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许久许久,直至老鸨子们惊魂未定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云香阁人散如潮水,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等老鸨龟公们满头大汗赶来问安。
“那位可真是太子殿下,不要得罪他,他脾气坏得很呢。”燕王一笑,将酒樽扔到老鸨子怀里,于二人惊愕的目光之中熏熏然负手离去。
夏殊则连夜率军出了云中郡。
卫皎更是莫名其妙,今夜之后,仿佛殿下终于开始紧张战局了。不过她亦没有问,太子留在云中照应她的是他的亲兵,终日肃容,令她几乎不敢主动在他们面前提出请求,也不敢询问,李翦如今到了何方,他可还安好。连着几日夜不成眠了,她也渐渐发现,自己心中竟在挂念着那个男人。
明明他是如此可恶的一个yín徒,他玷辱她,欺骗她,心机深沉,面目可憎。
但,她竟不由自主会想那个恶棍yín徒……她非草木,不是没有感觉,这一路上李翦对她的关怀和好处,她都看在了眼中。她从前以为有一个如意郎君,本应对她温柔迁就,但婚后那人自私冷漠,后来以为嫁了一个中山之狼,他反而待她如掌中之珠,百般退让。明明是他负罪在先,可处处却都像是她恃宠而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皎待在驿馆,终日里无所事事,全是闲暇,趁着心中又乱,无法排解,便只想找一个人倾诉。她思来想去,觉着只有卫绾可以诉说,便写了一封信,命人对洛阳寄去。
皇帝断断续续地病了数月,阖宫上下都陷入了阴云中。
其间太医的方子换了一帖又一帖,皇帝也始终不见好,太医暗示卫绾在每日送往广明宫中的膳食里适量放些药材,陛下任性不肯服药,唯独对卫绾的厨艺赞不绝口,只有她让陛下将药喝下去。
疗养多日,皇帝觉得自己已大有起色,便恢复了上朝。
但好景不长,薛夫人被皇帝冷落了多日,于宫中别的嫔妃而言也算不上冷落,只是相比于从前,薛夫人犹如从云端坠入谷底,心中郁愤不已。皇帝脸色恢复了红润,便自觉已可重振雄风,只是心中又稍觉不安,没有主动前往永信宫。
薛夫人深夜主动来为日理万机的皇帝红袖添香,耳鬓厮磨,皇帝再也按捺不住,贪恋起往日滋味来,便抱着薛夫人压入床帏,一个急不可耐,一个婉转娇喘,但皇帝急慌地解开了绸裤,朝薛夫人嘴唇亲上去时,蓦地身体一软,直接倒下来了。
薛夫人也有所觉察,皇帝已经勃不起来了。
她的脸颊顿时又红又白,不知该说什么,皇帝将老脸埋在她的胸口,也是大为震惊和懊丧。
薛夫人实在嫌弃这个老不中用的,那房中术练到后来有一弊端,长时间不与男人合欢,会浑身发痒,她也实是心痒难耐,没想到为了名声忍到今日,老皇帝竟然不行了!
老皇帝年轻时,血气方刚,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薛夫人是知道的,倘若不是被她一直压榨下来,他绝不至于才不到五十岁,便已经亏空到了这个地步。皇帝的呼吸不再均匀,而是懊恼而别扭地喘着气,又试了几下,都不成,老脸充血,顿时仰倒在了褥子间。
他的手紧掐着自己的大腿肉,神色如常,说道:“朕今日没有兴致,你回永信宫去吧。”
薛夫人柔软的躯体,于被褥之间横陈,雪肤莹白,宛如牛乳般无暇,老皇帝以往最喜欢的,便是将她的肌肤掐出红痕淤青,如今竟看一眼都不再肯了,薛夫人如受到了羞辱,无比嫌弃起这个不中用的男人来,咬着嘴唇屈辱地拾起了裳服,哆哆嗦嗦套在身上,道了声“臣妾告退”,便匆忙退出了广明宫寝殿。
她消失之后,皇帝重重地一拳砸在床头柱上,咬牙切齿,双目血红!
