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伯母,您和岑伯父究竟怎么吵架了?我听德妃娘娘说岑伯父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您了……”她说着,似乎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惊道,“岑伯母,您不会是和岑伯父演戏给外人看的吧?”
皇后没想到漪宁这丫头会突然如此说,倒也十分意外:“阿宁怎么看的?”
看到皇后的表情,漪宁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思索着道:“贵妃城府颇深,做事不留痕迹,这些年一直让人抓不到错处来,岑伯父只能逼她就范。阿宁听闻今日乔国公主持兴修河道回来,陛下封了他的孙女儿乔筝为郡主。这个时候,乔德妃自然风头正盛,陛下很可能偏爱她几分。而皇后娘娘此时与陛下置气来了南苑,想必外人看来会觉得与德妃之事有关。
德妃受宠,危及皇后,陈贵妃想必也该掂量掂量德妃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了。为了大皇子,她也该慢慢筹谋些什么才是。只要她出手对付乔德妃,到时落个谋害龙子的罪名,便入了陛下的拳套。”
皇后望着漪宁,眸中满是赞赏:“阿宁真的长大了,分析起局势来头头是道。”
其实皇后心里并没什么底,陈月迎是聪明人,想挑她的错处很难,还是不能有半分松懈。
——
皇后自请幽禁南苑的事很快在阖宫上下传开了,朝中亦是有人议论纷纷。但到底是皇帝的家务事,吏部侍郎楚子谦乃皇后兄长都不敢说什么,其他大臣们自然无人敢插嘴。
太子岑璋知道此事后却是气得够呛,想跑去找陛下求情,被漪宁提前给拦下了,更是将大致真相说与太子听。
岑璋是一朝储君,岑伯父为了替他铺平道路这般费心费力,阿宁觉得他应该知道,也应该从这其中有所感悟。
岑璋得知后自然惊诧不已,但冷静下来后便也慢慢理清了原委。知道父皇和母后只是在做戏,他也就配合着把此事给做足了。
当日,他独自一人跪在御书房外面为皇后求情,跪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天黑了陛下也未曾召见他。
后来淋了雨,直接便病倒了。
陛下知道太子生病却也只是生气,根本不曾有任何心疼,甚至未曾去看他,只对有孕的乔德妃呵护有加。
太后在长乐宫得知此事后倒是狠狠训斥了顺熙帝,只说让他把皇后从南苑接回来,因着以前的情谊也不该如此给皇后没脸。
顺熙帝没听进去,恰又德妃突然腹痛,他便辞别太后匆匆走了。
太后气得肝儿疼,可想到德妃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亲孙,倒也忍下了。只是心里到底不舒服,索性自己去了南苑看望皇后。
太后和皇后二人是布衣时便做的婆媳,皇后虽出身书香门第,嫁了他儿子却丝毫不娇气,任劳任怨地做家务,帮她做活儿。太后心里是向着这个儿媳的,如今过来自然少不了一番慰问。
顺熙帝的计划,为免知道的人太多暴露,皇后没敢跟太后提,不过看太后一心向着自己,到底也觉得宽慰。
太后原还想留在南苑陪着皇后的,皇后自然不会同意,只劝慰说与陛下只是拌了两句嘴,过些日子便会好。
太后也知道,夫妻之间没有不吵架的,以前自己也是天天吵。又看皇后态度雍容闲适,倒也慢慢放下了心,这才被劝回了长乐宫。
清池宫内
陈贵妃慵懒地倚在坐榻上,背靠着两只湖绿色绣着白莲花图案的迎枕。她如今三十有六,比早些年平添几分韵致,又素来注重保养,圆润光滑的肌肤白里泛着红润,娇嫩的好似吹弹可破,眉目如画,螓首桃鳃。
听着贴身宫女采薇的禀报,她一双桃花目自然闭着,睫毛微微颤动几下,似乎并不十分在意。但仔细去看,却会发现她原本随意搭在大腿一侧的左手在不知不觉间收紧了几分。
采薇帮她捶着腿,下意识望了眼贵妃收紧的那只手,一时忍不住道:“德妃这个狐媚子,亦不知对陛下施了什么手段,对皇后和太子都不顾了,连太后娘娘的话也不听。”
陈贵妃缓缓坐直了身子,双目睁开时带着潋滟的波澜:“倒不愧为长安城里的第一姝女,没想到乔国公府还能出这样一个人儿。”
当初她入宫承宠之时,陛下虽然疼宠,却也敬重皇后,丝毫不忍冷落了皇后和太子。她一直以为,陛下和皇后是糟糠之妻,纵然不喜欢了,起码有往日的情分在,这辈子都会互相敬重。却没想到,会有乔晗章这样一个人出现,把陛下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她其实知道陛下一直忌惮父亲在朝中的势力,册立乔晗章也是为了拉拢乔国公,以此在朝中形成乔陈二氏互相制衡的局面。
只是没想到,乔晗章的恩宠居然如此之盛。
她近日里不免有些怀疑,莫非陛下当真对乔晗章动了真心?
“娘娘,德妃如此得宠,还怀有身孕,这对咱们大皇子是极为不利的。咱们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采薇附在陈贵妃耳边低声说着。
陈贵妃静默着,摇了摇头:“再等等,莫要轻举妄动引火上身才是上策,德妃肚子尚不过三月,离出世还早呢。几年前皇后去南苑,没多久还不是被陛下给接回来了?这次会如何,咱们不妨先看看。”
采薇知道自家娘娘素来谨慎,闻此倒也没说什么,只低低应是。
——
陈贵妃并无任何动作,这在陛下和皇后的预料之中。
此人心细如发,总得慢慢消磨掉她的芥蒂,是以大家也都并未着急。
皇后一如既往住在南苑里,阿宁为了陪着她,也住在了南苑。
这期间陛下一直住在承乾殿,对乔德妃恩宠有加,似乎当真忘了皇后尚住在南苑的事。
时间一如既往平静地过着,很快迎来了邵稀的生辰。
佟迎选了好几套衣服拿来给她瞧:“郡主,今日邵姑娘生辰,您穿哪件衣裳呢?”
漪宁正在窗前的书案处练字,闻此略微抬起头,细细瞧了瞧,指着哪件蜜合色绣着紫薇花图案的素净衫子:“就这件吧。”现如今外人看来岑伯父和岑伯母正闹不快,她打扮的花枝招展难免惹人起疑。
佟迎是个懂事的,也不多问,只笑应着:“这件也好,素净,姑娘的身段儿好,穿上去仙仙的。”说着,亲自给漪宁换衣梳洗。
因着之前与二公主岑锦瑶约定好了要一起去长浚伯府给邵稀庆生,漪宁收拾妥当之后便去了岑锦瑶那里。
岑锦瑶知道皇后如今受冷落之事,担心漪宁为此伤心,本是不愿去的,到底还是应下了,只想着陪陪这丫头也好。
岑锦瑶出宫的行头不多,索性仍穿了宫装,鹅黄色的襦裙穿在她身上,袅袅中透着曼妙多姿,她素来清冷,举手投足间亦是尊贵,有些让人望而却步。
“二姐姐真好看,如神妃仙子下了凡尘。”出了宫,两人坐在马车里,漪宁由衷地赞道。
岑锦瑶望她一眼,却也没说话。
一路上马车内安安静静的,漪宁也很少说话了。岑锦瑶只当她是又想起了皇后幽禁南苑的事忧心,倒是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她的宽慰,漪宁温婉地冲她笑笑,心上发虚。她与二姐姐关系还算好的,可二姐姐到底是陈贵妃之女,她不敢在她跟前太过放松。
岑伯父一心除掉陈家,不知道二姐姐日后会怎么样。她素来是个看起来冷情之人,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漪宁知道,很多人和事她其实是在乎的,只是不善于表达。
她心中叹了口气,不管陈家日后如何,大皇子和陈贵妃又是何下场,她必然是要护住二姐姐的。
不觉间二人已经到了长浚伯府,邵稀听闻后亲自出来迎接,一见到漪宁一把便抱住了:“总算又见到郡主了,可还好?”
