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很是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黛玉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表情柔和许多,轻声唤一句:“殿下。”
徒翀转过头朝她伸手,经过昨晚,黛玉虽然害羞,但是不再扭捏,上前握住。
“先用些东西。”
黛玉点头,由着他安排。
竹光立在一边原本要服侍黛玉用膳,可是徒翀“抢”了她的活,让她插不进去手。
才过了短短一夜,两人之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亲昵与甜蜜。
宫里没有太后,太上皇又在行宫,所以,先要拜见皇上,随后是皇后。
皇上已在乾清宫等着,另有徒翀的两个弟弟。
女官引着徒翀居左稍前,黛玉居右稍后,三跪九拜。黛玉还需奉上枣、栗,黛玉趁机看了一眼皇上,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文弱。
皇上很是高兴自己的儿子成亲,笑道:“日后当同心同德。”随后又给了一些赏赐。
皇上又让徒翀和黛玉与徒翀弟弟见面,这两人,黛玉委实没什么印象,模样与徒翀并不相似,想来是肖似生母。
乾清宫与坤宁宫并不远,所以当徒翀问黛玉要不要乘轿撵的时候,黛玉婉拒了,要步行过去,原本她要落后徒翀一步,但徒翀未把这规矩放在眼里,伸手握住黛玉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皇后面上是个周全的人,不会随便为难人的。”徒翀开口,声音有些冷。
皇后和徒翀的关系,黛玉早已知晓,因为也不意外徒翀提起皇后的冷漠。
但从容貌上来看,皇后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尤其是笑起来,很是温婉和善,她很是亲腻的握住黛玉的手:“本宫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着你来了,日后可要多来走动,陪本宫说说话。”
黛玉回道:“儿臣自当常来母后这里请安,只盼母后不要嫌弃儿臣烦。”
“怎么会呢,本宫只有一个儿子,就想要个女儿,如今你来了,本宫可算是得偿所愿了。”皇后笑着说道。
皇后周到起来,事事体贴,她关切问道:“你初入宫,要打理东宫,可能顾得周全,要不要本宫给你个帮手。”
黛玉有些问难,皇后是为她好的原因给她人,可是她并不愿意东宫有皇后的人。
“多谢母后美意,”黛玉羞涩一笑,“儿臣心里也想有个人帮帮,可是怕传出去,怕是被人说儿臣是绣花枕头,不若,儿臣常来母后宫里,母后得空了指点儿臣一二。”
皇后没料到黛玉直白的说出来,她抿嘴一笑:“是本宫关心则乱,本宫想起来了,你可是王婶教导出来的,你打理东宫定会妥帖的。”把黛玉架起来了。
黛玉笑了一下,没否认皇后的话。她并不怕,一来是因为豫王府悉心教导,二来是因为徒翀,她有信心徒翀已把东宫掌控在手心里。
原本徒翀和黛玉还要拜见一些高位妃嫔,可是皇后显然不想给这些人面子,只吩咐她们在偏殿等着。
皇后又和徒翀、黛玉说了几句话后,才吩咐宫女让妃嫔进来。
皇上的妃子并不算少,殿里满当当的。
有些人她往日进宫的时候都见过,有些人还是头次见,譬如黛玉的表姐贾元春,如今的贤德妃。黛玉一一拜见,又得了些礼。
皇后笑着随意一指:“贤德妃是你表姐,日后你也可以多和她说说话。”
黛玉却道:“儿臣嫁进了皇室,自然是以皇室这边来论序,只敢称一声贤德妃娘娘,不敢称表姐。”黛玉并不想这个身为皇上后妃,从未见过一次面的“表姐”有深交,再者,贤德妃是皇上的妃嫔,只是她的庶母,她根本没必要放低身子去交往。皇后话里话外没什么善意,她也无需忍着。
皇后眼里有些不悦,没想到黛玉会直接驳了她。
刚才,徒翀一直未开口,是怕他帮黛玉开口了,给众人留下黛玉软弱可欺的模样,现在,却不怕了。
