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白霈岑从驻地回来,和约好的闻兴亮在家里见了面。
闻音军装笔挺,笑意晏晏地站在闻兴亮身边,不用二老说话,主动帮他们添茶倒水。
白霈岑说:“侄女出落地越□□亮了。年轻有为,做事很有章法。”
闻兴亮笑道:“哪里能和你家那两位比?女孩子家的,就是小打小闹。说起来,她这个性子,我是真的愁。”
“愁什么?你这是杞人忧天,这么优秀的姑娘,你还怕没人要?我才是应该担心的那个。家里这两个臭小子,没一个省心的。”
一个是外表恭顺实则强势又独断,根本难以把控,一个是叛逆乖戾,就是要跟你对着干,跟他说话就左耳进右耳出,成天不见人影。
闻兴亮沉吟一下,隐秘地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家闻音怎么样?”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倒让白霈岑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闻兴亮这是什么意思了。
白家和闻家家世相当,白家主军方,闻家在政界颇有建树,两家一起,本来倒是不错的联姻。
只是现在……
“怎么,你是不满意我这女儿?”闻兴亮作势一扳脸。
闻音推搡了他一下:“爸!”再厉害的女人,这种时候,也是不好意思的。
她跟白谦慎也是多年好友,知根知底,她倒是对他颇为欣赏,也挺有好感的。但是,婚姻大事,老爸当着她的面儿跟人家提,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闻兴亮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白霈岑不知道该怎么回绝,只能道:“我也是乐见其成的,闻侄女是我看着长大的,品貌、能力都是上乘的。就是我这个大儿子,性格……”
“谦慎的性子,是很好的。”闻兴亮说。
白霈岑苦笑,心道,对你们这些长辈自然是恭顺有礼,可对他这个老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哪有父亲不了解自己儿子的?
他这个儿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而且,他跟荞荞……
这个儿子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要是他不愿意,谁逼他也没用,逼急了,作出些惊世骇俗的事儿也不一定。
于是,他沉吟道:“这样的大事,还是要跟他商量一下的,至少要先告诉他。”
闻兴亮一想也是,点了点头:“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fù_nǚ俩终于准备离开了,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闻音眼见,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坐在葡萄架下的芷荞。
女孩似乎是在出神,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挺无聊的样子。
闻音跟闻兴亮说了句什么,让他先走,转而,蹑手蹑脚地靠近芷荞。
到了近前,她刚要开口,人却愣住了,看向女孩的手中——一枚金灿灿的勋章。
芷荞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她,连忙起身:“闻姐姐。”
闻音压下心头的疑问,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她手里的勋章:“这东西瞧着眼熟,你哪儿弄来的?”
“大哥的。”芷荞想了想,没隐瞒。
闻音怔住,心里有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比她看中一件奢侈品,临到头了,却被别人买走了一样。
她这人外表温婉大方,却是个非常强势的人。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能随便拿你大哥的勋章呢?你知道吗,这看似普通的勋章,是你大哥出生入死换来的,一会儿放回去吧。”
显然,她觉得是这个调皮的女孩看着好奇,偷拿了白谦慎的勋章。
芷荞也是怔了一下,忙摇头:“不是我自己拿的,我怎么会随便拿大哥的东西呢?这是大哥给我的。”
闻言表情有些僵,好半晌,忍住了,扯了一下嘴角说:“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你了,不好意思。”
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久久不能平静。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谦慎的性子了,平时看着挺温和谦恭,却是非常有原则的人。
白太子在这个京圈里的名头,何其响亮?那些年,太多太多的女人想要套近乎,跟他攀关系了。
闻音跟他的工作也有交接,两人私交也不错,那种跳梁小丑也见了不少,只是笑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压根就不是一个阶层的,眼界就大不一样,那些女人,哪怕穿着几十万一件的礼服,戴着名贵的珠宝,也难掩身上那种畏缩又贪婪的小家子气。
这种女人,白谦慎向来是不假辞色的。
他是个自制力和事业心都很强的人,因为工作特殊,又是谨慎再谨慎,怎么可能被一般女人近身?
那些年,她一直都很有自信,觉得自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异形,也自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
他唯一的红颜知己。
可这会儿,内心却产生了微妙的动摇。
这种勋章,代表的是无上的荣耀。
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了一个女生?