漪宁知道,皇后的事她必然也已经听说了。
中间出了这样的变故,她今日来给邵稀庆生,便不仅仅是庆生这样简单了。她还得多留心眼儿,莫要让人瞧出破绽才是。
她勉强笑着,握住了邵稀的手:“我无碍的,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我画了一支玉钗命内务府打造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说着,她让佟迎把一个精美的长方盒子递了上去。
邵稀笑着接过,打开却见里面是一支梨花钗,上面嵌着和田玉,玉心里嵌着一朵红梅,这可不是寻常工匠能达到的手艺,当真可谓是别具匠心了。
邵稀眼前一亮,拉着漪宁致谢。
漪宁笑着取出梨花钗给她簪于发间,邵稀本就生的娇俏动人,在这玉钗的点缀之下越发多了几分清纯与靓丽,她笑着点头:“这梨花钗配你。”
安福郡主亲手绘制,宫中内务府打造的,自然是少有的珍品,大家无不羡慕着。其她姑娘们为了巴结也好,真心也罢,倒是个个夸赞着好看。
岑锦瑶也送了礼物,不过因为相交不深,礼物自是没有漪宁的用心。不过,宫中珍品多,随便送一样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邵稀领着两人去了后花园,不少的姑娘们都在,大家一起围坐在凉亭里,吃着点心说说话儿,上面还摆着果子酒。
姑娘家在一起,自是说说笑笑的,聊些哪个点心铺子出了新糕点,亦或者哪家衣铺出了新款式,再者便是对着花园中的美景写诗填词。
邵稀人缘儿好,结交的也大都是好性子的姑娘,只偶尔有几个不大好相与的,当着二公主和漪宁的面儿也不敢造次。是以,大家倒是聊得开。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不悦的女声:“二姐姐怎的也不叫我一声便先自己来了,害我还去你宫里寻你呢。”
大家闻声望过去,纷纷起来行礼。
三公主岑锦玉穿了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簪着金海棠镂空嵌珍珠的钗子,雍容华贵,傲气逼人,端的是尊贵无比。可她年纪到底还小,有些撑不起这样的衣服首饰,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二公主看她一眼,也不说话。
岑锦玉不敢得罪岑锦瑶,便瞪向了漪宁。
漪宁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了,岂会怕她,只当看不见,自顾自地坐下来吃着点心。
岑锦玉嗤笑一声,低低道了一句:“皇后都不受宠了,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岑锦玉声音不大,有的人听到了,有的人没有。漪宁却是脸色突然一变,起身走了过来。
漪宁比岑锦玉小一岁,个头却比她还要高挑些,此时望着她时眸中带着怒意,素来和善的语气变得清冷,比二公主也不逊色:“三公主方才说什么,敢不敢大声再说一次?公主金枝玉叶,一言一行代表着皇家,还是莫让陛下和皇族蒙羞才是。”
“萧漪宁,你!”岑锦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这几年萧漪宁越来越横,还总堵得她没话说,心里实在是憋屈,却又什么也不能干。
她知道,皇后不管怎样,父皇对萧漪宁的宠爱依旧,她方才那话传入父皇耳中,仍是免不了被训斥。一时倒也不再说什么,只冲她冷哼一声:“我是来给邵姑娘过生辰的,没工夫跟你拌嘴。”说着,自己去了凉亭。
邵稀心里不喜欢岑锦玉,但今日自己做东,到底还是要和睦相待的,又见岑锦玉献上了礼物,便笑道:“多谢三公主。”
岑锦玉挑衅地瞥了眼漪宁,对着邵稀雍容大度地笑道:“咱们在宫里也时常见到的,不必如此客气。”
原本和睦的氛围因为岑锦玉突然的来访,以及安福郡主和岑锦玉之间的微妙关系,突然间变得有些不自在。大家坐在那儿,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竟是不知说些什么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音响起:“今儿个人多,咱们来玩儿成语接龙吧,后面人说出的成语第一个字要与她前面之人的最后一个字相同,说不出来的罚酒一杯,如何?”
这女子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生的十分甜美,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也极有气质。
漪宁还在狐疑此人是谁,便听邵稀道:“乔筝郡主的主意甚好,我这种不怎么念书的人,作诗是不可能了,不过成语还是可以玩一玩的。”
漪宁了然,原来这便是乔筝了。陛下封她做了郡主,不过因为并未如自己这般赐予封号,是以大家都称她乔筝郡主。
乔筝似乎是个和气之人,姑母如今又是最得宠的德妃娘娘,她一出口,大家自然跟着拍手赞好,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热闹了起来。
漪宁跟她们玩了一会儿,觉得人太多闷闷的,瞧见前面的秋千架便自己过去了,一边随意荡着秋千,时不时接过佟迎手里的果子酒喝上一盅。
记得小时候喝醉过一次,此后岑伯母便不让她碰酒了。后来在宫外三年,自然是没有机会的,方才尝了一口,便又勾起了她的馋虫,忍不住便想多喝些。
那边的邵稀和穆妧瞧见她喝酒,只当是为了皇后的事发愁,便一起过来陪她。
邵稀笑着道:“郡主可是词穷了,居然躲在这里。”
漪宁笑笑:“你这丫头倒是揶揄我,自己还没多少斤两呢。我就是觉得你们府上的果子酒好喝,玩儿游戏没我喝酒的份儿,这才寻个僻静处喝个够。”
穆妧听了无奈嗔道:“瞧瞧,郡主这是觉得自己不会输呢,玩儿个游戏竟是喝酒的机会都没了。”
邵稀上前拉着漪宁的手道:“对了,我二哥前两日跟我说今日他让乳娘做了琼花软糖糕,等结束了,郡主和阿妧跟我一起去我二哥的阅郎轩坐坐,咱们一起吃点心。”
穆妧却摇头:“我还是罢了,你们知道我素来不爱吃甜的,还是你和郡主去吧。”
邵稀却是不依:“去嘛去嘛,纵然不吃点心,去我二哥那儿坐坐喝个茶也是好的。阿妧,你都十四了,婚嫁之事总得考虑吧?你琢磨着我二哥怎么样?”
虽然前段时间她撮合二哥和穆妧不成,但还是不想放弃。阿妧这么好的姑娘,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
谁知,穆妧脸色先是一红,旋即便有些愠恼了:“稀儿莫要胡说,传出去岂不毁了名声?邵侍郎年少有为,自是求亲之人趋之若鹜,阿妧不敢高攀。”
邵稀没想到素来脾气最温和的穆妧居然生气了,一时间有些愣愣的。
穆妧缓和了脸色,又道:“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怎么能放着那么多客人不管呢,该回去了。”说着,她自己转身走了,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邵稀迷糊着挠了挠后脑:“我怎么就惹着她了,好端端居然生气了。我二哥那么好,她不会瞧不上吧?”
