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要不还是换个吧,我二妹妹才从乡下来,如今也就是在家里略读了几本书,怕是不大通这个。”
裴明珠怔了下,下意识的去看甄停云。众人也都转目去看甄停云,目光颇有意味。
若是换个脸皮薄的被这么多人这般看着只怕都要觉着脸红。
甄停云却神色不变,只心里冷笑:甄倚云真是没吃够亏的!
不过,甄停云于诗词一道确实是没什么天分,她想了想便转口提议道:“今日是三表姐的生辰,很该乐一乐才是。不若叫人折一枝花来,令丫头击鼓传花,只看花落谁家。那拿着花的必得说个笑话,好博大家一笑。便叫三表姐与小郡主作裁,若是说得不好笑,就罚一杯酒。”
“这主意倒是不错。”裴明珠很快便点了头,转目又去看小郡主,询问对方的意思。
小郡主微微颔首。
于是,裴明珠便命人折了一支花来,自己拿在手里,又叫人抬了个屏风来,丫头在后击鼓。
一时鼓声起来,从裴明珠起往下传递花枝。也不知是不是巧了,鼓声停时,那花正好落在甄停云手上。
众人各自传递眼神,都等着甄停云的笑话。
甄停云也不推辞,略思量便道:“我这正好有个笑话,就博大家一笑。”
说着,甄停云略作思量,便开口道:“话说有一户人家,家里两个姐妹.......”
众人听她如此说,不由都笑,目光在甄倚云和甄停云两人身上转了一转——甄家可不就是两姐妹吗?
只甄倚云心下暗恼,担心甄停云借机要说自己的坏话,悄悄拿眼看人。
甄停云只当不知,接着往下道:“......有一天,妹妹出了个谜题给姐姐‘有个人她既不是我的姐妹,也不是我的兄弟,偏却是我爹娘的孩子。你猜,她是谁?’。做姐姐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只得摇头。妹妹便笑着说她‘姐姐你好傻啊,这人不就是我?’”
听着甄停云当着众人的面,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姐姐你好傻啊’,甄倚云抓着裙裾的手都紧了紧,但她还是忍着没说下去。
便听甄停云接着往下道:“这姐姐也觉有趣,于是便学了这话,回头问朋友‘有个人她既不是我的姐妹,也不是我的兄弟,偏却是我爹娘的孩子。你猜,她是谁?’朋友只说不知,这姐姐便笑她‘你好傻啊,这人不就是我妹妹?’。”
在座的多是机灵的,暗觉这笑话里的姐姐自作聪明也是可乐,皆是笑了。只甄倚云心里有鬼,总怀疑这笑话是暗讽她.....
甄停云全然没理一侧的甄倚云,转头朝裴明珠与小郡主眨眨眼:“算我过了吧?”
裴明珠憋不住,笑出来:“算算算,你把那花再往下传。”
一时儿,屏风后的鼓声又起,这一回倒是传到了裴二姑娘的手里。裴二姑娘说了个笑话,众人只说不好笑,叫她喝了一杯酒才算。接着,花枝有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不知怎的,居然又到了甄停云手上。
甄倚云生怕自家妹妹再胡说什么,面上强笑道:“你们怕不是拿我二妹妹作怪吧?怎么轮来轮去,偏就轮着她?”
甄停云倒是不以为意,只随口道:“到底是三表姐的生辰,我做妹妹的多说几个笑话也没什么,姐姐不必介怀。”
既甄停云这当事人都这样说了,甄倚云自不好多说,又有众人跟着起哄,只得叫甄停云再说个笑话。
甄停云这回倒是没想再拿话刺人。她心知在座的都是闺阁千金,便是说笑话也该文雅些,只是她到底是乡下长大,书也看得不多,思来想去只得将她从傅长熹那里听来的笑话又与这些人说了一遍:“从前有个老丈,最爱出题考人。有一天,他出了个上联‘一行征燕向南飞’........”
在座的也多有才女一流,最是才思敏捷,听着这对联便在心下暗暗思忖,想着:若是自己,这下联该如何对。
坐在裴明珠身侧的小郡主听着,倒是挑了挑眉。
甄停云接着往下道:“偏巧,这老丈那天正好碰着个混人,胡乱给对了个下联‘两只烤鸭往北走’。”
众人一听,已是笑得仰倒。
甄停云也笑,往下说:“那老丈听了这下联也是又气又笑,便骂‘哪个混账对的下联?真真是狗屁不通!’。偏那混人很是自得,反倒问他‘哪里不成了?你是蒸雁,我是烤鸭,都是熟的,都是能吃的,这上下联可不就工整得很?’”
众人听到这“蒸雁”与“烤鸭”一说,真真是笑得不行了,还有笑得厉害的已是捂着肚子,“嗳呦”得叫个不停。
只小郡主面色不变,反到是抿了抿唇:“你这笑话是哪里听来的?”
甄停云笑声略顿,隐觉不对,试探着问道:“郡主觉着这笑话有问题?”
“这倒没有。”小郡主神色仍旧是淡淡,可那目中却分明含着些什么,语声更是意味深长,“只是我先前听人说过一次。”
甄停云稍稍放松了些,边上也有人跟着凑趣:“想是听过的人多了,传到甄妹妹这里了吧。”
小郡主微微挑眉:“这是肃皇叔年少时在宫宴上说过的笑话——当时我母妃也宴在,印象颇深,也与我说过几次。所以,我倒有些好奇:不知甄姑娘是从何处学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顿了顿。
虽说肃王年少就藩,对她们这些小姑娘来说左右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可自先帝点了这个幼弟为摄政王后,这位摄政王的大名,京中上下无一不知京里难免要传出些有关这位肃王的往事来。
据说这位肃王的生母吴皇贵妃乃是绝艳美人,孝宗皇帝对她一见倾心,竟是以皇贵妃之位相迎。待她入宫后,更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令六宫妃嫔皆失颜色,随后更是为孝宗皇帝生下一女一子。
只可惜,长女宁国大长公主和亲北蛮,早早过世,吴皇贵妃思女成疾,也因病早逝。孝宗皇帝思念爱妃,竟是见不得幼子,只把幼子养在王皇后处,十多岁便封做肃王,赶他去了封地。
当然,也有说是肃王因长姐之事,深恨北蛮,自己要了那么一块临近北蛮的封地,非要过去的。
总之,诸人话里话外,也多说了这位肃王颇似其母,年少时便容貌惊人,堪称玉人。少年就藩,军中历练,竟是难得的将帅之才,真就打得北蛮年年后退,堪称边境铁壁。
只可惜,也不知怎的,肃王竟是至今都未婚配,不婚不嗣的,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
这样年轻英俊,才干卓越,位高权重的一国亲王,又是至今未婚,这些闺秀少女们难免要生出许多的向往之心来。
如今,听说甄停云这个笑话竟是肃王许多年前在宫宴里说过的,众人也不由讶异起来,皆是转目去看甄停云,等着她的回答。
甄停云:“.......”说笑话而已,都是说过笑过便罢了,哪有什么吃饱了撑的去问笑话来源——她哪里知道元晦是从何处知道肃王这个笑话的?
