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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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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迷雾 (20)

,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传来邵恪之的低笑声:“这话该我问你,姑娘家大晚上跑这儿来了,也亏得是我。”

漪宁红着脸没应他的话,只催促道:“你还不走?”两个人共浴肯定是不可能的,她还得等佟迎拿衣裳回来的,还是他走比较好。何况,她还是女孩子。

这样的遇见彼此都难免尴尬,邵恪之也是从未和哪个女子这般接触过,的确有些微不适,便也当真没再逗她,见她背对着自己,他默默爬上岸穿好衣物离开。

听着那边逐渐没了动静,漪宁小心翼翼转过身来看,方才坐在边缘的男子早已不知去向,她抚着胸口总算放心下来。再想到方才的事,一时间羞愤难当,伸手拍打着水面,任由水花溅洒在自己脸上。

温泉水里十分闷热,起初还觉得舒服,泡的久了便觉得气儿有些不顺,头昏脑涨的,再加上刚刚遇上邵恪之的事,漪宁是半点好心情也没了。等佟迎寻了衣物回来,她半刻都不想在此地多待,急急忙忙便传好了衣裳。

看她急着出来,佟迎一边给她整理着裙衫,一边还十分纳闷儿地问着:“郡主怎么了,也不多泡一会儿。”

漪宁有些心虚,默了会儿才道:“大夏天的,里面太热了。”

说着,她故作轻松地抻了抻懒腰:“不过现在的确觉得十分解乏,整个人都是精神的。”

佟迎看了看天色:“既然郡主不泡了,那咱们就回去吧,这个时辰天色也不早了。”

——

回到马车旁时,车夫忙从上面跳下来:“郡主。”

漪宁点了点头,正要上车,侧目看到不远处翩然而立,玉树临风的男子。

寻常的竹青色袍子穿在他身上却有着旁人没有的金贵气度,,风吹来时衣袂轻飞,发丝摇曳,月光打在那俊逸的脸上,丰神之姿,飘逸宁人赫。

想到方才的事,漪宁面上染起一抹尴尬,虽不愿上前说话,可既然遇见了,又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何况,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正想着,邵恪之已缓步向她走近。

“好巧,在此也能遇到郡主。”他这语气颇为惊讶,倒好像方才在那泉水中并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漪宁礼貌地回以微笑:“邵大人怎会在此?”

邵恪之对着漪宁拱了拱手,恭谨回话:“家中闷热,出来走走,顺便检查一下周遭的安全问题。”

漪宁对此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表示敬佩,略微颔首:“邵大人如此尽心,等回了长安我必当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

“郡主谬赞。”他说完略顿了顿,又道,“那日说要烧麦子给郡主尝尝,后来太后莅临倒是忘了此事,不知今晚臣是否有这个荣幸。”

漪宁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握着几穗青麦子。

这么长时间了,两人是该坐下来好好聊聊,漪宁笑着颔首:“有劳邵大人了。”说罢对着佟迎和狄青他们使了使眼色,他们自觉退后避开,不再跟上前去。

两人并肩在草地上走着,这地方十分辽阔,头顶的天空都好似比暑衙那边大上许多。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蝉鸣,还有阵阵蛙啼,一切都那么自然。

方才在泉水里撞上的事他们两个彼此心里多少让有些别扭,此时虽然一起走着,倒是谁也没开口说话,静悄悄的,气氛略微有些僵硬。

邵恪之指了指前方的空地:“去那里烤吧,这边都是草,万一起了火便不好了。”

漪宁点头算是默许。

到了树下的空地,漪宁乖乖坐着,邵恪之取寻了干柴生火。

夏日太热,火势一起漪宁脸蛋儿都觉得烫了,不由得往后面多挪了几分,让自己离那火远上一些。不过还是有些人,她略微不悦地嘟嘟小嘴儿,眉头微微皱着。

邵恪之将她俏皮可爱的模样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他拿着青麦在火上烤着,侧目看到她不停挠着自己的胳膊,一会儿再隔着衣服挠挠双腿。他默了须臾,将腰间系着的宝蓝色香囊递给她:“拿着这个。”

漪宁狐疑着接下,放在鼻端闻了闻:“这是什么,好奇怪的香味。”

邵恪之低头烤着麦子,闻声回道:“我自己配置的,蚊虫怕这个,带在身上它们便不敢近身了。”

漪宁捧着香囊,倒是十分意外:“邵哥哥还懂香料?”

邵恪之笑笑:“无聊时随便看看。”

漪宁抿着唇,没再说话。

邵恪之将烤好的麦子放在掌心捻开,吹走麦壳,将麦粒一颗颗挑拣出来,递给她:“尝尝怎么样。”

漪宁双手捧着接过来,闻到一股麦子特有的清香,一时间倒也好奇,捻起几粒放入口中,清香、软糯、甘甜……种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却真真是另一种从未尝过的美味。

她赞叹地点着头:“没想到这麦子除了磨成粉做糕点满头意外,还可以这么吃,乡下的孩子们太有口福了。”

“你这会儿倒是羡慕起她们来了,熟不知她们倒更像过咱们那样的生活。”

漪宁闻此笑了:“也对,人嘛总是肖想和羡慕自己得不到的,其实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做人还是要知足常乐嘛。”

她说完只顾低头吃着麦粒,边吃边赞叹一声好吃。

邵恪之原就只是想让她尝尝味道,根本没寻到多少青麦,不多时便被她给吃完了。

漪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见邵恪之递了帕子过来,她接过来擦了擦嘴巴和手。

看她没吃尽兴,他轻声道:“今晚上只有这么多了,你若喜欢,明日再让人多寻些青麦烤熟了给你送过去。”

漪宁笑了笑:“没关系,邵哥哥,你不是说有事想跟我谈吗。”她觉得还是说正事比较要紧,两人一直睡也绝口不提的,再过段日子就要回长安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邵恪之凝神看着她,渐渐沉默下来。

周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连风都好似止住了一般。

漪宁双颊有些热,羞赧着低下头去:“邵哥哥怎么不说话,只看着我做什么?”

“阿宁,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从宫里出来又一路来了冀州,是不是因为我。我想问却一直没敢问,是因为害怕你推脱说这都是太后的意思。阿宁,有些事总要自己面对的,我当初离开时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想通了,心里有答案了,是也不是?”

漪宁没想到他居然一开口就如此直白,倒是一时间搞得她自己哑然失色了。

见她不答,他也不催促,只静静望着,似乎在等她思考。

漪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从石头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接下来的那些话才能说得出口。

“邵恪之,我是心悦你的,不过,这不代表我就一定会嫁给你。”

邵恪之眉心拧了拧,抬头看她。月光打在她白皙精致的脸上,花容月色,人比花娇。

她尖尖的下巴高高抬起,杏眸里带了几分高傲。垂下来的双拳紧紧握着,但似乎隐隐在颤抖,暴露出她此时的紧张。

邵恪之凤目里染了份笑意,静待下文。

113章、定情 ...