漪宁凝视着穆妧的背影思索片刻,若有所思:“阿妧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邵稀一愣,下意识回头望着漪宁:“郡主说什么?”
漪宁看她一眼:“你呀,以后少乱点鸳鸯,阿妧可是个有主意的。”
“哦。”邵稀乖乖应着,“那晚点儿咱们俩去阅郎轩好了,郡主也爱吃琼花软糖糕的。”
漪宁笑着点头:“也好,你先去陪其她人吧,我自己在这儿坐会儿。”
邵稀小心翼翼问她:“郡主,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皇后娘娘的事我听说了……”
漪宁原本只是想独自一人喝果子酒,没料到她是这样想的,无奈摇摇头,却也没纠正,只是道:“你们先去玩儿吧,晚点儿咱们去吃琼花软糖糕。”
邵稀走后,没人看着,漪宁反倒自在,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酒喝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那边的欢声笑语散去。
漪宁突然很想念琼花软糖糕的味道,犹豫了片刻,决定自己还是不等邵稀了,去邵哥哥那里讨些才好。
73章、脚丫 ...
漪宁把酒盏递给佟迎, 自己欲从秋千架上站起来,熟料身子虚晃了一下又坐回去了。
佟迎见此忙将酒盏搁在地上,搀扶住她:“郡主喝多了, 奴婢扶您去歇会儿吧。”方才见郡主喝了那么多酒, 她原是想拦的, 可又想到皇后娘娘的事惹郡主烦心,便思索着郡主此刻必然心里愁苦着,喝些酒醉一醉也好,便没曾拦着。
眼见着此刻郡主双颊红润,双目虚浮, 她却是再不敢让她喝了。
漪宁却只摆了摆手:“我没事。”她觉得自己并没喝多少的。
双手抓着秋千两端的绳子, 缓缓站起来, 虽有些吃力, 但还是站得住。
她没理佟迎,摇摇晃晃地往邵恪之的阅郎轩走去,因头重脚轻,走起路来蹀里蹀躞, 深一脚浅一脚, 仿佛下一刻便会一个跟斗跌在地上。
“郡主,您去哪儿啊?”佟迎问着, 急急忙忙跟在她后头搀扶着, 生怕她真的会摔倒在地。
此时快到正午,头顶的阳光十分热烈,照的漪宁有些晕头转向, 身上也出了些细汗,很不舒服。
佟迎看到前面的连廊,搀扶着她道:“郡主,那边廊下能休息一下,咱们过去坐坐吧?”
漪宁稀里糊涂地由佟迎扶着去了连廊下,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一时间倒是又忘了要去找邵恪之吃琼花软糖糕的事儿了。
廊下很是清凉,不时有清风吹拂着,旁边是平静的湖水。她坐在连廊下的长凳上,趴在栏杆上静望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嘟了嘟嘴,冲自己做了个鬼脸,嘴里还咕哝着跟水中的倒影说话,傻里傻气的,却又显得娇俏可爱。
佟迎见了无奈笑笑,郡主真的是又喝醉了。
早知道,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的,只怕酒醒了要难受。
她想了想轻声问:“郡主口渴吗,奴婢让人煮醒酒茶给你喝?”
漪宁一张脸儿红扑扑的,听到此话双目里透着迷茫,默了好一会儿才呆呆点头:“也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的确觉得有点渴。
佟迎看了看周围,此处是长浚伯府,阖府上下都知道今儿个来了不少客人,纵然不知道郡主身份,想必也不敢得罪,便也稍稍放了心,思索着道:“那郡主在此稍后,奴婢去去就回,你一个人莫要乱跑。”
漪宁冲她摆了摆手:“你且去吧,我好困,歪一会儿。”说着,整个人侧躺在了长凳上。
佟迎应着离开,想着快去快回,步子都快了几分。
长凳虽然能躺,却是硌得人很难受。漪宁又生的身娇体软,躺这一会儿浑身酸痛,她颇为不悦地蹙紧了秀眉,无奈只能又坐了起来。
她不经意间望了眼前方,却见湖中央有一座小桥,桥那边不远处是一处跨院。
漪宁虽然酒喝多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这跨院她自然是知道,那是邵哥哥的阅郎轩。
眼见佟迎还不回来,她便决定先去邵哥哥那里寻个睡觉的地方,顺便讨些琼花软糖糕吃。
思及此,她也便不在这连廊下久留,虚浮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着穿过小桥,向着邵恪之的阅郎轩而去。
——
邵恪之今日从礼部回来,因为下午不必当值,又想到前些日子说了今日让邵稀带着安福郡主一起过来吃点心的事,他思索着觉得此刻大家应该会在御花园的凉亭下一起用午膳,等她们过来必然已经是下午了。
索性他也不急,让赵源为自己准备了热水打算沐浴。
他刚在内室换下官服,只着了身月白色中衣准备去净室,外面传来赵源的声音:“公子,安福郡主来了。”
他神色微动,从衣架上取了绛紫色外袍穿上,亲自迎了出来。
一位身着密合色裙衫的女子此时刚跨进院门,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和以往的曼妙婀娜判若两人。她双颊绯红,眼皮沉重的似乎要睁不起来,强撑着睁开眼,看见青石阶上站着的邵恪之时,她双眸含了一丝亮光,步子也跟着快了几分。
“邵哥哥,我……哎呦!”她走路十分不稳,看到邵恪之后又太欢喜,脚下的步子一时间错乱,话刚出口便不慎踩着自己的裙裾,整个人登时趴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邵恪之站的位置离她太远,瞧见情况不对欲提醒时已经来不及了。
许是真的喝醉了,漪宁这一跤摔下去竟也不觉得很痛,只隐隐有些疼,倒还能忍得住。不过,自己摔跤的姿势实在有些丢人了,她又羞又恼,下意识扬起了自己的下巴,可怜巴巴望着他,目光里氤氲着水汽,撇着嘴可人怜地糯糯开口:“邵哥哥……”
看着趴在地上泪眼汪汪抬头望自己的姑娘,邵恪之面色青红交替,阔步走上前去,弯腰将人搀扶起来,闻到她身上的酒香,他蹙紧了眉头:“邵稀怎么让你喝了那么多酒?”