闻音眯了眯眼睛,看向这个女孩。
清瘦窈窕,黑发顺直,脸更是小巧精致到令人叹惋,很温柔的样子。
长得是非常惊艳,可是,那是她以往最看不起的那种女孩——柔弱的、依靠男人的女人,风一吹就会倒的那种。
也是她以为的——白谦慎最讨厌的那种女孩。
可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认知可能是错误的。
……
隔日,闻音从通讯站拿了文件去办公楼,敲响了白谦慎的办公室。
“请进。”
闻音推门进去,弯腰,双手捧着,把文件端正放到他面前:“白首长,您要的重要资料,请过目。”
白谦慎抬起头,摘下眼镜搁到了一边,揉了揉眉心,笑道:“这个不急,你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
闻音在他对面坐了,笑了笑:“也没什么,最近比较闲,就顺便把这东西给你。”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先是工作,后来是一些琐事。
从小就认识,彼此秉性相熟,且都是成熟稳重的人,倒是交谈融洽。聊着聊着,闻音像是想起什么,纳罕说:“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啊?”
白谦慎怔了一下:“芷荞?”
“对,就是她。”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
“哦,也没什么,今天去沈遇那个跑马场,正好碰上了。我年轻时好像见过她,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你年轻时?”白谦慎冁然而笑。
闻音也笑起来:“干我们这行的,整天做的都不是自己,又忙的要死,有时候,我都感觉我更年期要提前了。”
白谦慎低头翻了一下文件,嘴里却说:“你来不是为了跟我闲侃吧?”
闻音一怔,心道果然是人精,洞察力敏锐。
深知他不喜欢忸怩却自以为聪明的女人,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说:“瞒不过你。”
白谦慎说:“有事儿就说。”
他的这处办公楼在整个大院都是靠内的,安全系数很高,四周绿化又好,僻静、荫蔽,平日除了办公人员和巡逻的警卫,几乎鲜少人至。
室内也是安静,落针可闻。
闻音抬起眸子,仔细看他的表情,结果和以往很多次一样,波澜不惊,什么都瞧不出来。
你不去问,他压根就透露,什么都藏得很深,叫人很得牙痒痒的。
好在她也不是含羞少女了,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也熟悉,白家跟闻家家世相当……”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还记得以前一块儿读军校时候的事情吗?我说,咱们要是到了三十岁还没结婚,就干脆凑一对算了。我现在仔细想想,我这种性子,是找不到对象了。不知道白处长怎么想的?”
白谦慎神情自若,低头翻文件:“玩笑话你也当真啊?”
她不甘心,目光像钩子似的盯着他:“咱们小时候,还有娃娃亲呢。”
这就是气话了,不像是成熟理智的她说出来了,更多的,是她不甘心,寻个由头怼他呢。
果然,说完闻音自己都后悔了。
“家里老人说着玩的,你也当真?”白谦慎说。
闻音说不过他,也恨他态度谦和,语气却硬,一点儿不给面子,心里有些恼。
闻家的二小姐,也是场面上的人物,金尊玉贵的,这么豁下脸来跟他谈这种事情,他还推三阻四的?
“难不成,你真要打一辈子光棍啊?”
白谦慎抬起头,眼睛里有点儿哂笑的意味:“我打光棍是我事儿。”
闻音暗暗咬牙。
简直是油盐不进的一个人儿。
“你妹妹真漂亮。”闻音忽然道。
白谦慎看向她。
聪明的女人就是这样,话说不半,不肯扯清楚了。虽然高明,但也未免腻歪。
好在他有耐心,也不想凡事说得太明白,免得伤和气。
两人年岁相仿,风雨里来,风雨里去的,也是革命友谊了,都是一样的人,谁不知道谁心里那点儿伎俩啊。
闻音对他有意思,不止是他,就连佟风都看出来了。
白谦慎说:“她念书很用功,是个好孩子。”
闻音紧接着道:“可真是漂亮的女孩子。”
白谦慎拿着钢笔的手顿了顿,没接下去。
闻音得寸进尺:“说人家了没?”
白谦慎搁下笔,看向她。
她笑:“要不要我帮忙啊?”
“你是交际圈里的能手,但是,我妹妹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白谦慎说。
闻音看着他,笑容平静,暗含挑衅:“你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吧?而且,像她这样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要到了三十再找,是不是太晚了?还是趁早找个愿意养她的男人,嫁了吧。”
她这话,意思是容芷荞这种只有脸蛋好看的花瓶,百无一用。
白谦慎却说:“她在北华念书,还在读研,早着呢。”
“她在北华念书?”闻音脸色微变。
能考上北华,至少说明脑子挺聪明的。
她脸色不大自然,她成绩虽然不错,当年高考也不过堪堪600分多一点。
闻音站起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路上,心里面却很不舒服。
那个女孩,长得太漂亮,甚至美得有些不详。
让她很多不好的念头。
不过,到底只是猜测。转念一想,白谦慎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小女孩起一些不好的念头呢?
