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困倦地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儿。
佟迎推门从外面跑进来,话语里带着迫切:“郡主,郡主,鸽子回来了!”
漪宁倏然间睁开眼,困倦随之消散,直接便坐了起来:“哪儿呢,快抱过来!”
佟迎笑着把鸽子递过去:“奴婢就知道,郡主巴巴地盼着呢。上次郡主问邵大人何时回来,想来这次有回复了吧。”
漪宁也期待着他的回复呢,迫不及待拆了书信打开看,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一双杏目都跟着眯成了一条缝,随后索性直接在床上跳了起来,言语间透着激动:“佟迎,你知道吗,邵哥哥杀了揭燕讯,带着他的首级开始回来了滟。”
激动之余,她眼里竟是泛了泪花,又缓缓坐会榻上去,双手抱膝,声音也低了几分:“邵哥哥终于安全回来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看她高兴,佟迎也欣慰:“是啊,邵大人打了胜仗,又拿回了揭燕讯的首级,圣上肯定会给郡主和邵大人赐婚的。真好,郡主总算得偿所愿了。”
因为心情好,这日漪宁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石榴红暗花细丝褶缎裙,外罩镜花绫披帛,墨发高绾,左右两侧各斜插一支玉垂扇步摇,发顶正中央是半个巴掌大小的镂空琼花点翠珠钗,眉心处宣着颗宝蓝色水滴形状的晶石,脸上略施粉黛,腮凝新荔,眸含春水桃花面,唇似朱丹俏玉颜。
佟迎站在她后面望着镜子里绝美的佳人,忍不住赞叹:“郡主好久没这样盛装打扮了,真好看。”
漪宁俏皮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眼尾上挑,透着别样风情,自己都满意地笑了:“如今换个妆容,我觉得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呢。”
佟迎忍不住笑她:“郡主这话说的,让奴婢说,哪里是妆容让你脱胎换骨,那千里迢迢而来的鸽子才是一剂绝好的良药呢。”
漪宁被她说的双颊一热,娇嗔着道:“就你贫嘴。”
“不过,塞北离长安有不远的距离,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月吧,唉……”她双手托腮,又有些怅然。
佟迎宽慰道:“郡主那么久都等了,又何况这一两个月呢?咱们还如以前那般过,一天天的很快就能过去的。对了,郡主前些日子不是给皇太孙绣了双虎头鞋吗,昨天说好了今日送去东宫的。”
佟迎这么一说漪宁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左右如今她也无事,想了想便吩咐佟迎把那双虎头鞋装起来,一起送去东宫。
穆妧住在东宫的未央殿,漪宁过去时岑杨刚睡醒由乳母喂了奶水,此刻正站在软榻上扶着墙壁走来走去。他如今十个月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稍微扶着东西就能很稳当的走路,皇后每回见了都说比他父亲当初聪明许多。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穆妧也觉得无比欣慰。
瞧见漪宁,穆妧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小阿杨,快看看谁来了?”
岑杨扭头看过来,一瞧见阿宁却未向以往那般高高兴兴扑过去,只是呆呆靠着墙壁站着,小嘴儿微微张着,晶莹剔透的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
穆妧嗔着拿帕子给岑杨擦嘴角,又忍不住揶揄:“你姑母今日打扮的跟个天仙似的,我们阿杨都不敢往怀里扑了呢。”
经穆妧这般一说,漪宁这才想起今日的装扮的确与往日不同,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走过去,弯腰将岑杨抱在怀里,宠溺地点点他的小鼻子:“阿杨现在一天一个样,越发讨人喜欢了,等你长大必然比你的爹娘好看。对了,姑母给你做了双虎头鞋,阿杨看看喜不喜欢。”
佟迎闻此将匣子里的虎头鞋递过去,漪宁拿起一只在岑杨跟前晃了晃:“快看看好不好看。”
岑杨接过来抱住就往嘴里送。
穆妧和漪宁皆是一惊,慌忙从他手里夺过来:“这孩子,只以为什么都是好吃的,生怕委屈了那张嘴儿。”
见自己的东西落了母亲手里,岑杨急得伸手要夺回来,见母亲不给,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小孩子哭声大,惊天动地的,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滚出来,可怜见的。
宫人忙慌忙送了硬果子给他,这才止了哭声,抱着那果子可了劲儿地舔着,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这果子硬他吃不了,偏爱舔外面那层又酸又甜的糖霜。”穆妧揉着儿子的脑袋,眸子里皆是怜爱。
“小孩子嘛,都爱吃甜的。”漪宁笑道。
穆妧看着手里那做工精致的虎头鞋,见上面的虎目竟是用上好的墨玉所做,不由道:“你每回都用极好的物件儿给他做东西,记得这样上乘的墨玉宫里本就没多少,你那里能有几颗呢,小孩子脚长得最快了,只怕浪费了这好东西。”
漪宁亲亲岑杨的脸蛋儿,笑道:“瞎说,阿杨可是岑伯父亲封的皇太孙,地位高贵,就该配这样的好东西呢。何况,等这鞋子笑了,这墨玉还是能取下来的嘛。”
“阿宁,谢谢你。”穆妧突然神色认真了几分。
漪宁嗔她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其实你刚成亲那会儿我还挺担心的,不过如今瞧你过得不错,我也放下心了。太子殿下待你可好?还有那个庆良媛……”
穆妧道:“太子待我极好,只偶尔去庆茹那里坐坐,却未曾留宿,想来也是知道庆茹的伎俩了。”
漪宁放心地点了点头:“那便好。”
陪着岑杨玩闹了会儿,他许是饿了,一阵哭闹,穆妧便让乳母带他下去喂养,自个儿拉着漪宁说话。
“对了,前几日吐蕃施允王子来朝,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一直都是由殿下接待的。我听殿下说,他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娶公主,以求两国交好。如今二公主已订亲,皇室里便只剩下三公主了,魏淑妃为此来求过我好几次了,说不想让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只是,这种事我如何做得了主呢,只跟殿下提了提此事,但殿下什么也没说,我亦不知他是何打算。”
此事漪宁也听过些风声,闻此轻叹了口气,亦不知说什么才好。
穆妧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宁,我反倒不担心三公主,而更担心你几分。”
“我?”漪宁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此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穆妧难道:“你自幼养于宫中,得父皇和母后宠爱,虽是郡主,但其实和真正的公主又差上多少呢?何况外间曾有过你会嫁给太子,日后母仪天下的流言,那你觉得此流言落在施允王子耳中,会生出怎样的想法?”