“是我自己要喝的,邵哥哥家的果子酒好好喝,是樱桃味儿的。”
她被邵恪之扶起后,整个人借力在他身上,浑身似没了支撑一般,直接瘫软在他怀里,脑袋倚着他的胸膛,小嘴儿一张一合间有淡淡的香气传来,邵恪之双颊一热,心上某处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痒痒的,有些难受。
他下意识收紧了怀中妙人儿的小蛮腰,迫使她娇软的身躯更贴近自己几分,语气有些粗沉:“郡主喝醉了。”
漪宁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醉,邵哥哥,我想睡会儿。”她娇娇地看着他,一脸无辜。
邵恪之被她看的心上一片柔软,侧目看到呆愣愣站在一旁的赵源,他淡淡道:“去告知姑娘一声,便说郡主喝了酒,如今在我这儿歇着,醉成这样怕也不能用午膳了,不妨等结束了再来接人。”
赵源应着离开,院中再无旁人,邵恪之这才将人拦腰抱起进了屋。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真睡在自己卧房却也是不便的,传出去也免不了让人说闲话。邵恪之犹豫再三,只将人放在了外室的坐榻上,取了迎枕给她枕着,又拿毯子为她略微盖了盖以防着凉。
小姑娘一粘上榻便沉沉睡了过去,鼻端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浓密弯曲着,在鼻翼两端落下阴影,微微颤动着,虽然睡着,却透着若有若无的俏皮可爱。
邵恪之在边缘坐着,看她这般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睫毛。
她似乎很不乐意一般,哼唧一声吵他挥了下手,又翻个身继续睡了去。
邵恪之收了手,面色柔和,眸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和暖意。
坐了须臾,他起身去了书案前,随意拿了书册翻看着。
旁边有青铜香炉袅袅升腾着薄烟,整间屋子似有薄荷的味道,还夹杂着竹子的清新怡人,榻上的姑娘睡得酣甜。
——
今日是邵稀寿辰,因请了诸多姐妹,眼看着午膳时间到了,长浚伯夫人让人为大家传了膳食,姑娘们聚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用膳。
那边佟迎去膳房找人煮了醒酒汤返回去,却不见了漪宁的影子,这下急坏了,只得折回来找邵稀帮忙。
该用膳时邵稀去秋千架前喊漪宁,没曾想秋千上早没了人,此时正让人四处找寻郡主的下落,心上也是急的。
安福郡主与她关系好不说,还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头宝,若在她们长浚伯府出个什么好歹,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在这时,赵源过来传话说安福郡主喝醉了酒,此刻正在阅郎轩呢。
佟迎听了自然想要过去照顾,却被邵稀给拦下了:“既然是在我二哥那里,便也无须你操心了,去跟其她人一起用膳便是。我和郡主早说好了晚点要一起过去的,郡主和我二哥幼年相识,如亲兄妹一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佟迎闻此自然不好说什么,加上自家郡主的确与邵侍郎关系亲近,想来也没什么危险,倒也放下心来,任由邵稀推着自己坐在了另一边其余姑娘们的贴身婢女桌上。
——
阅郎轩
邵恪之打开书册翻来覆去,却根本是看不进的。
一双眼睛总时不时看向不远处坐榻上躺着的姑娘,心中甚是无奈。这丫头也是心大,喝成这样居然跑来这里,今日是他这里也便罢了,若是遇上歹徒岂不危险?
他正兀自想着,那妙人儿却突然蹬掉了他帮她盖着的锦被,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见她醒了,邵恪之走近她,在坐榻的边缘坐下:“郡主还难受吗?”
漪宁呆呆看了看四周,又望了眼邵恪之:“邵哥哥?我怎么在这儿啊?”
“……郡主自己过来的,不记得了?”
漪宁想了想,轻轻点头,眼皮却沉重的没怎么抬起来:“想起来了,我来吃琼花软糖糕。”
邵恪之道:“郡主喝醉了,现在不能吃点心,我方才让人帮你煮了醒酒的羹汤,待会儿给郡主喝下,想必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听到不让自己吃点心,漪宁明显有些不大乐意,楚楚可怜的模样。
邵恪之叹了口气,不经意看到她裙裾下露出来的脚趾,白白嫩嫩,好似上好的白瓷。
起先这双脚一直被裙裾盖着,邵恪之竟是没有注意,如今不免问了句:“郡主的鞋呢?”
漪宁听了扯着自己的裙裾看了看,却见并拢放在坐榻上的一双脚,左脚上套着鹅黄色镶珍珠的绣花锦鞋,而右脚上的鞋子却不翼而飞了。不仅如此,连丝绸的袜子都不见了……
她右脚丫子动了动,尚有些懵,醉意未消地看着邵恪之,一脸无辜:“邵哥哥,我的鞋怎么没了?”
74章、酒醉 ...
邵恪之握住她的脚踝看了看脚心, 却见上面沾染着黄土,还隐隐泛着红,明显是被地面的坚硬给硌得了。
他无奈看着她, 语气倒是十分温和:“赤着脚跑过来, 脚疼不疼?”
漪宁依旧昏昏欲睡的模样, 不过经邵恪之这样一问,她似乎也隐隐感觉到了脚底有些微疼痛,委屈地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星光:“疼。”
说着,她脚丫子又动了几下, 看着脚底的黄土十分嫌弃:“邵哥哥, 好脏啊, 怎么办?”
姑娘家自然是爱干净的, 此刻瞧见自己脚底上染了土,她也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邵恪之瞧她这样只觉得可爱,无奈叹了口气拿帕子帮她擦拭。
漪宁还没被人抓着脚擦过呢,只觉得有些不适, 又不自觉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脚丫子。
被她一晃, 邵恪之不由注意起自己手中握着的纤纤玉足来。
大夏朝并无女子裹脚的风俗,漪宁的脚是那种天生的小巧纤细, 又肌肤白嫩, 看上去晶莹通透的,好似一块上好的美玉。
除了脚趾和后跟上的灰尘之外,脚背上肌肤光滑细腻, 指甲修得干净整齐,上面还镶了细碎的红宝石,泛着光泽,形状秀美。
姑娘家的足握在手里的触感是柔弱无骨的,教人不敢使力,生怕会弄疼了她。
邵恪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握着一个姑娘家的玉足,呆愣之余心跳不觉快了几分。
姑娘家的双足是不能给男子看的,更不可能给人触摸。如今攥着这双纤小的脚丫,他突然越发打定了注意。
这个姑娘,他势必是要娶回来的!
“邵哥哥,我好像想起来鞋子去哪儿了。”她突然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嗯?”邵恪之抬头看她,眼底的宠溺更甚,“去哪儿了?”
漪宁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我记得我来的时候要越过一座小桥,从桥上走时瞧见湖里的鱼跳来跳去的,我害怕它们吃我,所以就脱鞋砸了它们一下。后来它们还不走,我就把袜子也给脱了。”
邵恪之:“……”
他竟是不知,这丫头喝醉了酒居然是这般模样。
漪宁倒是并无所觉,只依旧纠结着自己的脚,因为醉酒而显得粉嫩的双颊嘟起着,十分苦恼的样子:“鞋子扔河里了,脚又那么脏,这可怎么办啊。”
说完一低头又看到自己身上也沾着土,是方才在院子里跑得太急留下的。再加上在外面太阳下走了不远的路,身上还出了些汗,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难受的。
邵恪之想了想,进去内室拿了睡鞋准备给她换上,谁知他还没出去,她却自己进来了。
漪宁来过阅郎轩几次,但每次都是待在外室,从未入他就寝的内室。此刻进来了,倒又把鞋子的事抛诸脑后,十分好奇地观察着四周:“邵哥哥,你就寝的地方真干净,还很雅致呢。”
她这话绝对是真心的,虽然醉的晕乎乎的,但欣赏美的心她还是有的。
邵恪之弯腰把睡鞋放在她脚边:“把这个穿上吧,虽然大了些,但总比赤着脚好。”
“哦。”漪宁应着,把另一只脚上的锦鞋也脱掉,穿上了他的睡鞋。
邵恪之的脚比漪宁大了不是一点,漪宁一双小巧的玉足套进去,后面多出来很大的空隙,可到底不用赤着脚走路了,她也就不嫌弃。
只身上还有些不打舒服,还有些闷闷的,下意识扯了扯领口,瞧见卧房另一边有扇门,她眼前一亮:“邵哥哥,那里是净室吗?那我进去洗个澡好了。”
“……”邵恪之见她真的往里面进,忙上前拉住她,“郡主!”
