摸马头,瞬时知晓身后人也是赶了一夜的路。
“辛苦阿澜了……”含笑靠在青帝的怀中,徐长歌望着远处涌现的黑点,下意识握住了青帝的手。
“不怕……那就是天风寨的盗匪!”弯眉将徐长歌的身子扶正,青帝凑在徐长歌的耳边道,“本殿前世亦带过兵,此番,便由本殿来教教歌儿,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97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徐长歌闻声一笑, 却也未与青帝多加言语。
青帝是何样的本事,她前世便知道。只是剿匪一事, 她并未与身后人提过, 其又如何能与她解难呢?
“殿下若是不能, 不必勉强……”
“不勉强。”想过此前或是与眼前人安心的机会, 青帝凝眸望向远处的黑点, 心间皆是胜券在握。
“来者何人?”
黑点朝青帝跟前涌近,待近到百余步,徐长歌终是看清了来者的装束。
“你们……”徐长歌与裹着头巾的悍匪问话。
悍匪却举刀指向徐长歌道:“你们便是近日闹事的官兵么?”
“嗯……”徐长歌微微蹙眉。
若是如早前那般,她们手中有人马, 她自是不会与眼前人客气。但此时,蓝正丰一行已被青帝药倒……这便让她的答话变得甚为微妙。
“怎么会?”知晓怀中人有自己的顾忌,青帝展眉一笑,却是驱马朝悍匪凑近道,“好汉纵横山野多年,该是与那官兵打够了交道。好汉且好生看看,可有官兵生得如我姐妹这般细皮嫩肉?”
“嗯?”领头人打眼一看,当下也知晓马背上的人不是山野里能养出的丫头。毕竟雪村酷寒, 生于此处的男男女女多少都不会如眼前两位这般白净。
“两位是做什么营生?”知晓寻常小姐定然不会独身来山野, 领头人收了收刀,眼光却更加狠厉。
“是与好汉送福来!”拎着缰绳驱马绕着为首的男子行, 青帝神情自若,徐长歌却暗中为青帝捏了一把汗。
“阿澜……”轻声地唤上青帝一句,徐长歌扫了驱马的悍匪一眼, 余光已是开始搜寻珲春的身影。
她并非不信任阿澜,只是迎上悍匪,她不希望有半点差错。
“莫慌。”猜想怀中人还并未如眼前这般仓皇的迎战悍匪,青帝一边停马,一边与悍匪道,“好汉可识得雪中之人?”
“雪中?”悍匪闻声一看,正瞧到倒在雪地中的蓝正丰。
“他是?”悍匪扫扫蓝正丰周遭那些着官服的将士,面色变得铁青。
早前他便收到消息,说有官兵袭寨。如今那袭寨之人倒在眼前……
“捆起来!”挥手命跟在身后的兄弟上前绑了蓝正丰一行,悍匪冷着脸道,“小丫头受何人之托?”
“无人。”慢悠悠与悍匪摇头,青帝轻描淡写道,“小女是边城徐氏,一直仰慕好汉意行。今日之举,不过是小女送与好汉的见面礼。”
“哦?”悍匪闻声一愣,却是立马将眼前人与边城那位立誓剿匪的官家小姐联系起来,”小姐是想招安么?“
明人不说暗话,悍匪径直当着众兄弟的面将自己的想法摊开说。
知晓盗匪中讲究的便是一个意气,青帝弯弯眉,却低笑道:“小女不过是个官家小姐,如何有银钱招安诸位好汉!小女此行,只是想与诸位好汉一个一步登天的买卖!”
“哦?”听说青帝要与他们谈买卖,坐在马背上的悍匪纷纷大笑起来。
见来人都在笑,青帝也不恼。
静候着他们笑够了,青帝方才用上内力道:“诸位好汉劫富济贫原是替天行道,但若是伤及些无辜,却是不怎么好。今日小女赠蓝国储君与诸位,诸位何不绑了他,与蓝国国主做比大买卖!要知,诸位抢夺千家,或是还不如诸位手上那个储君好使!”
“此为蓝国储君?”悍匪倒是被雪中男子的身份震了震。
待想过别的山寨有不少兄弟葬身在蓝正丰手中,悍匪皱皱眉,甚至不耐地喊道:“来人!去把那姓蓝的斩了!”
“这……”徐长歌没料到眼前的变故。想着蓝国储君死于此处定是会招来祸端,徐长歌抿抿唇,却是没出声。
此事或是尽在君上掌握吧!