心情又放松下来。
晚上回到大院,她把车搁礼堂,转而沿着小路往东边走。
不算宽阔的小道,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走。
闻音走了两步就愣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高大的男人,美艳的小女孩。
狭路相逢,还避无可避。
在两人抬起头的时候,她抢先一步笑起来,上去打了个招呼:“谦慎,荞荞,好巧啊,这么早就出来散步。饭都吃了吗?”
在这里看见她,芷荞有点意外:“吃了。闻音姐,你呢?”
“刚刚吃完。”
闻音是个很健谈的人,说话也很有分寸,让人如沐春风。
和她聊了几句,芷荞挺喜欢她的,加上年少时的情谊,聊了不少事情。
白谦慎却打断了她们的谈话:“荞荞还要回宿舍,我得送她回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这就堵住了闻音的话头。
她看看他,又看看容芷荞,心里有种使不上劲儿的感觉。
但也不好反驳,只能笑笑:“你们慢走。”
等她走了,芷荞才诧异看向他:“闻音姐是你的同事吗?”
“算是吧。”
“怪不得,你俩作风挺像的。”她笑笑,不以为意,“瞧着就是精明的人。”
白谦慎笑:“夸我聪明,还是说我心眼多呢?”
她看他一眼,狡黠一笑:“你不让我多想,那我就不想了。”
白谦慎失笑。小姑娘嘴里不说,心里也是个明白人。
闻音对他那点儿想法,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
不过,她就这么平静?
白谦慎说:“你不吃醋吗?”
她佯装不懂:“吃什么醋啊?”
白谦慎:“大哥被抢走了怎么办?”
“你又不喜欢她。”
他哑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抬头,瞥他一眼,笑着说:“谁会喜欢跟自己一样的人哪,像是照镜子似的。”
白谦慎看着她,唇边牵出笑意:“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都笑起来。
她笑得比他还过分,笑着笑着,又皱起眉,扶着肚子坐下来,表情痛苦。
“怎么了?不舒服吗?”白谦慎连忙把她扶到路边,又脱了外套给她垫屁股,让她坐下。
芷荞说:“是有点肚子痛。”
她生得好看,就是蹙眉难受的模样,也是吸人眼球的。
白谦慎一开始很担心,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俏生生的小脸,看她扁着嘴委委屈屈的样子,忽然忍不住,轻笑出来。
芷荞都震惊了,气得拍了他一下:“你还笑?”
他蹲着站她面前,单膝跪地的模样,动作也是极其利落帅气。
就这样微微抬起微笑的脸,一瞬不瞬望着她:“我就笑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不让我笑,也行,首先哪,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别难受都那么可爱呀。”
“……”
她望向他,他冲她微笑。
后来送她回宿舍,已经是晚上了。礼拜天,宿舍里没什么人,室友还没回来。
芷荞着手整理着着桌上的东西。
“我帮你吧。”他挽起袖子,从她手里接过了一些东西。
低头一看桌子,有书籍、水杯、巧克力……乱七八糟堆在那儿,什么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吃的。
他看向她的时候,她的表情是躲闪的,语气却是义正言辞:“……都是杨曦买的。”
“是吗?我以为是你嘴馋。”
芷荞:“……”以为他不会戳破的,真是太天真了。
芷荞的位置其实算不上乱,排列得挺有序的,就是东西多。白谦慎毕竟是各方面全能的人才,做事紧紧有条,整理个桌子实在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原本乱糟糟的桌子就焕然一新了。
“好了。”他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芷荞还是坐在那儿。
忙碌的时候没感觉,安静下来时,心里的感触却鲜明了。
孤男寡女,狭窄的宿舍……他就坐在她身边,距离她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偶尔抬一下头,目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
就有些移不开。
原来,男人生得好看,也是要人命的。
也是让人浮想联翩,不能自己的。
她感觉自己脑袋又乱起来,很多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又冒出来了。
这个人,看着不愠不火也不咄咄逼人,可就是如影随形,让她不能忽视。
她翻了本《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心不在焉地翻着。
白谦慎忽然跟她说:“快清明了,我陪你回一趟杭城吧。”
芷荞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看向他:“你不用工作吗?”