徒翀朝皇后行礼满是歉意:“曦曦,性子素来耿直。”绝口不提黛玉说错了。
皇后笑道:“果真是娶了新妇,捧在手心里,怕她受委屈,本宫可什么都没说呢。”
皇后虽然笑着,可是话里却没什么笑意,气氛有片刻冷凝。
吴贵妃接了一句:“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如此好,诞下皇嗣行也指日可待,这可是娘娘的福气,臣妾要恭喜娘娘得此佳儿佳妇。”算是解围了。
吴贵妃娘家是皇上的母族,虽然太后早已不在,可是皇上还是很给这个表妹面子的,而且,吴贵妃还收养了二皇子,所以,她对上皇后很有底气。
皇后没了兴致,随意说了几句,就让徒翀和黛玉离开了。
拜见两宫算是告一段落。
新婚第一天,就和皇后暗中交锋,黛玉只觉得满心疲惫,比身体上的疲惫更重。
回到宫里后,黛玉由着宫女服侍着换下翟衣,穿着家常衣服。徒翀自然察觉出来黛玉的疲惫,他思索如何宽慰黛玉,是他一意要娶黛玉,将黛玉带进深宫里。换而言之,黛玉今日遭遇的种种都是因他而起,他若是只简单说些什么,就有些冠冕堂皇了。
黛玉却丢开,也未曾往徒翀身上想,她换好衣服出来,问道:“一大早起来了,不若先用午膳,我再见见东宫的人。”要说嫁给徒翀也不是没好处的,就如眼下,黛玉原本就和徒翀熟悉,过了新婚之夜,两人只有更亲密的,所以黛玉才敢直接开口安排,若是盲婚哑嫁,黛玉绝不会“自作主张”。
徒翀自然是依着黛玉来,饭食摆上桌,除却黛玉爱吃的,余下有几样是徒翀爱吃的。这又是嫁给熟人的好处了,黛玉早早就知道自己夫婿的喜好。
黛玉倒不是故意讨好徒翀,只不过是照顾人的习惯,她在家里,习惯这样周全。
徒翀心里暖暖的,因为有这么一个人给予他妥帖的照顾、细致的关怀,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一直以来心悦的。
徒翀说道:“今日……”
他话未说完,黛玉便问道:“我瞧着,吴贵妃并不怕皇后,是什么缘故?”黛玉知道徒翀要说什么,只是她并不想说破。
“除却她自个的出身,她伴驾许久,是个眼尖心细又聪明的人。”徒翀给黛玉解释了。
黛玉便明白了,吴贵妃是知道皇后与徒翀关系不佳。
用过午膳,黛玉便困了,想要去睡觉,被徒翀拦下,“咱们出去走走,要不然直接躺下会积食的。”
黛玉听了,也想着随徒翀看一看这个未来一段日子要居住的地方。虽说是叫东宫,其实是为端本宫,中间三座主殿,前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名为谨身殿,中间是徒翀休息的地方,也就是勗勤宫,后头是黛玉住的地方为昭俭宫。后殿后面是花园,主殿两侧各有配殿,再往外边是库房、小厨房及太监宫女的住处。
黛玉随徒翀走了一半就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竹光瞧见了戳了一下黛玉,让黛玉注意下仪态,黛玉心里是存了气了,原本一早起来就累,又朝见了皇上皇后,回来还不能好好休息。
“困了?”徒翀说道,又问“我背你回去吧。”
黛玉自然是拒绝的,虽然他们关系亲近许多,可是于人前做这种亲密的事情,仍让黛玉感到羞涩。
回到寝殿之后,徒翀也没再闹她,两人简单梳洗下,就躺下休息了。
用过晚膳之后,徒翀又领着黛玉将剩下的地方逛完,黛玉走下来一圈,心里想着地方倒是很大,很多地方都空着。
次日要行盥馈礼,通俗说就是民间伺候做儿媳妇的伺候婆婆吃饭洗漱,太子妃虽不用如此伺候皇后,可是也得行礼,意思一下,以示孝顺。
这就不要徒翀跟着去了,需要黛玉一个人过去,黛玉自小身边就有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礼仪,细碎到胳膊抬起的高度这些都是由嬷嬷用尺子量着,选出最合适的,她的礼仪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所以顺顺利利回来了,徒翀并未出去,在等着黛玉回来。
黛玉瞧见他,心里熨帖一些,若是徒翀丢下她出门,她虽然不怨可还是会有些委屈的。
