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事情闹得很大,白霈岑也是也是特地从驻地赶回来的。
可是,这前脚的事情还没捋清,后脚更棘手的事情就来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要跟荞荞在一起?什么时候的事儿?”白霈岑看着面前十指相扣,站在一起的两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不断抽搐的眼角。
他有点不能接受。
白谦慎说:“我就是告诉您一声,你同意也后,不同意也好,我都会和荞荞在一起。”
听听,这什么话?一点儿没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但是,白霈岑了解白谦慎的性格,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还是他倏忽了家人的照顾。
“让我想想。”白霈岑说,也没把话说死了,怕这两人做出什么较真的事儿来。
他倒也不是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到底是当女儿养了这么多年,两人名义上也是兄妹,骤然跟他说要成为情侣,他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见他这样,白谦慎也没有逼他。
这事儿也急不来,总得有个缓冲的时间。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免得她以后难做。
而且,白靳也在中海没有回来,他要跟芷荞在一起,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要光明正大的,而不是藏藏掖掖的。
两人一块儿上了楼,在他的书房下了会儿棋。
她看着有些忧心忡忡的:“要是白伯伯不同意……”
“不会的。”他捉了她的手,笑道,“他要是真不同意,我们就自己去领证,先斩后奏,管他呢。到时候,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芷荞看着他,目瞪口呆。
他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傍晚的时候,她肚子莫名就疼起来。
白谦慎把她抱回了房间,又下去了一趟。再一次上来时,手里捧了碗粥,径直坐到床边:“喝点粥吧。”
他低头,用勺子搅拌白米粥。
芷荞垂着头:“我没胃口。”
他头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吹着那滚烫的粥,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要我嘴对嘴喂你吗?”
容芷荞愣怔住。
恰好他此刻抬头,正对她愕然的脸。女孩的脸颊白皙幼嫩,下巴尖尖,一双杏眼天真纯粹,有些无措地望着他。
白谦慎凉凉道:“还跟我犟不?”
芷荞可以保证,如果她说“不”,他还真干得出来。
“我自己来。”她伸手要接过那碗。
白谦慎只略略抬手,就避开了:“一天没吃饭,碗可还端得稳?”他语气里那点儿嘲讽,耳朵不聋的都听出来了。
倒不是她矫情不肯吃,实在是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
容芷荞心虚,也不敢反驳他。
他一般不生气,哪怕心里再不屑,待人依然温和周到,不给人落下话柄,可要是生气起来,就是这么不阴不阳的。
芷荞咬了咬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她这样,他神色又缓和下来,舀了口粥,在唇下吹凉,就着碗喂给她:“张嘴。”
她乖乖张嘴,把这一口温热的粥含入嘴里。
入腹温热,肚子里那种难受的灼热感终于退去了不少。
“吃慢点。你太久没进食,只能吃这些,不然会伤肠胃。”他说着,又舀了一口喂与她。
白谦慎说:“粥我自己熬的,还可以吧?”
她点点头:“好吃。”
“比起钟姨的手艺呢?”还较真起来了。
她当然只能拍他的马屁了:“好,当然比钟姨做的好吃了。”
他的心情倍儿好:“毕业后,想干什么?继续研究深造呢,还是直接上手术台?”
“还没想那么远。”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还是要早做规划。”
“没有你那么精明能干,做什么都井井有条。”
他笑了,揉一下她的小脑袋:“马屁精。”
“你呢?”容芷荞打趣他,“以后继承白伯伯的位置?”
“没想过。”白谦慎冷淡道。
芷荞愣住,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白谦慎起身站到窗边,拉开了一边窗帘,往下面望去:“我要坐比他更高的位置。”
夜色下的空司大院,灯火阑珊。
黑暗里有几道手电筒打过来的灯光,是巡逻的警卫。
他回过头来,对她一笑:“既然决定了学医这条路,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了。其实我建议你研究深造比较好,你性格安静,不擅长交际,不太适合现在医院的环境。”
芷荞看向他,不觉陷入他一双黑眼睛里。
白谦慎笑起来的时候,斯文儒雅,分外迷人。
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切中了她的弱点要害,但是,骨子里那点儿叛逆劲头上来了。
也不想这么被他看扁:“如果我说,我想以后临床呢?”