突然被叫住,漪宁无辜地抬头望他:“邵哥哥,怎么了?”
望着她娇俏妩媚的那张脸,邵恪之吼结动了动,在想到这丫头居然说要在自己这里沐浴,他心上顿时如万千涟漪漾起。
一时气血上涌,他握着她的手腕将人逼至墙角,双手扣住了她的腰肢,眼睛泛着红晕,那神情似乎下一刻便能将她吞入腹中。
漪宁莫名奇妙被他抵在墙壁上,后背与墙紧密贴合,眼前是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还有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
她痴痴地望着,呆愣愣的,也不说话,整个人还懵懵的,明显还没回过神儿来。
因为方才扯领口的动作,她此刻皓白的颈子大片裸露在外,为了抬头看他,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几分,越发显得那颈子肤如凝脂,纤弱楚楚。
顺着颈子往上,那半开半阖的樱唇吐纳着酒香。闻着那幽香,邵恪之觉得自己似乎也要同她一起醉了。
最后的理智被消磨,他直接反手扣住她的后脑,顺势附在了那娇软的唇上,撬开贝齿横扫掠夺着。丁香小舌丝滑柔软,吮着时有酸酸甜甜的蜜汁,竟是比秋日里的果实还要诱人几分。
好一会儿,他勉强压下将人生吞活剥的冲动,到底没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喘着气望着她,目光有些浑浊:“萧漪宁,你知道今日自己在做什么吗?”
漪宁却似乎还在回忆着方才那微妙的感觉,下意识舔了舔红唇,抬头看着他:“邵哥哥,你刚给我吃的什么?好好吃。”
“……”邵恪之面上一阵红润,如今他是真拿这个姑娘没办法了。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却见她竟学着自己的样子,抬手扣着自己的后脑,踮起脚尖来吻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说着:“还有吗,我还要吃。”
这姑娘的反应让邵恪之大脑一阵空白,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感觉有伶俐的牙齿在自己唇间啃咬,他方才唤回些理智,原本被压下的火再次被她勾了起来。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终究是忍不了心上之人这般主动的。
他热烈回应着她的吻,突然一个冲动,将人打横抱起去了榻上,欺身压了上来,手不自觉的在她身上摸索。
院里传来赵源的声音:“郡主喝了酒,不知怎的便跑到这儿来了,我家公子安置她在里面睡下了。”
岑锦瑶在他前面走着,闻此淡淡道:“嗯,如今时候不早,我来接她一起回宫,若是再晚些唯恐陛下着急。”
这位二公主气度尊贵,赵源不敢怠慢,自是恭恭敬敬的:“公主,郡主就在里面,可要小的先去禀报公子一声?”
二公主抬手:“不必了,咱们直接进去便是。”她说着,示意佟迎去开门。
佟迎刚抬起手,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邵恪之,一袭绛紫色袍子,身材颀长,器宇轩昂的。看到二公主,他彬彬有礼地作揖:“二公主。”
岑锦瑶点了点头,下意识看了看里面,复又看向邵恪之:“有劳邵侍郎照顾小妹,我来带她回去。”
邵恪之侧了侧身子,为二公主让路:“郡主酒醉未醒,此刻在坐榻上休息,二公主请。”
岑锦瑶走进去,却见漪宁果真在坐榻上睡得酣甜,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倒是被照顾的极好。
岑锦瑶放下心来,出门喊了狄青进去。
自打太后把狄青给了漪宁,狄青便一直近身侍奉在漪宁身侧。今儿个因为是来的长浚伯府,她没让狄青跟着出宫。方才皇后见漪宁还没回去,这才派了狄青过来看看。
此刻漪宁烂醉如泥,也就只有让狄青背着去往门口坐马车了。
待狄青将睡得沉沉的漪宁背起来,岑锦瑶才发现她此刻竟是赤着脚的,不由扭头看向邵恪之。
邵恪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看到二公主投来的目光,他不急不缓地回道:“郡主是赤足跑来的,并不知鞋子丢在何处了。”
岑锦瑶眉头蹙了蹙,目光落在漪宁身上时带了些许无奈,心道一声:冒冒失失的丫头。
喝醉了酒,哪还知道鞋子会丢在何处,岑锦瑶一时也顾不上这个,只让狄青将人背着离开,自己也与邵恪之道谢辞别。
邵恪之站在台阶上,静望着趴在狄青背上的姑娘渐行渐远,再想到方才里面的情景,面色不觉便泛了丝红润。
回到房里,他去内室将小丫头的锦鞋捡起,想到那只鞋被她扔在了湖里,他犹豫片刻,出了阅郎轩向着湖边而去。
——
漪宁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南苑自己的卧房里躺着,揉了揉沉重的脑仁儿坐起来,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佟迎听到声音端了热水进来,喜道:“郡主醒了?”说完又自责地低下头,“都好几年没见您醉成这样了,昨日回来金嬷嬷把奴婢狠狠教训了一顿,的确是奴婢的不是,该拦着姑娘才是的。”
漪宁揉了揉太阳穴:“也不怪你,昨日的果子酒好喝,我一时贪杯才多喝了些。”她说着,略想了想,“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怎么觉得似乎不太记得了?莫不是酒喝得太多,脑子又不够使了?
佟迎狐疑地看着她:“昨日郡主喝醉了酒,自己跑去邵侍郎的阅郎轩,还在那儿睡了一觉。后来二公主去把您给接回来的。郡主忘了?”
经佟迎这么一提醒,漪宁脑海里似乎冒出了些许模模糊糊的片段,都是关于她和邵恪之的。
亦不知那些画面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只隐隐约约有些影子。
她仔细地回想着那些画面的细节,面上渐渐泛起一丝潮红,羞赧的无以自处:“我好像,记得,那么一点点……”
75章、丢人 ...
漪宁仔细回想着自己昨日酒醉后发生的事, 只隐隐约约有些片段在脑海中回荡着。
她记得,自己好像独自一人跑着去了邵恪之的阅郎轩,再后来好像鞋子不见了, 脚上因为沾了土被邵恪之拿帕子擦……
漪宁打了个激灵, 双颊一阵阵发烫, 心也跳的飞快,下意识将被子里的双腿蜷缩起来,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脚踝,低低道了一句:“可恶!”
姑娘家的脚,哪能随随便便被人摸?若是传出去便是清白有损, 是要嫁给他的!
佟迎尚有些不明所以, 困惑不解地看着她:“郡主, 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 如今这一问,又让漪宁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瞧见了一般,越发惶恐不安,一张脸也从双颊红到了耳根后面, 似能滴出血来。
“没, 没什么,昨晚上做了个梦, 我先不洗漱了, 你出去吧。”她佯装镇定地说着,对着佟迎挥挥手。
佟迎觉得自家郡主今日奇奇怪怪的,可看样子自己又不好多问, 只得低低应了声“是”,默默端着水盆出了卧房,顺便关上房门。
漪宁揉了揉自己发烫的双颊,复又扯着被子躺在榻上,侧躺着仔细回想昨日的事。
好像,除了被邵恪之摸脚,后面还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呢,她怎么觉得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用拳头敲了几下自己的眉心,很拼命地回想着。
宽广的衣袖随着她这个动作从腕部滑落,露出细白娇嫩的玉臂来。她突然楞了一下,抓住自己的手肘仔细看了看,却见上面有淡淡的淤青。
好端端的,怎么身上还有淤青了?