只是,小郡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就连其他人也都满面好奇。
本就只是顺嘴说个笑话的甄停云一时间也颇有些头疼,只得胡乱寻了个借口,半真半假的与人解释道:“我是在回京的路上听一个行商说的——现下想来,那行商似乎是北面来的,许是曾去过北疆,听说过些摄政王的事情吧......”
说着,甄停云很是痛快的抬起手,自斟了一杯酒,举着酒杯与众人告罪道:“这回是我说得不好,我罚酒一杯!”
众人见状,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小郡主,也不知信了没有,听着甄停云这般说法也不过是挑了挑眉,淡声道:“你这样说,岂不是说肃王叔当初说得不好?”
甄停云:“.......”所以,她这酒到底喝还是不喝?
小郡主似乎也没为难人的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转开了话题:“你们许是不知:肃王叔明日便要入京了。”
在座众人原就对肃王十分好奇,如今听小郡主说起肃王入京之事,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哪里还顾得上边上的甄停云,连忙一叠声的追问起来,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小郡主。
只有甄停云觉得好无聊:她路上还被这位肃王的仪仗堵了好几天呢,她说过什么了没?!不还是把笑话推到行商身上?.........京里人都好无聊啊。
小郡主含蓄一笑,看了眼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多少还是有些优越感,这才施施然的解释道:“其实肃王叔早便到了,只是他是先帝钦点的摄政王,总不能就这样直接入城吧?所以,这些日子,宫里和内阁都在商量郊迎的事情呢。”
“呀,不知我们倒时能不能跟着看一眼呢。”裴明珠不由有些向往,不免又嘟囔,“偏祖父什么都没说。”既是宫里和内阁商量郊迎之事,裴老太爷也在内阁,按理也是早就知道的。
裴二姑娘已订了亲,原是去年便要出嫁,只是因着国孝方才耽误了。所以,她倒不似其他小姑娘这样的憧憬向往,一贯稳重:“这是国家大事,祖父如何会与我们小女孩家说?也就是郡主身份尊贵,方才能够先一步知道罢了。”
小郡主微微颔首,又与众人解释了一句:“其实,这回也是因着太后预备当日在宫上设宴款待肃皇叔,我与母妃他们都要去,这才提前知道了。。”
众人又一叠声的追问起来,叽叽喳喳的约着时间,到时候能不能一起去街上看看热闹什么的。
甄停云在边上简直想叹气:好无聊,好没营养,还不如在家练字吹箫呢!不是说那裴三姑娘也是要考女学的吗?怎么还有心情想着出门去看什么摄政王?
听着听着,甄停云忍不住的就把昨日的算学题拿出来,重又在心里想了一遍,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甄倚云自然也注意到了甄停云的心不在焉,心下暗笑:就甄停云这么个性子,既不会讨好人,也不知道交际说话,便是自己不下绊子,只怕甄停云也是进不了京城闺秀千金的社交圈的.......
这么想着,甄倚云隐隐的又有些得意,唇角微微翘起,说起话来自是语声轻快,妙语连珠。
一时间,众人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傅长熹:万万没想到,当年随便说个笑话,居然也有人记上十好几年。失忆后重新再说一遍,就被人发现是作弊了...
今天更得晚了一些,不过下章某人就能出场啦(终于收到傅xx的出场费)
明早九点见,爱你们哦~
ps.笑话都是网上找的,稍微改变了一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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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
一直等到傍晚时, 裴氏方才带着两个女儿回家去。
这到底是小女儿第一次在京城社交圈里露面,裴氏做母亲的心里还是很关心的。待得母女几个坐进了马车, 她便关切的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样?”
不待甄停云应声,甄倚云已是强先答了一句道:“旁的倒没什么,只二妹妹还是太羞赧的,不怎么说话。”
约莫是甄倚云前车之鉴尚在, 裴氏倒没有全听长女的,反是转头看了甄停云一眼, 温声问道:“停姐儿, 你说呢?”
甄停云也仔细的想了想, 觉着还是长话短说的好,便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都挺好的。大家都是极好的人,也挺好相处。对了, 我今儿还说了两个笑话。”
就是这些人总爱说些衣服首饰、摄政王什么的,这些话题实在无聊且浪费时间。尤其是甄停云她正在为六月的女学入学考准备着, 颇觉时间紧张, 自然也觉着这样的应酬交际十分的没用, 尤其是浪费时间。
这般想着, 甄停云倒是极难得的与裴氏这个亲娘说了几句真心话:“娘,六月就是女学入学考,如今只差几个月了。我底子薄, 肯定是需要在学问上多用心。其他的,等女学考试完了再说也不迟。”
裴氏闻言却是神色微变。
要知道,裴氏原就不觉得以甄停云这点儿的基础今年能考中女学。所以, 她心里想的是:先把小女儿规矩礼仪教好了,待能见人了,再慢慢的带她去见一见亲近交好的人家,彼此见过认识。若甄停云自己机伶,能够在进入那些同龄闺秀社交圈自然就更好了。等甄停云的基础打牢了,明年或许可以再试着考一考女学,考中自是好的,若是明年再考不中,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小女儿的婚事......到时,交情好的人家里估计也都知道她这小女儿的情况,愿意说亲的自然也是肯了。
裴氏自觉自己也是一心为着女儿考虑,想得周到,却没想到甄停云自己也是个有主见的,另有主意,根本就不肯配合。偏偏,甄停云这说辞还特别的光明正大——你总不能说人家爱学习是错的吧?
故而,裴氏听着这话,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颇有些计划被人打乱的烦闷和不悦。但她面上也没驳,只是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听你的吧........”
顿了顿,到底是亲女儿,做娘的心里还是顾念的,耐下心来提点了一句:“你之前也说了‘女学学的也不仅是六艺,人情世故也都是要学的’——学习固然重要,其他也不能落下,这闺秀间的交际往来也是需要注意的。”
甄停云点点头,却没应声,想是没听进去。
裴氏不由更是失望,只觉女儿真是个不开窍的,也没了话。
却不知,甄停云此时心里想的是:这毕竟是甄倚云的社交圈,似甄停云这样初来乍到的,想挤进去也是难事;还不如安心准备考试,等考中了女学总能认识适龄同学,女学里的同学身份总也是不一般的,到时候也能经营起自己的社交圈,很不必死皮赖脸的跟着甄倚云.......