漪宁一时间倒是愣了,她知道施允王子此次前来是求娶公主的,可因为自己不是公主,故而从未往自己身上想,如今来看阿妧说的不无道理。
二公主和三公主乃是太子异母所出,而她却是皇后养大的,她虽然未曾同太子成婚,但以前的那些流言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施允王子定会然以为她和太子殿下关系亲厚,非比寻常。
太子殿下是日后大舜的新主,两国想长久和睦,共享安宁,施允王子娶她或许比娶一个真正的公主更为稳妥。
想到这一层,她脸色瞬间煞白,手里刚拿起的茶盏抖了两下,险些就要摔落在地。
穆妧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面上有些心疼,又有些自责:“或许是我想多了,施允王子不会想那么长远也说不定呢?阿宁你先别慌,邵大人不是快回来了吗,只要邵大人回来父皇为你们赐了婚,他自然不敢打主意在你身上。”
“会吗?”漪宁有些没信心了,施允王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下一任的吐蕃王,如何想不到这层关系?他迟迟未曾开口求娶三公主,只怕就是在盘算她这个养在皇后膝下的安福郡主呢。
如果这个时候邵哥哥回来就好了……
——
出了未央殿,漪宁依旧有些神不守舍的,佟迎方才自然听到了自家主子和太子妃的谈话,心里也是急的。
“郡主,吐蕃王子来朝的事,你说邵大人知不知道呢?”
漪宁没说话,邵哥哥刚写信说要回来,怎么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到长安,远水如何能解近渴?仔细想来,她惟有这段日子躲在落樱阁内莫出门,让施允王子忽略掉她的存在才是。
这般想着,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佟迎小跑着紧跟在其后:“郡主,你慢些,当心脚下……”
话音刚落,面色却陡然变了,只呆愣愣看着眼前的变故。
方才漪宁心烦意乱,走路时也心不在焉的,一时没留意便在花园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随后被人扶住,耳畔传来一把男声,语气温和中透着调侃:“安福郡主,小王有礼了。”
漪宁看向来人,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不同于中原男儿那般儒雅俊秀,倜傥风流,而是另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英俊模样。他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阴柔,尤其那一双眸子,好似天底下最狡猾的狐狸一般,带着把勾人的利器,多看一眼便能将人泥足深陷。
他方才的语气略显轻浮,漪宁心上有些愠恼,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后退一步:“我与殿下素未谋面,殿下怎认得我?”
施允勾唇:“小王初来东土便听得坊间传闻,说帝后有一养女安福郡主,生的天姿国色,乃大舜朝第一美人,今日小王一见郡主,果然所言不虚。”
因为知道邵哥哥要回来,漪宁今日一高兴打扮的的确过于精致了些,如今瞧见施允不免懊悔,面上却是不显,只屈膝行礼:“殿下谬赞,我还有事,恕不奉陪。”言罢,她再未停留,匆匆而去。
施允双手负立站在原地,侧目看着她翩然而去的倩影,双目渐渐眯起。
几日后,东宫书房
“咣当”一声脆响从里面传来,随之有太子含着怒意的话透过窗子飘了出来。
“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大舜,王子无论看上哪个女子随你挑选,只安福不行,孤不同意!”
施允慵懒地倚在罗汉椅上,随意瞥了眼地上的茶盏碎片,面上不以为然:“一个女人而已,太子殿下何必动怒呢?”
岑璋脸色阴沉,看向他时没了先前的谦和:“我大舜女子万千,你挑哪个不好?”
施允笑了笑,突然挑眉:“太子殿下如此动怒,莫不是想纳她为妾?”
“施允王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岑璋咬牙切齿,双目泛着猩红,里面杀机暗伏、
施允转了把手里的玉笛,满含深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小王随口一说。不过,娶安福郡主之事我心意已决,为了你我两国的长久太平,太子殿下还是仔细考虑的好。”
岑璋嗤笑:“王子以为,我大舜怕你们小小的吐蕃吗?来人,送客!”
施允弹了弹袖子,自己起身,临走前又多了句嘴:“当初太子殿下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过,小王我看上谁都可以,如今若是变了卦,只怕有损你身为太子在百官心中的形象。殿下尚未登大宝,凡事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出了书房,他瞥了眼里面,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来东土之前父王便说了,若是能够求娶安福郡主,顶皇室一百个公主。起初他还不以为然,如今来看,这位安福郡主他还真娶定了。
自打上回在花园里撞上施允王子,漪宁吓得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落樱阁足足半月,心却是一直悬着。
直到这日,狄青从外面打探了消息回来,说施允王子已经向太子提了求娶自己之时,她胸口处好似有什么炸了一般,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佟迎见了有些心疼,很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狄青道:“郡主,你在落樱阁闷了半个月了,事已至此也不必躲着了。御花园里的垂丝海棠开得正好,不妨去看看。”
佟迎瞪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谁有心情看什么花儿啊。”
漪宁却倏然起了身:“走走也好。”此时心里堵得慌,透透气兴许还能好些。
说着便往外面走。
佟迎见此想跟着,却被漪宁拦下了:“你们俩都不必跟着,我自己随便走走。”
御花园里,她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着,说是赏花,可一路走过去,她连周遭开得什么花儿都没注意,只心事重重的,满脑子都是如若太子答应了施允王子的求亲,她该怎么办。
若是她被指给旁人,兴许还能任性抗拒。可若是施允王子,联姻乃两国交好的大事,她一人之力又该如何抉择呢?
正兀自想着,一抬头却看到远处的施允王子正向这边走来,他正跟随从说着话,明显还没瞧见她。
情急之下,她掉转方向躲在了旁边的假山后面。
殊不知,假山里居然还藏了个人,她为了躲避施允一时不察,直接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她心上一惊,刚抬头欲看来人,有强劲又不失温和的力道迫使她靠在了假山上,随后有柔软的唇瓣突然贴上来,含上了她的唇,炽热的吻席卷而来,霸道而不失温柔,灵巧的舌尖如探囊取物般扫视着她的檀口,抚弄每一处肌肤,好似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一般。
漪宁的脑袋被他单手固定,挣扎不得,腰部也被他收紧,整个人贴紧在他的怀里,缠绵缱绻的吻让她恍惚间有些喘不过气来,熟悉的感觉让她大脑一阵懵眩,一时忘记了挣扎,只呆愣愣站在那儿,任由那人如发了疯一般的在她唇齿间索取……
141章、亲事 ...
长久的唇齿相依之后, 漪宁好容易清醒过来,她伸手推开他,一张小脸儿因为呼吸不畅憋得通红, 粉嫩的好似上好的水蜜桃子, 掐一把便能掐出水儿来。
她樱桃小嘴儿微微张开, 轻轻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而一双雾蒙蒙的杏目则是一眨不眨地落在眼前那张她日思夜念的面庞上。
他身上铠甲尚未来得及换下,墨发风尘仆仆的略显凌乱,却是掩不尽的的雄姿飒爽, 风度翩翩。
近三年未见, 他比当初离开时黑了不少, 人也消瘦了, 五官的棱角却更加分明,更加刚毅。那双总让她禁不住陷进去的凤目里,此时敛了暗芒,幽远的好似一潭永远看不到底的深水, 惊才风逸, 顶天立地。
“邵哥哥……”她眨了几下眼睛,鼻子酸酸的, 整个人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颤抖着向他伸出手, 想抚摸他那刚毅俊美的面庞,却又有些怯懦的不敢去碰,生怕眼前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一场梦。
邵恪之怜惜地望着眼前那似要哭了的姑娘,眸中神色温柔,话语缠绵:“傻姑娘,本是想让你开心的,怎的还哭了?”说着,他那因久握刀剑而爬满厚茧的大掌伸过来,想要捏捏她粉嘟嘟的脸蛋儿,可触碰到她娇嫩的肌肤后,又改作轻抚。
大拇指摩挲着她滑嫩的肌肤,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我回来了,阿宁不开心吗?”