“你想进医院?”白谦慎倒是真的楞了一下。
“嗯。”芷荞点头。
白谦慎笑了笑,也没有一棒子打死:“反正离毕业还有段时间,你可以再想想。不过,这件事后,你的导师应该要换了。”
芷荞没说话,心里门儿清。
程以安已经被撤职了。
程家出了这种事儿,谁还敢用她?
说起来,她心里还有点唏嘘。
别的不说,程以安在专业领域上绝对是难得的人才,也是个佼佼者,这次的事情她也没有参与,完全是受到了连累。
“程院士看着不像那种人,怎么会?”说起来,她还有点不可思议。
白谦慎笑她的天真,伸手拉住她的脸:“坏人还能在脸上写上‘坏人’两个字?”
“他这么做是图啥呢?遗臭万年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听过吗?”白谦慎说,“起先,他确实没有想过干这事儿,只是,在交往中不断被对方利诱,扛不住诱惑,一步错,步步错。”
“……”
“这些年,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
“好了,不说这些,破坏心情。”白谦慎默默她的脑袋,又是一番叮嘱,“你这样的,虽然不是涉密部门的研究员,到底是尖端行业,加上是jūn_rén家属,也有可能被盯上,成为策反目标。”
“啊?”他这可是吓坏她了。
看她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白谦慎都笑了,不跟她闹了:“保持警惕心就好,不过,也不需要太过紧张。毕竟,这种倒霉事儿,一百年也不见得轮到你头上。”
她这才松了口气。
看她这副小模样,他就笑了,低下头,捧起她一边脸,似乎想要亲吻她。
年轻男人的气息,就这样慢慢贴近,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住她。
芷荞慢慢红了脸,只略略推搡了一下,就没躲闪了。
窗外秋意沁凉,室内一片春景。
……
白谦慎高升了,出去一趟,回来时,肩上就多了一条杠。
这几天,出门碰到熟人,要是见他穿了军制,他们都会跟他打个招呼,说道一下。
相比于兴奋的他们,他自己倒是荣辱不惊,一副意料中的表情。芷荞私底下偷偷看他的表情,想瞅出点儿什么。
结果,看着看着他就笑了,伸手在她额头掸了一下:“看什么看,小丫头?”
彼时,两个人并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院子里满园的秋景红叶,脸上都是笑意。
不过,芷荞在开心之余,眼中还有些许惊讶:“都是爹生妈养的,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这马屁拍的——
白谦慎笑,扫她一眼:“不是我聪明,也不是你笨,是你太懒。”
“我哪里懒?”她不服气,瞪他。
白谦慎的手高高扬起,作势要抽她,吓得她一缩脖子。
结果,他高高扬起,却是轻轻放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摸了摸:“我要调去西山那边了,头一年很重要,还要参加干部培训,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芷荞有点不舍,望着他,嘟起嘴巴:“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呀。”
“嗯。”
“我会想你的。”
“傻瓜。”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膝盖上,揉了揉,过了会儿,忽然“咦”了声,“荞荞,你怎么有头皮屑啊?”
“有吗?”
“有。”他说,“是不是又懒得洗头了?”
“才没有!你怎么老把我想成这样?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白谦慎的声音里含着笑:“旁人我肯定放心,至于你嘛——我要是不在,指不定怎么偷懒呢。”
“喂喂喂!”
“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芷荞笑得不可遏制,笑完后,仰头跟他笑:“哥,工作要认真哦。记住了,不能玩手机。”
“你以为我是你啊?”
芷荞皱皱鼻子,继续跟他侃:“反正你记住了,不准玩手机。要是被处分了,以后谁给我撑腰?我可是指望着你这条金大腿过后半辈子呢。”
“你满脑子,就这种混吃等死的想法?”