裴氏没了说话的心情,面上不免带了些出来,只淡淡的。
甄倚云自然看出了裴氏的不悦,但她心里反倒高兴了,连忙上来挽住裴氏的手,撒娇着笑道:“娘就放心吧,万事还有我呢......”说着,又笑盈盈的与裴氏说起自己和表姐表妹们约好的,摄政王入城那日一起去凑热闹看一看的事情。
裴氏也是才听说这个,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多问了几句。待问清了事情,她心下也是十分欣慰,伸手抚了抚长女的发顶,柔声道:“郡主到底是皇家人,这些事肯定是最早知道的。”
她这是高兴自家女儿能与小郡主她们玩得来,往来皆权贵。
当然,裴氏也不是个无知妇人,听说了摄政王的消息后还是要想一想这事对自家的影响,心里倒是觉着这对自家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无:裴老太爷当初被罢官,就是因为反对宁国公主和亲北蛮之事。
据说后来宁国公主嫁去北蛮后一直郁郁,早早过逝,吴皇贵妃也因此早逝,孝宗皇帝心里未尝没有悔意。只是,天子言出无悔,越是如此,孝宗皇帝面上越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因此方才执拗的迁怒于裴老太爷,执意不肯再用此人。
直到临去前,孝宗皇帝不知怎的倒是想起了裴老太爷来,叹着气与儿子道:“这倒也是忠臣,我儿可用。”——孝宗皇帝执拗了半辈子,临老临去,到底还是低了头,隐晦的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悔意。先帝也是因此,方才格外器重裴老太爷。
在裴氏想来:如今内阁中,孙首辅乃三朝老臣,自是门生颇多,手握大权;郑次辅却有个太后女儿,执掌吏部吏部,论声势几不下于首辅;裴老太爷居中,是户部尚书,一向都是中立的。再者,裴老太爷也是上书反对宁国公主和亲的人,有此善缘在,父亲又是一向忠心为国,中立不党的,摄政王待自家应也不会太差。
****
没几日,摄政王入城之事果真传了出来,听说将有天子领重臣出城亲迎,京中上下果是热闹了一番。因着小郡主的消息来得早,甄倚云这些人倒是赶了个早,提前在酒楼里定了个好位置。
等到摄政王入城这一日,甄倚云提前与裴氏打了个招呼,带着甄停云坐上家里备好的马车,便要去酒楼与那些闺秀千金碰面。
甄停云实在是不耐烦这种无聊事:摄政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且今日街上这么多人,站在楼上往下看,怕还没看见摄政王的脸,就先看见一街的人头了!
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多看几本书呢。
所以,眼见着马车到了街上,甄停云索性便与甄倚云说:“要不大姐姐先去吧,我才来京城没多久,还在在京里逛一逛呢。”
难得出一趟门,倒不如借机去西山看看元晦,她正好还攒了些问题想问元晦呢。
甄倚云自然也乐得撇开甄停云——虽说小郡主今日要入宫参加郑太后住持的宫宴,并没有来,可今日来的也多是身份不一般的千金闺秀。甄倚云自然乐见自家这个妹妹疏远这些人。
所以,甄倚云闻言倒也不气,只故作烦恼模样,叹了口气:“这,大家原就是约好了的,二妹妹不去,那多不好啊。”
甄停云随口道:“这有什么,我与她们都不熟,她们原就是看在大姐姐的份上才请了我。只要大姐姐到了,我去不去的也不重要。”
既如此,甄倚云只得端出无奈模样遂了她,还把家里的马车留给她,口上道:“马车留给你吧,若是晚了来不及回来,就不必回来了。反正三妹妹她们也在,我坐我她们的车也是一样的。”她这是巴不得甄停云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回来了。
甄停云哪里会和甄倚云客气,自然颔首应下,转头就叫马车去了西山。
只是,车到半路,她又想着自己做学生的去拜见师长总不好什么都不准备,于是便又叫人去糕点铺里买了一斤的桂花糕和红枣糕——这个上次在甄老娘处吃过,味道很不错,元晦说不得也会喜欢的。
就这样,甄停云抱着新买的糕点,领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凭栏和秋思,就坐着马车往元晦的西山别院去了。
结果,甄停云满腔热情的来了西山别院,到了门口却只看见两个带刀侍卫守在那里,元晦这王八蛋竟是连人影都不见。
甄停云:“!!!!”
跟在甄停云身后的凭栏和秋思都是裴氏调.教过的,知道能在西山有别院的多是权贵,尤其是这种门边还带侍卫的......她们忐忑了一路,此时见着这两个守门的侍卫,不免悄声提醒了甄停云一句:“姑娘,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甄停云才从乡下来,自回府后就没出过几次门,怎么可能会认识住在西山别院的贵人?
甄停云差点也要自我怀疑,左右看了看方才重又确定:没走错!就是这这里!
幸好,甄停云还带着元晦给她的紫玉佩,想着元晦当初说过的“下回你去别院寻我,若我不在,你就把玉佩拿给看门的人,他们看了就会明白的”,她就大着胆子将那块紫玉佩从怀里取出来,伸手递给看门的侍卫。
那两个侍卫果是认得玉佩,倒是收了面上的警惕,反倒十分恭谨的与甄停云礼了礼:“姑娘里边请.......”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等立时便派人通知主上。”
见玉佩有用,自己也没走错地方,元晦想必很快就能回来,甄停云倒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矜持的道:“那你们快去通知先生吧,我本就是偷空出来的,也不好在外久留。”
侍卫连忙应了,一人请甄停云进去坐,一人则是叫了守在暗处的暗卫出来传消息给摄政王。
甄停云倒是没注意这些,她才一进院子就吃了一惊。
毕竟,她对这院子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晚上:满院的花草久未打理,荒芜且清幽,显是久无人烟。可如今,整个院子已是焕然一新,花木郁郁葱葱,错落有致,甚至还有个新搭的小花架,待入了内屋,里面的一应摆设虽是简单却是别有逸趣。
甄停云还有些半懂不懂的,跟在她身后的凭栏和秋思却都看呆了,深觉二姑娘认识的这人必是身份不一般。
侍卫颇是机灵,很快便端了热茶上来,请甄停云在屋内小坐稍等。
甄停云也是个闲不住的,只是也知道没经人同意不好乱翻人家东西,只得多问了一句:“有书吗?坐着也无聊,看会儿书倒是能多等一会儿。”
侍卫想了想,到还记着自家王爷的吩咐,很快便拿了几本书过来。
甄停云也不挑,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正好还有她给元晦买的点心,既然元晦不在,她就先吃了。
*********
好容易将内阁那几只老狐狸应付过去,傅长熹方才起身往宫里去。
既是要入城进宫,今日的他自也是全套的藩王装扮,头戴王侯金冠,身着玄黑绣赤金腾龙纹的大礼服,腰系一条镂空玉带。
因他原就是天人之姿,这般一装扮,此时站在阶上,威仪自生,实是令人望而生畏。
傅长熹心中却是自有思量:按着接下来的安排,他应该是要那些许久未见的宗室皇亲们见面说话。待到晚上,还有郑太后特意准备的家宴,因着都知他不喜人多,除了皇帝和郑太后外,也就是几位老皇叔、太长公主、永乐大长公主以及燕王一家了——皇室人丁单薄,傅长熹也只剩下这么几个亲近的亲人了。
说来,那几位老皇叔和太长公主都是孝宗皇帝的兄弟姐妹,也就是傅长熹的叔叔和姑姑,看着倒都是子息兴旺的。偏孝宗皇帝这一脉很有些坎坷,孝宗皇帝只得四子二女,偏偏都有些一言难尽——长女永乐大长公主早年守了寡,膝下只得一女;长子孝安太子早夭;次子燕王醉心长生之道;次女宁国大长公主和亲北蛮,早早过世;三子正是先帝,虽嫡皇子出身却自小体弱,便是承了皇位也没留几年,只留下了小皇帝这么个独子;至于幼子傅长熹,他年少就藩,到了如今这般年纪却仍旧是不婚不嗣,堪称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大难题。
对傅长熹来说,这些亲戚也都糟心得很。
当然,若要从这一堆糟心亲戚里挑个最糟心的,非燕王莫属。
其实,傅长熹如今已恢复了一些记忆,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两个亲兄长,尤其是自先帝过世后,他也就只剩下燕王这么个亲兄长了,论起来也是极亲近的。正所谓是“物以稀为贵”,他对燕王这硕果仅存的兄长难得的起了点怀念的心思。只可惜,见面不如怀念,一见着燕王,一听燕王说话,傅长熹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无比糟心——
心里仿佛传来一个声音:是他,就是他——这么糟心的也就亲哥燕王了!