漪宁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邵哥哥, 当初你那么直白的跟我说那些话时我的确被吓到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自己对你是何心思。但现如今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也很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着, 她颔首看着依旧坐在石头上的邵恪之, 两只手扣在一起,似乎仍有些紧张:“邵哥哥,先前我在你和太子哥哥之间摇摆不定,你可知我是因何想通的吗?”

邵恪之抬头看着她,目光深邃而迷人。

她敛着眉继续道:“因为太子有了一个侍妾, 如今被提为昭训了。”

邵恪之神情略微一滞, 缓缓站起身来, 静静望着她。

漪宁笑了笑:“我虽然自幼无父无母, 可岑伯父和岑伯母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我是在他们的爱里长大的,说是娇生惯养也不为过。从小到大,我似乎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发愁过, 也自不会去想未来的自己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嫁什么样的男子。可看到庆昭训,我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她抬起头, 杏目里泛着一丝微光:“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但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接受什么。”

邵恪之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娇俏的面容,眸中似有疼惜,突然有微风吹拂, 她左侧一缕发丝飞扬而起,看上去有些凌乱。他抬起手想帮她将那缕发丝夹在耳后,一抬手她却后退了几步,定定看着他:“邵哥哥,聪明如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邵恪之似乎对她的躲避有些不悦,眉间略微一蹙,用温和又不容抗拒的语气道:“你过来。”

漪宁怔愣几息,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站在了他跟前,却心情忐忑的不敢抬头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说实话,对于邵恪之她心里是没底的,纵然他待她好,可在这个三妻四妾的年代里,她的要求显得十分无理,说不准有些人还会觉得是个天大笑话。

可又有谁知道,她这辈子想要的,不过就仅此而已。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比不得有个人一心一意对自己来的重要。

见他一直沉默,漪宁心里有些疼痛,好似有谁拿针尖一下又一下的刺着,好疼好疼。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来了这里,也后悔没在见到邵恪之后立马把这件事说清楚,偏偏选在自己动了心,决定把自己托付给他之后才提这些要求。

心已经在他那里了,她也以为这样的条件他会答应的。可现在她却有些慌,如若他不应,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一股从未有过的卑微从骨子里涌了出来,鼻头渐渐变得酸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开始模糊不清。

有双手突然捧起了她的双颊,迫使她抬首。

迎面对上的是邵恪之那张雅人深致的脸,还有那幽深到看不见尽头的漆黑双目。

看到她眸中的泪光,他突然有些心疼,抬起拇指抚了抚她的眼角,神色十分认真:“阿宁,我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但是,当我决定了要娶你,便从未有过日后会娶旁人的念头,当初拒绝乔晗章是因为你,这些年拒绝父亲往我院里塞通房丫头也是因为你,我的心意你当明白。”

漪宁的心里总算好受些了,却又别扭的拉下他的手,兀自转了身:“可是,一辈子那么长,你现在这么说,万一以后变心了怎么办?”

邵恪之从后面抱住她,整张脸埋在她的侧颈,亲了亲她娇嫩的肌肤,缓缓抓着她一只手,将自己的一缕发丝放在她掌心,轻轻握住:“如若我变心了,就任由你把我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拔下来,从此以后当个和尚。”

漪宁有些呆呆的握住了那缕青丝,想了想道:“你头发这么多,一根一根拔下来的话,说不定你会疼死的。”

邵恪之抓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阿宁,这就是我对你的许诺,你接受吗?”

漪宁攥着那青丝,心上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淌过,整个人都跟着软了。

这样的许诺,似乎比虚无缥缈的一句“永不纳妾”更有分量,也更加让她安心。

她缓缓转过身来,抬头看他:“这可是你说的,如若有一日你负了我,我真的会把你头发揪掉的。你可是正人君子,不能反悔。”说着,把握着他发梢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你的小辫子,以后只能我一个人攥着。”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小拳头,轻轻道一声“好”。

漪宁亮晶晶的杏眸转了转,突然将那缕发丝扯了几下,见他眉头蹙起,看着她时面带困惑。她仰脸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我先扯两下,让你知道疼,长长记性。”

话语刚罢,见他沉寂着一张脸望着自己,她莫名有些心虚,垂下头去:“我,我没有很用力的,你不会这么小气……”

话未说完,腰部突然被他大掌握住,稍一用力,她整个人便贴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子硬邦邦的,撞得她晕乎乎,不觉间蹙起了眉头。

他单手抚上她的侧脸,眉梢渐渐上挑,唇角勾勒一抹浅笑:“你这么早便行使邵夫人的权力了,我是不是也该讨些什么?”

“我……”漪宁一阵心虚,眼神滴溜溜看向别处。她不过就是轻轻揪了一下他的头发,也不算行使什么权力吧。

他带着薄茧的大掌轻轻扫过她侧脸上滑嫩的肌肤,给她整个身体带来一次又一次的颤栗,双颊不觉间便红润起来。

他却并未停手,反而用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颚,把她偏过去的脸拨正回来,低头含住了那张滟滟红唇,一时间唇舌交织,缠绵缱绻……

漪宁被她吻得晕头转向,整个身子也好似变成了柔软的棉花,再没了什么力道,整个人依附在他的身上,双臂攀附在他的颈项。

夏日里衣衫单薄,她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烫,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抵在了自己的小腹,带来一丝陌生的不适感,使得她忍不住想要后退,然而却被他抱得跟紧了。而他原本扶在自己腰际的大掌,也不安分的四处游走,蜿蜒而上,隔着衣衫握住了那颗水润娇嫩的水蜜桃子。精致小巧的不盈一握,却又娇软的比这世间任何珍宝都让人爱不释手。

从未有过的触感让漪宁浑身打了个寒颤,原本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下意识推开他,连连后退几步,大口喘着粗气,双颊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两个人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尴尬。

邵恪之也清醒了,抬了抬手想拉住她,却又在半空停留片刻,缓缓收了回去:“是我太急了。”

漪宁不好跟他谈这个,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无边的苍穹,突然惊喜道:“这会子天上的星星好像变多了。”

“那是因为它们在为我们祝福。”

漪宁被他厚脸皮的解释搞得一阵发笑,心间漾起一丝甜蜜,倒是将方才的尴尬消退了不少。

邵恪之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漪宁狐疑:“做什么?”

“看星星。”他拉着她往前走。

黑夜的天空一望无际,溶溶的月光挂在天际,忽明忽暗的,而周遭的星子却比先前更加绚烂几分,光彩夺目。

碧绿的草地上,一男一女执手并躺着,静望天上繁星璀璨。

偶有流星划过,少女激动地大喊两声:“哇,真的有流星诶,快许愿!”说着,自己双手合十置于心口,默念些什么。

许过愿望,侧目却看邵恪之正静静望着自己。她眨巴几下眼睛:“邵哥哥,你怎么不许愿啊?书上说流星划过的时候许下愿望,上天就会帮我们实现了,很灵的。”

邵恪之侧枕在胳膊上,笑看着她:“《芙蓉帐中梨花香》那本书里看到的?”