她忙又坐起来检查另一条胳膊,也有一块儿。
这时,感觉到双膝似乎也隐隐作痛,忙又撩开亵裤看了看自己的膝盖,也各有一块不小的青痕。
漪宁一脸懵地坐在那儿:……她什么时候摔跤了吗?会不会还当着邵恪之的面儿?
在他跟前摔得这么惨,简直丢死人了!
她生无可恋地仰倒在榻上,看着头顶淡黄色的轻纱幔帐,眼里的神情似十分痛苦。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果子酒也不喝!
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佟迎的扣门声:“郡主,您还不舒服吗?皇后娘娘唤您用早膳了。”
漪宁想说不饿,可到底醉了一宿怕皇后担心,犹豫一番还是唤了佟迎进来为自己洗漱。
她穿了件素净的软烟罗裙,墨发随意绾着,看上去清爽很多,再配上那张娇俏动人的脸蛋儿,宛若出水芙蓉一般。
皇后在膳桌前坐着,瞧见她进来笑着招手:“快坐下来用膳,昨晚上什么都没吃,只怕胃里空的难受。”
漪宁对着皇后行礼后坐下,看到桌上的膳食也的确是饿了,眼睛都跟着放光。
皇后盛了一碗鸡丝粥给她:“你昨日喝了酒,今儿个莫吃什么油腻的东西,喝点粥养胃。”
“谢谢岑伯母。”她说着乖乖端了粥来喝。
这时,金嬷嬷禀报说太子殿下过来了。
岑璋进来时还穿着暗玄色的蟒袍,头戴金冠,明显是刚刚下朝便来了这里。
漪宁看见他搁下碗筷冲他喊了声:“太子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太子下了早朝一般都是在东宫用早膳的,随后还要帮陛下处理要务,只偶尔才有空过来南苑向皇后问个安。是以,如今看到岑璋,漪宁十分意外。
岑璋给皇后请了安,走过来抚摸几下漪宁头上的发髻,面色柔和:“听闻你昨儿个在长浚伯府喝的烂醉,过来看看还耍酒疯否。”
漪宁嗔他一眼:“你胡说,我才不会耍酒疯呢。”
“是吗?”岑璋在她旁边坐下,接过金嬷嬷递上来的碗箸,揶揄她道,“也不知是谁,昨日回来后一个劲儿哭着要吃什么琼花软糖糕,怎么哄都哄不住。”
漪宁脸刷的一下便红了。
她昨日喝醉了酒居然那么闹腾?那在邵恪之的阅郎轩会不会更过分?
她脸上一红,双颊跟着粉嫩嫩的,像抹了胭脂一般,岑璋看向皇后:“母后快瞧瞧她,这会儿还知道害羞了。”
皇后笑着道:“行了,别取笑阿宁了,姑娘家脸皮薄着呢。”
岑璋却又道了一句:“且看她以后可还贪杯不了。”
漪宁冲他哼了哼鼻子,默默低了头喝着碗里的粥。
哼,她才不跟他一般见识呢!
她一边用力往嘴里扒着饭,一边还不忘对着岑璋翻白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倒使得岑璋表情一僵,旋即怔怔望着她娇俏的样子,眼底浮上一丝暖意,心头有什么被撞了一下,面颊一热,掩饰性地低了头去。
皇后将儿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倒也默不作声,只低头用着自己碗里的早膳。
早膳过后,众人漱了口围坐在屏风前面的长案前,皇后坐在主位,太子和漪宁分坐两侧。
待金嬷嬷和银嬷嬷将膳食撤走,屋里便余下他们三人说话,倒像是一家人合合乐乐的样子。
“后日乃是一年一度的三月三上巳节,早先阿宁年纪小,后来又离宫三载,倒是不曾见过长安城这日的繁华。今年不如便让你太子哥哥带着你一起出宫走走,相约几个相熟的人踏青游玩。”皇后喝了口茶水,这般说道。
三月三乃是轩辕黄帝寿诞,有的地方会大肆举行兰汤辟邪的祭祀活动,不过延续千百年来,以往的习俗慢慢淡化,倒成了才子佳人踏青赏春的佳期。
这一日,青年才俊们曲水流觞,填词作诗,貌美如花的姑娘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裙衫,在河边的草地上扑碟斗草嬉戏。
除此以外,素来鲜少交集的男男女女若是暗中倾慕对方,在这一日赠以兰草或者荷包鞶带,那也是习俗平常之事,不会被人觉得不知礼数。
漪宁一直对这样的节日挺好奇的,在外面的三年虽然也拉着佟迎悄悄去过,但那种小地方才子少之又少,倒是少了几分文雅的味道。不过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名流聚集,必然会是不一样的。
“好啊好啊。”漪宁欢欢喜喜地应着,又看向太子,“太子哥哥若是忙的话,我自己带佟迎去玩儿也好。”
岑璋是明白皇后的意思的,哪里会傻到让这丫头自己去了,忙道:“怎么会忙,三月三朝中休沐,我并无甚要事,带你出去转转也是无妨。”
太子哥哥能跟自己一起去漪宁心里还是高兴的,点头道:“也好,说不定太子哥哥去了还能结交不少能人之士,便也不虚此行。”
她说着又想了想:“既然要出去玩儿,那我就把穆妧邵稀她们也叫上,大家人多才热闹。”
岑璋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只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温声道:“你喜欢便好。”
岑璋和漪宁离开后,皇后拿着书翻阅着打发时间,一旁的金嬷嬷问道:“娘娘让太子带郡主出宫,可是想通了打算给两人牵线?”
皇后略顿了顿,神色望向外面,默了好一会儿方道:“记得当年我和陛下第一次相见,也是在上巳节。那一年,我如阿宁现在的年纪,十三岁。”
她悠悠然说着,仿佛当年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清楚的挥之不去。
过了好半晌,她却摇了摇头:“阿宁和璋儿的事我还没想好,那丫头如今还未开窍,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呢。其实我拿阿宁女儿似的待,唯恐她将来嫁的不好。璋儿是储君,今后免不了三宫六院,他们俩未必就真的合适。不过璋儿毕竟是我生的,他在意阿宁我瞧得出来,如今不妨给他个机会,成不成的也是他们俩的造化。”
金嬷嬷劝道:“娘娘也不必操之过急,郡主和太子殿下自幼一同长大,若当真两情相悦,殿下日后无论如何都会宠着郡主的。何况,不是还有娘娘在吗,难道殿下还真敢苛待了郡主?”