“四弟,自听说你要来京,我就一直想着炼一炉丹,给你补补。”只见燕王献宝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红木匣子来,笑着递过去,一副咱们兄弟好的模样,“怎么样,为兄没亏待你吧?”
傅长熹:“......那就多谢皇兄了。”
燕王其实还有些不舍得那一匣子的灵丹——这可是用了不少好东西,费了许多时日才炼出来的。直到听着这话,见兄弟知道领情,他方才哈哈一笑,一摆手:“咱们兄弟,哪里用说谢?”
傅长熹都不知道,就燕王这样天天醉心丹药,什么都敢往嘴里塞的,怎么能活到现在?!
就在傅长熹糟心得不行,冷着脸想着要不干脆装失手,把这满匣子丹药都丢了时,外头忽而有人上前来,快步行至傅长熹身边,恭谨一礼,然后附到他耳边低声禀了几句。
傅长熹原只是分神听着,可是听着听着,他的眉梢微动。
不过是心念一动间,傅长熹已是有了决断,开口说道:“皇兄,我还有事得先回府一趟,你替我与太后告个罪吧,就说今晚上的家宴便罢了........”
说罢,也不等燕王回答,便见着那玄黑绣金龙纹的长袖轻轻一拂。
傅长熹只略一礼便拂袖转身,抬步走了。
燕王拦他不住,只得暗自嘀咕:这么急,总不会是急着回去试一试丹药的效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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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乾元宫内。
虽天色未晚,殿中已点上灯火,摇曳的火光照在铺地的金砖上,黑漆色的地面光可鉴人。明黄幔帐高悬,帐后是三足赤金镶鼎,淡淡的龙涎香自鼎中升起,袅袅飘动。
年幼的新帝就坐在赤金雕龙的龙椅上。他今年才八岁,身量单薄,脸颊也有些白,坐在宽敞高大的龙椅上甚至连脚都够不着地,赤金绣龙的靴子悬在半空中,随时都可能摇一摇。只是悬在半空中。就如同他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放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总是显得隆重太过,只恐他压不住。
郑太后则是坐在一侧,她十四入宫为后,如今才也才过了十来年,仍旧是貌若少女,年轻的出奇,美丽的惊人。此时,她正在与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燕王妃说笑:“肃王也有好些年没有回京了,皇嫂想必也是许久不见他了吧?”
燕王妃笑着点头:“是呀,说来年嘉和年华他们兄妹两个也都只在小时候见过几次,如今怕也不记得了。”
这说的正是燕王妃的一对儿女,燕王世子傅年嘉,小郡主傅年华。
小郡主正立在燕王妃身侧,她也是常进宫的人,素来胆大,闻言不由一笑:“虽是不记得了,可肃王叔的英名,早就叫我等听得耳朵生茧了,早便想着见一见了........”
“哀家也有许多年没见他了。”不知想起什么,郑太后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颜色,极快便掠了过去。
就在此时,忽而听到太监上前禀道:“娘娘,燕王令奴才上来回禀,说是摄政王他走了,今日晚宴怕是来不了。”
郑太后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掌微微收紧,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小太监什么都不知道,只得将燕王的原话给重复了一遍:“摄政王与燕王说是府中有事,要先回府。”
郑太后眼睫微垂,转瞬间又已换了一副从容淡定的笑容:“说不得是边境又来了什么紧急军报,到底国事要紧,叫他们男人忙去吧。咱们一家子难得聚聚,虽肃王来不了,这晚宴还是要用的。”
虽说是为着摄政王才摆的宫宴,可人都到齐了,总不能因着摄政王不来就不办了。否则,皇家威仪何在?她皇太后的威仪又何在?
燕王妃自是连声应和,又忙转口说了些旁的事,妙语连珠,好容易才逗得郑太后稍稍展颜。
不得不说燕王妃是个活得极明白的女人。
当然,她要不明白怕也熬不到今日。
当初,她得皇家青眼,赐婚皇次子燕王时,她心中也曾暗自欢喜,希冀过相夫教子,夫唱妇随的美梦。结果,待她嫁入燕王府,见识到了燕王是何等样的糊涂人后,她就彻底明白过来了。只是,这到底是天子赐婚,嫁的也是天家皇子,哪怕燕王不是良人,燕王妃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所以,她忍着恶心与燕王这混人做了几年夫妻,人前人后都是贤妃模样,再挑不出错来。一直等到孝宗皇帝过世,等到先帝登基,等到她有了燕王世子和小郡主后,方才撂了手不去管了。
没了王妃约束,燕王自是轻快,立时便上山去做他的道士,接着折腾自家那炼丹长生的大计去了。燕王妃则是一门心思的看顾自家儿子和女儿,万不好叫他们和亲爹似的长歪了。
所以,燕王妃也很清楚自家的地位:先帝乃是以嫡皇子的身份承继皇位的,比起少小时与他一同养在王太后膝下、年少时便受封去了边境封地的幼弟肃王,燕王这个兄长自然更招眼些,要不然也不至于要留到边上看着。也就是燕王一贯糊涂,先帝方才容了下来。偏偏,先帝身子骨弱,后宫三千人,最后却只得了一个儿子,还是宫女所出,虽养在皇后郑氏的膝下,出身到底还是差了些,身子骨据说也似先帝一般的弱。便是肃王,一直在边境镇守,甚少入京,,至今不婚不嗣,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般一对比,燕王这个炼丹求长生的兄长,燕王府这一对健康活泼的儿女在先帝跟前就很有些招眼了。燕王妃想得深了,平日里也多深居简出,只安心教养一对儿女,生怕招人眼。便是先帝当初玩笑着说要赐燕王郡主一个公主之位,她也不敢要——谁知道这是不是皇帝的试探?谁知道拿了这位置又要那什么换?因此,燕王妃只一力辞了,仍旧是带着一双儿女窝在府里,过她低调小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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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傅长熹这样急忙忙的从宫里出来,连宫宴都抛开不管,唐贺这个做近臣的少不得要劝一句:“殿下,这时候出来,太后和宗室哪里面上怕是要过不去。”
傅长熹倒是看得很开:“这个关头,宗室那些人还是不会与我翻脸的,甚至还会想着法与我套近乎——这些年,宗室人丁单薄,先帝又因多病时常依靠内阁,宗室也被打压得不行,都似拔了牙的老虎一般。如今,他们还盼着我替他们去扛内阁的压力,为他们挣点儿东西,自然不会主动出来找事的。至于郑氏.......”