漪宁点头,书中有一节是沈梨和孙祺在院中等流星,沈梨说给孙祺听的。

“咦,邵哥哥,那本书你也看了?”

“嗯。”他轻轻应着,平躺着静望天上繁星,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漪宁缓缓坐起来:“邵哥哥,你知道我方才许的什么愿望吗?”

邵恪之抓着她一只手揉捏着,没有回答。

漪宁道:“我希望咱们回长安以后,能够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希望祖母、岑伯父、岑伯母还有,还有太子哥哥,他们都能够祝福我们。”

“会的。”他亲了亲她的手,那语气似是在安她的心。

看他这么笃定,漪宁心里却有些没底:“邵哥哥,如若陛下坚持要我嫁给太子,你会怎么做?”

邵恪之没回答,只是正色着看她:“阿宁,太子亲近付明善这等奸佞之辈,你觉得他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114章、姜茶 ...

漪宁被邵恪之突然间的问话给吓着了, 呆愣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看向他:“邵哥哥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邵恪之似乎害怕吓着她,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无事,随口问问, 你别多想。”

说罢, 他从草地上坐起来, 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站起身后,他对坐在草地上的漪宁伸了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来。”

漪宁看着月光下他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却没将自己的手交付上去, 而是自己从草地上站起来:“邵哥哥, 都说男人一旦有了雄才伟略, 野心也会越来越大。那你呢, 你会不会也是这样?”

邵恪之平静地看向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抬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认真, 生气了?”

漪宁垂着首咬几下唇瓣, 轻轻摇头:“也不是生气,就是突然有点慌, 心里很乱。”

邵恪之叹息一声将她扯进怀里, 吻了吻她的发顶,轻抚着她的脊背哄道:“我知道,在你心里陛下和皇后是亲人, 你怕他们受到伤害。我方才真的只是突然想到了随口一问,你莫多想,若说我真有什么野心,也不过是想娶你而已。”

漪宁搂着他的腰,侧脸贴在他胸口,闭着眼睛没说话。

邵恪之的性子她了解,他素来稳重,什么话都不会是随口说说的。他既然说了,就说明真的想过。而一个人脑子里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是挺可怕的一件事。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邵恪之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头看她。

漪宁抬眸:“邵哥哥,你知道吗,我纵然表现的对什么都不关心,可有些事我心里清楚着呢。我父亲走后还留下诸多部下领兵在外,他们对父亲忠心耿耿,此时必然也对我敬重几分。岑伯父想要我做他的儿媳,必然是有这一层的原因在的。”

邵恪之神色沉沉,却未多话,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脸庞,面上的神情复杂难测。

她又道:“可岑伯母不一样,她是实实在在的疼我,把我当女儿似的宠着的。就像这次,其实我一直在想,岑伯母心里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故意放了我出宫的。她是个好皇后,也是个慈祥的母亲,是不是?”

“阿宁,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捧着她的双颊,突然有些后悔方才跟她说了那些。其实刚刚的话,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才说出来的。

从小到大,父亲教他忠君爱国,教他仁义礼智信,他也一心想步入官途,为百姓谋福,为社稷尽忠。

或许是看了那本书,从孙祺身上看到了同样身为男人的野心,也唤醒了他那股不愿输于旁人的傲骨。

方才又谈到回京后要面临的种种,一时间便脱口而出了。

阿宁说的没错,陛下想把她嫁给太子不单单因为喜欢她,更多的因素来源于朝堂政治。

这个因素,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能够与之抗衡的。而拥立三皇子,扳倒太子,或许是最干脆利落的办法。而作为岑琰的朋友,他的确更愿意看到岑琰将来坐上帝王的宝座。

不过想到那个素来慈善和蔼的皇后,再看看阿宁,他又动摇了。

“你说得对,太子未必就知道付明善的本性,或许经过此事,身为储君的他会对自己有所反思的。”而他自己,想让陛下答应将阿宁嫁给他,还有很多种办法,未必就没有旁的路可以走。

天色突然间变得暗沉下来,乌云爬上头顶,遮住了原本璀璨华美的繁星,就连那溶溶的月色此时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原就不十分明亮的夜晚,一下子悉数黯淡了下来。

狂风骤起,树枝乱颤,衣袂肆意翻飞。

邵恪之将漪宁抱紧了些:“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去。”

话语刚落,雨已经哗啦啦落了下来。

邵恪之一边抬手用袖子帮她挡着,一边拉着她往马车所在的方向敢。

——

回到暑衙,漪宁由佟迎伺候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郡主淋了雨,奴婢去煮碗姜茶给您和,免得明日如若身体受了寒,可是要受罪的。”

外面哗啦啦的雨还在下着,漪宁觉得有些冷,自己缩在被子里,听到这话点点头,又吩咐道:“多煮一碗吧,给邵哥哥也送去一碗,他淋的雨比我多。”方才多亏了他用袖子给自己挡着,她倒是没淋多少,而邵哥哥衣服都湿透了。

佟迎面上挂着一幅早已察觉一切的笑意,点头:“是,那奴婢便多煮一碗。”

对面,邵恪之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睡下,外面有人敲门。

“谁?”

赵源道:“大人,郡主吩咐佟迎给您送了一碗姜茶,说是驱寒的。”

邵恪之披了外袍从榻上下来:“进来吧。”

赵源推门进来,一边把姜茶搁在桌边一边道:“今儿的雨说下就下,大人晚上去哪里了,怎么跟郡主一起回来的?”

邵恪之只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姜茶,没有应话。

看他一动不动的,赵源又犹豫着问:“公子,这姜茶您喝吗?如若喝不了,不如小的去请个郎中给你看看?”

邵恪之没理他,捧着碗喝了一口,淡淡道:“味道还好。”

赵源目瞪口呆,他家公子自幼便不吃姜的,姜茶就更不可能入口了。方才佟迎送过来时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送进来,没想到他家公子居然,居然真的喝了?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里,邵恪之一口一口将姜茶喝了个干净。

不经意抬眸,却见赵源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站在那儿,嘴巴微微张着,下巴似乎都要掉了。

邵恪之取了帕子擦嘴,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

赵源在一旁站着,渐渐回神,笑着问道:“公子,你,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姜的味道吗?”