默默将视线投向马背上的鬃毛,徐长歌低眉不去管身旁事。
“且慢!”闻说悍匪要砍蓝正丰,青帝扬唇笑笑,眸中却多了几分讥讽,“好汉竟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着实是本小姐看错了眼!告辞!”
利索地与为首的悍匪抱拳,青帝一拽缰绳,白马便飞速转了身。
“小姐且慢!”似是不明青帝如何要走,悍匪举刀赶到了青帝跟前,“小姐若是说不清楚方才的言语,那便只能请小姐去山寨上做客了!”
"有什么好说的?"青帝佯装气愤,“本小姐已与你说过那姓蓝的男子是储君,你却执意伤他!你伤他却也罢了,却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阁下这山寨固然多猛士,但猛士再多,又如何抵挡蓝朝的十万铁骑?若是不能抵挡,阁下又如何要在此时犯匹夫之勇,将诸位兄弟逼至绝境?”
“你是说……”悍匪挥手止住兄弟们的动作。
能当上盗匪的首领,自是对世事有一些了解。想过蓝国国主确是可能因储君之死,而荡平他们的山寨……
悍匪一时有些犯难。
“您的意思是?”有意听眼前这位小姐讲话,悍匪驱马朝青帝近了近。
“没旁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网开一面。”
青帝眨眨眼,悍匪瞬时领会到了青帝的意图。
“放姓蓝的一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小姐要我等拿储君去换赏金,小姐可是为我等想好了退路?若是招安却是不必说,我等既是能落草为寇,自然不想受人约束。若是只做个平头老百姓尚可,但若是为兵,我等却做不得!要知如我等人,虽打家劫舍,却也不是无根之人,官家将士,听来虽好,却也是命如稗草。”
“这些本小姐自然也是为诸位考虑过……”青帝含笑应声,眸中却是闪过了几分算计,“本小姐来前便知诸位早前皆是耕农,这山寨虽好,却是风霜刀剑,甚是衰人。而本小姐在边城西南百里外,有良田百亩,诸位若是不弃,却可在换的银钱后,到那处落户。”
“落户?”狐疑地望向青帝,悍匪一时却不敢信眼前人的言辞。
眼前人虽有惊人的气场,但终究还是个少女。
若是少女,如何能为他们这些犯事之人谋下户籍?
更何况,边城西南并未匪患。
并非那边贫瘠,相反,边城西南颇为富庶。
至于为何富庶,悍匪只听说那边有个江湖人闻声丧胆的组织,江湖人称“如意宫”。
悍匪从未听说过如意宫的恶行,但百姓中皆是流传着如意宫医毒双绝的传说。
“小姐如何能做如意宫的主?”皱着眉与青帝问话,悍匪拿刀的手抖了抖。
早前他在寨中收到信鸽时,便知晓这信鸽来的突然。
若是这信鸽是如意宫之物……
悍匪一时吓白了脸。
若是方才他没记错,那倒在地上的将士身上皆没有伤痕。
没有伤痕却倒在地上,那便只有中毒能解释眼前这番景象!
“你们……”悍匪驱马后撤,隐在一旁的秋风却如鬼影一般飞至了青帝跟前。
“见过少宫主!”俯身盛空了的瓷瓶与青帝,秋风那极俊的轻功,引得众盗匪纷纷拔刀。
“住手!”压住跟在身后的众弟兄,悍匪皱皱眉,却是低声道,“阁下可是如意宫少宫主?”
“如假包换!”肆意地俯身捞过秋风手中的瓷瓶,青帝跟着点足踩过马头。
当着青帝起步,马便朝着远处疾行。
当着青帝落足,却又恰好踏到了马的头部。
“阿澜……”环着青帝的腰身与其荡在半空,徐长歌望着漫天的雪花,只觉寒风都有些温柔。
“莫慌。”待着马儿从远处奔回到悍匪身前,青帝才点足落在一旁的松枝上。
见之前那弱不经风的少女竟能在松尖上静立,悍匪顷刻收回了手中的长刀。
与用毒之人对峙是不明智的。
特别是当用毒之人还出自如意宫的时候……
“少宫主!”学着秋风的称谓与青帝打招呼,悍匪朗声道,“户籍之事您当真能做主么?”