第四日是祭见家庙,黛玉要穿着翟衣带着凤冠,行完繁琐的跪拜之礼。黛玉要按照女官指示,跪拜起身,循环往复。
行完礼之后,黛玉只觉得浑身酸痛。
“明日命妇朝见之后,后日就可回门了。”徒翀接替了宫女,给黛玉按一按酸痛的地方。
“嗯。”黛玉的注意力都放在徒翀手按的地方,他按过的地方有些麻麻的,说来,除了新婚那日外,这几日两人夜间都没什么。
想到这里,黛玉觉得徒翀的手很热,仿佛要点燃一样。
“你……你也让太监按一按吧。”黛玉结结巴巴,因为徒翀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让她浑身僵硬。
徒翀没有说话,大拇指摩挲几下,后又双手一环,“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
黛玉忙起身,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要是乱说,我就恼了。”
徒翀眼里笑意更浓,点了点头。
黛玉这才松手,去沐浴,谁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尾巴。
两人黏黏糊糊便耽误了晚膳,黛玉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懊恼自己怎么没把持住,白日就和徒翀胡闹。
“好了,快吃些东西吧。”徒翀慵懒的侧躺,一手戳了戳黛玉。
黛玉不理他,徒翀便说道:“敦伦不就是人伦、本分如此,要去做。”
“你这是强词夺理。”黛玉控诉。
“肯理我了?”徒翀反问。
“吃饭吧。”徒翀不等黛玉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来,黛玉惊呼,伸出拳头捶他,“你干什么呀?宫女都在呢。”
徒翀低头亲她一下,“和你一起吃饭呀。”至于宫女早就摆好饭退出去了。
徒翀要喂她,黛玉不肯,她板着脸说道:“你不能这么没规矩,让别人看见,说你不尊重我。”
徒翀用汤勺搅着汤,漫不经心说道:“谁敢说。”
黛玉没吭声,徒翀突然反应过来,黛玉不是怕别人这样说,是她自个这样觉得。
徒翀抱紧她,在她耳边说道:“曦曦,管夫人有一首《我侬词》,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我对你亦是如此情谊,所以,我恨不得与你日日亲近。”
“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在下人失了面子的。”徒翀又补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偷懒一下,有一个小小小情节,就是庄子那句话,我上本书也出现过。
第149章 新婚二
用完晚膳后, 俩人又出门散步。回去后,黛玉就义正言辞和徒翀说:“今日要早些休息,明日朝见命妇, 我祖母和母亲都要入宫, 若是休息不好, 明日气色不好, 她们要担心了。”
“我还未离开家人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黛玉声音低沉下去。
另一边贾敏也和徒海感慨起来, “除了那次曦曦和翊哥儿去行宫避暑,她还未离开我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宫里如何,又没有受什么委屈。”
“新婚夫妇,谁会不长眼去为难。”徒海说道。
“正是因为新婚, 脚跟站不稳,才会给下马威。”贾敏很是忧愁。
她起身靠在床头说道:“曦曦虽然聪慧, 可是却不擅长耍心机,但偏偏皇宫里的人都是人精。”
徒海原本宽慰贾敏,可是被贾敏几句话弄得也开始担心起自己闺女,俩人对着犯愁起来, 便未休息好。
第二日入宫的时候, 贾敏特意让人遮了眼下的乌青。
徒栩和徒翎在贾敏房里,看着贾敏按品大妆,一脸羡慕,他们也想跟着进宫。