漪宁用力点头,眸子里含着水雾:“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她做梦都盼着他早些回来的。
“是吗?”他勾了勾唇,“原来阿宁比我想象中更加迫不及待,不过好巧,我也是……”
他说着,突然单手附在她的腰间,又将人重新抵靠在假山之上,目光瞥了眼地面上的方匣子:“你可知这是何物?”
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漪宁犹豫着看向他:“莫非是……”
他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神色肯定,一字一句道:“我终究不负所望,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战败北夷,再加上如今这揭燕讯的首级,陛下也到了兑现承诺把你许给我的时候了。”
无以言表的欢喜自心上蔓延,漪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做到了,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邵,邵哥哥……”
他贴近她几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使得她心间传来阵阵颤栗,拇指腹从她的檀唇滑至光洁的颈,细细描摹着每一寸肌肤,嗓音低沉,勾魂摄魄:“阿宁乖,要改口叫夫君了……”
漪宁脸上顿觉冲血,身子都跟着僵硬了几分,整个人羞的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贝齿轻咬下唇,一语不发。
等了许久未曾听见她的应答,他扣紧她的柳腰迫使她越发贴近他的胸膛。漪宁能清楚感受到他下面的异样,一时间心跳加速,又囧又羞,不安分地挣扎起来:“你,你快放开我,这里是御花园。”她本是带了些怒意的,谁知一吐口却是娇软无力,倒更像是在撒娇。
久别重逢,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渴望和思念悉数涌上来,如浪潮般汹涌,邵恪之本就是在极力克制,才让自己不去侵犯她的。如今她娇软的身躯在他怀中四处扭动,他紧绷着的身体险些承受不住,抱着她的力道都随之加重了,气息也有些紊乱,却仍不依不饶的威胁道:
“叫夫君,我便放开你。”
在外面的这些日子,他做梦都想听她这么叫上一句。
漪宁挣扎不及,知道他软硬不吃,强忍着羞赧低低唤了声:“夫,夫,夫……君。”
她声音极小,细弱蚊丝,好在是附在他耳畔唤的,邵恪之听得清清楚楚。
娇小的女子就那么倚在他怀里,浅浅低唤,他身形明显一僵,压抑在心上的火竟是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再不忍放开她半分,低头捉住那两瓣唇,拼命的shǔn xī着。
这次的吻,如狂风暴雨一般,漪宁毫无抵抗之力,只得闭了眼任命的由他索取,不觉间自己也深陷其中,忘乎所以。
直到感觉胸前一股凉意袭来,她打了个激灵,猛然惊觉自己的裙衫不知何时竟被他剥下一半,而他的手此刻正附在那鹅黄色绣着木槿花鸟图案的肚兜上……
眼见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漪宁心跳骤然一紧,照着他的脚趾用力踩去。
疼痛唤回了邵恪之的理智,瞧见她光洁的玉肩露在外面,他面上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眼见她匆忙拢着衣裙,面色不悦,他心虚道:“对不起,是我忘情了。”
漪宁这会儿却佯装镇定,只垂着头:“没,没什么,邵哥哥该去向陛下复命了。”
邵恪之仔细打量着她,眼见她真的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也好,那你可要跟我一同前往?”
“我,我晚些吧。”这会儿她衣衫不整的,心也被他搅乱了,只怕做不到镇定自若地去见岑伯父。
邵恪之倒没说什么,只弯腰提起了地上的匣子,本要离开,却又突然顿住,扭头望过来。
见此漪宁不免诧异,抬头望向他,满是不解。
邵恪之却只冲她笑笑,倏然上前两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里面的肚兜上绣的是鸳鸯鸟,极好看的。”
漪宁又羞又恼,正欲发作,却见眼前有风掠过,人却早不见了踪影。
她气得跺脚,这人在军营里待了这两年,怕是跟那些男人们学坏了,居然对她说这等浑话!
下流!无耻!!
——————
回到自己的落樱阁,佟迎急忙迎了上来:“郡主怎么回来了,奴婢以为您跟邵大人一起去面圣了呢。”
漪宁脚下步子飞快,躲避着不敢让佟迎看到自己的脸,而是匆匆进了内室关上房门。佟迎正要跟上去,谁知到了跟前门却被里面的漪宁反锁了。
漪宁抚摸着自己滚烫的双颊,回想着方才的心惊肉跳,整个人羞赧不已。
强自镇定着在妆奁前就坐,对着镜子仔细一照,双唇红滟异常,比先前饱满许多,分明是有些微浮肿了。
她气得咬牙,禁不住在心上低骂一句,兀自重新上了妆来掩盖,只眉宇间一点少有的媚意,展现着她此刻内心深处的激动与欢愉。
重新施了粉黛,又换上一件粉色石榴花图案的束腰襦裙,仔仔细细比照着镜子瞧了许久,这才又重新开了房门。
“郡主。”瞧见漪宁,佟迎忙又凑过来,下意识偷瞄着自家主子的装扮。粉面含春,千娇百媚,再配上这身石榴裙,倒是难得的精致,不觉间唇角漾起一抹浅笑,“郡主可是要去承乾殿?”
漪宁佯装镇定着,淡淡瞥她一眼:“先去椒房殿。”
语罢,自己率先去了。
落樱阁本是皇后宫中一偏殿,故而离得不远,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入内后,皇后笑拉着漪宁的手:“难得瞧你春光满面的,邵恪之回来一事你怕是也知晓了。”
漪宁轻轻点头,还未开口,双颊陡然间羞得红了。
皇后却叹了口气:“不过这会子,陛下怕不能给你们赐婚。”
漪宁微惊,骤然抬头。
皇后解释道:“吐蕃王子刚求娶了你,为着咱们大舜与番邦长久相交的情意,你岑伯父也不能轻易驳了吐蕃王子的脸面不是?”
“岑伯母的意思是……”漪宁心上一提,面色也白了几分。吐蕃王子要娶她的事不是一日两日了,岑伯父和岑伯母一直不发声,这些时日也从未曾对她表露半分自己的意思,怎么这会儿邵哥哥回来了,岑伯母却提了此事。
莫非,吐蕃王子求娶,她便非得远嫁不成吗?
“当初邵哥哥和岑伯父明明已经约定好了的,君无戏言……”她壮着胆子为自己争取道,这个时候,女儿家的娇羞和矜持她也顾不得了。远嫁吐蕃,她简直不敢想的。
皇后抚上她的鬓发,言语间透着怜爱:“岑伯母知道你中意他,但你岑伯父有你岑伯父的难处。也并非说你定要远嫁吐蕃,只是当下总得吐蕃王子自己肯换人,方才是两全之策。”
让施允王子换人,他肯吗,何况又能换作何人?二公主有婚约在先,如今宫里也只岑锦玉这一个公主了。
换岑锦玉远嫁,漪宁也是不忍心的。
她垂着头,抿了抿唇,到底没再说什么话。
皇后喟叹一声:“先不想这些了,邵恪之得胜归来,你还没见过吧?先去承乾殿看看你岑伯父怎么说吧。”
漪宁应着,正要起身退下,又被皇后唤住。
皇后走过来,语重心长道:“岑伯母知道你心里的难过,只是你岑伯父身在帝王之位,为着社稷安定着想,他顾忌得多,也自有他的难处。不管他下了怎样的旨意,你和邵恪之二人且先应着,至于旁的,岑伯母想法子帮你们劝说。陛下身子大不如前,你别耍性子跟他杠上,知道吗?”
