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寿光帝打了个呵欠,朝他挥了挥手: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便回去吧。待礼部选好吉日,再召你来。等你成了朕的女婿,朕自会助你达成所求。
多谢陛下。荣焉朝着寿光帝再行礼,而后站直身体,在内侍的引领下,出了长乐宫。
在殿门外,荣焉差点与匆匆而回的韩让迎面撞上,韩让向后退了一步,先开口道:实在是抱歉,差点冲撞殿下。
荣焉目光在他面上稍停顿,微微翘唇:是我没有看路,内官客气了。
二人客套后,韩让歉意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内殿。
荣焉回过头,盯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抬眼看着长乐宫上的牌匾微微勾唇,露出一丁点笑意,转身出宫。
皇城门外,瑞银正在马车旁翘首以待。眼看着荣焉出来,不由松了口气,赶上前去:公子,您可算出来了。说着话,他打量着荣焉的面色,可还顺利?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是好事。荣焉笑着回头朝着身后的皇城看了一眼,虽然几经波折,但总算按照他预想,与这皇城又多了一点关联,陛下已为我与城阳公主赐下婚事。
公主?瑞银重复道,而后难以置信地抬头,公子您要当驸马了?
嗯。
这瑞银乍一听见消息,先觉得欣喜,随后又一脸的忧心忡忡,虽说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娶公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说着话,用力地晃了晃头,扶着荣焉上了马车: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不急,荣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先去一趟城西南。
李页前一日便送了消息过来,说是食肆的掌柜夫人刚刚生下一女,荣焉便一直记挂在心上,恰好今日出门,顺路前去探望。
马车照例在食肆门口停下,李页不知从哪里出现,引着荣焉从侧门进了食肆后面的宅院。
这宅院并不大,却刚好够掌柜一家三口,外加李页这个伙计生活。
掌柜听见动静,匆忙迎了出来,安置荣焉在外间坐下。荣焉抬眼瞧见他满面欢喜,也跟着翘了翘唇,将一直拢在袖中的一个小盒子递上前去:恭喜掌柜。
掌柜慌忙摆手拒绝:公子不嫌我这儿简陋,能来探望已是难得,怎么还
荣焉朝着李页示意,又道:久在异乡,幸好有掌柜这里给我留份念想。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让人给孩子打了块金锁,图个平安吉利。
掌柜面上犹豫,但有李页在旁劝说,终还是将那金锁收下。又给荣焉倒了茶,端了吃食之后,才道:公子稍坐,我进去看看娃娃醒没醒,也好抱出来给您瞧瞧。
荣焉笑着应声:好。
掌柜进去后,荣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间算不上宽敞的屋舍,回头朝着李页道:我曾经也想过找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置下这么一间小院子,每日平平淡淡却祥和喜乐。当日觉得算不上什么难事,现在看起来,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子李页想要劝慰,却见荣焉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早就没有这样的痴想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现在想要做的是什么。
李页瞧见他的神情,忍不住叹息。
二人各怀心事,也没说上几句话,掌柜便抱着幼小的婴儿从内间出来:巧的很,这小丫头刚刚睡醒,又吃饱,心情正好。
荣焉起身凑上前去,刚好与掌柜怀里的小婴儿对上了视线。尚未足月的婴儿都算不上好看,但这个小丫头却有一双极大的眼睛,正朝着四周张望,荣焉凑到跟前时,她好像感知到了什么,眼睛睁得更大,咧开嘴笑了起来。
荣焉忍不住也跟着弯了眉眼,伸出手去轻轻地拉了拉她的小手: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
掌柜瞧见婴儿笑了,更是跟着笑得见眉不见眼,抱着她轻轻晃了晃,才又道:我们夫妻二人都不识几个字,公子若是不介意,能不能帮着取个名字?也好让这丫头沾沾公子的福气,以后少吃些苦。
我哪有什么福气。荣焉垂眸,看着小婴儿的样子,不知想起了什么,最后轻声道,若不然,就叫依依吧。
作者有话要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单位断网,手机更的,标点可能会有问题,晚上回家改。