贾敏瞥了一眼他们说道:“今日就你们俩在家, 乖乖别惹出事来, 明日你姐姐回门,就可以见一见的, 若你们不听话,我可是向你姐姐告状的。”
贾敏威胁两人后,才和豫王妃等人乘了轿子往宫里去,在太和门口前和豫王爷、徒海兵分两路,豫王爷和徒海去了奉先殿,豫王妃和贾敏去了交泰殿。
交泰殿内,已有不少人等候了,贾敏扫视一周都面熟。无论往日什么交情,见着豫王妃过来,都前来问好,无论是豫王妃自己的地位还是因着黛玉,殿里的人都隐隐将豫王妃捧起来了。
外面有鼓乐声,各位命妇都立马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好,屏气凝神等皇后进来。
不多时,就见着皇后着翟衣凤冠。
众位命妇按照女官的指示行完礼之后,就听见皇后说道:“都起来吧,本宫也不多留你们,还得去端本宫拜见太子妃。”
毕竟今日主要是外命妇见一见黛玉,所以皇后也未曾多言。
外命妇有一些是见过黛玉的,可是更多是未见过,对黛玉感兴趣,想着见一面揣测下黛玉的性情。
朝见黛玉是在东宫的前殿谨身殿朝见,今日徒翀去了奉先殿,谨身殿就被黛玉用了。
黛玉一早就梳妆后,听着配给她的管事太监许法说今日来的人,早在家里的时候,黛玉就把这些人的姓氏、夫君官职记住了,只是对不上脸。
在听一遍,黛玉也没耐烦,和自己记忆一一比对,确认无差后,才起身往谨身殿走去。
来的人都是常来宫里的,在规矩礼仪上不缺,但是别的就不好说了,譬如和徒翀不对付的,或是和豫王府不对付的人家或许就欺她年轻,暗中拿话挤兑。
黛玉明白,今日她若是有一点儿失礼的地方,明日这京城可都知道了。
今日她必须得立住了,否则日后很难找补回来。
黛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周,其中有她昔日见礼,今日给她见礼的,也有陌生的,不过按着豫王府的交际圈来看,陌生的大抵是品级稍微低些的。宗室里更是都是面熟的,毕竟黛玉在豫王府长大,虽然黛玉不太出席宴席,可是该认识的人都认识。
先是按照礼仪叩拜,接着黛玉便让其起身赐座,和命妇说一会子话,彼此也熟悉下。
黛玉不吝于展露自己的善意,命妇们也很有眼色,气氛也很融洽。
长宁长公主笑着说道:“当年初见娘娘的时候,还是豫王婶带着,我还想这气度、这品貌,想着不知哪家有福气能得了去,没想到还是太子福气深厚。”她话里透露着亲昵。
“那时本宫才六七岁吧,记得姑母家一道酒醉鸡做得极好。”黛玉顺着长宁长公主的话说下去。
“改日我就将方子送进来。”长宁长公主笑道。
她又对着豫王妃说道:“瞧瞧娘娘的神色,豫王婶放心了吧。”
豫王妃淡淡一笑:“嫁于太子有什么不放心,只不过是因娘娘突然离了身边,有些不习惯,觉得府里冷清了。”
“等小世子娶亲了,王妃您有了孙媳,就不觉得冷清了。”接话的人是杨拱的夫人白氏,黛玉是头一次见,白氏一直在陕西老家,这次因着太子大婚,才随着杨拱重回京城。
话题便转向了徒翊的婚事上。
“等日后小世子成亲有了孩子,府里会更热闹了。”
看来,京中人都开始盯着徒翊的婚事了,毕竟除去皇子,徒翊地位家世都是凌然于众人之上。
豫王妃也知道,她心里也着急徒翊的亲事,只是这事越着急越得慎重。
“这亲事除了父母之命、门当户对,还得翊哥儿心里乐意,性情相投,再者,翊哥儿日后要继承王府,他的妻子更得慎重些。”豫王妃开口说道,也表明了自己态度。
“听说姑母家的表妹,好事也近了?”既然提起了婚事,黛玉问向了长宁长公主。
长宁长公主很是欣喜:“就是下个月了。”
黛玉笑道:“等到添妆的时候,本宫再给表妹一份厚礼。”
“那我提前谢过娘娘了。”
说说笑笑,也差不多到用膳的时候了,黛玉便吩咐:“赐宴吧。”众命妇便告退了。
豫王妃和贾敏也一同离去,明日就可以见到黛玉,今日到没必要搞特殊。
初次见面,黛玉把人名人脸对上了,命妇们也对黛玉有了初步的评价,往日只知道黛玉颜色好脾气温和的姑娘,今日瞧着,仪态端庄,说话不急不缓、滴水不漏,举止更是合乎礼仪,无一点错处,头次对着这么多人,也不露怯。
黛玉也回自己的寝宫换衣裳,又让许太监在偏殿外恭候着,替她送一送命妇们。
竹光瞧了自鸣钟问道:“要不要摆饭?”