果然,还是郡主让人送来的姜茶与众不同。

得不到邵恪之的回答,赵源也不敢造次,默默把那碗端起来,强忍着笑意从房里走出去,十分淡定地关了房门。

屋里,邵恪之仍坐在桌边回味着方才的味道,这么多年没吃过姜了,不过今晚一尝,似乎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难喝。反而,还有着丝丝甘甜。

姜茶入腹,体内一阵阵想要发汗,他从椅子上起来,径自回到榻上躺下歇息。

冀州的事再过段日子差不多就可以告一段落,他也可以回长安复命了。

想到回去后如若想娶阿宁会面临的种种,他眉心拧紧了几分。

或许,日后还是免不了有场仗要打。

不过还好,那丫头的心此时是在他这儿的,既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会做起事来格外有干劲才是。

——

大雨一连下了几日,淅淅沥沥的,好似没有要消停的迹象。

因为这雨,太后也不在外面巡视,便由阿宁陪着待在房里,为了怕老人家闷,漪宁变着法儿的讲故事说笑话哄老人开心,言语之间倒也不忘寻了机会夸上几句邵恪之的好。

正如现在,她刚讲完了一个故事被太后夸赞,漪宁便道:“这些都是邵侍郎讲给我听的,他博学多才,看得书也很多,而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呢。皇祖母,若说邵侍郎读过的书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我肯定是信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趴在榻几上吃着一碟子金桔果子。果子酸酸甜甜的,还颇有些嚼劲儿,倒是很不错。

太后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事没见过,有些事早看破了,不过是一直没说罢了。

不过这几日看这丫头在她跟前献殷勤如此勤快,她笑呵呵道:“你岑伯父总说阿宁大了,再过两年便该嫁人了。以前祖母总觉得你小,不过今日再看,阿宁确实长大了,这心里头都有了自个儿的主意了。”

漪宁正嚼着一颗金桔果子,骤然听到这话差点噎着,双颊红红的:“皇祖母说什么呢,阿宁听不懂。”她是觉得自己和邵哥哥的事情上或许太后能帮上大忙,故而才多在她跟前说了些邵哥哥的好,不过看太后这语气,莫不是已经瞧出来了……

太后笑了:“你这丫头,自以为藏着掖着的,实际上把心思全都暴露在外了。这几日我听你邵侍郎长邵侍郎短的,耳朵都快出茧子来了。看来那邵侍郎,很称我们阿宁的心意嘛。”

漪宁心虚,低头揉搓着一角:“皇祖母,你怎么取笑孙儿。”

太后道:“怎么,祖母说错了?你倒是跟祖母说说,前几日晚上你去了何处,怎么还同邵侍郎一起从外面回来的?”

115章、谈心 ...

“哪, 哪个晚上?”漪宁的耳根子都跟着红了,一双手有些手足无措,似乎放在哪儿都觉得别别扭扭。

太后眨巴眨巴眼睛, 眼底透着洞悉一切的笑:“跟祖母装傻充楞呢?你说哪个晚上, 自然是前几日突然下雨, 你们回来衣裳都淋湿的那个晚上。”

漪宁吃了一惊:“祖母,那么晚了您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啊?”

太后道:“我是睡了,不过玉嬷嬷没睡,碰巧看见次日便跟我说了,我倒一直想问你来着。”

漪宁绞着手里的帕子, 双颊充斥着血色, 下唇被她咬得有些泛白:“其实那晚也没什么事, 狄青说他发现了一处温泉, 我心血来潮就拉着佟迎一起去泡温泉,后来便遇上了邵侍郎。”

“什么?”太后的声音徒然抬高,目光里满是惊疑,“你们泡温泉时撞上的?他也去了?”太后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好大一出戏, 都是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 如若是在那样的地方撞上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事儿漪宁哪里敢说实话, 忙道:“不, 不是祖母想得那样,我是出了温泉之后遇上邵侍郎的,他出来巡查, 就,就遇上了,随后便一起回来了。当时狄青和佟迎两人都在的,如若祖母不信,自去问了他们两个便是。”

“仅此而已?”太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漪宁忙不迭点头:“仅此而已。”却心虚的没敢直视太后的眼睛。

太后倒是松了口气,脸上的惊吓渐渐消失,笑着摇头:“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呢,如此倒也没什么。”

说罢,又侧目看向漪宁:“阿宁,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对邵侍郎是什么心思?”

漪宁刚平静下心绪,骤然听到这样的问话,心又提了起来,一时间把头垂得更低了:“祖母说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看得出来,邵恪之那孩子是个好的,模样人品也都是没得挑,倒也是个值得托付的。豪门贵族之间规矩多,礼节重,讲求什么男女大防,婚姻之事皆有父母做主,但实则民间就没那么严格。虽说也是父母之命,但小年轻们私底下送个香囊递个玉佩互通情谊的,甚至拉拉小手的也都比比皆是,有的父母开明些,也便成全了那些痴男怨女们,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就如你岑伯父,当初三月三上巳节一眼看中了你岑伯母,不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是。”漪宁低低应着,不知太后想说什么,便认真聆听。

但听太后又道:“其实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啊,正是对情爱懵懵懂懂的年纪,对未来夫婿充满幻想,充满期待。祖母是过来人,也年轻过,哪有不懂姑娘家那点子心思的。说你们幼稚吧,也不尽然,这时候的感情是纯粹的,看上一个人,想嫁给他,那便是单单纯纯的喜欢,再往深了说,想嫁给他一辈子长相厮守,不离不弃,那也是有的。男婚女嫁,天理伦常,都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漪宁红着脸,把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儿状:“好端端的,祖母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太后看着她:“阿宁,陛下和皇后想把你许给太子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文武百官们私下里也都有些数,可祖母知道,你心里是个有主意的,我瞧着……你倒更中意邵恪之一些。祖母说的可对?”

漪宁心跳漏了几下,慌慌的,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难怪今日她陪着皇祖母说话时,祖母遣散了伺候的下人,连玉嬷嬷也被遣退了,原来祖母是早就想跟她说这些了。

是啊,祖母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的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呢?其实,她倒也并未真的想隐瞒什么,也一直希望日后祖母能为自己和邵哥哥说话来着。不过如今突然被戳破了心事,她是女孩子,难免觉得有些尴尬。

她低垂着头不说话,太后却也不急,只默默端起茶盅喝着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漪宁总算鼓足了勇气:“皇祖母,阿宁自幼养在宫中,说起来倒也没见过几个男子,只因邵哥哥先前是三哥哥的伴读,这才有过些许往来。祖母还记得吧,阿宁小时候喜欢吃琼花软糖糕,就是邵哥哥经常带进宫来给我的那种点心。”

太后笑着点头,看她提起邵恪之时眉眼间舒缓的神色,又岂有不明白的。

“后来长大了,总听人提及自己的亲事,阿宁也曾有过困惑,不知以后想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正如祖母说说,懵懵懂懂的,有些迷茫。所有人都说我会嫁给太子,成为未来的太子妃,我也曾想过,能永远跟祖母、岑伯父、岑伯母在一起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可后来看到了太子身边的庆昭训,我就想到了岑伯母。皇祖母,你说作为一个女人,岑伯母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太后经常带漪宁出宫,却是难得像现在这般跟她谈心的,如今听她说起此事,也不免有些动容。陛下和皇后是她的儿子儿媳,她亲眼看着他们一路走到今天。想想宫外的日子,再想想现在,倒也颇有些感慨。