漪宁乖巧点头:“阿宁知道了,多谢岑伯母叮嘱。”
————————
承乾殿,漪宁入内后,除了邵恪之,施允王子和太子岑璋也在,看样子议论的正是关于她的亲事。
主位上的顺熙帝比以往的雄姿飒爽相比,愈发显得憔悴了,一张脸瘦的好似只剩下骨头一般,叫人瞧了心疼。
漪宁对着顺熙帝行礼后,什么也没说,只乖觉地去顺熙帝身后站着,目光下意识落在了邵恪之的身上。
他面容肃静,不卑不亢的,全然不见方才御花园里那副风流模样,倒是君子了许多。
四目相对时,他清冷俊逸的脸上似乎染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待她细查之事,却是什么也未曾寻到。
却见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当年与臣许诺在先,施允王子求娶在后,如今臣不负所托,带揭燕讯首级而归,陛下当遵守约定,为臣和郡主赐婚。”
顺熙帝未开口,施允王子倒是率先开了口:“既然未曾正式下诏赐婚,便算不得数的。小王带着我吐蕃和父王的诚意而来,一心为着□□与吐蕃的和平,也是真心实意求娶安福郡主为妻,还望陛下成全。”
他说完似有意般冲漪宁抛了个媚眼,继而对着顺熙帝行了个番邦礼节。
邵恪之神色微凛,冷笑一声:“既然王子带着真诚前来求和,你们吐蕃嫁公主来我大夏也是一样。”
“自无不可,如若皇帝陛下愿意,我有一小妹待字闺中,倒是可以嫁过来。不过,小王对安福郡主乃是一片赤诚之心,爱慕已久,也望陛下成全。”
“说来可笑,竟不知施允王子几时对安福郡主生了爱慕之心。据我所知,王子与郡主不过一面之缘。”太子岑璋忍不住开了腔。
施允王子却依旧脸皮极厚:“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你们中原有个成语叫‘一见倾心’,小王与郡主有过一面之缘足矣。”
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漪宁:“何况安福郡主生的这般天姿国色,任凭那个男人见了不容易动心呢?”
“放肆!”漪宁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这个狂徒,说话也太过轻浮了些,气死她了!
邵恪之也面露不悦,语带威胁:“王子慎言,否则哪日给你吐蕃招来祸端,怕是你的罪过。”
施允挑眉:“怎么,邵大人刚取了北夷可汗的项上人头回来,如今按耐不住,想对我吐蕃动手了吗?”
邵恪之面色凛然,眸中杀机暗伏:“你当我大夏怕你们一个小小的吐蕃吗?”
“好了!”龙位上的顺熙帝总算开口制止了底下的议论,众人方才噤了声。
顺熙帝道:“阿宁是朕与皇后一手带大的,疼爱不已,自不忍她生受了什么委屈。邵爱卿年少有为,足智多谋,施允王子也是情深义重,一时间倒叫朕为难。既然如此,此事便容后再议吧。”
“陛下……”
邵恪之明显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顺熙帝抬手制止:“邵爱卿击退北夷铁骑,又拿回了揭燕讯的首级,报了萧国公大仇,难能可贵。陈贵妃之事后丞相陈鼎被革职,现今空缺已久,便由你补上吧。再赐建丞相府,以示恩典。”
“父皇!”岑璋猛然一惊,还未说什么,却被顺熙帝抢先,“此事就这么定了,大家先跪安吧。”
施允王子和邵恪之退下后,漪宁也随之离去,唯有岑璋留了下来:“父皇,邵恪之如今才刚刚及冠,怎能胜任丞相之位,统率百官?”
顺熙帝瞥他一眼:“放眼百官,有谁比他更合适吗?前头河北赈灾一事,他便办的极为妥当,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朝中资历老的人怕也没几个能有这等本事。何况,他如今使得塞北将士团结一心,不仅击退北夷大军,还斩杀了揭燕讯,单这一点,朝野上下也是无人能及。邵恪之为相,百官必然是信服的。”
“只是他才二十出头……”
“为君者,选贤举能不问出身,自然也无关年岁。”说到这儿,顺熙帝语重心长道,“揭燕讯何等人物,当初萧国公和朕都败在他手上,邵恪之年纪轻轻却能取下他的项上人头,足够说明他的能力。当初萧国公故去后,边关战士各怀鬼胎,如今能制胜必然是他使得将士们重振士气,上下一心所致。邵恪之打赢的不仅仅是一场战争,还有萧国公旧部的信服,以及他自此在军中树立的威信,你明白吗?”
岑璋默默颔首:“儿臣明白。”
——————
承乾殿外,邵恪之和施允王子二人依旧上演着唇枪舌战。
“小王初到中原便听说了邵大人的能耐,如今又这么快做了一朝丞相,倒让小王深感佩服。不过,陛下此时拜您为相,或许也有安抚之意吧。看来,小王迎娶安福郡主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邵恪之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面色平静:“王子好大的口气,我中原皇帝的圣意可不是你能随意揣摩的。王子如若还想有朝一日继任吐蕃王位,我劝王爷还是莫要生惹事端才是。”
施允王子摊手:“小王求娶安福郡主便是生惹事端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以卵击石罢了,劝王子还是要以你的子民为重,否则……”邵恪之略顿了顿,语气生硬几分,带了些许凌厉,“我手上四十万塞北将士,这会子怕也手痒难耐呢。”
施允却笑了:“没有陛下的圣召,邵丞相敢吗?你们刚击退了北夷,元气大伤,你们的皇帝陛下可不会选择在此时与我们吐蕃为敌。”
“是吗?”邵恪之冷笑,“王子怕是不知道,我北夷诸多将领皆是当年萧国公的生死之交,安福郡主乃萧国公遗孤,你猜他们会看着安福远嫁吐蕃而无动于衷吗?王子如若这般自信,不妨赌赌看?”
施允王子眸色深了几分,很快又被笑意掩盖:“邵丞相果然是个厉害人物,那咱们且先看着。”语罢,他目光瞥了眼后面的漪宁,信步离去。
见施允走了,漪宁才走上前来,低声道了一句:“邵哥哥……”
邵恪之停下来,见她面露关切,眉眼间皆是忧虑,他温雅浅笑:“你无须担心,陛下不会把你嫁去吐蕃的。”
“你怎么知道?”漪宁抬头问他。岑伯父此时封他为相,难道不是要把她嫁给吐蕃王子,这才对邵哥哥施以安抚吗?
邵恪之笑着摇头:“陛下安抚我不假,却不是为了把你远嫁吐蕃的。你是萧国公唯一的嫡女,塞北刚经历过战事,陛下岂会让萧国公旧部寒了心?”