黛玉摆手:“等太子回来一同用膳吧,你先让太监宫女们进来,让我见见。”
竹光应下,去了外头,除了黛玉自己带的四个侍女,又配了四个宫女,八个太监。
前几日都是各种礼仪,黛玉还未顾上见一见。
待宫女走后,黛玉才问金嬷嬷:“按着规矩,太子身边也有大宫女的,今日怎么没见着?”
金嬷嬷笑着答道:“太子平日都是由刘公公带着小太监们服侍的。”往日皇后也赐了两个大宫女,可是一个被赶出宫出家了,一个撵回了皇后身边。
金嬷嬷想了一下,还是和黛玉如实说了:“早些皇后给了个宫女,姓薛名宝钗的,做事不谨慎,惹恼了太子,后来又回到皇后那边去了。后来,皇后娘娘又想给几个宫女教导太子,被太子拒了。”
对于薛宝钗,黛玉也不陌生,也知道来龙去脉。而后一句含含糊糊的话,让黛玉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到目前为止,徒翀所为都是他曾经许诺过的,黛玉知道了,只有欣喜的。
徒翀回来的时候,黛玉正在翻看她的嫁妆单子,厚厚的一本册子,徒翀好奇问道:“在看些什么?”
黛玉扬了扬手里的册子,回道:“明日回门,我看看选些礼。”
徒翀抽出她的册子,说道:“那也得从东宫的库房里出礼,怎么能从你嫁妆里出,不能东西才出了豫王府的大门就又回去了。”
黛玉听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去你库房里好好挑一挑。”
“什么你的,我的,是咱们的。”徒翀毫不客气纠正了黛玉话里的错误。
黛玉点头“是是是,从咱们的库房里出。”
两人边说边坐到了饭桌边,徒翀又问道:“今日怎么样?”
黛玉自然是说都好,“只是”她面露迟疑,“杨夫人也来了,还提到了小哥哥的亲事。”
“元弼?”徒翀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的神色,话里淡淡的,“我是因为你才耽搁这么多年,元弼怎么也耽搁这么多年?”
“先前是祖母慎重,后来是因为只顾着我。”黛玉没注意到徒翀的神色,和徒翀解释一句,话里有些歉意。
“如今,我出嫁了,就盯着小哥哥了。”黛玉依旧是旧日的称呼。
“我比元弼还大些呢,如今成亲了,你就是他嫂子了,不喊随着我喊他翊弟,喊一声元弼也好。”徒翀随口说一句。
“不过是个称呼,我多年喊他都习惯了。”黛玉笑着回道,虽然不知道徒翀怎么提起这个,但她不愿意改口,便没有答应。
“好了,快用膳吧,不是说要陪我去库房里看一看,挑些礼物么?”黛玉见徒翀还要纠结称呼,开始撒娇起来。
徒翀心中暗叹一口气,也不再提。
平心而论,徒翀的库房称得上丰厚了。皇上和皇后对这个唯一的嫡子还是很大方的。
黛玉一件件瞧过去,随口提到:“原本以为父皇给你的东西贵重,没想到反而是母后给的贵重。”
“皇后生财有道。”徒翀不以为意回了这么一句。
黛玉便不再多问。
出门的时候,库房的钥匙就顺势给了黛玉,黛玉也不客气接了,笑眯眯说道:“既然给我了,我就给你管好了。”她没有因为害羞推辞,许是因为嫁入皇室,要面临的事物太多,未给黛玉留下太多新嫁娘羞涩的时间,黛玉早早进入了角色里。
回去之后,黛玉就让许太监拟单子,黛玉看了又加了一些给苏枝等人家里的,毕竟苏枝等人进宫后,与家人也难得相见,另有一些给曾经教导过她的嬷嬷们。既然后宅交给了黛玉,徒翀便不再管这些,一应都由黛玉安排。
虽说是回门,可是黛玉也得先向皇后请安,在东宫用了早膳后才能去。
黛玉心里着急,早膳也是草草吃了几口,后被徒翀逼着喝了一碗粥。说来,入了宫后,和徒翀一起吃饭,因着徒翀总是给她夹菜盯着她吃饭,她的胃口也比在家里好了许多。
第150章 回门
