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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犹可追[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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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漫不经心地朝着那请帖看了一眼,唇角勾起笑:纪王殿下的好事我怎会忘呢。

见自家公子也不是完全不靠谱,瑞银暗自松了口气,回身端了温水进来,伺候荣焉梳洗更衣。

荣焉洗了脸,在铜镜前坐下,由着瑞银摆弄自己的头发,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边的玉簪,突然开口:我听说太子比纪王还早两年成亲,怎么也连个子嗣都没有?

瑞银为荣焉束发的手停了下来,荣焉从铜镜里看见他紧张的表情,轻轻笑了一声:咱们私下里在府里闲聊,你还怕我会在太子面前提这个吗?

瑞银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小人以前听人议论过,说是当日是皇后做主为太子殿下娶了太子妃,殿下并不喜欢,平日里也从不往太子妃院里去。说着话,他挠了挠头,但也不知为何,殿下一直也没娶侧妃,所以

荣焉微挑眉,唇边勾起玩味的笑意:这么说来,纪王妃这次要是生的是个男孩,岂不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还真是可惜啊!

公子!瑞银忍不住提醒,待会您到了纪王府上可千万注意着!您初到徐国无依无靠,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哪位殿下都不合适!

荣焉回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瑞银,认认真真点了头:好啦,知道啦!

如墨长发用一支白玉簪束起,露出整张白皙精致的面容,身着清新雅致的青色圆领袍衫,外披白色裘衣。

荣焉步入纪王府的那一刻,正在院中与人说话的梁稷有短暂的失神。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前世那个矜贵精致眼带笑意的小公子。

梁将军?被忽视的刑部侍郎顺着梁稷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不是魏国那个小质子,纪王殿下居然也邀请他了?

梁稷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他是纪王殿下今日的上宾。

除了朝贡那一日的酒宴,徐国朝臣与荣焉再无接触,刑部侍郎一时想不清楚一个寄人篱下的质子为何会有此待遇,梁稷淡淡道:大人应该了解纪王殿下,若没有陛下属意,又怎会与魏人如此亲近?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至于圣意如何,大人还是别妄加揣测了。

话落,他又朝着荣焉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门。

高淳才高气清,品行端正,在朝中颇受拥戴,因此这一日的纪王府宾客众多。饶是如此,方一迈进纪王府,荣焉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梁稷。

只一眼,便忍不住想起院里那一大一小两只雪狮。

荣焉!高淳亲自迎了出来,面上带笑,态度诚恳,礼数周到。

荣焉将瑞银手里的贺礼接了过来,转递给高淳身后的管事:恭贺殿下喜得爱女。

高淳熟络地拉过他手臂,引着人进了门:外面冷得很,先喝杯热茶暖暖身。

这间屋内皆是皇室宗亲又或者是梁稷这般自幼便与高淳相识的关系,大多身份显赫,在朝中颇有地位。

跟着高淳进来的荣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高淳视线从屋内转过,看见了安坐在一旁的梁稷,上前道:荣焉初到陇城不久,认识的人不多,我瞧了一圈,也就与你还算相熟。府里今日宾客众多,我相顾无暇,还劳容之帮我照看荣焉。

荣焉微抿唇,轻轻笑了一声:殿下让人给我倒杯茶,找个坐的地方就行了,梁将军事务繁忙,又怎敢劳烦,毕竟我与梁将军也不是很熟。

梁稷抬眼看他,伸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而后才朝着高淳点了点头:我不忙。殿下嘱托,自当照办。

性格使然,平日里若非公事,梁稷极少与他的同僚们交集,久而久之,诸人也都知道他的习性。因此虽然有太尉之子、受圣上信赖的右中郎将的身份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他所在的地方依然清静。

荣焉坐在他身边,沉默地喝了半杯茶,几次三番想要扭头朝着梁稷脸上看上一眼,却又强自按捺住。

梁稷却毫无顾忌。

他的目光凝在荣焉脸上,眸光深邃,就好像要穿透这身皮囊,直看到这人灵魂里。

荣焉终于忍不住那几乎灼人的目光,侧过头来与梁稷四目相对,却谁都没有开口。

荣焉先避开视线,垂眸轻轻笑了一下,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前世的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与梁稷也会这样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梁稷本性沉默内敛,做事却十分果断,在面对荣焉的时候反而变得琐碎周全。前世从荣焉出现开始,他的生活便被一分为二,一半宿卫陇城尽忠职守,另一半守着那个小质子的天真烂漫。

荣焉闭上眼,脑海里皆是二人一起的画面。

茶水洒了。

一直温热的手掌突然伸了过来,覆在荣焉手上,扶稳了马上要倾覆的茶盏。肌肤相触,荣焉却仿佛被灼伤一般,猛地收回了手,那茶盏立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原本喧闹的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梁稷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朝着一旁伺候的小厮看了一眼:劳烦收拾一下。

而后偏转视线,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示意众人:太子殿下到了!