“你以为呢?”知晓足下众人对她并非十足的信任,青帝却是与不远处的珲春交换过眼色,丢与她一个瓷瓶,“且与阁下一个交代吧!”
挥手屏住自己的鼻息,青帝眨眨眼,却是将怀中人牢牢护住。
“少宫主!”见青帝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秋风抽抽嘴,却是应激的掩住了口鼻,。
秋风一动,如意宫宫众即跟着动。
数十人齐掩鼻,一旁围观的盗匪也跟着做。
眼瞧着眼前只有那位掌管山寨的悍匪没有动作,珲春唇角一勾,却是取药将其在手中化成了粉末。
一成粉,珲春起掌一吹,那纷纷扬扬的粉末即是朝着匪首那处去。
“少……宫……主……”顷刻被飘来的粉末阻住呼吸,匪首护住脖子,却是从马背上坠落。
眼看着匪首脸被憋成猪肝色,青帝起手又掏出了另一瓷瓶。
化粉,起手……
当真匪首的面色渐渐如常,围观的匪众皆是心惊肉跳。
“少宫主饶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失了主心骨的匪众纷纷跪地求饶。
“阿澜……”没想到如意宫的药物竟是这般好用,徐长歌在斗篷中展眉,却是听到青帝凑在其耳畔道,“可是安心了?”
第98章
心安么?
徐长歌望着不远处的盗匪, 心间却是一阵难言的感怀。
她想过千万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却不曾想过威逼利诱。
“当真要将表兄当作筹码么?”
虽不介意在此处与蓝正丰有个了断, 但徐长歌仍想知晓身后人真实的想法。
“让你不开心了?”未直接与徐长歌答话, 青帝只是扬唇笑笑, 低声与徐长歌道, “歌儿若是看过《远策》, 便知今日的祸事是从何处引来的。雪村多盗匪不假,但又有多少盗匪是别国遣来的眼线?”
“阿澜的意思是?”
“不要出声。”揽着徐长歌从松枝上坠下,青帝带着徐长歌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少宫主!”秋风匆匆赶到青帝身前见礼,如意宫众随即跟着高呼“少宫主”。
见青帝被众人唤了“少宫主”, 珲春双眉一沉,忽地扬起了笑意。
看来,今世无需她去接手那个烂摊子了。
而坐在马背上的徐长歌,则是惊诧青帝此世会这般快就成了如意宫的少宫主!
“阿澜……”迅速与青帝十指交缠,徐长歌喃喃道,“你可是为了……”
“如意宫原就是属于歌儿的东西。”
青帝与徐长歌了另一个答复。
她不喜说些过于甜腻的话。
她乐意接手如意宫,自然有歌儿的缘由在里面,但更多的, 却是她那颗时刻悸动的心。
试问, 当一个曾登上云端的女子,在跌落后遇到一个待她极好, 却只能容她仰望的女子,除了重回云端,以百倍还之, 她还能做旁的吗?
有季孙氏在,青都的储君之位自是她囊中之物。
而面对那暗处潜在的竞争者,她除开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爬回旧时的位置,还有更好的方式吗?
没有。
前世她未选择长歌,自是看不上如意宫少宫主的位置。
只是今世不同往日,当她倾心长歌之后,这世上还有人会比她更合适守护长歌吗?
自然是没有的。这世上或是有人比她武技更精湛,或是有人身份比她更显赫,但这世上绝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人。
谁让眼前人曾经是她的帝后呢?
帝后……
弯眉想想前世在皇城中与长歌的匆匆会面,青帝凑到徐长歌的耳畔道:“今世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失望?
徐长歌闻声晃神,却是忽地记起前世听闻青帝死讯的场景。
虽然青帝死后,她曾为青帝哭过无数次。
但当青帝死讯传来时,她却没哭。
没哭的缘由一是冯长乐已死,若是青帝至死还不能释怀,那她们去黄泉路上,或是还可以说上一说。
二者,哀大莫过于死心。前世青帝一死,她只觉命运弄人,悲到极致,却是哭不出声。
“君上怎么会想起这个?”
徐长歌以为,但使她的君上无恙,她此生都与失望无缘。
“因为……”青帝沉了口气,却是与匪首道,“好汉可是愿意邀我等去寨中?”
“去寨里?”
匪首一愣,其兄弟们却是举着兵器敦促。
“大哥,答应她!”
“大哥,答应她呀!”