出了宫门, 黛玉不由自主觉得心里松懈了不少,在宫中,一堵又一堵的高墙墙, 一重又一重的宫殿, 总会在不经意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路上皆有羽林卫把守, 黛玉看不到街边两侧风景, 可是侧耳旁听,还是能听到喧闹声, 让她觉得很是熟悉,只是日后怕是难得再听闻着世俗吵闹声了。
黛玉原本是有些伤春悲秋的性子,后来被贾敏掰过来了,更主要是她在豫王府有家人呵护,心境自然是疏朗开阔起来, 所以即便有一瞬间感慨一入深宫深似海,转瞬也就放开了。已经改变不了的事情, 就没必要为此感怀。
也不知道离家这几日,豫王府内如何,昨日她见了豫王妃和贾敏,可是其余的人却未曾见到。
到了豫王府大门打开, 豫王爷带着徒海、徒翊等人已在门口候着。原本是要行礼, 只是徒翀动作快搀扶住了豫王爷和徒海,徒翊等人本就是平辈,礼是不可免的。
黛玉的轿子被抬到了二门,豫王妃也已等候了。
黛玉嗔怪道:“祖母怎么出来了, 外头起风了。”
豫王妃握住黛玉的手说道:“我心里着急见你。”
一行人便去了豫王妃那里, 黛玉如同往日一样,坐在了贾敏的下手, 她身边跟着还跟着一个宫女,见状说道:“太子妃理应上座。”
黛玉说道:“骨肉至亲不必如此拘礼。”
那宫女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下去了。
豫王妃淡淡瞥了那人一眼,问道:“东宫的人?”
黛玉点头:“东宫原本宫女少,这次新选入一些,那个是金嬷嬷的干女儿,才刚入宫,金嬷嬷就将她选入东宫,好看顾着。”
“得好好教教规矩了。”豫王妃说了一句,“不过你缓着来,别下了太子乳母的面子。”
“金嬷嬷是个明白人,我回头提一提。”黛玉很是爽快的回答。
豫王妃见她心里有了章程,便不再多言。
贾敏这才问道:“在宫里可好?”
贾敏这一问,黛玉本来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了,只觉得心里委屈,泪盈于睫。
贾敏慌了,忙上前搂住她:“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豫王妃也着急:“别哭,有什么事和我们说。”
黛玉摇头:“我只是想家了,舍不得家里。”
豫王妃和贾敏长舒一口气,贾敏轻拍一下她:“你这孩子,可吓着我们了。”
黛玉擦了擦眼泪,问道:“祖母,娘亲,家里可好?祖父咳嗽可好些了?还有小栩和小翎可听话?”
贾敏回道:“好,家里都好。”
黛玉叹口气:“虽说只过了几天,可是恍如隔世一样,总觉得物是人非。”
贾敏听了心酸,轻轻抚摸了黛玉的背。
“皇后可为难过你?”豫王妃直接问出来了。
在黛玉刚开始哭的时候,身边的只留下竹光等人,其余从宫里带来的人都在外面候着,故此,豫王妃也不遮掩。
黛玉摇头:“虽说一直淡淡的,可是也未曾为难。”
“有什么委屈,你也不要一个人咽下去,该让太子知道也得让他知道,你们刚新婚,正是新鲜的时候,他不会坐视不管的。”豫王妃说道。
“我知道了。”黛玉点头。
“好了,我累了,你们母女俩去单独说说话吧。”豫王妃说道。豫王妃心里清楚,有些话,贾敏不适合在她面前和黛玉说,可是也不能不说,例如着皇室婆媳之间。
贾敏心里十分感激豫王妃的体贴,说道:“那母亲,我先带着曦曦过去,待会陪您用午膳。”
豫王妃点头。
来到贾敏院中,贾敏先是拉着黛玉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黛玉今日未曾着朝服,高高的发髻珠环翠绕,上着大红凤鸾云肩通袖妆花织金袄,下着石榴红福鹿葫芦妆花织金襕边马面裙,轻敷薄粉,眉眼间已经没有昔日的稚气,透露几分娇媚。
贾敏这才在黛玉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这几日,你与太子,相处如何?”