下一刻,果然有小厮入内通报。

太子高淙并不是独自前来,传说中那位与他貌合神离的太子妃也乘着同一辆马车来了纪王府,一进门就被纪王妃派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内宅,而高淙也被高淳亲自迎进了门。

荣焉与高淙见礼后心中颇为疑惑,按照高淙的脾气秉性,今日能来赴宴已是赏脸,又怎会带着太子妃一起?

半个时辰后,他便清楚其中因由二位皇子的生母,皇后郑氏也到了纪王府。

接驾的人跪了一院子,郑皇后从凤辇上下来,视线从众人头顶掠过,最后才落到高淳脸上:都平身吧。

高淳上前:天寒地冻地劳母后前来,儿臣实在是愧疚。

本宫当了祖母,自该来瞧瞧。郑皇后说着话,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的城阳公主,沅儿。

城阳公主将一直抱在手里的锦盒交给高淳,高淳跪地谢恩,郑皇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看见了他身后的高淙:还当你今日不会来了,让你带着太子妃一起,你可听了?

高淙笑着上前,热络地扶住郑皇后手臂:母后的话,儿子怎敢不听?

郑皇后面上露出一点笑意,轻轻地拍了拍高淙的手,又转向了高淳:知道你今日府里宾客多,就不用在这儿陪着了,让你皇兄陪我稍坐一会,说说话便回去了。

高淳捏紧了手里的盒子,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恭顺道:这里人多吵闹,母后不如到后宅安坐?儿臣正好让人把孩子抱来给您瞧瞧。

郑皇后看了他一眼:找个清净的地方就行了,你皇兄在这儿,总不好进你后宅。至于孩子我近几日身体不太舒爽,别再过了病气给她。等过些日子天气暖了,你们夫妇二人带她进宫给圣上请安的时候,一起瞧吧。

也好。高淳淡淡地笑了笑,天气渐冷,母后还请注意身体。

嗯。郑皇后点头,你自去忙吧。

儿臣遵旨。

第17章

郑皇后离开后,噤若寒蝉的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小声议论着各自散去。高淳兀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锦盒,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稷站在几步之外,视线却一直望向自己这边。荣焉不想回去再与他沉默相对,索性走向高淳:纪王殿下。

高淳抬头,回手将手里的锦盒递给身后的管事,转向荣焉时笑容和煦:怎么还不进去?

荣焉不经意地朝他手里看了一眼,晃了晃头:里面又闷又吵,所以想问问殿下,府里有没有方便我散散心的地方。

是我疏忽了!高淳的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招了个小厮过来,带这位公子去小花园转转。

荣焉笑着道了谢,途径梁稷身边,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跟在小厮身后朝着小花园走去。

穿过前院就是小花园,既远离前院的喧嚣,又没到内宅,确实是此刻最适合荣焉的地方。只可惜时节不对,除了几棵常青的树木,满目萧索。

纪王府今日宾客众多,府内的下人一刻不得闲,那小厮将荣焉引来就匆匆走了,荣焉一个人百无聊赖,踩着深深浅浅的积雪,往小花园深处走去。

这花园虽然不大,假山水池应有尽有,荣焉一面走一面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不远处前有一个人影。

荣焉放轻脚步走近,才发现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翻弄水池旁的泥土。

嘘!那少年突然回头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这地方泥土多,沾染了公子的衣服我可赔不起。

荣焉看着少年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又走近了几步,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你在做什么?

找药材。少年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歇,硬是在地上挖出了一个极深的洞,啊,找到了!

荣焉顺着望去,少年举起的木棍上挂着一条细长的蚯蚓,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你这是

少年看了他一眼,将那条蚯蚓放进手边的瓦罐里:没见过地龙吗?要不是治那个什么孙先生的病必须有这味药,我才不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来这儿折腾。

在室外时间太长,少年的双手已然冻得发红。

荣焉看了一眼,将一直拢在袖中的袖炉递了过去:暖暖手。

少年丢下手里的工具,就着池边的雪擦去手上的泥污,才接过袖炉,朝荣焉点了点头:多谢!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居然是个大夫。荣焉又凑近那个泥洞看了一眼,然后挨着少年在池边蹲下,你叫什么?