“可吐蕃王子非要娶我怎么办?”漪宁还是有些担心。
邵恪之神色黯淡几分,默了须臾方道:“我会让他知难而退的。”
142章、赐婚 ...
邵恪之回到长浚伯府, 阖府上下早已得了消息,在长浚伯的带领下迎在门口。
邵恪之翻身下马,对着长浚伯行礼:“父亲, 孩儿不负所望, 回来了。”
长浚伯一脸欣慰地点着头, 眼眶里含了水雾,连连称了几个“好”字。之后,又突然对着邵恪之行礼:“丞相大人在上,下官恭候多时了。”
邵恪之忙将人扶起:“你我是父子,孩儿有今日皆因父亲教导有功, 不敢生受父亲大礼。”
“就是就是, 说到底这是咱们的儿子, 伯爷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在外面二郎是当朝一品丞相, 文武百官之首,可到了家还是你我的儿子不是?”
说话的是长浚伯府人张氏,及至此时,她见到这个昔日素来不喜欢的儿子, 眼里满是洋洋得意与自豪。
算命的说她儿子有出息, 果然是没错的,有这么一个丞相儿子, 日后她在那些个妇人面前就更能抬得起头了。
看见张氏, 邵恪之不过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连个母亲也未曾叫一声。
长浚伯将此看在眼里,却也知道儿子的心结, 并不多言,只是道:“你此行一路辛苦,为父早已命人备好了酒菜,为你接风。”
语罢,父子二人相携入内,浑然不在乎旁人。
张氏悻悻地跟在后头,忍不住戳了戳小儿子的脑门儿:“你这孩子,阖该学学你二哥才是,瞧你二哥多出息,再看看你,为娘白疼了你这些年。”
邵敬霄吃痛地捂着被他娘戳过的脑袋,嘴上抱怨:“小时候娘不还说儿子最有出息,如今你倒是嫌弃儿子没本事了,既然如此,你只拿二哥当儿子也就是了。不过,我二哥肯不肯认你这个娘,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瞧着儿子说完这话大步而去,张氏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心里喟叹一声:“真是作孽啊!”
酒席过后,邵恪之回了自己的阅郎轩,张氏殷勤的置备了不少的物件儿,大张旗鼓的,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意似的。
邵恪之沐浴过后,赵源一边伺候他更衣,一边忍不住抱怨:“夫人还真是会看碟下菜,大人如今贵居丞相,什么都不缺了她反倒来送这送那的,想公子早些年……”
话说到一半儿,眼见邵恪之脸色阴沉下来,周身散发一种凛冽,赵源心上一惊,忙噤了声。
邵恪之没理他,只自己低头系上腰带,转而去书案前坐下。
赵源见此,忙奉了茶水上去。
邵恪之接过来却没饮,只吩咐道:“我听闻这几年吐蕃不大平静,施允王子的储君之位不稳,你找人去探探情况。”
提到施允王子,赵源知道主子是挂念着与安福郡主的亲事,自然不敢耽搁,只应着出去办事了。
之后府上的几位兄弟过来坐了坐,无非是祝他官拜丞相之事。
邵恪之不喜张氏,但兄弟几个关系倒还算好,他也仔细招待他们,几个人说了会儿话。
夜色浓郁之时,兄长和弟弟们离开,长浚伯来了阅郎轩。
邵恪之出去两年有余,甫一回来发觉父亲明显身子不如从前了,头上银丝多了一倍,只因此时满面春风的,方才显得颇有些年轻时的朝气。
“听闻父亲最近总是头疼,可有让郎中给医治?”邵恪之一边为其斟茶,一边关切地问。
长浚伯笑笑:“瞧过,陛下厚待,还着了御医来看过,却总不见好。”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父亲早年也带兵打过仗,身上累了不少伤,如今一上年纪大病小病的也就出来了,不妨事的。于为父而言,你能有今日的出息,光耀我邵家门楣,为父心里也是无憾了。”
“只是有一事我总放心不下,你母亲早年糊涂,伤了你的心,可到底是血脉相连……”
听长浚伯提及此事,邵恪之面色淡了淡,低唤一声父亲拦了他要说的话。
长浚伯无奈叹了口气:“罢了,陛下赏了宅院给你,日后等宅子修葺完成,你与你母亲长久见不着的,也便罢了。”
邵恪之垂眸转动着手里的茶盏,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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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次承乾殿之后,顺熙帝依旧由皇后照拂着养病,国家大事交由太子处置,长久以来竟是再不曾提及漪宁的亲事。
漪宁对与邵恪之是极为有信心的,索性也不着急,只一如既往的过日子。
白日里陪陪太后、顺熙帝和皇后,偶尔去东宫坐坐,倒也极为娴静舒适。
这日,她照例去长乐宫看望太后,侍奉着太后用了一碗药粥,又哄着老人家高兴,不多时二公主岑锦瑶和三公主岑锦玉也去了。
太后瞧见三姊妹一处围着自个儿,自然是高兴的,精神明显见好了。
“你们三姊妹,小时候瑶瑶寡言,玉儿骄纵,谁跟谁也处不到一起去,不想如今倒是难得和睦了。祖母心里瞧着,着实舒坦了不少。本就是一家人嘛,阖该便是如此的。”
岑锦玉娇娇地倚在太后怀里,闻此笑着道:“以前年幼不知事嘛,索性现在和睦了也不晚。皇祖母可得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日后我们三人还要在你跟前尽孝呢。”
太后笑抚着她的头,一脸欣慰。忽而又拿帕子掩唇咳了几声,漪宁见此忙端了茶水递过去,岑锦瑶则是替太后抚着脊背,面露忧色:“皇祖母咳疾总不见好,怕也是御医无能,该让太子去民间访神医为您治病才是。”
太后嗔她一眼:“宫里头的御医都没法子,外头的也是一样。皇祖母如今都多大年纪了,哪个老年人还没个病症的,我也只是咳嗽罢了,不碍事的,哪就让你们这样烦扰了。”
说到这儿,太后笑看着她们三个:“再者说了,我还没亲眼瞧着你们一个个出嫁呢,自然要长命百岁。”
闻此岑锦玉倒先接话了:“若说出嫁,自然二姐姐为先了。霍行胤此次跟随邵丞相破敌有功,正是让父皇赐婚喜上加喜的好时候呢。”
“岑锦玉!”岑锦瑶面露潮红,嗔怒着瞪了她一眼。
岑锦玉以前是最怕她这个少言寡语的二姐姐的,不过如今却不怕了,只对着太后撒娇:“皇祖母,你说孙儿说的是也不是?”
太后听得乐呵:“正是呢,瑶瑶也到了出嫁之龄,回头我跟皇后说说,让她为你和霍行胤安排婚事才好呢。”
岑锦瑶闻此颔了颔首:“孙儿曾说过要为母妃守孝三年的,如今孝期还未至……”
“胡话,你是公主,哪有为个罪妃守孝三年的说法?你有孝心本是好事,可若为此耽搁了你的亲事,那可就是陈贵妃的罪过了。”
岑锦瑶抿着唇,未再多言。
岑锦玉方才那话或许是玩笑,可太后是真的放在心上了的,待三姊妹离开之后,她便让玉嬷嬷传了皇后来长乐宫,说及岑锦瑶的婚事。
“二丫头的亲事,儿臣与陛下也商议过,这几日正想为她们选个良辰吉日的。毕竟,陛下的身子不如从前了,做最坏的打算,总要让孩子们都成家了才好,否则国丧又是三年,她们只怕就耽搁了。”
太后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孩子们都不小了,一个个该早早成家才是。”
语罢又宽慰皇后:“生死有命,皇帝的事你也莫要想不开,只要是个人,谁没有那个时候呢?”
