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来者犹可追[重生]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4章

光是荣玄不可能策划的如此周全,此事另有隐情。梁稷看着荣焉脸上的泪痕,想要抬起手为他擦一擦,但想起身后的宿卫,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是道,你若是不回去,就要背负欺君谋反的罪名,再也无法洗脱。

我我反正也不是你们徐人,离开徐国之后,这种罪名也没什么关系了。荣焉抬眼,看见了几丈外宿卫手中的寒光,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梁稷,你带我走吧?

荣焉的声音很低,一双眼里泛着泪光,紧紧地盯着梁稷的脸,生怕从他口中听见拒绝。

先前他从不会如此,他素来都是扬着声调,眼巴巴地看着梁稷,还带着一点与生俱来的骄纵,梁稷就会答应他所有要求。

此刻他那双明亮的眼中却满是哀求。

梁稷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握住腰间的剑柄,低沉却坚定的回道:我不能,荣焉。太子谋反一事牵扯甚广,我必须带你回去,将此事调查清楚。

那是梁稷唯一一次拒绝荣焉,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荣焉,以为自己可以化解此次的问题,却不曾想到他们早已陷入了一个布置缜密的局。

而他的用自己的冷静自制、盲目自信,亲手将荣焉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梁将军?

梁稷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再次看向那双明明一模一样,却又迥然不同的眼睛,点了点头:殿下若有吩咐,梁稷都能照办。

荣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许久,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梁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管你出于什么考量,我都感谢你深夜前来传信。

荣焉回手,将那个袖炉拿了过来,递到梁稷面前,既然你清楚这是我们魏人的事,就不要将手伸的那么长了。

梁稷垂下视线,看了那个袖炉一眼,再抬眸重新看向荣焉:一个袖炉而已,原也是纪王府上的,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哦,我明白了,那明日我要去谢谢纪王的好意了。伸出在半空的手又慢慢缩了回来,荣焉将袖炉随手放回小几上,顺手端起旁边的热姜汤,皱着眉将剩下的半碗一口气喝干,而后道:夜深了,将军回吧。

梁稷看了一眼空空的汤碗,朝着荣焉道:告辞。

窗子开了又关上,梁稷很快便离开,若不是那阵极淡的夜风,就好像他先前从未出现过一般。

荣焉抬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侧身吹过了床边的烛火,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住,强迫自己进入睡梦之中。

第21章

一整夜荣焉都在与前世有关的梦境里挣扎。

先是梦见了逃离皇城那日漫天的火光,叛军的嘶吼震天,宫人们在惨叫,他与李页二人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至亲的母后全都抛到身后,一步一步地从死地走出一条生路。

再之后,梁稷开始出现在他的梦里。

先从他孤苦无依地在驿馆里生病,梁稷从天而降给他送去了一点温情开始,到之后二人渐渐熟识,相知相守相恋的点点滴滴细节

梁稷曾一整个下午什么都不做只待在府里陪他看书写字;也曾策马出城带他去山间打猎、去河边捕鱼;他也曾故意在梁稷当值的时候悄悄等在他会路过的街角;又或者冒着风雪只为和梁稷一同走过陇城的街巷。

再后来

他莫名其妙地成了刺杀寿光帝的主谋,梁稷亲手将他带回宫中就音信全无。他被关在偏僻寒冷、人迹罕至的寝殿,被人一遍又一遍的审问,被人活生生地折断手腕。

到最后迫不得已饮下毒酒,死在梁稷怀里。

不过是南柯一梦,却仿佛将前世重新活了一次,以至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荣焉仍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重生过,与梁稷的那些回忆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那些甜蜜与温情他们从来不曾有过,他们从来就只是再陌生不过的关系?

公子!

瑞银端着温水进来,发现荣焉正坐在床边发愣,不由诧异,您怎么面色这么差,别是昨天真的受了寒气,不然待会让管事请个大夫回来?

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荣焉接过在温水之中浸过的布巾擦了擦脸,将自己从那个冗长的梦境中彻底抽离出来,而后抬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让人准备车马,待会我要出门。

还出门?瑞银有些犹豫,这天寒地冻的您不如在府里好生歇息,有什么事吩咐旁人去办就是了。

旁人替代不了。荣焉淡淡道,我有事与纪王殿下相商你先让人替我去送一封拜帖。

瑞银知道自家这位小公子与纪王素有交情,此刻打量荣焉的脸色,直觉他确实是有要紧的事,也不敢再问,乖顺应声:是,公子。

拜帖送出不到还不到半个时辰,房门便被人急匆匆地敲响,瑞银前去开门,方才去送拜帖的小厮慌慌张张地滚了进来。

荣焉放下手里的粥碗,诧异看他:不是去送拜帖,怎么慌成了这幅样子?