芷荞跟他做鬼脸,一副你看不惯我又不能奈我何的模样。
白谦慎确实是无可奈何,笑得眉眼弯弯。
他眼神清澈,眼底自带一股笃定和自信的味道。所以,笑起来也格外迷人。
只是,笑的时候也总是有几分忧郁。
芷荞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宇:“干嘛老是不开心?”
他捉了她的手,对她笑笑:“有吗?”
她翻了他一眼:“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糊弄,我都看出来了。就没见你有什么时候是开开心心的,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后仰,双臂就撑住了台阶。
不置可否。
芷荞说:“干嘛不开心啊?你条件这么好,首先,父亲是军区总司令,你呢,是司令公子,多少人眼馋哪。你一出生,起步就比别人高,脑袋瓜儿又聪明,长得又这么好看……”
“我这么好?”他笑看她。
芷荞没多想,点头:“不然咱大院里怎么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
“咱大院也有很多男生喜欢你啊。”
“那怎么能一样?”说起这个,她就泄了气,“你是金玉其外,钻石其内,里外一致。我呢,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能靠这副皮囊糊弄人了,哎。”
她说得他都笑了,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无限柔情:“哪有这样贬低自己的?”
“不然呢?”
“在我眼里,我们荞荞是最好的。”他低头看着她,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芷荞望着他:“虽然知道,此话安慰成分居多,但我姑且当真的了。人生在世的,开心一天是一天嘛,做人不能太清楚了。”
白谦慎讶然。
记忆里,这个小丫头总是玩世不恭,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这样看来,其实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太过于深究。
这样,确实过得轻松。
……
傍晚。
餐桌上的气氛很古怪。
白霈岑向来严肃,白家又是jūn_rén家庭,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白霈岑不开口,其余人也就不开口。
想起之前她和白谦慎的事情,芷荞觉得有些忐忑,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作势要起身——
白霈岑给她夹了一只鸡腿:“多吃点儿,你这么瘦。”
芷荞看了他一眼。
司令已经人过中年,虽然精神依然矍铄,身体健壮,但到底不如从前,两鬓斑白,眉宇间也有了疲态。
她应了声,乖乖坐下。
白霈岑虽然严肃,对她却是很好的。
“再吃一点。”白谦慎笑了笑,又给她夹了些青椒肉丝,“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谢谢大哥。”
在白霈岑的低气压下,也就只有白谦慎能这么旁若无人,神情自若了。
白霈岑这时说:“听说你准备调去西山那边的指挥所?”
白谦慎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菜,才道:“是的,我已经跟部长说过了。”
“啪”的一声,白霈岑把筷子拍在了桌上:“侯邹亮就任由你这么胡闹?你知道多少人想进你待的这地方吗?好好个参谋你不当,要去作战队里蹚浑水?你知道,你容叔就是这么……”
话到这里截然而止。
白霈岑看向芷荞。
小姑娘神色如常,只是,捏着筷子的手稍稍握紧了。
他自然地转了话题:“首都中央军校毕业,又是赵友亮的得意门生,十年不到就升了上校,你前途大好,何必去折腾这些?”
白谦慎顿了顿,才说:“我不想总是走在你的阴影里。”
白霈岑愕然。
白谦慎抬起头,望着他:“别人提起白谦慎,总是说,华北军区总司令的大公子,首都中央军校毕业,x派嫡系,天子门生……可谁人知道白谦慎?”
白霈岑皱了皱眉:“这件事,你跟你老师商量过吗?”