傅长熹显然是真的厌恶极了郑太后,眼下身边也没外人,竟是直接以“郑氏”称之。
唐贺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
果然,说起郑太后,傅长熹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着话,语声里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森寒之意:“郑家都胆敢派人刺杀我,她这个太后必也是知道的。既如此,我为什么要给她留脸?”
虽知傅长熹说得有理,可唐贺到底是见惯了场面上的虚与委蛇,不由又劝了几句:“虽如此,殿下将归京之期推至今日,还借郊迎之事大做文章,此时又缺席宫中特设的宫宴,必是有损声明。少不得要招小人说嘴。”
傅长熹闻言却是一笑,反问了一句:“庆之,你怕不是好些年没回京,傻了吧?”
唐贺,字庆之。
唐贺:“.......”
阳光从天边斜照下来,落在傅长熹那张英俊而淡漠的脸上。因为他这短促的一笑,他面上的线条渐渐柔和,原本一如大理石石像般坚硬冷酷的人似也多了一丝的人气和活气。
然而,傅长熹微启薄唇,说出口的话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我能得这摄政王之位,一是先帝临终遗言;二是我这些年来在北疆所立功劳;三则是因着我姓傅,乃当今的皇叔。所以,你我虽是入了京也不必把这些人事看得太重,就和以前一样,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说到底,以傅长熹如今地位,又有北疆为后盾,底气自然是有的。
再者,傅长熹如今还只有少年记忆,虽不似少年青涩,总归还是有些意气,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暗道: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回北疆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鸭,抱住宝贝们啾一个~以后都是每天早上九点更新啦,六千大章,算是双更吧~
(因为男主出场费给的不够,只好下章再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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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
傅长熹虽只寥寥数语, 于唐贺却是醍醐灌顶, 令他猛的醒过神来。
说来, 唐贺也是个聪明人, 若是往日里,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只是, 他这些日子为着自家王爷的安危急了一路,绞尽脑汁的遮掩周转;好容易等着王爷回来了, 偏又碰上王爷失忆之事。他做下属的, 面上自不好把忧虑显在脸上, 只心里难免焦躁了些,反失了往日的平常心。如今被王爷这般一点,他也回过神来, 暗自苦笑:可真是急糊涂了, 竟是忘了自家的根本,真真是舍本逐末。
真是傻了!
唐贺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板正腰身, 抬手与傅长熹一礼, 郑重道:“是臣糊涂了, 多谢殿下提点。”
见唐贺已是明白过来, 傅长熹神色稍霁,微一颔首。
唐贺既是想明白了道理,自然不再啰嗦,反倒是关心起傅长熹眼下的问题来:“殿下,那位甄姑娘看着倒是不知您的身份。可您如今已回了京, 身为摄政王,自当住持朝政,少不得要与朝内朝外之人往来。您这身份,终归是瞒不住的.......”就是不知道这位殿下是作何打算了。
唐贺此时这样说,自然也是隐晦的提醒。
傅长熹倒是不曾想到此处,闻言果是稍稍变色。他自是明白唐贺的意思:他这个身份自然是少不得要见人,只怕真就是瞒不了多久.......旁的不说,单是西山别院那处别院,若甄停云或是甄家有心要查,肯定也能查出别院背后的主人的。而若是要道明身份,此时倒是个合适的机会——今日乃是摄政王入京之日,偏巧甄停云撞了上来,若是趁机道明身份,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可是......
蹙着眉头想了片刻,傅长熹还是摇头否决了这事,淡声道:“先不提这个。”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两句:“你替我拿便服来,我现下这样倒不好见人。对了,再备一辆车,不必太招眼。”
唐贺闻言,自是躬身一礼,小心应下,只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什么叫“这样倒不好见人”,殿下您这不是去见那女学生的吗?怎么搞得像是会见小情人,还偷偷摸摸的?
不过,唐贺才被教训过,又是个心眼明的,一听就知道自家王爷这是想把身上那件藩王仪制的大礼服给换了下来,并不想因此表露身份。左右他也是提醒过了的,既殿下不以为意,唐贺自然也不会上赶着给自己的主子添堵,不一时便替拿了便服上来,双手捧着送进马车,呈与傅长熹。
也不必旁人服侍,傅长熹自己一个人在马车上就把那套藩王仪制的大礼服给换了下来,只有腰间那枚与送给甄停云的紫玉佩相似的玉佩留了下来。头上的金冠自也是被拆了下来,一头乌发跟着披垂而下,乌漆漆,黑亮亮,浓黑似鸦羽。
他有些不耐的蹙眉,懒得打理自己的长发,索性便用发带松松的束了起来,看着倒是普通,似乎是能见人了。
待把自己收拾好了,傅长熹又叫了唐贺上马车,问他:“马车备好了?”
唐贺点头,这才恭送傅长熹上了另一架更加轻便的马车前去西山别院,自己则是代替傅长熹坐着另一辆更加招眼的马车往王府去——这样,回王府的那辆马车至少能够引开大部分的目光,哪怕真有老狐狸摸透了傅长熹的行踪,眼见着傅长熹如此掩饰,自也不会到处乱说。
只是,饶是如此,唐贺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还是忍不住顺着早前的腹诽多想了想:别说,就自家王爷眼下这身份,这时候撇下满宫的人,冒着得罪郑太后和宗室的风险,偷摸摸去西山别院见个小姑娘........知情的自然是知道他这是见学生,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会小情人呢........等等!
这怎么听上去这么像坊间那些个三流的话本。
当然,人家话本多是穷酸书生写的,多半也是写千金闺秀丢下家里人,偷偷摸摸的与情郎在别院会面........