皇后笑了笑,却也没说话。
其实站在她自己的角度来说,嫁给岑禹,她是从未后悔过的。不管以前两人之间发生怎样的矛盾,她伤心也好,失望也罢,却从未想过一个悔字。
或许她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吧,有些事认准了,这辈子总是不会再回头的。她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是甜是苦,她还是承受得起的。
至于若有下辈子她会作何选择,那便是另外的问题了。
不过宁姝不一样,她性子烈些,既认准了便要一心一意,不能有丝毫的背叛。
阿宁是宁姝的孩子,对待感情的问题是什么态度,目前来看还很难说。
——
生辰过后,邵稀又回到了无聊烦闷的日子,索性闲来无视便跑到阅郎轩烦一烦邵恪之。
邵恪之难得有空看一看书,被她搅得头疼,只得训斥她两句。又罚她举着几本书册去椅子上站着,不准出声。
邵稀遭到了嫌弃,也不敢说什么,乖乖把书顶在头顶上,委屈哒哒地站着,眼巴巴看着书案前认真看书的二哥。
邵恪之仿若没看见一般,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书。
站在椅子上空间太小,她动也不敢动,不多时便累的不行。举着书本的双臂发酸不说,两条腿也开始酸软地颤抖起来。她可怜兮兮地小声嘟囔着:“二哥,你什么时候放我下来啊,我错了,我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回房去好不好,明日我和郡主约了出游的,再站一会儿我明天就不用走路了。”
邵恪之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变化:“你方才说什么,跟谁出游?”
终于听到她二哥说话了,邵稀把举着的书本放下来,自己也从椅子上跳下:“安福郡主啊,明日是三月三上巳节,皇后准许太子殿下带她出宫,她约了我和穆妧去未央湖畔踏青,听说那里每年的上巳节都会聚集很多名流才俊、姝女佳人,届时肯定很热闹。”
“跟太子一起出宫的?”邵恪之眉头几不可见地拧紧了几分。
邵稀点头:“安福郡主派人传话时是这么说的。”
邵恪之有些无心看书了,把书本合上,转而看向自己的妹妹:“你过来。”
邵稀狐疑着上前几步,不知所以:“二哥,有事吗?”
邵恪之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绪,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明日,你帮我个忙。”
76章、对诗 ...
“找我帮忙?”邵稀有些不敢相信, 她素来无所不能的二哥居然有找她帮忙的一天?
不过,能找到自己的价值,邵稀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好啊好啊, 二哥你要我帮什么忙?”
邵恪之附耳低喃几句。
邵稀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张口欲问什么却被邵恪之堵了话:“什么也不准问。”
说罢看她一脸懵懵的, 便又补充一句:“明日朝中休沐,我约了三皇子去未央湖畔散心。你和安福郡主不是也去那里,兴许还能遇上。”
听到三皇子,邵稀的凤目闪着亮光,倒是不急着问心里的疑团了, 喜滋滋看着自家兄长:“二哥你放心吧, 我明日按照你说的做。”
“嗯。”邵恪之淡淡地应着, “时候不早了, 你回去休息吧。
“哦。”她虽然对明日二哥让他做的事心中起疑,可想到明日能看见三皇子,便也不十分放在心上了,欢喜应着出了阅郎轩。
邵恪之依旧坐在书案前, 从宽广的袖带里取出那小巧精致的锦鞋, 锦鞋已经被洗刷干净,上面缀着的珍珠闪闪亮亮。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粉色的珍珠, 他又想到了她先前酒醉时的模样, 以及那魂牵梦萦的吻。心上一软,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
三月三上巳节,城郊的未央湖畔此时热闹纷菲, 花朵一样的姑娘们或三五成群地结伴嬉戏,或相对坐在草地上时不时望上一眼不远处的男子们,之后跟自己的好姊妹窃窃私语些什么。
太子和漪宁乘马车出宫来了未央湖畔,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湖水宁静无波,周遭的绿草青嫩,头顶是蔚蓝的天际和棉花一样的云彩,穿着五颜六色裙衫的姑娘们玩闹在青青草原之上,好似那竞相争艳的百花。
漪宁雀跃着从马车上下来,心情也是大好。
今日出游,知道大家都会打扮的光鲜亮丽,漪宁也少不得一番打扮。她着了件金丝银纹兰花雨丝锦裙,外罩云霏妆花缎织的墨兰半袖上裳,腰间系着豆绿色丝带,显现出不赢一握的腰肢。头上插了一支白玉雕琢的兰花钗,映着颈间皓白的肌肤,美不胜收。
她身材高挑,再配着这样的穿着打扮,看上去影影绰绰,风姿万千。
太子跟在她后面下了马车。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语气温和:“你不是约了好姊妹吗,她们可有过来?”
漪宁摇头:“还不清楚呢,不过应该已经来了吧。”她说着四处张望,很快便瞧见了邵稀和穆妧的身影,欢喜着冲她们招手。
邵稀和穆妧闻此向她走来,前者一身海棠红的挑线裙子,走起路来裙摆摇曳着,带着蒸蒸日上的青春活力;后者则是乳白色齐胸瑞锦襦裙,外搭鹅黄色绣着碟戏水仙图案的软烟罗上裳,举手投足间皆是婉约。
两人一个艳丽,一个素雅,自是不一样的气度。
及至跟前,两人看到岑璋先向他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岑璋淡淡瞥她们一眼,只“嗯”了一声再无旁的,目光落在漪宁身上:“你们打算玩儿什么?”
漪宁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看向点子多的邵稀。却突然眼前一亮,看向邵稀腰间挂着的小荷包:“你这荷包好是精致。”
“这个吗?”邵稀取下来给她看,“是阿妧绣的,里面放的兰草,今日不是上巳节吗,带上这个可以辟邪的。”
她话音刚落,穆妧已经从袖带里取了一个给漪宁,笑道:“这个是给郡主的。”
漪宁接过来看了看,跟邵稀的一模一样,放在鼻端轻嗅,还带着股子淡香,不由夸赞道:“阿妧有心了。”
穆妧其实只绣了三个,原就是她们三姊妹一人一个的。不过却没想到今日会碰到太子,她下意识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却见他仿若不在意般,并没怎么看那荷包。
犹豫片刻,她将自己的那个取下双手奉上:“太子殿下,这个送给你吧。”
岑璋似乎没料到自己也有一份儿,自是觉得意外,目光顺着那双白皙纤细的手缓缓上移,落在她微微垂着的螓首上:“这……只怕不妥。”
穆妧双手仍微微往前举着:“兰草辟邪,殿下乃人中龙凤,还是戴在身上吧。”
漪宁也帮着说话:“太子哥哥,阿妧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吧,这种香味不是很浓,你戴在身上准合适。”
岑璋无奈,只得伸手接下:“既如此,多谢穆姑娘好意。”
穆妧自始至终颔着首,并未再抬头看他,倒是极注意分寸。
太子今日出来,除了陪漪宁之外,也的确是想结交一些能人异士,又见自己在此三位姑娘玩得也不痛快,便提出来说要去那边瞧瞧,只让他们自己去玩。
岑璋离开后,三个姑娘相伴去了湖边,不少其她的名媛闺秀都在,如今瞧见安福郡主,自然少不得过来巴结奉承。
人家跟自己说话,漪宁也不好摆什么谱儿,只得笑应着,疏远中不失端庄。
穆妧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便道:“今儿个姊妹们人多,既然如此热闹,咱们来对诗可好?”
邵稀一听却是不乐意了,赶忙拒绝:“这可不成,我又哪里会作什么诗,如此岂不是要吃亏?”
穆妧无奈笑她:“不会作诗没关系,古人大作总还是背过的吧,咱们今日就来对古人诗作,如何?”