“正好出外差。”
这种事情,她没有拒绝的道理,点点头:“好的。”
白谦慎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
那天跑马后,这件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不胫而走了。
就连沈遇出门,也会被人问上两句:“你跟白家那位小姐,听说关系不错啊?怎么样,介绍一下?哥们儿改天请你吃饭。”
沈遇呵呵笑,抬手就给了对方一拳头。
为了这事,还被对方家长找上了门。
他头铁,压根不在乎。
但是,也架不住家里老爹、老妈乃至亲戚朋友的指责。倒不是怕,是真的烦。于是,干脆收拾了包袱滚了出来。
去了外面住。
众人听了他这一番话,无不鞠一把同情泪。
有人笑:“要是真的回不去,可得让容妹对你负责啊。”
其余人纷纷附和,朝阳台上望去。
容芷荞背对着他们,手里端着杯鸡尾酒,轻轻摇晃。杯中液体分层明显,色彩艳丽。
可更引人注目的,却是她那曼妙的背影,还有纤细不足一握的腰肢。今天穿的是身旗袍,清瘦修长,平日本就姣好的曲线,勾勒得更加鲜明。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容妹这模样,这身段,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啊?我有没有机会?”
“就你?下辈子吧?”
“沈老三,当年你退了跟她的婚约,现在后悔不?”
“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哈哈。沈老三平白错过了一个小骄妻。”
“容妹看着高冷,性子还是很文静的。”
“别光顾着看美女了,这聚会还开不开了?继续啊,吃啊,唱啊,嗨起来啊老铁们!”
“嗨起来!”
芷荞被这气氛感染,也笑着回了一下头。
今天是沈遇生日,大家就商量了,一块儿来给他庆生。
“开心不?”她走过去问他。
沈遇挠挠头:“能不开心吗?你们都陪着我。”
“我们是你的朋友,可代替不了你的家人。有时间啊,你还是回去,跟家里人道个歉。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
虽然话糙理不糙,他心里头也明白,可真要他回去低头,他却是打死不从。
嘴里也是违心起来:“要去你去!”
芷荞都无奈了。
十月份很快过去,天气渐渐转冷,走到大街上,衣服已经和前些日子大不一样了。
芷荞也把裙子短裤之类的衣服收进了橱柜里。
顾惜晚近来又待她比以前格外殷勤些,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带她上街买衣服。这些年来,她作为一个后母,其实还是比较称职的。
至少,对她是没得挑。
去了一家精品店买衣服,挑到一半,外面有人进来:“巧啊。”
芷荞回头,是闻音,穿的便服,手里拍着根舞步马鞭,还是飒爽的样子。
芷荞和顾惜晚都对她点头。
顾惜晚拿了件荷叶袖的薄纱裙子,搭在肩上,笑着问她:“你瞧这件怎么样?”
闻音走过去,鞭梢撩起衣服衣角,端详了会儿:“很衬伯母的肤色呢。”又对芷荞说,“晚上我生日,荞荞也来吧。”
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实在不想去,笑了笑:“上课呢,实在不好意思,礼物我会捎人送到的。这声生日快乐,我就提前送到了。”
闻音本来也没指望她来,笑了笑。
……
芷荞回去后,身体就不大舒服,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
家政阿姨看着她,表情很是担忧:“容小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芷荞觉得没事,摆摆手:“你去忙吧,活儿还多着呢。”
“真的没事?”
“没事。”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她还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表情自然,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阿姨这才放了心,拿了毛巾去厨房了。
芷荞觉得自己可能是中午吃坏了东西,去楼上上了个厕所。结果,下来时感觉还是肚子很疼,渐渐的,像是有一把利刃在她体内切割似的。
她不由地汗如雨下,捂住了肚子。
阿姨从厨房出来,惊呼出声:“容小姐——”
被她这一声喊,芷荞更是疼得弯下了腰,两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阿姨又是惊呼又是喊人叫救护车,一番折腾,才把她送到了医院。
芷荞醒来时,都是半夜了。
床头坐着白谦慎,拄着头微微靠在床沿上,身上还是早上穿出去那套,很明显,一回来就来看她了,都没拾掇。
这对爱干净的他来说,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芷荞皱了皱眉,这会儿,肚子倒没那么痛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白谦慎听到动静醒过来,连忙扶了她,在她身后垫了个靠垫。
她的脸还苍白着,嘴唇一点血色没有。白谦慎看了看她细得好像他掐一下就会断的手腕,深深皱起了眉,语气却很和缓:“你的饮食习惯也太差了,以后不准乱吃东西。知道吗?”
她有点心虚,乖乖地点了点头:“哦。”
“不情不愿的。”白谦慎哼笑,简直拿她没有办法,“饿不饿?”