皇后知道太后心里明明也痛苦,却反过来宽慰自己,鼻头一酸,强笑着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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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圣上的赐婚圣旨下来,二公主岑锦瑶加封荣乐公主,赐婚霍行胤,婚期订在七月初七,正是七夕佳节。
岑锦瑶的婚事订下来,漪宁为她高兴的同时,不免又想到了自己。
也不知道,她和邵哥哥几时才能修成正果。
邵哥哥近日里似乎总在忙,她在宫里几乎见不着,只凭着鸽子传递消息,却也是只言片语的,难解相思之情。
这日,她一人闲来无事,站在窗边写字,原是想让自己的一颗心静下来的,谁知越写越潦草,索性丢了笔,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佟迎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回来,面露喜色:“郡主,郡主!”
漪宁很少见佟迎这般着急的样子,忙迎了过来,“怎么回事?”
佟迎喘着气儿,眉飞色舞道:“陛下要给您和邵大人赐婚了,方公公正拿着圣旨往这边赶来呢。”
赐婚?漪宁尚有些缓不过劲儿来,怎么说赐婚便赐婚了?
“郡主快别傻站着了,出去跪迎圣旨吧。”佟迎说着,拉了漪宁就往外面跑。
恰好方德宣拿了圣旨过来,瞧见漪宁给她见礼。
漪宁则目光囧囧地盯着那圣旨,好一会儿才道:“方总管,这,这圣旨是……”
方德宣面露喜色:“郡主大喜了,快先接旨吧。”
漪宁呆呆地跪了下去,便听方德宣念道:
“陛下谕,安福郡主于朕膝下承欢数载,德容淑惠,恪敏有嘉,即日起特封为安福公主,赐婚丞相邵敬霆,于葭月初六行成婚大礼,钦哉!”
旨意念完了好一会儿,漪宁尚有些回不过神儿来,佟迎唤了她好几声,方才谢恩领了旨。
起身后,她仍有些不明白,只得问方德宣:“方总管,陛下怎么突然就赐婚了,施允王子呢?”
方德宣笑道:“回禀公主,施允王子向圣上表明,要退了向公主的求婚,另择佳人,陛下允了,这不就惦记着您与邵丞相的亲事了。”
“施允王子怎么突然就不求娶我了?”虽然是好事,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或许公主可以去问邵丞相。对了,赐婚的旨意已下达邵府,想来过会儿邵大人也要来谢恩了。”
143章、棋品 ...
漪宁收拾妥当去往承乾殿谢恩之时, 果真遇见了邵恪之。
远远瞧见他,她疾步上前去:“施允王子的事怎么回事,莫非是邵哥哥所为?”
邵恪之淡然一笑, 挑眉看她:“怎么, 你不高兴?”
漪宁面上一红, 避开他的目光:“自,自然不是,我就是好奇。”
邵恪之道:“施允王子并非王后嫡出,完全是凭借着吐蕃王对他的宠爱才坐上了储君之位,但王后家族势力颇厚, 他能否成为未来的吐蕃王还是未知数。故而, 他此次来中原一是求和, 二来, 也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日后也好顺利登上王位。可我若承诺用手上的军权日后助他一臂之力,他也是没理由拒绝的。毕竟,他也不想娶了你之后, 造成与萧国公旧部交恶的局面。”
“就这样他便答应了?”
邵恪之眸色微凛, 语调却十分轻缓:“他只能答应,如果他执意娶你, 我继而支持王后所出的摩允王子, 他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大夏一半的兵权在我之手,他没有别的法子。”
闻此漪宁上前小声问了一句:“你不打算把兵权还给岑伯父啊,你如今已是丞相, 如若还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岑伯父也便罢了,可日后若成为太子的掣肘他岂会不忌惮?”
她突然想到他以前曾动过拉岑璋下位的念头,不觉心上一紧。三皇子都去了封地了,如今只余下太子一人,邵哥哥应该不会再有此念了吧?
邵恪之看向她,神色认真了许多,眉眼间带着几分缱绻:“阿宁,权力对于我确有诱惑,可那只是因为借助它我或许才能娶到你。归还兵权也不是不可以,可得等你我成婚之后。”
“可岑伯父不是已经赐婚了吗?”
“是赐婚了,可大婚礼还没举行,不是吗?你又焉知不会再有旁的变故?”
邵恪之问得漪宁不知如何回答,虽然她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可邵哥哥所言也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次若非邵哥哥有兵权在手,对施允王子威逼利诱,她与邵哥哥能否在一起还难说呢。
“好吧,我听邵哥哥的就是了。”
她乖顺的样子看在他眼里,只觉得格外娇俏动人,他眉眼温润凝视她少许,面上挂着浅笑:“走吧,先去向圣上谢恩。”
面见顺熙帝,自然另得了一番祝福。不过圣上明显身体欠佳,便也未曾多留他们,便让各自散去。
从承乾殿出来,漪宁原本是该高兴的,却又愁眉不展起来。
“在为陛下烦忧?”虽然是在问,但语气里已是十足的肯定了。
漪宁点点头,自心底长叹了口气。
岑伯父中毒一事她从未对邵恪之说过,不过依着他的聪慧,怕也心里有些想法,索性她也没多说,只是道:“我入宫多年,岑伯父和岑伯母一直待我那样好,如今看岑伯父日渐憔悴,我心里难过。”
她眼眶红红的,里面布了血丝,瞧了让人心疼。
此时是在宫里,大庭广众之下的邵恪之也不好拉了她哄,只柔声宽慰着:“在余下的日子里,让陛下开心才最要紧,凭白苦恼了自己也是无济于事。”
漪宁抿着唇没说话,但明显是听进去他的劝了。是啊,日后她定得多陪陪岑伯父才是。
邵恪之难得入宫,还与她一处,漪宁心有不舍,自然不想那么早便分开。
于是两人特意绕得远了些,不觉间便到了御花园。
迎面撞上出来赏花的岑锦玉,远远的便冲漪宁打招呼。
此时瞧见邵恪之,她坦然多了,眼神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转首与漪宁说话。
如此一来,邵恪之留下自然不便,故而借口出宫去了。
岑锦玉拉着漪宁去凉亭坐下:“二姐姐才刚被赐婚,眼瞧着可就轮到你了。”
说到这儿,岑锦玉叹了口气,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可怜我原是比你大上一岁的,只怕被父皇和母后抛之脑后了。”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漪宁不由笑了:“岑伯母自然是惦记着你的,哪里就能忘了,只是,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没成想你竟如此恨嫁。”
岑锦玉冲她翻了个白眼:“你个没良心的,自个儿得了好,便来挖苦我了。嫁了我心心念念的邵二哥,以后你可不许欺负他。”
听岑锦玉说起这话,漪宁就玩笑不起来了,而且还生了几分尴尬和不自在。
岑锦玉打小喜欢邵哥哥,她知道的。
可惜邵哥哥只有一个,不能划开了一分为二的。
瞧她这般,岑锦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瞧你那点儿出息,我跟你说笑呢,谁还能抢了你的未婚夫不成?”