“来人,替朕传御医来!”
当日夜里御医被传入广明宫,皇帝以往讳疾忌医,但凡张太医说一句他亏了龙阳,便勃然大怒,如今不得已,他主动朝张太医问起。
顶着杀头的风险,张太医也不得不说了,“陛下,您的身子已经有了亏损,是不能再复原了的,老臣原来不敢说,但既然陛下问起,老臣这话不吐不快。陛下临幸后宫,多年来不知节制,致使肝气、肾火有亏,心中火虚,老臣一直劝诫,可陛下从来不听啊!”
皇帝神色紧绷,坐在龙床上,闻言忽以手掩面,手指重重压住了眼底青影。
这些年来除了薛夫人,他何曾临幸什么后宫?薛夫人身子娇媚,令人如痴如狂,只想占有和索取,皇帝从心之欲,从没忍得住,贪了二十来年,终是不行了。算起来其实不能怪罪薛夫人,只是他左思右想,又觉得薛氏与旁人不同。
除薛夫人外,他临幸最多的是皇后,皇后冷傲对他没好脸色,她从来不肯屈从,数次都需要靠他武力相逼,别的嫔妃倒是不至于如皇后死木般不解温柔,但也从没有哪个比薛夫人更手段百出,令男人快活的。薛嘉懿确实与别的女人不同,她的那些层出不穷的手腕,似乎并不是一个世家闺秀该有的修养。
但更令皇帝忽然想起,便脊背生凉的一点是,薛氏一族立于中原已过百年,从前朝伊始,薛家出过几代宠妃。薛氏的女儿容颜都尚姣好,但比起皇后,犹如海棠之与牡丹,总是要稍逊颜色。那么,那么多薛氏之女于后宫之中超颖而出,获得几代帝王的垂怜,靠得是什么?
皇帝后腰一阵哆嗦,他猛然抬起了头,“崔明德!”
崔明德佝偻着腰,三步作五步地朝皇帝奔来,皇帝嗓音粗嘎:“将、将前朝彤史与朕拿来!”
崔明德惊讶着,被皇帝怒目瞪来,忙道:“诺。”
他转身匆匆去取彤史。
张太医自知今日说了真话,小命却保住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中七上八下,于这时有了缓和。
皇帝敛着神情,对张太医道:“今日之事,密之。不可宣告于人。”
张太医俯首贴耳,连磕了几个头,“陛下且放心,老臣口风极紧,即便是有人拿刀架在臣的脖子上了,臣也绝不朝外透露只言片语!”
片刻后,取回彤史的崔明德,将一沓发了黄的宫闱秘史交到了皇帝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不行了,薛夫人要找小狼狗了2333
作者君这几天旧伤复发,需要就医休养,今天木有二更~
第 66 章
前朝灵帝, 后宫佳丽三十九人,薛婕妤盛宠, 一生无子, 宣帝为之筑宫室百顷。彤史有载薛婕妤相貌平平无奇, 但肤若凝脂, 步态如弱柳扶风, 宛如无骨。召幸于寝宫之后, 得君王百般怜爱, 灵帝弥留之际, 命人立杀薛氏,与之合葬。
戾帝,初得宠妃薛氏,甚喜,赐以皇后份例, 宠冠后宫, 彤史上每月有一半时日, 皇帝是歇在薛氏寝宫,薛氏馨香满体, 肌凉如玉, 帝大喜,言“抱之可降暑气,幸之, 则汗出玉体,冷香尤冽”。其后薛氏不幸感染恶疾, 香消玉殒,戾帝思欲成魔,又纳薛氏之妹小薛氏入宫,小薛氏入宫,也颇得圣眷,罗帷绮箔之间,肌肤如绸似锦,帝爱不能释手,终日流连忘返,乃抱其入朝,当众把玩其乳,嘱臣子以辞赋记之。
……
这都是昏君、庸君!