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36章
春寒料峭,侵人肌骨。
荣焉仍裹着厚重的裘衣,手里还抱着一个袖炉,昏昏欲睡着被瑞银塞进了马车,到纪王府赴宴。
那一日入宫面见寿光帝之后,他与城阳公主的婚事就正式定了下来,礼官一挑再挑,在征求过寿光帝的意愿后,终于选定了吉日,将婚期定于九月初八日,之后便集礼部之力,着手筹备婚事。
不管是礼部还是后宫之中,据说都为了公主大婚而忙得人仰马翻,荣焉这个当事人反而清闲下来。每日不是待在府里看书写字,招待一下上门做客的苡仁,就是到食肆去逗弄一下越长越可爱的依依,难得安享了一阵清闲。
直到前几日,李页带来了魏国的消息,跟着纪王府的请帖也送上门来。
自从与城阳公主定下婚事,荣焉在陇城的地位也发生了改变,城中的许多达官显贵开始给这位异国而来的小质子更多的关注,慢慢发现了这位小质子与二位皇子皆是关系匪浅,但又偏偏能够保持一种难得的均衡。
众人先前皆以为,城阳公主的婚事将会改变朝局,影响到二位皇子一直以来的争斗,却没想到,竟进入了另一种平衡到僵持的局面。
或许这也是寿光帝选择这个魏国质子作为驸马的缘由。
荣焉对于这些皆有所耳闻,却从不放在心上。他自有自己的打算,自不会因为这些猜测随意更改。照例保持着与二位皇子均衡的交情,却又不肯再多迈出一步。
而让人意外的是,两位皇子好像都接受了眼前这种局面,最起码表面上,谁都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马车在纪王府门前停下,发出吱嘎一声轻响,驱散了荣焉最后一点睡意,慢慢醒转过来。瑞银掀开车帘,探头进来:公子,纪王府到了。
荣焉打了个呵欠,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袖炉递给他,摸出锦帕擦了擦手上的汗渍,扶着瑞银从马车上下
身后传来一声马匹嘶鸣,荣焉下意识回过头,看见一匹通体是油亮的黑色鬃毛的骏马,再抬视线,看见了马上的梁稷。
瑞银显得更加紧张,他小心地扯了扯荣焉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公子,是梁将军。
荣焉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抬眸望向梁稷:倒是不知道梁将军今日也在。
若是知道,你今日就不来了?梁稷回视那双清亮的眸子,平静回问。
怎么会?荣焉微微笑了笑,纪王殿下相邀,我又怎么会拒绝。更何况,我与将军又无仇怨,何必躲避?
那就好。梁稷从马上下来,直视荣焉的双眼,好久不见了,荣焉。
那声音极轻,荣焉却莫名从其中听出某种压抑的情愫,眼睫微微颤了颤。
好久不见他与梁稷确实又有多日未见。
自从那一日他与梁稷主动划清干系,梁稷再不曾主动出现到他面前,除了偶然的碰面,竟再难得相见。但这人却仍是在他看似平静的生活之中,留下星星点点的踪迹。
每逢雪后院里出现的雪狮子,装着魏人爱吃的汤圆、年糕的食盒,还有很多个午夜梦回,从屋顶传来的极轻的声响。
这人并未出现,却一直守在荣焉身边。
荣焉垂下眼眸,将眼底的情愫收敛,目不斜视地从梁稷身边走过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梁稷,荣焉仍看着脚下,声音极轻,春天来了,再不会落雪了。也再也不必有雪狮子了。他扭过头朝着梁稷脸上看了一眼,现今我已是城阳公主的准驸马,没有什么能阻拦我的脚步了。
我知道,梁稷道,我从未想过阻拦你。
荣焉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握紧成拳,正当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纪王府大门敞开,高淳在几人的陪同之下迎了出来:这么巧你二人同时到了。
荣焉慢慢放开手,转眸间唇畔已带上了笑意,他朝着高淳施了一礼:劳殿下亲自出门相迎。
高淳立刻扶住他手臂:今日本就是私宴,况且,现如今你我之间也不再是外人,不必如此多礼。说完又转向梁稷,轻轻点头,酒宴已经备好了,进去慢慢聊。
入座之后,荣焉终于得以脱去身上厚重的斗篷,穿着一件淡青色圆领小袖袍,头发高束成冠,露出一张虽有些清瘦,却白皙俊秀的面容,静坐在那里的时候,更显得清隽而挺拔,让在座几人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不自觉地停留,忘了移开。
最终还是高淳最先回过神来,他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喝了一口,徐徐道:已经入了春,方才见你还裹着裘衣还担心是不是身体不适,现在瞧着气色竟然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荣焉浅浅地笑了一声,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室内转过,发现高淳说今日只是私宴还真没错,在座的除了他与梁稷,也只多了一个孙翌作陪,府里的小厮准备好吃食之后也纷纷退了下去,显然是怕耽误几人接下来的谈话。