漪宁一囧:“我哪是怕这个,不过是怕你心里难受,我也觉得有些愧对你罢了。”
岑锦玉倒也认真起来:“其实吧,我对邵恪之也就是小时候的那点子崇拜,如今长大了,这几年交集甚少,早不放在心上了。”
漪宁扭头看向她,却见她仰头望着园里繁花似锦,眸色平静中带着些许对未来的憧憬,她突然生了好奇之心:“那你现在对谁放在心上了?”
岑锦玉一惊,脸倏然间红了,眉眼间带着娇羞:“具体的倒是不知道,不过至少得是真心愿意宠着我的吧?”
语罢她顿了顿,忽而望向漪宁:“至少,像邵二哥对你那般的。”
漪宁微惊,随后垂了螓首:“你焉知他便宠着我了。”
岑锦玉笑笑:“感情都在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里了,谁又瞧不出来呢?”
“阿宁,你真幸福。”她由衷地说了一句。
漪宁顿了片刻,也衷心地道了句:“三姐姐也会跟我一样幸福的。”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姐妹俩又闲聊了些别的,忽而瞧见远处有人走过来。岑锦玉定睛一看,语带惊讶:“咦,那不是吐蕃的施允王子吗,他怎么还没走?”
漪宁闻此也看了过去,却见施允王子由岑璋陪同着正往这边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倒是很和谐。
这时,岑璋和施允王子也瞧见了这里的漪宁和岑锦玉,径自往这边走来。
看见施允王子,岑锦玉的态度不甚好,哼哼鼻子,扭过头去。这个人当初差点害得漪宁和邵二哥不能在一起,实在可恶。而且如今也不知道会不会反过来要娶她这个仅剩下的公主,岑锦玉对他十分的有敌意。
漪宁倒是向二人行了礼。
岑璋道:“施允王子近日里突然对围棋颇感兴趣,每天都要让孤陪他在御花园来上几局,没想到今日这样巧,碰上了你们。”
听到这话,岑锦玉倒是来了兴致,十分不屑地笑出声来:“王子会吗?”
施允王子挑眉看向她:“公主可愿与小王试试?”
岑锦玉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她棋艺不精自己是知道的,不过这施允王子才刚接触,对付这样的人必然是绰绰有余吧?
这么一想,她立马给自己增加了信心,高傲地扬起下巴,撸着袖子便坐了下去:“来就来!”
施允王子淡笑着颔了颔首,也随之坐下。
后面的人见势,自然眼疾手快地上来摆棋。
漪宁有些担心,不由小声问岑璋:“这施允王子棋艺如何?”那丫头棋品太差了,她还真有点不放心。
岑璋冲她笑笑,却并未回答。
漪宁心里纳闷儿,便继续在一旁观察。
却见这两人明显都是在胡来,棋子落得乱七八糟。即便是这样,还要吵吵嚷嚷个没完。
“公主,该小王了,你方才已经落过子了。”
岑锦玉捏着下巴,仔细看着棋局不理会他:“你思考那么久,我都快瞌睡了,谁知道你趁我没注意的时候落子了没,反正我想好了我放这儿,现在该你了。”
施允王子:“……”好吧,就当他理亏。他默默执起一子落下。
岑锦玉又不乐意了:“哎哎哎,你怎么走着儿啊,不行,你不能走这儿。”说着,把他方才落下的一颗棋子捻起来硬塞到他手上,有模有样地道,“这个地儿已经被我占了,你去别处落子吧。”
施允王子将信将疑地看向后面的岑璋:“太子殿下,这下棋还能占位置的?”
岑璋还未开口,岑锦玉抢着接话了:“怎么不能,我跟你讲,我们中原的围棋博大精深,这里面的学问还多着呢,你跟着我慢慢学,准没错儿的!”
施允王子:“……那,那好吧。”
漪宁在后面看着,险些没笑出声来。这丫头棋品虽然差,但还没这般横行霸道过,明摆着是故意欺负施允王子的。
瞧见岑锦玉眼底那分不加遮掩的得意,漪宁心里也就更肯定了几分。
然而没过多久,岑锦玉唇角勾着的的弧线渐渐消失了。
原因无他,这施允王子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徒弟。
“公主,这个位置小王提前占了,您的子落在别处吧。”施允王子笑着给她捡起来,随手一掷,直接落进了她右手边的棋坛里。
岑锦玉:“……”好气哦,可是规矩是她定得,她能怎么办?
144章、缠绵 ...
自打御花园里一番对弈, 岑锦玉便好似跟施允王子较上劲儿了一般,每日死缠烂打地让人同他下棋。
而那施允王子,却也是难得的好脾气, 居然真的能跟她一坐便是大半日。
有人陪她下棋, 岑锦玉如今倒是乐呵的, 便也不想着来缠漪宁。这日漪宁闲来无事,想到乔德妃自打落了胎,如今尚在福慧寺静养一事,便去禀了皇后娘娘出宫去探望。
皇后让人准备了不少补品让她一并带着送出去,却只字未提何时接乔德妃回宫的事。
漪宁知道, 皇后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这般安排必然有她的道理。虽然心下好奇, 但见皇后不说, 她也不便多问,只应着由宫人们准备着乘马车出了皇宫。
已经入五月了,尚不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却也是不好受的。刚至巳时, 太阳便已爬上了头顶, 刺目的光线挥洒下来,照在人身上也是灼灼的。
漪宁坐在马车里有佟迎帮忙扇着扇子倒还好些, 外面驾车的扮作车夫的太监小墩子就没那么好受了, 满头大汗不说,还口干舌燥的,眼瞧着双唇都干裂的崩出口子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 一扬马鞭,使得速度又快了些。
马车最后在福慧寺门口停了下来,立马便有师父在门口相迎。
漪宁对他颔了颔首:“我来看看德妃娘娘,她可有醒来?”
师父见礼道:“公主来得巧,今儿早上德妃娘娘刚刚苏醒。”
漪宁眸色一亮,转而对那马夫吩咐:“你也累了,去里面喝杯水吧。”语罢,自个儿提着裙摆往乔德妃的房中去了。
乔晗章被安置在福慧寺南面一处僻静的独立小院儿里,漪宁进去时,有位侍卫在门口候着,瞧见她拱手行礼:“安福公主。”
这里几时多了个侍卫?漪宁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人,年纪不大,跟狄青差不多,五官清朗,面色白净,倒是生的不错。
这时,德妃的贴身丫鬟星儿从里面端着药碗出来,瞧见漪宁倒是一喜:“公主!”
她小跑着过来行礼:“奴婢听闻陛下给您和邵丞相赐婚了,还封您为公主,方才给我家娘娘说这事儿,她还为您高兴呢。”
“乔姐姐身子可好?”