皇帝愕然,恼羞成怒重重拍上书,踩于脚下。
崔明德几番欲上前,都踟蹰着又退了下来,见他在原地近也不是,退也不肯,晃悠得令人厌烦,皇帝叱道:“滚出去。”
崔明德如蒙大赦,埋头掂着袍角悻悻而出。
皇帝在阴翳里独坐良久,闭上眼便思潮起伏,文字之间所见,或许还只是巧合,是前人附会之词,自古成王败寇,这些昏君身上的恶贬之辞,未必都是真的,但皇帝转眼又想起了卫邕。
在娶薛氏之前,卫邕有一结发爱妻周氏,也算是相敬如宾,而自从薛氏入府之后,周氏便再也不得宠爱,由东院迁之西院,终日郁郁,诞下一双儿女之后便早逝。卫邕身上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是何其相似!
皇帝猛然睁开了眼,怒气冲冲地起身,朝永信宫走去。
“薛氏!”
皇帝几乎一脚踹开了永信宫,甚至没有传人通报,随着皇帝这一声怒喝,那因为嬉闹着而不断晃动的帘帐,便顿如止水,跟着从里头屁股尿流地滚下几个人影来,皇帝先是一怔,随即走近,原来是几个婢女。
皇帝在薛嘉懿紧闭的帐帘前立了片刻,忽然伸手,拽落了遮蔽薛夫人的罗帷。
帷幔坠落于地,宫女惶恐地两边跪倒磕头,皇帝目光落在薛夫人横陈的玉体上,雪白的肌肤上全是嘴唇嘬出来的红痕,双瞳剪水,饱满诱人的红唇微微翕动着,如一只林间麋鹿,充满了惊惧地望着突兀闯入的皇帝。
他一动不动的似是看呆了,末了,才咬牙沉声道:“薛氏,你这荡.妇!”
便一把将薛夫人从床榻上拎了起来,欲甩落下去。
薛氏哀嚎一声,腰肢撞在了床板上,磕得发红发痛,“陛下,臣妾不知何处惹了陛下,陛下竟龙颜大怒至如此。方才赶了臣妾回来,臣妾心中极为难过。”
皇帝冷冷道:“极为难过,便与婢女钻入罗帷玩这种把戏?”
薛夫人的脸色又白又红,充满了羞耻与渴望地仰目凝视皇帝,“陛下不能临幸臣妾,臣妾难以耐受……”
她这话一出,皇帝又瞬间想到,看来薛氏果真是用了什么法子,修炼得如此一副身体。若是以往,这是他必然已眼红地扑了上去。现下他仍然眼红,只是顾念自己即便再有心狠狠教训薛氏,身上也无力了,便按捺住,沉声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于朕?是你们薛家家传的什么媚术?”
薛夫人惊讶地说道:“陛下,你怎么会如此想臣妾?”
皇帝蹙眉,“难道不是?”
“那灵帝、戾帝,皆专宠你们薛氏女子,日日流连忘返,甚至为之罢朝。这难道亦是巧合不成?那卫邕,对周氏原本极为喜爱与敬重,但从娶薛氏之后,亦是立即移情别恋,难道也是巧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聪慧如薛夫人,立即听出皇帝这时内心已经有所动摇,诚惶诚恐地伏地稽首,道:“皇上非要如此想,臣妾也无可奈何。那灵帝与戾帝,皆是昏君、暴君!他们同心戮力,亡了夜秦,陛下通读史书,怎会不知,那些自负清高的文人遑论真假,总会给亡国之君编排一个祸水妖姬,如夏桀之妹喜,商纣之妲己,周幽王之褒姒,到了灵帝和戾帝身上,又岂能幸免。可陛下,一个女人,再有通天的能耐,又怎能凭着一己之力亡了国家?向来都是天子巡视四方,掌天下大权,再不济亦有太子、王孙,天子的那些肱骨之臣,女人能说上话都已是不易。即便那些暴君真因美色误国,可女子生就这般,又有何错?如天子能守住本心,不为美色所祸,岂会有什么妨碍?”