芷荞想了想,摸着肚子说:“有点。”
“你等一下。”他起身按了铃,说,“我让护士给你送来。”
芷荞一看周围的设置,果然是加护病房。
她点了点头,就这么瞅着他,看着他眼底的青黑色,分明是累到了极致,心里也有些心疼:“大哥,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别闹。”他在她身边坐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一点。”
芷荞看着他,点了点头,安安分分地窝在病床上。
食物很快送来了,是在医院的小厨房里做的,还冒着热气,也是怕外面买来的不干净。
“大哥你吃了吗?”芷荞问他。
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这样的眼神,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那种毫不掩饰的关怀,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
她总是有点怕他的。
又是这么个沉默不爱表达的性子。
他摇了摇头:“还没吃。”
芷荞说:“那我们一起吃。”
“好。”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半靠在床上,相依相偎,额头都快触到一起了。他们一人一口,慢慢吃着这碗没有什么滋味的白粥。
吃进嘴里,却像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唇齿间都是淡淡的温暖。
……
闻家。
今天是闻家二小姐闻音的生日,宴会办得很隆重,几乎把京圈上流社会的人都请了个遍,这边大院的,更是一个都不落。
连白靳都来了,跟沈遇一人一杯红酒,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唯独不见白谦慎。
闻音提着裙摆,在人群里搜寻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看见他。
一颗心,往下沉、再往下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没来?
她又抬起腕表看了看,都快11点了。这个点都不来,基本是不会来了。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心里还有一丝期盼。
自己告诉自己,再等等,没准是遇到临时行动了呢。
是的,他这个工作,变数很大。
他一定是有事儿耽搁了。
她的脸色一点儿不差落入旁人的眼中。几个要好的闺蜜担忧地围着她,一人道:“你是在等白谦慎吧?可是都这个点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另一人见闻音脸色不好,横她一眼,暗道没眼色,嘴里安慰闻音:“白家那位工作很忙的吧?兴许是有事儿耽搁了。”
闻音的脸色这才好看点,道:“他跟我说会来的。”
“那就是了,一定是有事耽误了。”
“就是,再耐心等等吧。”
几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闻音给安抚住了。
不远处,白靳瞧着这一幕,嘴角有点嘲讽。
“怎么了?”沈遇问他。
“没什么。”白靳说,“就是觉得有点搞笑。”
“有什么好笑的?”
白靳抿了口酒,道:“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却还是紧巴巴地贴上去,你说,好不好笑?”
也不知道说的是闻音还是他自己。
“啊?”沈遇是个单细胞生物,还真没懂他的意思。
白靳说:“我哥今晚不会来了,闻音白等了。”
沈遇才明白点,随即又不解了:“他干嘛不来啊?今天可是闻音姐的生日,往常他都会来的。”
提起这个,白靳的脸色却阴沉下来,眸光闪烁不定,没有开口。
手里的高脚杯,被他紧紧攥着。
为什么?
因为容芷荞病了,白谦慎大老远请了假回来看她,在医院离陪她,根本来不了。
这个理由可以吗?
看着闻音的时候,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是这么偏执,自己骗自己。
多么可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到了12点,墙上的挂钟响了起来。
午夜12点,犹如灰姑娘的魔法终于幻灭,闻音一个激灵,从自己的臆想中回到了现实。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却不得不相信——
白谦慎没有来。
在她生日这天,爽约了!
他去哪了?
这时,白靳走到了她面前,扬起杯子跟她碰了碰,漫不经心道:“别等了,我哥不会来了。”
闻音很努力,才能维持住脸上端庄的微笑,问道:“他是不是有事儿耽搁了?没事的,一个无聊的生日会而已,来不来都一样。”
白靳轻哂一声,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你真觉得他来不来都一样?”
闻音一滞,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靳冷冷一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虚与委蛇又口蜜腹剑的女人,怎么跟容芷荞比?
似乎是为了宣泄心里面的压抑和难受,似乎也是厌烦了眼前这个女人,他带着点儿报复,看着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荞荞生病住院了,我哥照顾她去了。”
说完,弯腰把酒杯放到了她面前的长条桌上,转身就走。
闻音愣在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个女孩生病了,他放下工作去医院陪她?却连抽出几分钟来一下她的生日宴会都不愿意!
一年一次,仅仅只有一次的生日会!
这一刻,她的胸腔中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像是要把她给烧光了。
她可以肯定,容芷荞是故意的!之前在服装店,她就跟她说过,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邀请了白谦慎。
有那么巧,别的时候都不病,偏偏挑在今晚病?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早就是她设计好的,借着生病的借口把白谦慎逛过去,让他来不了她的生日会。
枉她之前还觉得这个女孩没有心机,单纯无用呢。
原来,是狠在骨子里。
差点把她这个老江湖都骗过去了。
闻音从小就是天之骄女,是闻雄和沈怡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别说那些同龄人了,就连叔伯长辈一不敢招惹。
闻老爷子是开国元勋,闻雄又是中央炙手可热的人,沈怡更是某跨国银行的行长。这样的背景,她几乎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就好比把脸捧上去,结果却硬生生被人踩在了脚底。
渐渐的,身边的宾客慢慢离去,走马观花似的,吃饱喝足,只留下一两句不轻不重的恭喜或者感谢。
最后,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麻木地站在大厅中央,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
直到沈怡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宝宝,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着凉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天气冷了,不要穿那么好,你为了白家那小子,说不穿礼服不好看,非要穿这身。怎么样?冷了吧?结果呢,他还没来!”