他目光偏转,目光不自觉地就转到梁稷身上这段时日,他虽在府中鲜少出门,却也没少听说与梁稷有关的消息,有些是来自太子府,有些是高淳亲口所言,还有些是来自街巷。
据传近段时日梁稷几乎每日出入纪王府,在朝中每每太子与纪王发生分歧之时,更是堂而皇之地站出来帮纪王说话,与他往日里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昔日里梁稷虽与纪王私交甚好,但却从不牵扯朝政,现如今诸多行为,分明表明了他在太子与纪王的争斗之中,梁稷终于迈向了纪王那一边。
而据说,他如此行为,也引起了其父太尉梁忠的不满,父子二人之间矛盾重重。
这些传闻有真有假,荣焉并不会都相信,但仅凭今日却可以证明一件事梁稷与高淳之间的关系,确实远超于前世。
或者说,梁稷现在的种种行为确实表明,他站在了高淳那一边。
若换先前,荣焉说不定会针对梁稷进行冷嘲热讽,迫使他离席。但今日,他却只是朝着梁稷看了一眼,就淡然的收回了视线。
梁稷将他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神态自若的喝了口茶。他想起方才在府门外荣焉说的话没有什么能阻拦我的脚步了。
梁稷微微抿唇,他确实没打算再阻拦荣焉的脚步,因为,他也有自己想走的路。
各怀心事的短暂沉默之后,荣焉朝着孙翌看了一眼,开口道:要说气色,孙主簿的气色倒是更好一些,想来是殿下苦心求医起了成效。
高淳也跟着朝着孙翌望去,唇畔勾起笑意:转过年之后,孙主簿的身体确是好了许多,本王也总算能放下心来。
孙翌在荣焉开口时,目光就冷冷地凝在他身上,听到高淳回应,又转过视线,朝他笑了一下:一直以来,多亏殿下关照,不仅捡回我这条命,还遍求良医来治我的陈年旧疾,孙某便是结草衔环,也难报殿下恩情。
高淳轻轻摇头:孙主簿若是如此说,便是见外了。
荣焉噙着笑意看着二人,轻轻道:殿下本就才智无双,现今又有孙主簿这样的能人相助,又怎怕大事不成。不像我孤木难支,也不知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荣焉你也不算是孤木难支吧?高淳轻轻笑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酒,听说魏国又有了新的变动?
荣焉浅笑:殿下倒是消息灵通。
话落,他也不藏私,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径直递到了高淳手里。
那信便是李页前两日送到他府里的,信上所言便是魏国荣玄处近况
月余之前,魏国重开恩科,不论出身、不看背景,广招国内饱学之士至陵州,经多轮会试从中选拔出了一批才学过人,目光见识深远的寒门子弟,荣玄大喜,亲自主持殿试,钦定一甲三人,授职入朝中为官,其他人也分发至各部、甚至各地任职。
寒族子弟入朝为官,虽然人数并不算多,官位也并不显眼,却已足够引起世族的不满,荣玄为了避免激发矛盾,适当退让,擢升了一批世族子弟给予安抚,原本此事至此,便算告一段落,却不成想,变故突起。
一位新晋进士,不知因何与一位世家公子同在一家酒肆饮酒之时产生矛盾,竟被那位醉酒的世家公子当街打死,将原本被荣玄尽力平息的寒族与世家的矛盾,重新推上了高潮。
荣玄如何处理此事,将决定魏国朝局今后的走向。
高淳看完了信,微微勾唇笑了起来:你人虽在陇城,在魏倒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荣焉轻饮一口酒,微挑眉:殿下此言便高看荣焉了。从荣玄一面仰仗世家,一面又试图用寒族学子来分散世家的权势时起,就注定了这一切的走向。我或许有过推波助澜,却也改变不了这些注定的事情。
况且,他缓缓道,我虽有自己的野心跟谋划,却也不会因此去伤及那些无辜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在加快节奏,推进下一段剧情,真的。感谢在2020-06-0112:42:12~2020-06-0213:5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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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几日后,又有新的消息从魏传了回来。
那个于酒肆行凶,当街打杀寒族进士的世家子弟,因一杯毒酒死在了大理寺的监牢之中,更重要的是,送毒酒的人是凭着荣玄的手谕才得以进入大理寺。
尽管荣玄否认了此事是自己所为,下令严查背后真凶,却已是徒劳无益。
先前荣玄种种擢升寒族、想方设法打压世家的行为本就引发了诸多不满,此事一出,将这些世代相沿、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彻底惹恼,那个世家子弟的家族更是当即举兵,围了陵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