“祖母懂了。”太后握住她的手,又不免嗔怪几句,“你这孩子,平日里什么话也不说,把心事都闷在肚子里。不过呀,你岑伯父有他的无可奈何,你岑伯母心里未必就怨他,那是他们自己的日子,是苦是甜不过如人饮水罢了。倒是璋儿,我看那些王孙子弟没有通房丫头的倒是也不少,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你如若介意,祖母也能理解你的心思。”

“倒是那个邵恪之,哀家也正十分好奇呢,算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至今还未成家,莫非当真是对你……”太后说着抬眸看她,却见漪宁耳根子红的像匣子里的胭脂一般,却也笑了,“若你们两心相印的,倒也是一件好事,你与璋儿的婚事也未昭告天下,所有人不过猜度圣意罢了,一切都好商量。”

“祖母真这么想?”漪宁抬头,想到回宫后要面对的,到底还是没多少底气。

太后笑握住她的手:“女孩子家的,你担心什么,何不将此事作为对邵恪之的一种考量呢?他是个有能力的,若真想娶你,还怕没办法说服你岑伯父?”

漪宁眼前一亮,从自己的位子上起来,屈膝蹲在太后身侧,难以置信地反握住她的手太后:“皇祖母,你的意思是支持我和邵哥哥在一起吗?”

太后突然笑了,用食指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你呀可真是性子随了你娘,竟也不知羞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当初还是你娘追的你爹呢。”

提到父母,漪宁微微一怔,恍惚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是吗?”她都已经记不起来阿爹阿娘长什么样了呢。

“自然是真的,那年的上巳节,你岑伯父看上了你岑伯母,而你娘则看中了你爹。你娘性子活泼,率真可爱,总到我的包子铺里吃包子,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单等着你爹从武学馆回来。有一次你爹在店里帮忙,你娘又去了铺子里吃包子,吃完要走了却说没带钱,就把一枚玉佩拿来抵债。结果你猜怎么着,几日后宁家便差了媒人到家里提亲,说你爹收了宁家姑娘的定情信物,不能赖账。后来这亲事也就那么成了,你爹娶了你娘,宝贝似的宠着,再后来便有了你。”

提起以前的事,太后眼底尽是笑意,回过神来时见漪宁神色复杂,也不说话,她叹了口气:“好孩子,你阿爹阿娘走得早,你以后能幸福快乐,是对他们莫大的安慰。”

当日,太后又拉着漪宁的手说了很多话,等回房去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想到皇祖母居然会这么容易的支持自己,她觉得有些开心,前几日忧虑也便随之散去,整个人难得松了口气。

或许祖母说得对,既然选择了邵哥哥,她就该相信他能解决未来的麻烦。邵哥哥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信任呢?

——

翌日醒来,佟迎端了热水伺候她洗漱,一边禀报道:“郡主,今日雨停了,太后跟玉嬷嬷她们离开冀州了。”

漪宁吃了一惊:“怎么走了,何时走的?”

“天没亮便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冀州老远了,至于去哪儿便不知道了,太后这些年喜欢四处走动,下面的人也不敢多问。太后说你前段日子被人掳上山寨,如今还心有余悸,再跟着她只怕陛下和皇后也不放心,便先将你安置在冀州,等邵大人回长安时护送你一起回去,如此她老人家也放心。而且太后已经将此事写于信中,送去长安了。”

漪宁眨巴着眼睛,好半晌回过味儿来。

祖母这是……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就这么把她丢给邵恪之了?

116章、认错 ...

御书房

太子岑璋颤巍巍在大殿里跪着, 面对上方龙颜大怒的顺熙帝,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

“父皇,儿臣当真不知付明善竟会做出此等事情来, 父皇一直教导儿臣以民为本, 要爱护百姓, 儿臣也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忘记,自是晓得‘官舟民水’的道理。付明善办事不力,鱼肉百姓,致使冀州灾民对朝廷心怀怨愤, 引发暴/乱, 他自是死有余辜, 儿臣举荐不力也难辞其咎, 甘愿受罚。”说着,他额头触地,一副恭谨模样。

看他认错的态度倒是诚恳,顺熙帝脸上阴沉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些许, 但说出的话依旧威严无比:“你举荐不力, 自是难辞其咎。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与付明善关系亲厚, 此次举荐他去冀州赈灾, 看得也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你们二人的交情。”

太子诚恳认错:“父皇教训的是,那付明善为人圆滑, 平日里说话做事总能投儿臣心之所好,这才哄得儿臣对他偏重几分,先前未曾摸清此人的品行,是儿臣失职。”

“的确是你失职。”顺熙帝冷哼一声:“逼得百姓造反不说,还险些致使阿宁受害,凭着这条他的命都不够赔的!说他圆滑世故,专会哄你开心,那也是你耳根子软的缘故,身为储君,竟然没个主心骨,被个奸佞小人哄得团团转,日后怎么让朕把这偌大的江山交付在你手上?”

“儿臣知罪!”岑璋伏在地上,一脸虔诚。

顺熙帝虽然心里有气,可这是他和皇后唯一的儿子,说到底心里还是爱护的,却也并没打算真的罚他什么,只是又嘱咐一句:“付明善之事朕自会交由刑部处置,至于你,虽然识人不清,却也全然怪不得你头上,只希望你引以为戒,以后学会任贤举能才是。便如那邵恪之,也是你举荐去的冀州,听闻冀州被他整顿的十分不错,的确是个人才,日后堪当大用。”

“是,儿臣明白。”

顺熙帝怒火消了些,也不愿再多说,只挥了挥手:“去吧。”

岑璋叩了首,起身正欲告退,却又突然顿住,对着龙位上的男人福了福身:“父皇。”

“还有何事?”顺熙帝神色淡淡的,面容肃穆。

岑璋道:“昨日接到飞鸽传书说皇祖母已离开冀州,却把阿宁留下了,儿臣觉得如此是否不妥?那里尚未完全得到整治,只怕再出什么乱子伤了她,父皇可要派人先接阿宁回来?”

说到此事,顺熙帝神色沉重,略想了想道:“你皇祖母既然把阿宁留在冀州,想来如今的冀州在邵恪之整治之下是安全的。前日里朕接到冀州奏报,说那边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邵恪之这个月底便会回京,既如此阿宁留着倒也无妨,只让她过些日子随邵恪之一起回来便可。”

说完顿了顿又道:“朕虽然属意把阿宁嫁给你,但你是太子,还是该以国事为重,不该整日想着儿女私情。阿宁晚些回来也好,你自己也该收收心,反思己过,争取让朕和你母后满意才是。你当知道,你母后对你寄予厚望,朕想你应当也不会想惹你母后心烦吧?”