想到这里,唐贺眉心一跳,就像是被烫着了,眉头跟着狠蹙了一下。
不由的,他在心里把“情人”这个词又咂摸了一回,倒是有了些旁的想法。
**********
傅长熹的马车驶至西山别院的院门口时,天已傍晚。
暮色四合,斜阳映照在别院一角,薄红的霞光在半空中流转着,一团团的火烧云,如火焰在半空飞腾,火光耀目,瑰丽无比。
守在别院里的侍卫倒是早早得了信,提前来与甄停云禀了一回。
甄停云心急,听说傅长熹要回来,这便敛裙自屋里跑了出来,站在别院门口迎他。虽如此真等着了人,见着了傅长熹这个先生,甄停云不知怎的反倒有些不高兴起来——就像是孩子跌了一跤,没有大人在的时候还能强忍着眼泪,见了大人反倒倍加委屈,忍不住就想哭。
甄停云倒是没有想哭,她是忍不住的想要生气。
傅长熹才从马车上下来,便见着了她鼓着腮帮,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失笑,问道:“又怎么了?”
甄停云看着他,微微侧过头,哼了一声。
傍晚时的霞光如火,炽烈明亮,她就站在瑰丽的光中,脸容明亮,乌黑的眉睫似也镀上了一层薄光。仰头望来时,侧脸线条柔美,另有几缕乌黑碎发自颊边滑落,雪颊颜色微晕,哪怕她正鼓着雪腮生气,那也是颜色如醉,仿佛是笔墨难描的绝色。
傅长熹瞧着她这模样,忽然觉得自家女学生这模样瞧着倒像是那生气了就爱用爪子吓人,用尾巴甩人的小狐狸。
虽无理取闹却又可爱的紧。
奶凶奶凶的。
这么想着,傅长熹又觉着手痒了。北疆那里虽苦寒了些,倒有许多的毛绒绒。他平日里事多,要练兵,要琢磨兵书,要打理藩地,要应付臣属,闲来无事便养了一院子的毛绒绒,狼、马、狗、猫等都有,堪称是大型争宠现场——在旁的男人去后院找女人放松身心时,傅长熹也爱去摸摸那一院子的毛绒绒,放松心情。
所以说,是毛绒绒的摸起来不舒服,还是毛绒绒撒娇蹭人时不可爱?有了毛绒绒,还要女人做什么?——活到老,单身到老的傅长熹以前都是这样想的。
只可惜,因着要上京,他也只得丢下那一院子的毛绒绒了,就带了匹马。
如今见着甄停云,傅长熹有些手痒,难免想起当初那一院子的“旧爱”,还有些后悔没把那只肖似甄停云的银狐给带来。
说起来,那只小狐狸玲珑小巧,浑身银白,还长了一条极漂亮的尾巴,毛绒绒的,油光水亮,摸上去也是又暖又软。冬日里只把狐狸往脖子上一搭,好似一条银白色的围脖一般,暖和得很.......
要是甄停云瞧了,说不得也会喜欢。
这么想着,傅长熹一向冷淡的面上也不觉带出笑来,看着甄停云的目光难得的含了些微的温和。
甄停云原也等的久了,气着气着,忍不住就抱怨:“我都等你等了大半日!现在都这么晚了,我马上就要走了,偏你这时候才回来!”
傅长熹那些未出口的话全被甄停云的抱怨给堵了回去。于是,他很不客气的把锅甩回给甄停云:“你自己来时没打招呼,我又不可能一天到晚的在这等你。”他也是一听人报信就往回赶,为着这个还把一宫的人都撇了下来,这还不够?
甄停云闻言也觉自己语气不对,只得将功补过的解释道:“我才刚回家,不能总出门,这回也是摄政王回城,我姐姐她们要去看,我才抽了个空出来的。”
顿了顿,她觉着这锅既不是傅长熹的也不是自己的,所以很干脆的把锅甩给了传说中的摄政王。
“谁知道摄政王专挑了这么一天,偏你又不在这里。也是够倒霉的。”
傅长熹:“......”
这话简直没法接!
傅长熹难得的被人噎了一回,偏又不知该从何处辩起,索性便转口问道:“忽然过来,可是有事?”
这话题转的有些生硬,不过也正合甄停云的心意,因此她并不计较——她又不是怨妇,没得一见面就抱怨个没完没了的,她也正想说回正题呢。故而,她很快便收了要走的心,上前几步,便要伸手去搀扶傅长熹。
傅长熹避了避,抬目看她:“到底什么事?”
甄停云眨巴下眼睛:“瞧先生您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啦?就不能是我想您了?”
傅长熹也是有一段时间没听她这甜言蜜语了,此时听着倒觉妥帖,只是一贯端着,面上也只“唔”了一声。
甄停云瞧他脸色,想了想又上来要搀扶傅长熹。
这一次,傅长熹没躲开。
于是,甄停云扶着人,心里稍稍放松,很快便笑着用手指比了比,笑说:“不过我这里确实有点小问题——我这几日在家里闭门读书,读着读着,读出了好些个疑难。都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就赶着过来寻先生您给我解惑啦。”
傅长熹:“......这样啊。”
也对,这种不孝学生也就这种时候会想起自己,会和自己甜言蜜语。
眼见着傅长熹面上不好,甄停云反应过来,忙又补充:“对了,我还给先生您买了一斤的桂花糕和枣糕,等等您一定要尝尝味道啊!”
傅长熹这才缓了缓神色,想着自己才都为了她推了宫宴,人家能想到买些点心做补倒也算是心意了。
于是,甄停云扶着傅长熹入了门,傅长熹就看见了那吃剩下的糕点。
他简直呵呵了:这也算是给我买的?谁吃的?!
甄停云半点也不心虚,扶着傅长熹坐下,口上道:“我知道先生一贯有些挑嘴,所以特意给先生您尝了味道.......”说着,她指了指桂花糕,诚恳建议道,“枣糕味道有些甜腻,说来还是桂花糕更易入口。您尝尝?”
傅长熹:看出来了——桂花糕剩得更少。
眼见着傅长熹坐着不动,甄停云便亲自捏了一块桂花糕递到傅长熹嘴边,眨巴下眼睛:“先生?”
被她这样看着,傅长熹又生不起气了,只得道:“行了,你放下吧,我自己会用。”
顿了顿,他主动道:“有什么问题,你便说吧。”
甄停云原就是要来问问题的,先将自己这两日临帖写的字拿上来给他过目,然后才问:“您看我这字,现下是不是要换本字帖?”
“到不急。”傅长熹自己拿了一块桂花糕,咬了口,看着甄停云的字道,“虽是好些了,可还是差些力道。依我看,你虽是在家里也不好懈怠,可以似之前车厢练字那般,直接将纸贴在墙上练字。”
甄停云也正琢磨这个呢,听到傅长熹提点便老实应了。
倒是傅长熹,见她大题小题如此之多,一时有些好奇:“你不是回家了?家里没给你请先生吗?”
