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之下, 那身白衣染着清辉, 仿如谪仙降世。
师仙游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温荀自己过去。
“阿荀不用顾忌我。”冷惜别道:“你始终会有离开他的那天,有些话说清了就好。”
这人倒是自信……
温荀小心地藏起冷惜别塞他手里的丝帛, 一步步朝着师仙游走去。他在心底想了很多个解释, 可临了那人面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师仙游似乎没有深究的打算,只用平淡无奇的语气问了句,“那人是缥缈岛主吗?”
温荀心虚地点头, “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师仙游面前就是撒不了谎,也不想对他撒谎。
正值半夜, 晚风吹散暗云, 吹来一弯清明。夜空上,一带月白色的星河铺在漆黑的夜幕。
温荀默默地等待着师仙游的追问,却见他抬头看向天穹,然后冷不防地牵住他的手。
“还记得吗?”师仙游忽然开口,“你说子夜山的星河很好看,半夜跑来观雪殿唤醒我。”
原主不是和掌门没有往来吗?还做过这种事?
温荀当然没有这段记忆,他甚至怀疑原主被洗过脑。如果单纯只是系统出现故障的话, 没道理他会记得原主以前的经历, 却单单忘了原主和他七个前男友的交往。
“是有这事儿。”温荀含糊不清地回答, “这么久你还记得。”
“不久,才过去三个月。我虽然自小在玄玑门长大,但从未留意过子夜山的夜空, 是你打开了我封闭的世界。”师仙游缓缓道:“你一直以为我们是从一年前才有了交集,而其实在三年前的玄都夺魁上,我就注意到你了。”
又是三年前的玄都夺魁……
温荀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改变了原主,而在这三年间原主又是为何完全变了样。
他勉强转移开话题,问道:“今晚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回忆了?”
师仙游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将温荀的手紧紧攥住,目不转睛地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想保护你。看着你与别人有说有笑,我总会暗暗生气。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后来你告诉我,这就是喜欢。但我觉得喜欢不够,我想占有你,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知道我做得有些过分……”
对上这人清冷的眉目,温荀眨了眨眼,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
这人是在对他表白?
“是我做得还不够,才会让你没有完全依赖我。以后你若要单独行动,能否考虑带我一起?”师仙游难得放软声音,语气诚恳地说道:“这之后的人生,我想与你携手走下去。”
“嗯,我知道了……”不得不说,最后句话确实让温荀备受感动。
两人连夜回到观雪殿,寒食正独自守在殿外,看到他们立即行礼。
“是属下办事不力,把人追丢了。但从交手的招式可以看出,那人确是剑修无疑。”
“无碍。”师仙游挥手道:“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掌门。”
“等等。”师仙游喊住他,转头对温荀道:“我还有话要和寒食说,小荀儿且先进去,热水早已为你备好。”
温荀知趣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进了观雪殿。
奔波了整整一天,晚上又去过密林,浑身都是冷汗。看到热水后,温荀迫不及待地去解衣带。
他低头瞟了眼冷惜别塞给他的丝帛,悄悄地展开来看。上面写了一行小字,是约他明日在东街的药庐见面,说到时会告诉他谁是杀人凶手。
屏风外响起一道脚步声,温荀匆忙地藏好丝帛,装作若无其事地解着衣带。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环住他,凑在耳边轻轻说:“我帮你。”
听到这三个字,温荀顿时面红耳赤。紧接着,那双手落在了他尚未显怀的腹部。
温荀稍微挣了挣,“不用……”
师仙游像是看出了他的抗拒,主动解开怀抱收回双手。
温荀松懈地舒了口气,回头却见师仙游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你……你要做什么?”
“一起洗。”师仙游又向他靠过来,“还不脱?是等着我来帮你么?还是说,你刚才是在故意说反话?”
“当然不是!”温荀涨红了脸,动作依旧非常迟缓。
他虽然是个gay,但还没谈过恋爱,更没和人有过这样的‘坦(亲)诚(密)相(接)见(触)’。
到最后,两人一起洗过澡,温荀被抱回了床|上。
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洗澡,因为隔得太远,师仙游根本没有机会占成便宜。
直到二人躺在一起,师仙游没有再放过他,而是紧紧地把温荀搂在怀里。
“很久没见你这么害羞了。”师仙游满意地笑了笑,“马上就是玄都夺魁,明日我有些忙,你好好地待在观雪殿休息。”
“嗯。”温荀窝在对方怀中,想起冷惜别给他的丝帛,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尽管问。”
“就是……”温荀故作羞赧地说道:“我想考考你,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双修过的地方……”
“自然记得。”师仙游将他抱得紧了些,直视着那双清亮的眼眸,仿佛听懂了他的暗示一样微弯唇角,“等孩子出世之后,我会再慢慢满足你。”
“……?”满足什么?