岑璋虽然想到漪宁要跟邵恪之一道儿回京心里不畅,可付明善之事尚未解决,父皇又说了这样的话,他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只得连忙应是。

顺熙帝点头:“无事多去南苑坐坐,阿宁不在,朕又不方便,你多陪你母后说说话儿,免得她孤寂。”

“是。”

——

太后离开后,漪宁在冀州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冀州的差事邵恪之办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正在收尾,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平日里自然无暇顾及她,她便自个儿四处走走,或者在屋子里一睡便是一下午。

外面天气炎热,她也就比平日里贪睡许多。

这日,她午憩醒来,眼见外面起了风,难得凉爽些,便将窗户打开,站在窗前的案台上练字。

佟迎在一旁坐着做刺绣,被外面的风吹得耳坠都在晃荡,不由道:“瞧着这风,怕是又要下雨了。”

漪宁笑:“下雨好啊,也凉爽些。”前几日闷热的厉害,她正想来点儿雨呢。

佟迎却道:“郡主不是盼着下雨,是盼着晚些回京吧。奴婢听说邵大人手上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原是说这两日就回长安的,如若下场雨,可不就得再耽搁几天吗。”

漪宁回过头来嗔她一眼:“这几日你胆子倒是大了,拿此事来取笑我。如今在此处你我二人也便罢了,等回了宫这些话却万万说不得的。”

佟迎闻此神色立马庄重起来:“郡主教训的是,奴婢谨记。”

漪宁倒没再说什么,只继续低头写字。

不经意抬头,却见邵恪之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外不远处的位置,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衫子,微风过处时恰有树上的花瓣落下,清风袅袅间,别有一番风味。

“邵哥哥怎么站在外面?”她面上挂着浅笑,唇角有梨涡绽放,恰似春日花蕊初绽,娇俏盈盈,袅娜可爱。

两人隔着打开的窗子,相对而立。

邵恪之道:“原是来找郡主的,但见郡主写字认真,不好打扰。”

漪宁将手里的笔搁下,转身自窗前消失,很快从房门内走了出来。

看着外面的凉风阵阵,她道:“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雨,邵哥哥打算何时回长安?”

邵恪之道:“这两日估摸着便可以了,郡主想走水路还是陆路?”

“水路?”漪宁十分惊诧,此处不是江南,如何走水路?

邵恪之解释道:“此处是河北。”

对哦,河北可以走一段黄河的。

漪宁想了想:“那陆路比较快些还是水路比较快。”

邵恪之顿了顿:“夏天雨水多,水路不好说,或许还是陆路快些。”

“还是水路吧,还能顺便看一看黄河呢,坐马车太颠簸了,很辛苦的。”她立马下定了主意。

“好。”邵恪之淡淡一笑。

漪宁心虚,一张脸不自觉地红了。

邵恪之又道:“离开之前,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漪宁惊奇:“什么地方?”

“还记得前几日捡到的那本书吗,有家书铺,里面倒是有很多。不过地震之后好多书都被埋在了地底下,铺子的主人也不知所踪。”

“书铺?”漪宁又惊又喜,那岂不是还有好多那样的书册?她正愁回宫之后没什么能打发时间呢,一时间也待不住了,扯着邵恪之的袖子就往外面走,“既然如此,那你快带我到书铺里瞧一瞧吧。”

她说完欲走,邵恪之却站着未动。下意识回头,却见他面色柔和,目光落在她攥着他袖子的那只纤手上,眼底带了一丝戏谑。

漪宁心上微惊,忙松了手,双颊染上一抹霞色,不觉垂下眼帘:“不是要去书铺吗,怎么不走?”

邵恪之笑笑,率先向前:“走吧。”

漪宁也笑逐颜开,小跑着跟上去。

——

邵恪之所说的书铺建在冀州城最东面的闹市,因为宅子的主人没了踪迹,此处现如今被旁人租赁下来,开了个茶楼。

经过这段日子的整顿,冀州百姓的生活已经大好,茶楼里此时也有客人光顾。为了不引人注意,邵恪之直接带着阿宁从偏门去了后院。

“这院子前些日子全部塌陷,不过现如今已经修补完整,和之前一样了。”邵恪之道。

漪宁站在院中望着周遭的环境,布局格外清新雅致,可见其主的品味超凡。

“书在何处?”漪宁问道。

邵恪之指了指对面那座房子:“暂且搁置在里面了,却也不多,不过余下十数本而已。其余的在地底下埋得太久,已经毁了。”

两人推门进去,却见一个红木匣子里摆着几本书册,上前翻开来看,倒是和她先前看得那本《芙蓉帐中梨花香》异曲同工。

“大夏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册呢?”漪宁抚着那书,十分好奇。

邵恪之想了想道:“或许这书铺的东家原不是我们大夏之人吧,地震之后他下落不明,倒是无从查起。”

“那这些书册呢,怎么处置?”漪宁问。

邵恪之道:“按理说没了主人自然是要充公的,不过我与蔡大人打过招呼了,这些书不登记在册,全都给你。”

“给我?”漪宁吃了一惊,“这样会不会不好?”她原本是打算出银子买的。

“书铺的东家不见了,这些书册自然是无主的,给你也没什么不可,想必圣山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漪宁如获至宝一般,珍惜地把书抱在怀里:“原来还想出银子的,如此倒是省了。既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117章、宏愿 ...

那日下午去书铺里取了书之后, 回暑衙的半路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一下便是三日,大雨初霁,却又是一番蓝天白云, 灿阳高照的天气。

黄河两岸时有船只往来, 通行倒也格外便利。

邵恪之与漪宁离开冀州之时, 引得全城百姓亲自相送,城外的民众们更是不辞千里的赶过来,此番情谊漪宁看在眼里,也不觉得眼眶微热。

邵哥哥,当真是个好官呢。

上了船, 漪宁被邵恪之安排在二楼最好的房间, 一开窗便能看到浩渺长河, 出门左转是一片空旷处, 摆着桌椅茶盏,也是欣赏黄河之上美景的绝佳之地。

船只浩荡而行,河风肆意狂飞,周遭山脉纵横, 烟波浩渺, 气势磅礴。

漪宁倚在栏杆前望着漫无边际的澹澹黄河,心情也格外舒畅, 脸上笑容灿若昭华, 自是美不胜收。

邵恪之在旁边阴凉的桌边坐着喝茶,举手投足间皆是矜雅气度。

看她站了许久还不过来,便道:“那边太阳毒, 当心晒伤了皮肤,少站一会儿为宜。”

漪宁闻声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邵恪之亲自为她斟了茶水,她接过来一口饮尽,又长舒一口气:“若说起来,我平日里也的确怕晒的,不过在这船上,看着万里江河,突然便觉得晒一晒也是值得的。”

邵恪之笑笑:“你平日不是没少陪着太后出去,自己也在外面待过两年,如今这样子倒似是没出过远门一般。”

漪宁摇头:“那怎么能一样,江南水乡是温婉缱绻之美,像少女一般,不比黄河,是另外一种豪迈,令人想到的也是巍峨雄壮的英雄气概。何况,”

她略顿了顿,低下头去,声音小了许多,“陪在身边的人不一样,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声音虽小,邵恪之耳力却是极好,闻此淡然一笑,眸中似有戏谑:“郡主的性情与寻常女儿家不同。”

漪宁抬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邵哥哥是说我不懂女儿家的矜持吗?”