白谦慎说:“西山驻地的行动部,虽然这些年人才凋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驻京的王牌行动部队。而且,职位空闲,相比于人满为患的指挥所,我想,更适合我。”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而且,父亲,我已经提交调职文书了。”
“什么?”白霈岑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文质彬彬的儿子敢先斩后奏。
相比于叛逆乖戾的二儿子,这个大儿子从小就乖顺,成绩优异,当年以711的高分考入首都中央军校,又以各项第一的成绩毕业,一毕业就进了人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一部特别调查局的指挥所……
一路走来,他似乎都按着自己给他安排的轨迹在走,不愠不火,从不忤逆。
现在仔细想来,他不是不叛逆,只是把这些锋芒都藏在了骨子里,不像二儿子那样虚张声势,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一旦决定什么,就断然决定,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这个看似乖觉的儿子,才是最难搞的那个。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现在想起来,毕业时问他准备调去那儿,他没有选自己的驻地,其实是已经早就打算好了后面的路。
现在,他又不在自己的部队里,就算他想把他怎么样,也无可奈何。
白霈岑既有些颓然,又有些欣慰。
半晌,他说:“你长大了,我也不好干涉,自己决定的事,不要后悔。”
白谦慎笑得温文:“谢谢父亲。”
一顿饭,终于在各人各怀心事下吃完了。
出门前,芷荞跑出来送他:“大哥,你一定会成功的!”她目光纯粹,透着毫不掩饰的真诚。
白谦慎笑了,朝外面走去:“承你吉言。”
“哥,要早点回来看我啊——”芷荞跟他挥手。
他扬手冲她摆了摆,头都没回,大步离开,示意她别送了。
因为白谦慎的忽然调职,他跟她的事儿算是有了一个缓冲期。
白霈岑也没有在家里多提,似乎是在思考。
芷荞也暗暗舒了口气,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滚回了学院。
一年后。
容芷荞做完实验,抬手把实验室的灯关了。
杨曦在外面催促她:“你快点儿行不行?都等你一刻钟了。一会儿去晚了,沈遇那厮又要比比个不停了。”
芷荞连忙收拾好东西跑出来,不住作揖:“对不住对不住,下次一定快点。”
“磨磨蹭蹭的,嘴里说着抱歉,可压根就没改过。”
“差不多得了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杨曦嘿嘿一笑,搂住她的纤腰:“好在脾气是真的好,墨迹一点嘛,也就勉勉强强接受了。”
两人多年好友,开个小玩笑也是无伤大雅。
芷荞哼一声,佯装生气,嘴角却弯弯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杨曦羡慕地说:“我要有你一半漂亮就好了,不至于研究生院那么多师兄师弟,没一个喜欢我的。难道我要光棍到毕业?”
芷荞说:“你性子收敛一点,好好打扮一下,可是个大美女,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
“你可得了吧你,又哄我!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我站在你旁边,压根就没人会注意到我。”
“那你跟我绝交吧。”
“啊呸!”杨曦啐她,死死拽住她纤细的胳膊,“绝交是不可能绝交的,你可是我的金大腿,日常请客包饭,逢年过节还有礼物若干。跟你绝交?我傻了吧。”
整个研究生院,谁不知道容芷荞有钱啊。
出了名的土豪二代。
更夸张的是,每天放学,还有穿着便衣的保镖来接她回家,疑是警卫。
看那京a开头的白牌照,一般人哪里敢上前搭讪她。
刚来研究生院学习的时候,压根没人敢接近她,只在远处观望。
但是慢慢的,相处起来,却发现她这人还可以,没有一般富二代官二代那些不良习气。
不过,因为性格原因,她跟其他人没有什么深交。
好在还有杨曦这个高中时就过来的朋友。
“话说,沈遇这两年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啊。当年,他在咱们学校的成绩可是常年倒数第一的啊。”杨曦咂舌。
芷荞说:“他就不是块读书的料,经商倒挺有天赋。”
杨曦说:“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上帝给你关了一扇窗还关了门,那必然要给你留个狗洞。”
芷荞没忍住,笑出来,斜眼看她:“有种你当沈小少的面说,他非得给掐死你不可。”
杨曦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
当年海淀一带高校的第一校霸,空司大院扛把子,这可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
而且,这厮贼没风度,甭管男的女的,只要看不顺眼,就要收拾你。整个空司大院的年轻一辈,也就白靳能治他。
想起白靳,杨曦也是感慨:“你二哥是不是从首都中央军校毕业了啊?”