公子,小厮吞吞吐吐开口,小人小人办事不利,那拜帖并没能送到纪王府,而是被,被

荣焉沉默稍倾,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太子府的人?

是,那小厮连忙点头,小人还没到纪王府就被他们的人拦了下来,撕碎了公子给纪王殿下的拜帖,还说

荣焉徐徐地喝了一口粥,歪头看他:太子殿下有话带给我?

是,公子。那小厮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他们说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

瑞银接了信递给荣焉,荣焉将信拆开,看着上面短短的一行字沉默稍倾,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没被斥责让小厮松了口气,朝着荣焉行了礼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瑞银关好房门,回头发现荣焉还盯着那封信若有所思。

这陇城之中,还真的是没有能瞒得住的秘密呢。荣焉抬眼看向瑞银,开口道。

瑞银小心打量荣焉的脸色:公子,还准备马车吗?

荣焉将手中的信轻轻捏成了一团,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不用了。

纸团遇见炭火,很快就化作一团灰烬,荣焉盯着看了一会,轻轻眨了眨眼:待会我自己出去。

瑞银面上的神情明显不怎么赞同,却还是道:那我去给公子准备一件厚点的斗篷。

年关将至,天气似乎又冷了几分,荣焉裹着瑞银准备的厚重衣袍在寒风之中走了一会,就感觉寒意浸透了肌骨。幸而他要去的地方并不算太远,从南门出城没走多远,就看见仿佛凭空出现在这荒郊之中的一座亭子。

几个护卫守在附近,荣焉方一走近就被拦住,歪坐在亭中的高淙懒洋洋地瞧了过来,轻轻抬了抬手:让他进来。

护卫退散,荣焉在高淙注目之下,徐徐步入亭中。

尽管高淙莫名其妙选了这么个四处漏风的地方约荣焉相见,倒是一点没委屈自己。

他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裘衣,兜帽扣在头上,只露出小半张脸,手里抱着一个袖炉,脚边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炭盆。

在他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小巧的泥炉,上面正热着一壶酒。

高淙若有所思地看着荣焉走近,道:怎么不让人准备车马?就这么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让人截了我给纪王殿下的拜帖,有将我约至城外相见,想来是不想被人察觉。

荣焉斜倚在亭子的支柱上,徐徐开口,我在陇城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太招摇了可不太好。

就算你换了夜行衣,隐匿身形披星戴月而来,不等天亮,想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高淙朝着泥炉上看了一眼,来的正巧,酒刚温好。

荣焉走近,揭开盖子凑近了轻轻嗅了嗅:太子殿下今日如此大方,准备了这么香醇的好酒来招待我。

高淙抬了抬下颌,示意荣焉在对面铺着厚厚垫子的石凳上坐下:你在魏国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准备点好东西,怎么好意思不让你去见高淳而是转来见我?

荣焉施施然入座,举目四望,皆是堆着厚厚积雪的荒山:我以为太子殿下多少会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我以为你一落座会先问问那个小家伙的下落。高淙屈尊将脚旁的一个炭盆朝荣焉那边送了送。

荣焉微躬身,伸手凑近炭盆烤了烤手,而后才道:昨晚知道殿下将人带走的时候,我是有些着急。只以为是他年纪小性格跳脱,真的不小心开罪了殿下,至于现在

荣焉抬起头,安静地看着高淙: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地动他。齐柯现如今手握重兵蛰伏于宜州,魏国荣玄对他是既想仰仗又心存忌惮,至于徐国想来即使殿下不顾忌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得罪齐柯。

高淙手托着腮,安静地看了荣焉一会,突然转头朝四周看了看,道:这里虽然荒凉,至少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这人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荣焉微微挑眉,而后顺着他的话赞同点头:也是,我若是早点注意这一点,今日也不用跟太子殿下见这一面了。

高淳防我跟防贼一样,哪那么容易在他府里偷听到你跟人说话。

高淙伸手倒了杯酒给自己,小饮一口,另一只手将一个空杯推到荣焉眼前,示意他自便:原本只是母后让我派人去找皇妹回宫,下人无意之中提及你正在小花园里跟一个药童说话。我一时好奇让人去查了查,没想到那个人小鬼大的家伙还有让人意外的身份。

荣焉伸手去拿酒杯的动作微顿,微抬视线,眸光凝在高淙脸上。

高淙看了他一眼,突然坐直身体,好心地帮忙将荣焉的酒杯斟满,而后缓缓道:以为我每日忙着吃喝享乐,所以很意外我居然会注意这样一件小事?