她楚楚可怜地瞪着他,双目滚圆,里面氤氲着一汪春水,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邵恪之微怔:“没有,如此甚好。”不觉间,他双颊倒也觉得有些热了。

漪宁却是没注意这个,只还回想着方才的话,觉得他认为自己不矜持,有些郁闷地单手执头,另一只手拨弄着茶盏的盖子,突然转首:“其实我还是很少跟男子接触的,邵哥哥与我自幼相识,我在你身边的感觉确与旁人不同些。说起来,除了宫里的侍卫太监,我是真没见过多少男子,同龄的更不必说。邵哥哥不知道,我在外面待的那三年,也从不跟男子说话的。”

邵恪之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内心有些想笑,面上倒只是温和点头:“嗯,我知道。”

“嗯。”她也应了声,双手捧起茶盏要喝,置于嘴边才发现里面竟是空的。

是了,她方才过来时一口气给喝干净了,无奈之下又将茶盏放下。

邵恪之见了,又重新为她斟了一杯。

其实方才喝茶是想掩饰尴尬的,倒不是真的口渴,如今见他又倒了一杯,漪宁却也没接,只是又转头看着周遭的山水:“虽然出宫多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黄河呢。”

太阳不知何时躲到云层中去了,邵恪之见那边没了日头,起身邀漪宁一起去了栏杆处站着。

“黄河两岸时有战争发生,古往今来,也有不少的边塞诗人借黄河描绘那些金戈铁马,‘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漪宁转首看他:“我知道这诗,柳中庸的《征人怨》。”

邵恪之静静凝视着万里江河,默了好一会儿才指着一处道:“黄河那边是塞北之地,时有蛮夷侵袭骚扰,多少男儿胸怀壮志,保家卫国,或许一辈子的光阴都埋在了那里。”

漪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江河浩渺,滚滚波涛汹涌,一眼望不到尽头。

原来那里,便是父亲常年驻扎之地。

当初蛮夷侵袭边塞,以不可挡之势占据我大夏数座城池,岑伯父为了鼓舞边塞将士的士气,御驾亲征。父亲和岑伯父是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二人联手自然大破蛮夷大军。不过,在最后一战时他们轻敌中了敌军埋伏,父亲为救岑伯父,被万箭穿心而死。

“古来征战几人回?”她双唇翕动,渐渐沉默下来,一股无以言说的沉痛在心间蔓延。

“阿宁……”邵恪之张了张口,终究只是沉默。他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在她面前提这些的。

漪宁只静静望着远处滚滚波涛:“北夷部落数百年来皆是我中原心腹大患,前朝皇室延绵四百年,也时常受到他们的骚扰,纵然和亲,仍不过换来短短几十年的太平。我大夏从高.祖至今,也已达二百余年,与北夷之间还是僵持不下,战争泛滥。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局面何年何月才会被打破……”

“北夷强悍,叱咤近千年屹立不倒,若想除之恐怕需要几代人的辛劳。不过,驱除掳达,收复河山,这一日总会来的。”他双手负立,衣袂翻飞,双目浑浊中燃烧着欲望之火,令人望而生畏。

漪宁看着他:“先前在邵哥哥的阅朗轩看到过不少兵书,邵哥哥也有这般雄心壮志吗?”

邵恪之垂首,迎上她的目光后淡然一笑,转而去看远处此起彼伏的山脉:“与蛮夷来一场正面的较量,的确是我此生宏愿。纵我一人之力不能将其彻底歼灭,也想消一消他们的气焰。”

想到父亲的死,漪宁心头有些复杂,无数话哽在喉头,最后只化作一句:“男儿当如是。”

怪不得他身为文官却自幼习武,还存留那么多兵法韬略。

两人静静站立,缄默无言,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

邵恪之见此笑着道:“其实,说起这黄河里的句子来,却也不单单只有战争。”

“是吗。”漪宁有些心不在焉。

邵恪之望她一眼,缓声道:“譬如刘禹锡的‘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便是极好的句子。”

漪宁微微一怔,不免觉得诧异:“邵哥哥既有雄心壮志,不想还会向往牛郎织女那般恬静生活。”

随后又笑了笑:“不过,我也喜欢。”

她模样生的精巧细致,笑起来时也格外甜蜜,邵恪之见了,不由伸了食指出来,轻点她的鼻尖:“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有些事也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费神的。”

漪宁鼻端被他点的有些痒,抬手揉了揉,轻轻点头。

“我方才问过船家了,说明日正午会到一个镇上,需要停留半日才继续前行,届时带你去逛一逛。听说那个小镇虽然不大,却十分热闹,或许你会喜欢的。”

漪宁闻此眸子顿时晶晶亮:“真的吗,好啊,这船上呆久了却是不好受,可以去镇上走走就更好了。刚好,我还可以买几件衣裳和首饰,邵哥哥不知道,外面的衣饰虽不比宫里的华美高贵,但有时候也能碰见精巧的呢。”

——

次日正午,船只如约在一座小镇上靠了岸。

漪宁吃船上的膳食早腻了,便拉了邵恪之去镇上的酒楼里用膳。

这座小镇的确如船家所言十分繁华,闹市里更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从酒楼出来,漪宁看着热闹的街道,倒是很有兴致:“邵哥哥,今日难得太阳温和,咱们多在此地转一转可好。”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方才吃得太多,我都撑了。”

“傍晚时分船才开,姑娘多转转也无妨。”外人面前,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恭谨有礼,不过为免暴露身份,便一直以姑娘相称。

漪宁对这些称呼不怎么介意,见他答应便高兴,欢快地往着人群中去了,邵恪之也快步跟上。

后面跟着便衣的随从,佟迎和狄青也在其列。

狄青一直都是冰冷无情的一张脸,只目光落在漪宁的背影上时才会柔和许多。不过他极懂得分寸,目光总在漪宁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开去。

佟迎在他身旁并肩走着,突然扛了扛他的肩膀:“你发现没,郡主虽然经常出宫,但这次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之前随着太后出来,郡主虽然也高兴,但却安分守礼很多,不像现在,无所顾忌,脸上的笑意让人看了似能把心都给融化掉。”

狄青沉默着,好一会儿淡淡“嗯”了一声。

佟迎觉得自己有些对牛弹琴,轻骂他一声“木头”,自己加快步子往前面去了。

118章、嚣张 ...