芷荞:“拜托,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杨曦:“他现在在哪儿干活啊?”
芷荞得意:“之前是卫戍一区。”
“我靠,大内侍卫啊。”
“还不是,放以前,顶多是宿卫紫禁城外面的。挑上了中警局,那才是大内侍卫了。”
“挑上了?我之前听说他被调到中海培训去了呀。”
“你消息倒是灵通。”芷荞有点得意,卫戍一师的,在整个卫戍师都是王牌师,他又是最出色的那一批。那次中南海挑警卫,他的希望本来就是最大的,加上各项成绩出色,一下子就被选中了。”
“牛逼,你们家都牛逼。”杨曦竖起大拇指,“你呢,你们那一届的理科状元,现在还是京大医学研究生院的学生,李教授的关门弟子。”
关键是,她姥爷还是杨教授。
程以安走后,芷荞就没了导师,杨教授就给她通了关系,换了个更加资深的导师。
像他们这些读研的,除非是特殊的系,很少有集体授课的了,平时就跟着导师一块儿做项目。
这样才能学点东西。
选择导师也是门技术活,运气好,能学到很多,运气不好,碰到不负责任的,别说项目了,大半年过去,连导师的面儿都没见过。
芷荞的导师是杨教授,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发生了。
每次做项目,还都拉着她第一个,什么好事都紧着她。
这怎么能不叫人羡慕?
简直就是开挂的人生啊。
……
北京的三四环很堵,不是一般的堵。
尤其是海淀这一块。
这个点儿,开一分钟堵三分钟。好不容易等到绿灯,芷荞慢了一步,让前头的车插了过去,他们呢,又堵在了高架下。
杨曦都快疯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了,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啊?”
芷荞紧张地操着方向盘,说:“我这个月12分已经扣光了,姐姐,要不你来开?”
她这么说,杨曦又犯怵了:“别了吧,我还没考驾照。”
“那你就别说话。”
“呦呦呦,还跟我能起来了?”
一路打打闹闹,终于到了杏园。
这地方不好停车,附近也没停车场,一溜儿都扎店门口。能不能抢到位置,全凭运气和技巧。
芷荞车技不好,停了好久都没停进去。
后来,还是沈遇出来,接过车钥匙帮她停了。
“神仙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车技烂。”他笑嘻嘻地打趣。
他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芷荞笑。
杨曦摸着胳膊:“你以为演武侠片呢?还神仙姐姐。”
沈遇跟人怼,什么时候输过,当下就杠过去:“那当然了,像你这样的,‘姐’这个字我是真出不了口。”
沈遇上下扫她一眼,“就是喊阿姨,也有点唯心主义啊。”
杨曦炸了,要跟他拼命。
芷荞拦住她,一路把她拖进门里。
包厢里还有一人,听到动静也回过头来,扬起眉毛:“好久不见啊,小懒猫。”
一年多不见,白靳还是跟以前一样英朗。两人小时候不对付,可这些年过去了,现在想想,那些小龃龉压根就不算什么。
“嗨。”她跟他招手,在原地坐下。
沈遇翻着菜单,点了十几个菜。
杨曦就要跟他杠:“吃得下吗?”
沈遇头都没抬:“有你在,怎么可能吃不下?”
“沈老三,我跟你拼了!”
看他们两个活宝闹来闹去的,芷荞跟白靳对视一眼,都笑了。
吃完饭出来,都傍晚了。白靳说:“我搭沈遇的车来的,就跟你一道回去吧。”
芷荞脚步一停,回头看他,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望着她。这才确定,他就是在跟她说话呢。
她迟疑了一下:“我不回大院。”
白靳怔了一下,挑了挑眉:“那你去哪儿?”