苡仁。少年将袖炉在脸上贴了贴,我就是个采药的。药铺的先生被纪王请来给那个孙先生瞧病,他跟班的药童家里有事,我与他相熟,这才答应过来帮忙。

听见少年的名字,荣焉眸光微闪:苡仁倒是个好名字,那你姓什么?

苡仁随手捡了颗石子,丢进了结冰的水池里: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没爹没娘,自然也没姓。

也没有姊妹兄弟吗?荣焉道,你这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在外面总有人会担心的。

苡仁手上的动作微顿,转过头看向荣焉:那你叫什么名字?

荣焉轻轻开口:荣焉。

你姓荣?苡仁微挑眉,怪不得。

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也知道我是谁吗?苡仁将袖炉递还给荣焉,低头捡起方才被自己丢下的工具,继续挖地上的泥土,齐柯还挺有本事,我都躲到这纪王府了,他还能找到我。

他已经回去了,临走前托付我荣焉微抿唇,若是有朝一日遇见你,看在他的面子上关照一二。我也没想到,陇城这么大,还真就碰见了。

看在他的面子?苡仁轻哼了一声,他举兵谋反逼死你全家,害你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寄人篱下的质子的面子吗?你碰见他的时候,居然不一剑杀了他,还答应帮他照看我?

荣焉轻轻笑了一声:我父皇害死你全家,你方才不也没把我推进荷花池吗,齐栩小公子?

我不叫那个名字!苡仁翻了个白眼,一面挖土一面道。

我娘死的早,齐夫人不想看见我,就借口我身体不好,把我送给山里的道士养,族谱上也上没我的名字。苡仁又挖出了一条蚯蚓,装进自己的罐子里,所以齐家被灭满门,跟我也没关系。你父皇杀了他们,自有幸存的齐柯给他们报仇,与我何干。

说到这儿,苡仁朝着荣焉看了一眼:这么说起来,齐柯那个人那么肃杀冷血,居然没有杀了你,这还真是有些奇怪。

他不仅没有杀我,还救过我性命。荣焉也不管苡仁是不是想听,自顾说道,当日都城陷落,我在护卫的保护下出逃,正好碰见他率军赶去都城。他手下有兵士以前在宫中当差,一眼就认出了我,自然不肯放过。当时群情激愤,恨不得一人上来捅我一剑,以消解心头之恨。最后是齐柯拦下他们,放了我一条生路。

苡仁蹙眉,似乎不怎么相信:他不是素来跟手下的士兵齐心,怎么突然好心救你?

当日你大哥齐栋因久战伤民而违抗圣旨,不肯出兵伐徐,惹怒我父皇被下旨诛杀齐家满门。我母后听说后赶去劝阻,被他用镇纸砸破前额,赶回寝宫禁足反思。

荣焉伸手抓了一把雪,冰凉的触感将他从前世久远的记忆里解救出来,虽然我母后还是没能救下齐家,但是齐柯依然感念她的好意,看在我母后的份上,放了我一命。

苡仁愣了愣神,半晌又扭回头,一面挖土,一面满不在意地开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救过你的命,我就要相信他的虚情假意吗?

我与齐柯接触不多,却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好人。你们齐家遭逢大难,现今只幸存你兄弟二人,他关心你应该不是虚情假意。荣焉凝眸看着面前的少年,语气格外耐心,陇城表面平静祥和,实际上波云诡谲,危险重重,尤其你还不知轻重,躲到这纪王府来。你若是玩够了,还是尽早回去吧。

苡仁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留下一道泥痕:你比我也没大几岁,干嘛这么一副说教的口吻?

我也有个庶母生的弟弟,皇家的血肉亲情只会比你们齐家更淡薄。我不喜欢他,他也不愿与我接触,除了迫不得已的家宴上,我们几乎不会见面。我甚至觉得,再过几年他年岁渐长,在旁人的教唆之下,大概还会为了争夺皇位与我大动干戈。荣焉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池,即使他如此讨厌,我从未想过让他死。

叛军攻进皇城,将宫中的贵人都抓到了一起,当着我父皇的面,一个接一个的杀掉,以逼我父皇自缢。他当时就在跟前,亲眼看着他母妃被一剑封喉,因为太害怕而忍不住大哭,被不耐烦的叛军一剑斩下,鲜血浸透了我父皇的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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