漪宁最后在首饰摊位前停了下来, 上面陈列的发钗发簪皆是由树枝雕琢而成的,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因为工匠巧夺天工, 倒也十分精巧。

那小贩在摊位上摆了不少手工雕琢的饰品, 人如今此刻却仍坐在摊位后面, 手里拿着工具认真刻着一支发钗。

她下意识打量那人,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头发上银霜遍布,面上爬满褶皱,但却甚为慈祥, 一双粗粝的大掌更是手法灵活, 做起事来十分麻利, 原本寻常可见的木头在他一双巧手的精雕细琢之下明显已经成了形, 迫切精致。

那老人在椅子上坐着,看漪宁对摆着的商品感兴趣,却并未起身,只笑着招呼:“姑娘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虽然在看着漪宁说话, 但手里的活儿却分毫没落下。

漪宁回以微笑, 细细瞧着上面的物件儿,不由赞道:“老人家好手艺, 我瞧着个个儿都好, 看来是要多挑些带回去给家人做见面礼才是。”

说罢又抬头看向邵恪之,“邵哥哥也帮我挑一挑吧。”

邵恪之拿起一个琼花样式的木钗给她:“这个适合你。”

那木钗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其上雕琢的琼花花瓣轻薄, 连花蕊都清晰可见,还染了颜色,倒是如真正的花朵一般娇艳。放在鼻端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的确让人十分惊叹。

她琢磨片刻,不免诧异:“咦,这不是海黄木吗?”海黄木自身带有淡淡的清香,极为名贵,多为贡品,京中的高门大户里也鲜少有使用的资格,不想这市面上居然会有此物。

老者闻此笑了:“姑娘倒是识货的,不过这不是什么上等料子,皆是他们用来做家具时筛下来的,扔了倒也可惜,我便寻了来做些小玩意儿。”

漪宁了然:“老人家物尽其用,变废为宝,自然是极好不过的。”

说着把那支琼花木钗收起来:“刚好我最喜欢琼花,这个我要了。”

想到宫里的皇后、二公主她们,漪宁便又各自给她们挑了适合自己的发钗,也是图个新鲜。

挑完发钗,又选了几个手钏,付过银子后将买的东西丢给后面的狄青,随后便继续往前面四处转着。

邵恪之突然道:“前面有家衣铺,你不是想买衣服吗,不如进去看看?”

漪宁点头:“好啊。”

“那你先去,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去就来,如若挑好了衣服我还没回来,便和狄青赵源他们先回船上。”邵恪之道。

肚子不舒服需要去那么久吗?漪宁蹙了蹙眉头,却也不好说什么,只乖乖点头。

邵恪之走后,她自己进了衣铺。

里面客人很多,掌柜的、店小二皆忙得不可开交,漪宁不急,便自己先在一旁坐着歇歇脚。

等客人少了些,她这才起身去看铺子里的衣饰。

这家铺子难怪生意好,衣服款式新颖,做功也十分精细,当真十分难得。

此时邵恪之不在,佟迎便陪伴在她跟前,此时不免赞叹一句:“这家店的衣服真好看。”

漪宁闻此便笑了:“你若喜欢,就给自己也选两件。”

佟迎摇头:“奴婢在宫里有统一的服侍,自然是用不着的,倒是姑娘可以多挑两件,每天换换样子邵大人瞧了也高兴。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就是如此了。”

漪宁嗔她一眼:“书都读到这些歪门邪道上去了。”随后故作轻松地咳嗽几声,继续打量着店里摆着的衣服。

突然瞧见一件橘色绣着柿子图案的裙衫,眼前似有变化,不觉拿起来细细瞧着。

“姑娘最喜欢橘色,这款衣服更适合你呢。”佟迎在后面道。

漪宁笑而不语,她的确喜欢最喜欢橘色,宫里的衣服也有许多是这样的,盖因她觉得这样的色调柔和,暖融融的,像黄昏时分的夕阳。

不过,平日里她见得衣服上绣的皆是花卉飞禽,在衣服上绣柿子的却是罕见。这件衣服做功精湛,上面每一个柿子都带着一片绿叶,倒像真的一般。而料子则是用上好的软烟罗,柔软丝滑,做工精细。

看漪宁喜欢,佟迎道:“不如姑娘进去试试?”

她话语刚落,手里的衣服已经被谁给抢走了,紧接着便是洪亮的女声:“我瞧着还是这件衣裳好看。”

漪宁转首望过去,却见是个年龄与自己相当的紫衣少女,模样生的倒是不错,明媚动人。不过目光在看向漪宁时,眼睛里似有挑衅。

漪宁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佟迎附在她耳边轻道:“郡主,这个人跟咱们坐一条船,奴婢好几次看见她偷偷拿眼睛看邵大人呢。”说着,还十分不满地瞪了那紫衣女子一眼,心中暗骂一声“狐媚子”。

漪宁了然,却是一语未发,只淡笑着望她。

紫衣少女朝漪宁轻蔑一笑,拿了衣服要去试衣间,佟迎却不服气了,上前拦下她:“这是我家姑娘先看中的。”

紫衣少女挑衅:“不是还没付钱吗,又不是已经买下了。”

“那你也不能用抢的啊,这么多衣服你不要,干嘛非跟我家姑娘抢。”

紫衣少女被佟迎吼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推她一把:“还没付钱又不算你们的,怎么说就是抢呢?我今日就看上这件了。”说着,招呼道,“掌柜的,给我包起来,这件我要了。”

佟迎见此不依,漪宁拉住她,面上淡若春风:“我方才瞧那衣服腰身紧致,却也不是谁买了都能穿得的,咱们再去瞧别的便是。”

佟迎不由笑了:“姑娘说的正是呢,这衣裳果真不是谁都穿得的,有些人只怕要白白花了银子。”

紫衣少女闻此面上有些愠恼,这不是明摆着说她胖,买了也穿不上吗?

“还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不屑地觑了漪宁一眼,那处她的丫鬟已经付过银子了,主仆两个拿着衣服就准备出去。

谁知到了门口,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她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在门口候着的狄青。

这狄青手上有佩剑,不笑时又有着几分凶神恶煞,倒也当真让原本十分嚣张的紫衣少女怯懦几分。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强自镇定下来:“怎么,如今我付了银子便是我的,难道你还想抢不成?”

“拿来!”狄青丝毫不与她废话,只伸了手过去,掌心还放着一锭银子,正是这件衣裳的价格。

紫衣女子却坚决不给:“你想强买强卖不成?”

“拿来!”狄青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语气都冷凝几分。

紫衣少女颤了颤身子,愣是站在那儿未动。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我家姑娘说话,知道我家姑娘是什么身份吗?”

狄青看都不看那丫鬟一眼,目光落在那件衣服上:“管你是谁,不拿出来,你今日别想走出这家衣铺。”

小丫鬟见吼不住他,明显没了多少底气,可还是壮着胆子道:“我家姑娘可是大皇子的表妹,陈贵妃的外甥女,你得罪了我家姑娘便是得罪了大皇子,也如同得罪陈贵妃,得罪陈丞相,你吃罪的起吗?”

周围的人一听这小丫鬟抬出来的身份,突然噤了声,小心翼翼在一旁看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狄青却神色未变,直接抽了剑出来,架在紫衣少女的脖子上:“拿出来!”

利刃眼瞧着要割破她那吹弹可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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