荣焉伸手拿过小小的酒盏,轻轻地喝一口,温热的酒水缓缓向下,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之中蔓延,原本冷透了的身子竟然泛出一点暖意。

殿下看似玩世不恭,可是什么事都没落下,不然怎么可能会在我前脚派人去纪王府送拜帖,后脚就将人拦了下来?荣焉徐徐道,殿下要真的像自己说的那般,太子之位也早该让出来了。

你不也一样?刚得到本宫将人带走的消息,就有梁稷急匆匆地上门向你报信。高淙道,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站在高淳那边。

荣焉握紧了手里的杯盏,而后轻轻笑了一下:梁将军与纪王殿下的事与我无关。殿下只要知道,荣焉从不敢轻视您就好。

是吗?高淙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看着荣焉,既然这样,那为何你一到徐国就选择结交高淳?是觉得你想要的本宫给不了你,还是觉得将来高淳一定会取我而代之?

荣焉低着头把玩手里的酒盏,魏国使团的事儿由纪王殿下负责,荣焉因此才与他有了点交集,又怎敢说是故意结交?

是吗?高淙晃了晃杯中的酒,半天才又喝了一口:我知道你费尽周折地脱离了荣玄的掌控到陇城来是为了寻求援助,好在将来重掌魏国朝局。不过我父皇在那个位置待的久了,顾虑也就多了,之前趁着南魏内乱,我们已经占了不少便宜,老话怎么说来着贪心不足蛇吞象。所以一开始父皇并不想掺和你们那些乱事儿,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当你的质子,荣玄每年按时纳贡,也就心满意足了。

荣焉毫不意外,点头道:圣上这么想倒也没错。

高淙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继续道:高淳最擅长那些虚假的仁孝,朝堂政事之上鲜少违背我父皇之意,这一次却一反常态,执意向我父皇陈明利弊,还真将他老人家说动了,这才答应适当地给你一点方便,助你将魏国的局势搅乱不过高淳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父皇答应的只有这些,你到底能不能坐回那个位置,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荣焉浅笑:纪王殿下就算没说,我也料想的到。

高淙敛眉看他:高淳那个人心思极深,他眼下看起来是帮你,实际上是另有图谋。

太子殿下,您觉得那对我来说有关系吗?荣焉歪头,您方才不也说了嘛,我想要的不过是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拿回来。纪王殿下愿意帮我,我便接受。至于他怀着是什么目的,他将来又图谋写什么那都不重要。你们徐国内部的事儿,我其实也一点不想掺和。

那若是本宫也愿意帮你呢?高淙一动不动地看着荣焉,本宫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拿了与我有关的人,再把我约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荣焉轻哼,实在不像是要帮人的意思啊,殿下。

那小家伙在纪王府当药童,要给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看病,要在冰天雪地里去外面挖药材。在我府里却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不用担心。若是他哪天想走了,本宫自然不会拦他,就像你说的,我可不想得罪齐柯。你该明白,我只是并不想把这个筹码留给高淳。高淙道,至于约你过来本宫不是专程准备了好酒招待你吗?

说着话,他又伸手倒了杯酒给荣焉:本宫轻易不会给别人斟酒。

荣焉盯着杯中酒看了看,良久,伸出手一饮而尽,而后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帮我呢?

高淙唇角缓缓上扬,突然道:本宫先助你求娶皇妹,成为驸马,如何?

荣焉微垂眼眸,没有说话。

高淙以为他不愿,又道:那日你也听说了,我母后让我帮皇妹在朝中择选一门亲事,因为她不希望我皇妹嫁给高淳的那个内弟。所以我就在朝中仔细考量了一下,有的是身份地位差太远,有的也一样是高淳那边的人,与我相熟的倒也有,但想来高淳也不会让我如愿。思来想去,只有你身份地位相匹配,而高淳也会极力促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