唐诗晋诗邵稀还是在她二哥的逼迫下背过不少的,听穆妧如此说自是松了口气,便也不反对了。
其她的姑娘家为了跟安福郡主一处热闹,自是不会驳了穆妧的面子,也纷纷应声说好。
漪宁想了想:“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咱们如何起头呢?”
穆妧看了看四周,温婉笑道:“三月春景美如画,咱们就以【花】为题,诗句中带有花字者皆可。”
邵稀听了眼前一亮:“花啊,这个简单,我前些日子背过很多的,我先来。”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吟诵道:“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言罢,她十分得意地看向穆妧:“如何?”
一旁的乔筝掩嘴笑道:“邵姐姐这诗可是违规了,方才穆姐姐说了诗作中要有花字的。”
邵稀却不服:“我这也有花啊,这是唐代杜牧《紫薇花》中的两句,这两句就是说紫薇花的,里面还有桃花和李花,怎么就不算了?”
另一个绿衣姑娘与邵稀有些交情,闻此笑道:“自然是不算的,方才穆姑娘说得清楚,诗句里可是要带花字的,你这虽是言花却并无花字,稀儿你快再想一个,否则可是要受罚的。”
“罚什么?”邵稀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方才阿妧可没说不对的要受罚。”
穆妧闻此便道:“那便再补上一句,不罚岂不没有趣味儿?罚什么呢……”她摸着下巴想了想,目光在邵稀身上打转,“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说不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把你按地上挠痒痒如何?”
“咦,这主意好。”漪宁在草地上坐着,手里随意摘了狗尾巴草把玩着,听了此话禁不住揶揄她。
“啊?”邵稀吓得慌忙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这次是真的怕被罚了,毕竟她很怕很怕痒的。
可是,带花的诗句还有什么呢,她一紧张怎么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花……花心大萝卜?花言巧语?不对不对,这不是诗句,哎呀,我想到了!”她突然喜得直接从草地上跳起来。
漪宁笑看她:“真想到了,再说不对可要挠痒痒了。”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说出这句诗时,邵稀无比得意。诗仙李白如此有名的大作她怎么给忘了,还好脑子反应够快。
穆妧笑道:“这次对了,下一个谁接,稀儿可以指定一个人,至于诗句中要带花字还是其他,你说了算。”
“这样啊,那花字太简单了,我得换一个。”她说着得意洋洋重新坐回草地上,思索着带个什么字好。突然灵机一动,“稀字吧,我的名字,阿妧你来。”
漪宁在她旁边坐着,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儿:“稀儿会耍心眼儿了,带有稀字的一时半会儿可不好找。”
邵稀十分得意:“花鸟山水什么的对你们来说小菜一碟儿,当然得换个有难度的。”
穆妧沉思着,眉眼间渐渐漾开笑意:“有了,白居易曾写过这么一句,我来念给你们听,‘稀稀疏疏绕篱竹,窄窄狭狭向阳屋。’”
周遭姑娘们连连拍手叫好。
“穆姐姐不愧为穆太傅之女,果然博学多才,方才我还在想到底有那些诗句有这么个字呢,你倒是已经说出来了。”说话的是乔筝。她一出口,旁人自然也跟着奉承起来。
随后大家又热热闹闹的继续对诗,穆妧又选了“屋”字让漪宁来。
这对漪宁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只拿了杜甫的“屋前太古玄都坛,青石漠漠常风寒”来作答。
后又随便指了个“寒”字。
姑娘们不觉间便玩得越发有了兴致,一时间嘻嘻哈哈的,倒也十分热闹。
渐渐的漪宁却发现,穆妧虽然也在玩儿,实则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时不时望向桥那头曲水流觞的文人墨客,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她尚在狐疑,却见那边岑璋一袭紫衣华袍向这边走来,跟在他旁边的还有三皇子岑琰和礼部侍郎邵恪之。
这三人皆是少有的玉面郎君,儒雅矜贵,这厢走过来时,倒吸引了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看到邵恪之,漪宁不由想到了那日邵稀生辰,她酒醉在阅郎轩里还被他摸过脚的事,面颊一阵红润,心跳也不觉加快几分,羞的无地自容。
眼瞧着三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只恨不能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突然有些不打舒服,去找个茅房。”她低声对穆妧说着,起身便要逃离这里。
不料,她刚一转身,后面传来邵稀的声音:“郡主,你去哪儿?”
漪宁回头欲跟她解释,那边太子等三人却已经及至跟前了。
太子看她神色匆匆,便问:“怎么了?不舒服?”
77章、茶渍 ...
“没什么,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漪宁勉强笑着应话,目光根本不敢往邵恪之那里看,可一张脸却烫的她难受。
“肚子不舒服?”岑璋十分关切地上前几步, “莫不是生病了, 可要回宫宣了御医瞧瞧?”
见岑璋如此小题大做, 漪宁愈发觉得尴尬心虚起来,忙摇头:“不,不是生病了,我只是……”
她话未说完岑璋却是懂了,他环顾四周, 思索着这未央湖畔似乎并没有可以方便的茅房吧。
这时, 便听后面的邵恪之开了口:“太子殿下, 臣听闻前面的街上新开了家酒楼, 环境十分优雅。”
岑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阿宁肚子不舒服,酒楼都是有茅房的,便又问道:“离此处远吗?”
邵恪之回道:“不远, 就在前面。”
岑璋闻此放了心, 低头对着阿宁小声道:“你先忍一忍,等去了酒楼便好了。”
漪宁双颊绯红, 耳根子也热的发烫, 心里后悔极了。
她编什么理由不好,偏偏编了这么个破借口,这下好了, 大家都以为她要去茅房。
到底是姑娘家,这种事情……实在是丢人极了!
——
那家酒楼果真如邵恪之所说,离这湖畔很近,几人步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酒楼建造风格独特,足有五层来高,每往上一层面积逐渐减小,到了最顶上的五层,便只正中央容得下一个雅间,整座酒楼便像个塔的形状。
长安城的建筑多为二层,三层者本已是少数,这五层的酒楼便显得尤为突出。
众人站在酒楼下面,抬头仰望最高处,只觉得设计十分精妙,竟似要冲天一般。
漪宁看着这酒楼惊叹一声,又不免惋惜:“最顶端那层的雅间只怕得提前预定吧,咱们想来没什么机会了。”
岑璋闻此点头,虽然他是太子,却也不能以身份压人,今日若在这酒楼里用膳,想去顶楼怕是不行了。
不过见漪宁似乎十分可惜的样子,他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没关系,你若喜欢,咱们提前预定一日,届时我带你出宫来玩儿。”
“真的吗?”漪宁闻此十分的兴高采烈,眼睛里带着期待。
其实宫里有瑶台和其他楼阁,比这酒楼高的不少,但想必在酒楼上面品尝美食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正兀自期待着过几日同太子哥哥再一道儿出宫过来,便听耳畔响起温润的嗓音:“郡主若想去顶楼却也不难,今日臣和三皇子相约出来,早在几日前便预定好了位置。”
漪宁起初因为那日喝醉酒的事面对邵恪之格外不自在,不过后来因为这一路上他都嫌少说话,她便渐渐放下了戒备,权当他不存在。如今骤然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瞥他一眼,却见他正望向自己,目光柔和。
她心上微微一跳,匆忙避开他的目光,想到自己双足被他碰过的事,心虚的没敢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