眉宇间有些挑衅的味道。
从见面到现在,他都太平和了,芷荞一度有些恍然,现在才有些以前熟悉的味道。
果然啊,人没那么容易改。
沈遇跟他们道了别,把不安分的杨曦也拉上了车。芷荞挥手,让他开慢点,回头又看向白靳。
“瞧什么呢,小懒猫?”他单手插兜,笑望着她,眉宇间磊落分明。
他跟年少时一样,待她自然,似乎,那时在苏州被他撞破的窘境,只是她的错觉。
很难得的,她没跟他杠,叹了口气,认真地说:“大家都长大了呀,光阴荏苒,岁月匆匆。”
“酸的牙都快掉了。”白靳笑。
嘴里这么说,眼睛里却带着宠溺的笑,拿卸下的武装带拍一下她的肩膀:“走吧。”长腿一跨就上了车。
她刚刚这边感慨完,脸上郁色一扫而空,笑嘻嘻跟了上去。
坐上副驾座。
系好安全带——
“驾——”
白靳横她一眼,嗤笑:“真当我是你的马啊?”
她有点讪,不做声。
白靳也笑了,笑得随和、淡然。
回到大院,正好是下午两点。
白家,这会儿门口的草坪上却停了两辆车,第一辆倒算了,第二辆停得非常霸道,车身才呈现斜45度,一车占了两个位。
白靳没办法,只好停在了隔壁院门口。
下来时,他还朝那车扫一眼,淡淡道:“大哥这司机的车,停的真是好。”
芷荞深以为然,点点头说:“跟他这人一样,表面上斯文,实际上横行霸道。”说完还自以为幽默地笑了笑,笑得很得意。
白靳看她一眼,提起唇角,眼睛里都是讶然,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又有些心虚,偷偷朝四周看:“大哥应该不可能听到吧?”
说来也巧了,白谦慎正好跟霍南齐并肩走出来,话没说两句,就听到了她大逆不道的这一句——
“那真是要让你失望了,我耳朵还没聋呢,听得清清楚楚。白谦慎表面上斯文,实际上横行霸道。”
白谦慎呵了一声,抬手抚平了肩头金色的礼带,“你是这个意思吧?”
芷荞背对着他,心跳无比快,说不清是害怕呢,还是窘迫呢,还是别的……总之是五味杂陈。
半晌,她硬着头皮转过去,认命地垂着头,喊了声:
“大哥。”
……
顾惜晚出去了,饭桌上,就三个人。
芷荞低头扒饭,吃得格外安静。
白靳给她夹菜:“瘦的都没形了,跟纸片儿似的,多吃点儿。”
明明是关心她,说出的话,却跟损她似的。
芷荞把肉送进嘴里,照吃不误,却又暗暗瞪他一眼。
白靳当没看见,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多吃点儿,缺哪儿补哪。”他又给她碗里夹了块鸡胸。
芷荞这下是真的气坏了,在底下踹了他一脚。
白靳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撩起一边眼帘,瞅着她,坏笑:“难道我说错了?”
她捂着胸口强调:“c了!哪里小了?”
白靳哈哈大笑。
白谦慎向来平静的面孔,也有了一丝变化,噙着笑,给她夹了块芦笋:“别听阿靳的,爱吃蔬菜就吃吧。”
芷荞吃着芦笋,弱弱说:“其实我不喜欢吃蔬菜。”
白靳作出纳罕的表情:“那你还长这么瘦?这不浪费粮食吗?”
知道他故意调侃自己,芷荞有点气,但想着肯定吵不过他,只能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吵不过,还不能不跟他吵吗?
越是跟他吵,越是中了他的下怀。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
芷荞放下筷子,起身说:“大哥,我吃完了,我出去走走。”
刚要离座,就听见白谦慎说:“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她要离开的脚步一顿,有点迟疑地望向他。
白谦慎没看他,低头拨了一下碗里的芦笋,动作斯文,手指修长。可是,不知怎么,她心跳就快了,如小鹿乱撞。
半晌,她舔了一下嘴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