“没请呢,估计是我娘觉着我今年考不中,想让我吃个教训,磨一磨性子,也就没主动说请。”甄停云对裴氏的心思也是一清二楚,一语既明,对着傅长熹倒又说不完的甜言蜜语,“而且,我都碰着先生您了,一般的俗人哪里能够入眼?当然不可能再找其他先生啦。”
傅长熹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淡,倒是没说什么。
甄停云心知马屁到位,傅长熹说不定正暗爽,这就将自己这些日子看算学书有些迷糊的题目说与对方听。
傅长熹吃得口干,使唤着甄停云给倒了一杯热茶,这才一边吃糕点,一边喝茶,慢悠悠的与她说起这几道的算术题。
甄停云等人时早就喝饱了茶水,吃够了糕点,这时候也不觉得饿,反到是听得认认真真,时不时的还要问上几句,十分专心。
好容易才将这几道题说完了,甄停云瞧了瞧外头天色,既想回去,又想着再吹一曲叫傅长熹听听她箫曲上的进益,指点一二。
傅长熹看出她的踌躇,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天色已晚,你再不回去,只怕是回不来城了。虽说我这儿也可以留你,但你到底还是姑娘家,在外过夜的名声总是不好。”
虽然傅长熹为着甄停云都推了宫宴,也并不在意这些名声,可他终究还是要为甄停云考虑的。
爱之适之,就是这么个道理。
甄停云想得也是这个:甄倚云如今虽好些了,指不定背地里就琢磨着给她上眼药呢,这会儿可不能主动给人递把柄。
所以,甄停云有些遗憾,但还是跟着起身:“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是真的很遗憾,一向亮亮的眼睛都不亮了。
傅长熹心下一软,便道:“上回我走时就听见你的萧声了,确实是进益良多。我那时就想:我做先生的总得给你些奖励才好。”
话声未落,甄停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眼睛里仿佛写满了期待。
看着她这欢喜模样,傅长熹的心情又好了些。
当然,这礼确实是早就备好了的。
所以,傅长熹只侧头与门外的人吩咐了一句,很快便有人捧了一个细长的木匣子来。
甄停云甜滋滋的说了一句:“谢谢先生。”接了木匣打开来,她发现里面竟是一支紫玉箫,下头还压着几本薄薄的小册子,想必是曲谱一类的。她心里嘀咕着:先送紫玉佩,再送紫玉箫,元晦他祖上怕不是挖了一座紫玉矿吧?要不怎么有这么多紫玉供他浪费?
虽如此,她心下颇有些受宠若惊,小声道:“这个太贵重了。”
傅长熹却道:“这是我少时用过的,如今已是不大用了,也是听着你的箫声方才想起来,命人从府库里翻出来给你的——女学考乐的时候是可以自带乐器的,到时候你总不好带一支路上买的竹箫吧?”
甄停云心里十分感动,嘴上还要逞强:“路上买的竹箫怎么了,我不还是吹得很好?”
傅长熹断然道:“丢我的脸。”
甄停云哼哼了两声,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了下来,小声道:“谢谢先生。我以后一定......”
傅长熹对此也算是有经验,截住她的话,道:“孝顺这种事,不是嘴上说的。”
甄停云心里嘀咕:以前还说不用我孝顺的呢。虽如此,她嘴上还是甜甜的:“嗯嗯,要不下次我再给先生您揉揉肩?”
傅长熹这才略缓了缓神色。
师徒两个略说了几句话,眼见着不好再拖,傅长熹方才起身送了甄停云出去,一直等到甄停云的马车离开了,他才叫人上来道:“跟上去看看,别叫出了事。”
手下连忙应了,点了几个暗卫尾随而去。
********
傅长熹给送的紫玉箫,甄停云确实是喜欢得紧,回去的路上还在马车里悄悄的摸了几下,爱不释手。
毕竟,这紫玉箫的分量显然比玉佩大得多,这么一支,论价值只怕只有裴老夫人给她的帝王绿镯子能够媲美,几乎都能抵上她的全部家当了。
摸完了紫玉箫,甄停云正要将之收起,忽而指腹微动,像是摸到了什么。她好奇的低头看了看,果是在玉箫底部看到了一个浅浅的熹字,不由暗道:虽然在玉佩上刻晦字可能很晦气,虽然熹与晦互为反义,可像是元晦这种每样自用物上都要刻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怪癖?
这么想着,甄停云又把紫玉箫收回怀里,心里喜孜孜的:反正元晦都给她了,就是她的!
收好了紫玉箫,甄停云又开始翻看起傅长熹压在木匣下面的两本小册子,其中一本果然就是她猜到了曲谱,还有一本则是她之前央了对方好几回都没得来的骑射要点。
虽然紫玉箫堪称是罕见珍贵,可这两本小册子对于眼下的甄停云来说也是无比重要。
哪怕天色将晚,甄停云还是拿着那两本册子大致的翻了翻,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努力方向——是时候找机会问一问裴氏那庄子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去了。
甄停云心里存着事,就这么一路回了甄家。待她抬步回去时正巧在院门口撞见了甄倚云。
因着姐妹两人素来不对付,甄停云见着这姐姐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姐姐已经回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今儿逛得腿酸,就不在这儿打搅姐姐了,这就先回去歇了。”
甄倚云看她一眼,眸光一转,倒似在想什么,口上道:“既是累了,那便快去歇吧。”
甄停云点点头,转回房里,叫人打了水来净面净手,再换了身湖色的家常衫子,这才懒洋洋的靠坐在躺椅上,拿着那支紫玉箫摆弄着,正思量着要不要来一曲,忽而便听外头来了两个面相凶狠的婆子,上来行礼,口上禀道:“二姑娘,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甄停云闻言一怔,慢慢的从躺椅上起身,凝目看着这两个有些陌生的婆子,问道:“什么事?”
那两个婆子说话倒是客气:“没什么,就是问些事情。”
甄停云眉梢微微的挑了挑,很快便点头,干脆应下:“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便随你们过去。”
两个婆子见她这样干脆,也是笑笑。因她们生得高壮,膀大腰粗,脸上又满是横肉,此时虽然是在笑却不仅不显得温和反倒颇是凶狠,哪怕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都像是在和人吵架一般:“按理,姑娘是主子,您让老奴们等一等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不好叫太太久等,还请姑娘尽快。”
甄停云听着这话声,隐隐有些不好,再联想起适才院门口撞见了的甄倚云,暗一咬牙,接着整理衣襟的功夫,悄悄吩咐了凭栏一声:“娘那里怕是有些事,你替我跑一趟,去请祖母去主院里一起说话。”
顿了顿,甄停云压低声音:“一定要快。”
凭栏听到她这声音,不由也紧张起来,忙应了下来。
甄停云给自己请了个外援,这才略宽了宽心,收拾了一下后便往主院去。
待她到了主院门口,便有人拦下了跟在甄停云身后的秋思,只令她一人入内。甄停云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只与秋思吩咐了一句:“你在这等我罢。”抬步便往里去。
待她穿过红木八仙过海图大插屏,便听到一声冷斥:“孽女,还不给我跪下!”