突然反应过来的温荀红了下脸,他不过是想试探对方,谁知师仙游竟然想歪了!
温荀挣开怀抱翻了个身,选择背对着他睡大觉。
师仙游却当他这是生气了,从后面把他抱住,然后轻轻地去吻他。“别生气。”
温荀拿开他的手,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将这人推开,“我没生气……我困了,别亲……”
“就一会儿……”
“不是一会儿吗!有完没完!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温荀肠子都悔青了,玄玑掌门不是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吗?他对着镜子拉低领口看了好几遍,陷入了深深地怀疑。
一大早师仙游便离开了观雪殿,连往常守在殿外的寒食也不见踪影。
温荀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如果孩子亲爹不是师仙游,他们之间就不会有结果。
他最后看了眼丝帛,借着还未熄灭的烛火烧成灰烬。
趁着师仙游不在,温荀披了件带有毛领的斗篷,悄悄去了丝帛上的地点——东街药庐。
药庐主人是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年纪和温伯差不了多少。看见找来这里的温荀,药庐主人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
温荀掀开布帘进了药庐的后院,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下棋的冷惜别。
坐在冷惜别对面的人是他的侍女冷烟罗,知道温荀来后识趣地退了下去,于是整个后院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坐。”冷惜别落下手中的棋子,微微抬眼,“冷吗?”
温荀刚刚坐下,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山上挺冷。”
“那就不要住在山上了,缥缈岛四季如春,很适合养身体。”冷惜别推着轮椅来到他旁边,从袖中摸出一盒药膏,“早晚抹一点,淤痕很快就散去了。”
温荀这次彻底愣住了,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冷惜别掩嘴咳了咳,苍白的面容闪过一抹浅笑,“你的事我当然最是了解,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自愿的。”
温荀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冷惜别打破两人的寂静,说道:“你愿意来找我,总该不只是想见我一面。”
“我相信你凶手不是昨日那人,你说吧,我听着。”
“时机还没到。”冷惜别拧开药盒,用食指沾了一点,“我帮你抹。”
“哦……”温荀不自在地解开斗篷,露出雪白的颈项。
“再过来一些。”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让他帮你吗?”
在问出这句话后,冷惜别似又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耐心且沉默地帮他抹着药膏。
药膏是凉的,手指是热的。
抹完药膏,温荀重新披好斗篷,继续之前的话题,“还需要什么时机?”
冷惜别把那盒药膏放进他的手里,不紧不慢地开口,“明日是玄都夺魁的第一天,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就是我口中的时机。”
温荀却不想听他在这儿打哑谜,更不想顺着他的心思去猜,“你不愿说我不会勉强你。”
“不是我不愿说,阿荀,就算我说了谁是凶手,你又会相信我吗?”冷惜别道:“与其让我告诉你,不如让你亲眼看见。很多时候,人们往往更愿意去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
“好吧,那我们明日再见。”温荀说着站起身。
“这么快就要走了?”冷惜别垂眸道:“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我毕竟是玄玑门弟子,还是待在玄玑门比较好。”实际情况是,他担心师仙游发现他不在观雪殿。
“说得不错,你是玄玑门弟子。”冷惜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但他不一样,他是玄玑掌门。阿荀,没有我你就不会怀孕,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
温荀只听了前半句话,出了后院来到药庐。
“温公子。”药庐主人叫住他,微笑着说:“我可以替你诊脉吗?”
“多谢。”
温荀跟着药庐主人坐下,看他诊完脉才问道:“请问……孩子怎么样?”
“很健康。”药庐主人道:“害喜是正常的反应,温公子不用服药,等时间一长就好了。”
温荀确实服用过灯宵给他的丹药,但只有那么一两次。
没想到这也能被诊出来,倒叫他颇为意外。
温荀离开了药庐,回到玄玑门的时辰正好,碰上不少弟子从正殿出来。
他眼尖地看见了那名叫做翟锦书的师弟,人刚走过去,其余弟子连忙毕恭毕敬地喊他师兄。
温荀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这些弟子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对。
“锦书师弟,你过来一下。”
“温荀师兄!”翟锦书来到他跟前,傻傻地笑,“你是不是好奇那些弟子为何会那样看你?”
“为何?”这的确是温荀好奇的地方。
“今日掌门把五峰弟子都召去了正殿,说了些玄都夺魁的事,还说会挑个良辰吉日与温荀师兄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