星儿点头:“刚醒,精神还好,只方才还念叨您呢,公主快进去吧,我家娘娘看见您一准儿高兴。”
漪宁应着由星儿的带领下入内。
里面倒是十分清凉,扫过屋里整洁简朴的摆设,漪宁将目光落在里面榻上倚着的乔晗章身上。
乔晗章脸色还十分憔悴,此时正低头不知想些什么,并未发现漪宁的到来。
她缓步过去,低低唤了声:“乔姐姐。”
乔晗章明显一怔,缓缓回头,眉眼间绽出笑意:“阿宁,你怎么过来了。”
漪宁笑着在她旁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我许久不见你,心想着也不知你如何了,便说过来看看。对了,岑伯母让我带了很多补品呢,你如今醒了,刚好用得上。”
乔晗章语气仍显虚弱:“有劳皇后娘娘记挂,对了,陛下呢,他身子可好?”
乔晗章没想到自己居然昏睡了这么几个月,算着日子,陛下的毒只怕该又严重了,她心里着实有些担心。
眼见她眉宇间皆是忧虑,漪宁想她如今刚醒,身子还弱着,便只笑着道:“岑伯父好着呢,你不必担心,宫里有御医在呢,精神也还不错。”
“真的吗?”乔晗章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漪宁被看得有些心虚,却仍嘴硬着称是。
乔晗章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感叹一声:“我醒来之后便让人去宫里递信儿了,却没什么动静,可能陛下是不打算让我回宫了吧。”
“乔姐姐怎么会这么想,你是德妃,又没做错什么事,难道岑伯父会让你永远待在福慧寺不成?”
乔晗章神情淡了淡,却没应话。
她的直觉很准的,陛下送了姜成过来,哪里还有半分让她回宫的意思?
那个叫姜成的侍卫……陛下必然是查到她当初怀的是他的孩子,故意想成全他们,让他带她走的吧?
可是,她当初借姜成怀孕根本是为了替他扳倒陈贵妃和大皇子,明明是因为他,他却真的要放她出宫吗?
或者,陛下真的病入膏肓了吧。
她闭了闭眼,心上撕扯般地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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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乔晗章说了会儿话,因念及她刚刚苏醒,漪宁怕累着她,便只小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谁知出了福慧寺,竟撞上了邵恪之。他一袭月白色的竹纹袍子,长身玉立的,头顶的日光洒落在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使得那五官越发明朗,竟是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你怎么在这儿?”想到两人已经订亲,漪宁莫名不自在起来,一双小手随意搅动着手里的帕子,尽显小女儿作态。
邵恪之唇角微扬着,心情似乎不错:“今日天气爽朗,出来走走,不觉间便到了此处。”
漪宁心里嗤笑,谁信他这措辞。他这种人,怎么随便走走也不会在寺庙门前停下来,分明便是知道她在这儿,故意寻来的。
她抬头瞪了他一眼,一副自己早已看穿的表情。
邵恪之也丝毫不介意,十分坦然地望着她,倒像再说:即便是又如何?
漪宁面上一红,径自便要上马车:“我该回宫了,那你去寺里随便转。”
谁知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地扯着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漪宁急的打着他那只十分有力的大掌:“你这是做什么,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我还未成婚,如此行为只怕不妥。”
邵恪之也不理她,只继续往山上走。
渐渐的,漪宁心里那份别扭也便消了,索性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不多时,两人总算在一片林子的阴凉处停了下来,漪宁觉得累,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累吗,喝口水。”邵恪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水囊,递了过去。
天儿太热,漪宁是有些口干,便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递给他后才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邵恪之走近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眉头挑了挑:“想见你,需要理由吗?”
漪宁面上一热,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嘟囔一句:“宫里偶尔还是能见着的。”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他说着,突然伸手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起来,他自己顺势坐下。
漪宁在他的力道迫使之下转了半圈儿,随后坐在了他修长的腿上。
漪宁不免便想到了御花园里那日的火热场面,一时情急,忙推拒着要起身:“邵哥哥这是做什么,不,不妥的。”
不料邵恪之反手扣上她的脑袋,不由分说便吻上了那两片唇。
自御花园那日之后,他魂牵梦绕着,夜里做梦都全是她的影儿。偏在宫里遇见她时,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天知道他几乎要发疯了。
唇齿间萦绕着的,是独属于她的芬芳与甘甜。他拼了命的索取着,回味着,欲罢不能……
漪宁到底被他这份突来的火热彻底沦陷了,一时间忘记挣扎,双手换上他的颈,闭了眼回应着,享受着他的爱怜与抚摸。
好在两人到底还是克制的,还未成亲,便也不会多做什么。吻到情深处,邵恪之压抑着放开了她,只紧紧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姑娘拥入怀里,极大的力道和那粗喘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的隐忍与克制。
漪宁乖乖由他抱着,耳畔是他胸腔里一声声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强烈的好似要蹿跳出来似的。
她抿了抿唇,纤细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紧紧回抱住他,低喃一声:“邵哥哥……”
她就那么缩在他怀里,柔软的像一滩水,让人爱不释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尽量放平缓,只那双灼灼的眸子里却透着满满的深情:“阿宁,你知道吗,自打订了亲,我反倒没一日能睡好觉了。夜长梦多的,真怕这中间会再出什么意外。”
她依赖地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道:“怎么会,圣旨都下了,不会有意外的。三个月零零七天,很快很快的,到时候我就是邵哥哥的妻了。”
三个月零七天,她记得清楚,他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数呢。
“是啊,很快的。”他顺着她的话说着,只目光落在远处,眼帘垂了垂,幽远的有些难测。
两人渐渐平静下来,漪宁看了看天色,作势起身道:“咱们俩离开有一会儿了,再久便不好了,邵哥哥,我得回宫了。”
她说着要走,他顺势起身又将她扯了回来:“阿宁……”
“怎么了?”见他似有话说,她诧异地回头,眸中有些困惑。
他沉默片刻,却笑了:“没什么,只是有些舍不得你。”
听着他话语里的依恋,漪宁展颜笑了。这一笑,宛若枝头梨花初绽,绚烂明媚,印在了他的心坎儿里。
“我真得走了。”她晃了晃被他扯着的那只手。
他又攥得紧了紧,随后缓缓放开,目光又恢复往日的淡雅宁和:“去吧,我看着你走。”
“嗯。”她点头应着,垂眸将不舍敛去,转身向着寺庙的方向而去。
145章、远嫁 ...
漪宁刚回到宫里时, 便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施允王子选中了三公主岑锦玉为王妃,圣上已然答应,昭告天下, 册封三公主岑锦玉为疏宜公主, 嫁吐蕃王子施允, 以结两国之好,不日启程。
虽然知道近段日子岑锦玉与施允王子走得颇近,漪宁也早有所预感,但这样的消息传来时,她还是被惊到了。刚从福慧寺回来, 顾不得换宫装便先急急忙忙去了岑锦玉宫里。
岑锦玉正在自己的宫殿里将一件奢华名贵的嫁衣霞帔放置身前比对着, 望着镜中的自己神采奕奕, 精神焕发。
瞧见漪宁进来, 她眸色一亮,将嫁衣递给宫婢,笑迎上来,面上挂着兴奋:“阿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