甄停云一怔,抬头去看,却见裴氏正一脸怒色的端坐在正位上。
陪坐裴氏身侧的正是甄倚云。
甄倚云依旧是适才两人撞面时的装扮,头梳云髻,身着鹅黄色织金袄裙。此时,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一侧,双手搁在膝上,螓首却是微垂着,眼睑泛着薄红,眼睫也是湿漉漉的,显是方才哭过。
若要说裴氏此时如此勃然大怒的原由,倒是要把时间稍稍往前推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早鸭,我又来了~这次会给甄倚云吃个大教训哒(毕竟她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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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 8瓶;飞舞2012 2瓶;亦伊、芥末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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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赶话
因摄政王一行人前拥后簇, 早早便入了宫, 甄倚云一行人不过是站在酒楼窗边远远看了几眼。
如果说华服珠宝能够令女人增色,那么地位权势便令男人神采焕发。以摄政王今日权势,再想一想他在北疆的英雄事迹, 如今再看他策马而过时的英姿, 不知多少女子都要为之神魂颠倒。
便是这些才知事的小姑娘们,站在酒楼窗边, 隔着人群看着,一个个的也都看得心口砰砰乱跳,心驰神往,只恨不能与君生同时。只是摄政王一行来得快,走得快, 她们又都看得神思不属, 多少意犹未尽的略说笑几句, 便坐自家马车回去了。
只有甄倚云,因是将马车让了甄停云, 只得搭了裴明珠的车回去的。
当然, 甄倚云对着裴明珠,少不得要隐晦的解释了几句, 只说自己是与甄停云一同坐车出来, 结果甄停云却一人坐了车出去就没来接她, 这才要搭裴家的马车。
裴明珠听了,忍不住道:“你这妹妹也太......”到底是大家小姐,虽然心里这么想着, 又觉不好背后道人是非,说到一半便又掩唇止住了,倒是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甄倚云在外一向都是好姐姐模样,如今给人上完眼药,自是要端着大方模样为妹妹解释一句:“想来我们散的早,她又在路上耽搁了。”
裴明珠看着甄倚云的目光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倚云姐,你的心肠也太好了些。我瞧你那二妹妹就是个有心机的,你这样一再容让的,只怕她更是要得寸进尺.......”
甄倚云只是叹:“二妹妹到底是乡下来的,总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我做姐姐的也该多包容些。”
裴明珠不免又叹气——她是家里娇宠长大的,脾气娇,自然也不是个软弱的,更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所以,甄倚云这一叹二叹,倒叫裴明珠越发恨铁不成钢起来:“就算这样也不能总让着她啊!倚云姐,你这性子.......唉!”
表姐妹间说了一回儿话,甄倚云心情颇好,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院子,心里倒是挺好奇的:甄停云这么个乡下来的,便是到了京里也没几个认识的人,这人生地不熟的,她究竟是去哪里了?
这么一想,甄倚云倒是额外留了神,吩咐下人注意着。等到甄停云从外面回来,甄倚云还亲自去院门口看了一眼。
两人“正巧”撞上,甄倚云眼尖的发现了甄停云手里那露出半截的紫玉箫。
甄倚云差点就要怀疑自己眼花:这么一支紫玉箫,光看玉色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甄停云这么个乡下来的丫头,究竟是哪里得来的?
心里存了这么个疑问,甄倚云难免要多想些,眼见着甄停云回了房,她转头就叫人去问了那个今日负责驾驶马车的车夫甄停云的去向。
待问清楚了甄停云今日去的是西山,还是别人的西山别院,甄倚云一张脸已是难看至极,手指紧紧的攥着绢帕,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骨节发青,暗道:难不成,甄停云真攀上了贵人?女主光环真就这么厉害,才来几天就已经勾搭上什么人了?
甄倚云心中又嫉又妒,好一会儿方才稍平了心气,咬着唇问丫头鸣玉:“那,车夫有没有说,他看没看见二妹妹她今日是和什么人说话?”
鸣玉摇摇头:“车夫说并没有看见那人的脸,只在对方送二姑娘出来时远远看了一眼,看身形倒不似少年人,应该是个高大的男人,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
“男人?”甄倚云眉梢微动,若有所动。
西山别院,极品紫玉箫,二三十岁的男人。
.......
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甄倚云心里不觉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甄停云她.......
念头一生出来,甄倚云便再也压不下去。待得打发了丫头下去后,她一人在房中独坐了一会儿,想了许久,还是觉着心口发烫,心脏更是砰砰乱跳。她自觉是窥破了他人阴私,一时间真是瞒也不是,不瞒也不是。
最后,甄倚云还是当机立断,咬牙跺脚的自语道:“我,我也是为她好,总不能叫她坏了甄家的名声,还是得去告诉娘一声!”
决心一下,甄停云也没耽搁,当机立断的抬步往主院去了。
正巧,因着摄政王今日入城,甄父今日衙中也难免多出一些儿的杂事,下衙后难免与同僚们一处应酬说话,至今还未回来,正房里也只裴氏一人。房中点了灯,裴氏独坐在案前,手里拿着这月的账册看着,心烦如今开支渐多,偏偏赚钱的也就那么几处,真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眼见着长女过来,裴氏面上不觉浮出些许温柔的笑,朝她招招手:“快过来坐,我适才还说,你们姐妹早早出了门,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拉了女儿在边上坐下,她拿手摩挲着女儿细嫩的面颊,温声问她,“今儿街上怎么样,热闹吗?可见着摄政王了?”
甄倚云点了点头,在心里琢磨了一回说辞,面上倒是难得的郑重小心,咬牙细声道:“娘,我有事与你说。”
见她神色这样郑重,裴氏反倒一怔,随即便笑:“行了,有话就说,这样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甄倚云伸手抓着裴氏的袖子,声音更轻了些:“是,是妹妹的事。娘您先听我说,一定不要气,也不要急。”
裴氏听着这话音已是不好,脸上微沉,道:“你先说。”
甄倚云便将事情从头说起:“今日我们原是出门去与三表妹她们一齐聚聚,偏半路上妹妹又说是初来京城,平日甚少出门,想要趁着热闹在京中逛逛。我见她言辞切切,身边也带着人,又是这样难得的机会,也就同意了,还把家里的马车留给她用。谁知,她却是一去不回,我回来都是搭了三表妹的马车。因此,我这心里便存了一分担心,特特让人留心等着二妹妹.......”
“这般的事,你该早禀了我!”裴氏微微蹙眉,略有不悦。
甄倚云只得先告罪:“是我想的不周全。”
“行了,接着往下说。”裴氏沉声道。
甄倚云便将自己在甄停云身上看见紫玉箫,随后叫了车夫盘问以及盘问来的细节一一说了,最后,她方才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娘若不信,可以以先唤了车夫上来问话,问清楚了,方才不会冤枉了二妹妹。”
裴氏确实不是轻信的性子,又因甄倚云前例尚在,当即便叫人抬了屏风来,把车夫叫来问话。
车夫自是一一说了,言辞与先前禀甄倚云时倒是一般无二。
裴氏听了,脸色越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