薛夫人再度叩首,声音慢慢由尖锐变得柔婉了下来:“何况陛下与那些昏君怎会一样,陛下英明神武,才有我大魏如日月之高悬,国运昌隆,万邦俯首,西陲小打小闹,亦是迎刃而解。陛下明明是明君,何必如此自贬,与那些昏庸无道的暴君相提并论?这也太折煞陛下了。”
面对薛嘉懿的巧舌如簧,皇帝竟然反驳不得,他沉重地闭上了眼,许久之后,感受到身下薛夫人小心翼翼拽着自己的衣摆,他睁开眼,对薛夫人身畔的宫女喝道:“滚。”
于是宫人散如潮水,将寝宫的殿门为他们阖上。
皇帝道:“朕已经不行了,方才已无法再行房,你是亲眼目睹的。”
薛夫人敛眸,声音还有点儿羞涩,“陛下……不说陛下,大多男人过了四十,便已经一蹶不振了,陛下如今年近知天命,不久之前,还能御得臣妾如仙如死……如今陛下只是生了一场病,切莫妄自菲薄,臣妾便是四海求药,也要替陛下治好这病。”
薛夫人跪立起来,犹如一株柔软无骨的水草,依赖地缠上了皇帝的双腿。她紧抱着皇帝小腿,将脸颊挤了过来,依恋而仰慕地在他双膝上蹭了几下。
蹭得皇帝心中发痒,已忘了自己是怒气冲冲而来,正要对薛夫人兴师问罪。薛夫人挨着皇帝爬起身,将脸颊偎入皇帝胸口,低声软语:“陛下,臣妾是心痒,方才……陛下不要怪罪。”
皇帝脸色一暗,将薛夫人抱起重重地摔入床帏。即便不能行事,也自有别的法子,但这个女人,让他无法忍住,无法把持!
床帏中渐渐响起了薛夫人满足而欢快的娇呼……
大早,皇帝收拾之后离去,薛夫人早已醒来,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头阴云密布。
如今的情况越来越坏,昨晚只是暂时逃过一劫,她很清醒,迟早她会拿捏不住这个老皇帝,会功亏一篑。她忙起身,唤人来替她梳洗,并对自己的心腹婢女道:“取笔墨来。”
婢女依言将笔墨拿给薛夫人,薛夫人屏退左右,伏案写完一封信,交给心腹婢女,“这封信,务必要交到楚王手中,途中不许出岔子,否则拿命来见。”婢女点头应是,正要接信,薛夫人仍是不放心,“你将这封信交给我哥哥,让他代为发出,绝不能让旁人察觉。”
“诺。”
婢女取信之后便离去了。
薛夫人在永信宫中,却是坐立难安。
她对皇帝越来越不能把控,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薛夫人起身去了太后寿安宫。
日前卫不疑被调回,才至洛阳,卫绾也敏锐地洞察某株草儿已是坐立不住了,她想阿兄和常百草也有几个月见不着了,便假意说要回娘家,请卫不疑来护驾,常百草一听自是十分激动,忙收拾好了行李,打点上下,乘车与卫绾出宫。
出宫游玩了一整日,主仆二人才归来。
其时天色已暮,暮霭昏黄,于重楼绮殿间游弋。卫绾一身疲累地归来,却被韫玉告知,今日太后派人前来召她入寿安堂,且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了,她们无法扯谎,便实话实说,太后据说已很是不快,但仍在等着她过去。
卫绾悚然失色,忙更换宫衣,收拾妥帖了与月娘等人入寿安宫。
至寿安宫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皎白幽邃的月华落在脚边,映得她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