李成奚说:“他也太不像样了。”
沈怡附和,抓着她的手说:“就是啊!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找一个你喜欢的,不如找一个喜欢你的。我看成奚就不错,你呢,非要喜欢那个白谦慎!”
被她这么点出来,李成奚的脸都涨红了:“伯母,您别这样说。”
“我说错了吗?”沈怡是个直脾气,又是小姐脾气,心里愤愤不平就要发泄出来,“这不,你生日宴他都不来?之前咱们还特地邀请过他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这不止是在打你的脸,也是在打咱们闻家的脸哪!真以为他白家有多么了不起?”
“好了妈!你不要再说了!”闻音脸色不好看,喝道,“谦慎是公事来不了,你别说了。”
李成奚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说谎,不过他没说什么。
沈怡头脑简单,倒是信了:“……这样啊。你不早说?其实吧,白谦慎也还可以,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的。哎,就是你俩这性格吧……早知道,当初就多把你留在乡下一段时间了……”
“妈,你怎么又提这事儿?”闻音皱眉。这难道是什么光彩事情吗?
她刚出生那时候,他爸还只是苏州地方的一个小干部。
老爷子是个倔脾气,坚决不肯让他动用家里的人脉,就放他在小地方磨砺。就是这种教育方式,她爸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可当初,他们一家确实是很苦的。当时还计划生育,她爸妈没做好避孕措施,她妈就怀上了她,又舍不得不要,生下后,就悄悄养在别人家,直到半年后,他爸调回京城才把她接回来。
闻音向来自视甚高,这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她当然不喜欢沈怡老是提起。
沈怡却不这么认为,道:“你这么能这么说呢?你外公外婆不就是农村人?你妈也是农村户口,这有什么?”
闻音心情很差,撇下她就上了楼。
“这孩子……”沈怡叹气,却不舍得说重话,对楼上她远去的背影嚷道:“你慢点儿,踩那么高的跟也不怕摔了!”
回头见李成奚还在,沈怡尴尬地轻嗽了一声,道:“她就是这样,在外面挺成熟挺能事的,在家里就……都怪我们,把她给宠坏了。”
李成奚道:“闻音心地是好的。”
芷荞的病很快就好了,第二天就跟白谦慎回了家。
她没料到的是,闻音这日也上了门。
“听阿靳和沈遇那小子说,你病得很厉害呢,没想到今天就能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闻音站在台阶上,笑容得体。
但是,芷荞却觉得她这话不阴不阳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应。
白谦慎却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屋,对闻音道:“昨天病得很厉害,今天早上才好一点,不好意思,昨天爽约了。”
“没关系。”闻音嘴里这么说,脸色却很不好看。
她是没想到,白谦慎这么亟不可待地替她出头。
而且,他没有要招呼她的打算,一直扶着容芷荞,带着她进屋,又送她上楼,只招呼她一声就把她撂倒一边了,好像她这人是个不速之客似的。
还是钟姨过来请她入座,又给她倒了茶:“闻小姐,小心烫。”
“谢谢钟姨。”
“客气什么?”
“您忙自己的去吧,我自己坐会儿。”
“好。”
钟姨走了,闻音的脸色才沉下来,抬手就去端那杯茶,谁知玻璃杯温度过高,烫得她瑟缩了一下。
指尖立刻红了一片。
她哈着气,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白靳此刻从楼下下来,一身运动装,乍然看到她,还愣了一下:“闻音?”
闻音对他笑了下:“阿靳,好巧。”
白靳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深谈的打算。闻音却叫住他:“阿靳,你等一下。”
白靳正要离去的身影一顿,回过头来,眉宇间有点儿不耐:“什么事儿?”
闻音斟酌着:“你大哥跟荞荞很亲妈?”
白靳沉吟了一下:“他们关系挺好的。”
“好到那种程度?”
白靳挑了挑眉,笑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嘛?”
“……”
“昨晚,容芷荞一病他就马上赶回来,去医院陪她,不仅没有去你的生日趴,担心得连只会你一声都忘了。”
“……”
“他这么谨慎的人,做事滴水不漏,却在这种事情上出了纰漏,差点得罪了你跟闻家。你觉得这是什么?”