“嗨!”匪首从压实的雪堆上爬起,脸上飘过不自然的酡红,“既是少宫主有意,便跟着我等上寨吧!不知少宫主随行有多少人,我等也方便与诸位备下饭食!”
“秋风?”
青帝看了秋风一眼,秋风会意道:“回大当家,我们如意宫众多达万人,此处据我宫据点不远,少宫主出行,跟了千余人!”
“千余人?”匪首不信,却见眼前飞来一群信鸽。
“大当家莫忧!这是我宫特意为少宫主备下的信鸽!我们自行虽有千余人隐在暗处,但宫主忧心少主的安危,还与少宫主备下了不少信鸽!”秋风一边侧目望着伸指接住信鸽的青帝,一边与匪首解释道,“这些信鸽是我如意宫专用的信鸽,虽看着与寻常的信鸽无异,其羽却皆有毒……”
“有毒!”匪首大骇。
青帝则丢与匪首一个冷眼道:“好汉是大度人,自然不会在意千余人的饭食,只是这山寨虽好,却终究是小门小户!这样吧,本少主与你一些让步,你只需接待我等立在明处的便是!”
\"这……\"匪首有些犹豫,其身后却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凑到匪首耳畔偷听了两句。
待凭着内力偷听到“绑走”、“赏钱”这些黑话,青帝一手护着长歌,一手打马自行往山寨去。
见青帝这般洒脱的自己走了,匪首也只得挥手命绑了蓝正丰及其下属的兄弟,将那些人抬回寨里。
……
寒风瑟瑟,上坡路原就极冷,更别说那些抬着官兵的盗匪。
这天风寨的盗匪出名,不外乎他们凶狠残忍。
但细论起来,却是饥寒交迫的日子居多。
而那些跟着储君的官兵,则是膘满流油,格外难搬。
青帝领头打马走在队伍之前,其后的匪众皆是气喘吁吁的跟在他们之后。
“少宫主!”匪首见状于心不忍,向青帝求救道,“少宫主,可是能命你的人与我等行个方便?”
“这……”青帝转头看了眼距自己百余步的匪首,冷哼道,“搬人是好汉的决定,本少主的如意宫只会毒人……”
“那……便是多谢少宫主了……”忍气折到弟兄之间帮他们搬人,未多时,匪首也变得双眼充血。
“阿澜……”瞬时懂得了青帝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徐长歌眸中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嘘!”担心悍匪发现她们的异样,青帝猛抽马鞭,瞬时朝着天风寨奔去。
忙着抬人的众盗匪无暇盯住如意宫的少宫主。
待他们将蓝正丰一行搬到天风寨时,青帝已带着徐长歌在天风寨的哨楼上看来半天风景。
“他们都上来了……”徐长歌紧了紧青帝的衣袖。
“不怕!”胜券在握地揽着徐长歌坐上屋顶,青帝摊开五指道,“五、四、三……”
当着青帝数到“一”,躺在地上的众将士忽然睁开了眼。
“你们——”
眼看着自家储君被一群山匪绑成了粽子,众将士都眼眶发红。
“这是?”蓝正丰也在此时睁眼。
“那丫头呢?”哑着嗓子寻青帝的身影,蓝正丰记得他在闭眼前看到了青帝。
“徐小姐么?”知晓青帝的难缠,匪首也跟着仰头寻了一圈青帝。
“表妹也跟着上来了?”以为匪首口中的徐小姐是徐氏长歌,蓝正丰蹙紧了眉头,之前他想看那丫头的笑话,谁知竟是被那丫头看笑话了!
“该死!”低声咒骂过青帝,蓝正丰与匪首道,“解开我,有赏银!”
“多少?”匪首咽了口唾沫。虽然他方才在搬运蓝正丰时,也偷偷踹过其几脚,但人醒来时,却与睡着时完全不一样。
“你想要多少?”
“我……我……一……”匪首想说一千两,又觉得似乎有些多。毕竟边城富贵人家的开销也不过一年十两银子……
“一万两!”眼看着匪首要坏事,青帝带着徐长歌从哨楼顶上往下喊话。
“一万两?”蓝正丰望望楼顶上那两个甚有心计的小丫头,原本深邃的眼睛变得更为阴冷。
“表妹可是合同外人来诓我?”
“没……”青帝替徐长歌解释。
“有。”徐长歌皱眉应声。
知晓青帝是青国皇室之人,蓝正丰与屋顶上那两丫头多了几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