黛玉羞得耳朵尖都红了,只是有些羞涩的点点头。贾敏不放心,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得更细了,“你别害羞觉得这事不好开口,要知道两情相悦行鱼水之欢乃人之常情。周公还将敦伦列为婚义七礼呢。”
贾敏不是古板的人,她与徒海感情好,更明白夫妻之间的种种,如今这么急迫的顾不得身份礼仪教养和黛玉说破,一则是因为在自己家里,说起来方便,不怕人知道,二来还是担心黛玉和徒翀之间,毕竟现在徒翀心思在黛玉身上,可若是夫妻之间不和谐,日后说不准徒翀就去找别的人,到时候黛玉就得受苦了。
“娘亲……”即便是对着亲娘,黛玉也不好开口。
贾敏只得问道:“太子这几日都歇在你房里?”
“是。”黛玉有些扭捏。
“太子他可曾有过不悦?”
“娘亲!”黛玉站起身来,有些羞恼。
贾敏拉住她的手,又劝道:“《礼记》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太子此前身边并未有宫女,他血气方刚正值好时候,正是贪恋尝鲜的时候,他的地位在那里放着,不会委屈自己的。”
黛玉沉默一会才说道:“太子很是顾惜我的感受,好了娘亲,我自己能感觉出来的。”制止了这个话题,她能感觉出来徒翀对她的怜惜。他喜欢抱着她,会注意到她的不适,会亲昵的喊他的名字,平时的时候喜欢凑到她身边和她挨着,会趁着宫女太监看不见,偷偷亲她。
贾敏瞧了黛玉的神情不像是作假,又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你对着皇后,且记要事事遵礼,无论如何,面上都要恭敬 ,她即使想挑剔你,也找不到。若是无事生非,那也不必忍,可也得审时度势,懂得示弱,回头再去找补。再者,还有太子在后面护着你,就如同你祖母说的,该和太子说的就得和太子说,只是得委婉些,别人让觉得你是在拨弄是非。”
贾敏絮絮叨叨,黛玉一一听了。
说了一会子话,黛玉才问道:“弟弟们呢?”
“都在前院呢,小栩该让他跟着你父亲学学了。小翎是喜欢跟翊哥儿,你也知道,他和小栩总是吵吵闹闹的,原来你在,你护着他教导他,你一入宫,就翊哥儿了,脾气好,很耐心。”
提起徒翊,黛玉心里想起昨日在谨身殿发生的事,眉头轻蹙:“京里头开始盯着小哥哥的婚事了。”
贾敏点头:“我知道,只是翊哥儿的事,不是我和你父亲能做主的。”为了避嫌,贾敏是不打算插手的,豫王妃安排她干什么,她才干什么。
黛玉也明白其中的环节,小声问道:“等小哥哥成亲后,父亲和娘亲可会搬出豫王府?”
徒海本身是有郡王位的,之前是因为徒翊年幼,故此才没有分府,但在豫王府内,徒海这一房的人财物都是分开的。
“这得看你父亲的安排了。”贾敏笑着回答,“我只是个儿媳而已。”
“娘亲似是不关心这些?”黛玉有些疑惑。
贾敏给她解惑:“我只需要让你祖父母安养天年无需操心子女,让你父亲在外踏实当差无后顾之忧,让你们姐弟无忧无忧安稳长大。对你而言,爱护好你自己,照顾好太子,打理好东宫,日后教养好子女。”
“娘亲,不好奇知道外头的事么?”
“你说的是朝政上的事么?”贾敏反问,“好奇自然是好奇的,你父亲为难和我说,我自然会为他分忧解难,他不和我说,或是觉得我不适合知道,我便不问。”贾敏笑道,“即便是夫妻、父子、母女之间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让对方知道的。”
“你是太子妃,一言一行有无数盯着,要端庄持重。太子并非一般人家的男子,你与他之间要拿捏好尺度,不能太远让他心里寒了,可也不能太近,让他心里腻了,这需要你自己去摸索。他疼你宠爱你,你要懂得回馈,他远你冷落你,你要淡然处之。相敬如宾,不就是如同宾客,他来了,你开开心心扫榻相迎,他走了你便恭恭敬敬送走,他来他走任由他。”贾敏的话,让黛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了。
贾敏叹口气说道:“这世间,你嫁的若是太子之外的任意一个人,我都不会这样劝你,只是他是太子,日后是皇上。若是寻常人家,自然是由着你论一论真心。”
徒翀那边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岳母怎么教导自己媳妇,他难得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见着豫王爷,自然是谈及了政事。
不过在之前他的注意力都被徒翎吸引了,徒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不算陌生。徒翎因为年纪小,见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