“……”
“这叫关心则乱?像他这样自持镇定的人,也有这么一面,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好到什么程度?”
哪怕这些话说出来,他心里也如刀割一样,他也不屑于自欺欺人说假话。
特别是在闻音面前。
他不大喜欢这个伪善的女人。
说完,他就迈步走了出去。
闻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杯茶在手里还没过手,她已经忍耐不下去了,霍然站起。
钟姨从配楼过来,诧异地望着她:“闻小姐,你要走了吗?”
闻音笑得勉强,胡乱把包往肩上挎:“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留在这儿干嘛?自取其辱吗?
可闻音这个人,也是个情商很高、知情识趣的女人,知道答案后,她也没跟一般女人一样跑过去质问当事人为什么不喜欢她而喜欢别人。
那没意义,除了让当事人更讨厌她,让彼此的关系迅速恶化外,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她选择了装傻充愣,跟以前一样,把他当朋友那样相处。
仅仅只做伙伴、朋友。
这段时间,她也反省了自身,能力是够的,交际也行,但有时候,确实过于强势了。而且,她跟他差不多的工作,估计也是让他望而却步的原因。
她想了想,一咬牙,跟上面递交了辞呈。
李成奚听说这事儿就给她打电话了:“你疯了,闻音?你要退役?”
她的语气很平静:“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决定的。做出这个决定,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李成奚咬牙:“因为白谦慎?”
她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李成奚冷笑:“他还真是蓝颜祸水啊。”
闻音没有说话。
李成奚却喝道:“闻音,说话!”
闻音恼恨他这样强势,分明是他喜欢她:“是的,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被别人给迷住了,我不想再继续跟他呆一块儿工作了。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李成奚怔住:“你跟他表白了?他拒绝你了?”
“没有。”闻音说,“不用表白了,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什么人?”
“容芷荞。”闻音似乎不大想提起这个人,只是略带几分讽刺地说,“一个大美女。男人,果然都看脸。”
李成奚这就不爽了:“什么叫男人只看脸?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我李成奚,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就算那个容芷荞再怎么好看,以后见了,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没有女人不喜欢男人这样恭维的。
虽然闻音不喜欢李成奚,但日常也是模棱两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适当地吊吊这个备胎。
“我谢谢你了,但愿你以后别被打脸。”她半开玩笑道。
“呵,可能吗?我要是喜欢上这种狐狸精,我就把我手术室里的手术线都吞下去。”
……
白靳就回来了半天,又出去了,秉承此人一贯的作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顾惜晚去驻地看白霈岑了。
主屋这边,又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窗外,电闪雷鸣。
容芷荞很怕打雷,把自己跟个团子似的缩在被窝里。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半个小时后,她敲响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
“进来。”白谦慎在里面道。
门半开了一丝缝隙。然后,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她满脸堆着笑,怀里抱着被子:“哥,我可以进来吧?”
白谦慎靠在床头,单腿曲起,手里还翻着本书。看到她,他眼中露出诧异神色:“大半夜的,你干嘛?”
“没干嘛,就待一下。”
窗外一个雷劈下来,吓得她身子一抖。
白谦慎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冲旁边抬抬下巴:“进来吧。”
她如蒙大赦,连忙进来,又把门关上,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了。
“你看什么呢?”
白谦慎冲她扬扬手中书。
芷荞定睛一看,是一本《中国空军概述》。她很诧异,他居然会看这种书:“你都工作了,还看书呢?而且,你又不是空军。”
“做我们这行的,什么都要学一点,做好什么都精。”
芷荞发自内心:“厉害。”
“是啊,不像你,虽然脑袋瓜儿聪明,可就是懒。”
芷荞被噎了一下,心道,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啊?
可是,这个人也真是厉害,什么都懂,什么都能钻研得进去,好像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东西,做不成的事。
她是聪明,但是信心不足,还有点妄自菲薄,很多时候,没做气势就弱了。
不像他,气势十足,又确确实实有能力。
心里一想也是。
有些人啊,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不像她——她叹了口气:“我这么刻苦努力,为什么还是那样?天赋啊,真的是很重要。”
“你很刻苦?很努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芷荞被他看得脸色涨红,扁扁嘴,矫正语气:“还算刻苦,还算努力。”
他也懒得揭穿她,望着她神气活现的小脸,无奈笑笑,低头继续看他的书。
她却不安分地凑过来,也去看他的书。凑得近了,白谦慎能感受到她温暖纤秀的气息,属于少女的,纯粹、天真,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感觉。
他翻着书页的动作一滞,闲适道:“靠我这么近,想干嘛啊?”
芷荞一怔,随即笑起来:“考验一下你的耐力啊,看你周幽王还是柳下惠?”
昏暗的台灯下,他的五官立体分明,高高的鼻梁,在侧脸打上淡淡的阴影。他不笑,微微抿唇,专注翻书的时候显得特别寡清。
叫人望而生畏。
但是,眉宇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丽色,叫人过目难忘,心驰神往,不自觉被他的风采吸引。
仔细想起来,他的脾气还不错,好像从来没对她发过火,但是,太过矜持冷淡,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仔细想起来,芷荞非常喜欢这个大哥的,喜欢他带给她的那种安全感,也仰视他,崇拜他,因为他是她永远达不到的那种高度。
年少的他,就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威严感。
“大哥,你真好看。”她托着下巴说。
他半开玩笑:“比你还好看?”
芷荞一时被噎住,好像,还真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那……那还是我好看。”
“自私的小家伙。”他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笑着躲开,被他长臂一伸就给捞住了。
他搂着她的腰,她只能红着脸坐到她的腿上。他目光灼灼,略带几分玩味,看得她脸色赧红:“我要是不好看,你怎么还一直看着我啊?”
“好好好,你最好看。”他颠她的鼻子。
芷荞躲开,伸手翻开他桌上那本书,走马观花地翻了会儿就“啪”一声合上了:“海陆空,陆军最土,空军最洋,还是这个好!”
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这不,他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呢。她忙改口:“当然,像您这样特殊的兵种例外,特别洋,洋得都要掉下来了。”
“我感觉你在奚落我,变着法子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芷荞得意。
白谦慎敛了笑容,揽住她的细腰,说:“今天,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什么兵种,都有它独特的一方面,所谓术业有专攻,只有精湛和浅显,没有贵贱之分。懂了吗?”
明明年纪也不大,说话却跟领导似的,一套一套。
她心里一点也不认同,面上却认真点头,一派赤城:“懂了。”
“时候也不早了,睡吧。”他说。
“我怕打雷。”芷荞扁扁嘴。
“睡吧,睡着了,我送你回去。”
“真的?”她看向他。
他确认地点点头。
她这才背对着他躺下来,像只虾子似的蜷缩在一起。也许是身边有个人的原因,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白谦慎又翻了翻书,却再也钻不进去了。
甫一回头,她已经睡得香甜了。
白谦慎合上书页,利落翻身下床,想了想,连带着被子把她一裹,轻松抱了起来。
她是真的轻盈,和被子一起也没多少分量。
低头一看,女孩睡得香甜,睫毛蜷曲浓密,像两把小绒扇。
让人,很想摸一摸。
他看着看着,伸手把她揽紧了些,吻了吻她丰盈的唇。
她原本睡得很香,这会儿,却像是被惊扰了一下,皱着眉,一巴掌把他给拍开了。
力道不大,但还是把白谦慎给惊了一下。
他不由苦笑,这辈子,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打他的脸呢。
白霈岑都没打过!
也怪自己,只顾着偷香窃玉了。
心里却道,打都被打了,再矜持也没了意思。他对着那张湿润小巧的嘴巴,再一次封了上去。
舌尖顶开牙关,滑了进去,手指顺着腰肢往上,轻易就勾开了两条细带,掐住一边绵软,在掌心把弄。
芷荞睡梦里,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被搁到了沙滩上的鱼,很是难受。又是冷,又是热的,可过了会儿,又湿湿润润的挺舒服。
她在梦里跳起舞来,感觉一会儿飘上了天,一会儿又沉入了海里,又哭又叫的,又像是哼哼,声音娇媚得羞人。
……
早上起来,芷荞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床上。身上,还很细心地盖了绒毯和被子。不知怎么,身体有种被碾过的感觉,酸得不可思议。
她挠了挠头,有点不解。
她想,她是不是忘了昨天又剧烈运动过?跑步?跳绳?怎么脑子里一点儿印象没有?
芷荞是个很简单的人,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她洗漱了一下,下到一楼,发现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芷荞坐下,飞快咬了口煎蛋,又灌了口牛奶。
白谦慎从洗手间出来,看了她一眼,微笑:“你每天都起这么晚?”
“晚吗?”她抬起头来,跟他对视一眼,贫道,“哪有晚啊。”
他抬起腕表,又翻过来,给她看一看。
芷荞心虚,低头吃东西,不吭声了。
白谦慎看她一眼,又舒缓了神色,给她夹了两块切好的煎肉排:“尝尝这个,很新鲜的。”
“好吃。”她毫不吝啬地夸赞。
“那你多吃点儿,都瘦了。”
她点头如小鸡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