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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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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迷雾 (1)

顺熙帝去了清池宫一趟,将在椒房殿询问太子的话又复问了大皇子和陈贵妃一遍,再回到御书房时脸色越发阴沉了。

闷声不吭在大殿内坐了许久,他喊了方德宣去将太子、大皇子、三皇子统统叫了过来。

岑玮、岑璋、岑琰三人依次站成一排,个个儿小心翼翼,龙案前坐着的男人不发声,他们也就不敢接腔。岑琰先前落马受重伤刚刚苏醒,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纱布,惨白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但此时也不敢懈怠,强自打起精神站着。

顺熙帝单手支在龙案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瞧上去倒是认真批阅的样子,但犀利的目光却在扫视着垂首并立的兄弟三人,眸中神色晦暗莫名。

终于,他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边,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底下的三个儿子,说出的话威严中透着霸气,一声声在大殿内回荡:“老三落马一事朕已查清,太子的那匹马七日前突染恶疾,底下的人害怕受到惩处隐瞒不报,秘密找了御医诊治,原本以为没了大碍,不料狩猎那日又生变故,再次发狂。那马夫朕已命人乱棍打死,此事今后无须再议,你们……可听明白了?”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却也未敢多言半分,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

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26章、特令 ...

看到岑琰一脸被人怀疑了很不开心的表情, 邵恪之有些忍俊不禁:“其实我在想,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这件事同你、大皇子乃至太子都没什么关系。”

“此话何意?”邵恪之的脑子转得太快, 岑琰明显有些跟不上了。

邵恪之道:“其实我觉得, 不论是哪位皇子所为, 这都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太子和大皇子虽然年幼,但皇后和陈贵妃却不是泛泛之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将事情演变成今日这样的境地呢?”

听邵恪之这么一分析,岑琰倒也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可若真如你所说, 谁会在皇子之间搅浑水?”岑琰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什么样的人跟他们三个皇子都有仇。至少, 他觉得自己平日里也没得罪人啊。

邵恪之摇摇头, 漫不经心饮了口清茶:“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了这一会儿的话, 盏中的茶早已凉了,口感似乎有些不太好,他只小呷一口便放下了。

看岑琰冥思苦想的样子,邵恪之又道:“殿下还是别想了, 这件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揪出凶手的。圣上虽然会对你有所怀疑, 但比起太子和大皇子,贤妃娘娘与世无争, 你的性子又随了她, 你的处境还是你们三兄弟当中最安全的。”

岑琰觉得邵恪之此话有理,便也没再多想,突然低头从腰间取了荷包递给她, “对了,我今日出宫时遇到了阿宁,她听说我是来看你便让我带了点心给你,说吃点心腿就不会疼了。”

见邵恪之接下,岑琰又忍不住笑笑:“好可爱的丫头,自己爱吃的就以为旁人也爱吃。”

邵恪之望着手里的荷包,还是那只琼花图案的蓝色荷包,里面放着几块儿玫瑰酥,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糖果。他眉眼间涌出几分暖意,唇角上扬几分:“那就请殿下替我多谢郡主好意了。”

岑琰对邵恪之的态度十分不解:“还真是奇了,岑锦玉以前老爱粘着你都没见你这般欢喜,如今倒是对漪宁那丫头格外与众不同。不过,这俩丫头年岁相差不大,性情也的确是漪宁更讨喜些。”

邵恪之目光顺势移向窗前长案上摆着的小狐狸花灯,笑而不语。

萧漪宁这小丫头,的确讨人喜欢。

“你的腿怎么样了?”岑琰问起这个,又想到当初他舍身救自己的那一幕,不免有些愧疚,又感到分外感激。

邵恪之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淡淡道:“倒也无碍,只是尚不能下地走动。”他似乎瞧出了岑琰的复杂情绪,又补充一句,“贤妃娘娘视我为己出,我身为臣子,救殿下乃是天经地义,殿下不必为此介怀。”

“不管怎样,我都该郑重对你道一声谢。”岑琰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对着邵恪之鞠了一躬。

邵恪之和岑琰也算是相识多年的知己了,知道他的性情便也坦然受了这一拜。又见他脸色仍旧不大好,便道:“殿下也重伤未愈,如今还来看我已是难得,殿下的心意恪之领了,还请早早回去休息,养身子要紧。”

转眼间由春入夏,不觉间又是一月有余。

邵恪之的腿伤到筋骨,至少要百日方可痊愈,是以漪宁在晋江阁再不曾看到过他的身影。

至于岑琰,他前段日子倒是来过晋江阁一次,原是认为自己没什么大碍打算继续进读,孰料太后知道后将人骂了一通,又给赶回自个儿的洛云殿里养伤去了。

而自打前阵子圣上将三位皇子传入御书房谈过话之后,皇后和陈贵妃一夕之间似乎都失了宠。椒房殿,清池宫,顺熙帝也是接连一个月都没曾去过。每回陛下想念漪宁,也是派了方德宣将人接去御书房或者圣上所居的承乾殿。

漪宁年纪虽小,却也很是敏感,能隐约感觉到岑伯父和岑伯母之间那些微妙的变化。她虽有心替皇后说说好话,可自从上回刚提了一句陛下就脸色突变之后,便再也不敢多言了。

皇后和陈贵妃遭受冷落,现如今风头正盛的当属三公主岑锦玉生母魏淑妃了。其母得宠,连带着岑锦玉性子也比先前更加骄纵,每日里瞧见漪宁傲的下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漪宁并不喜欢跟岑锦玉针锋相对,每次都是能躲则躲,但若是躲不过却也并不怕她。

这日,刚放课岑锦玉便吵着自己最喜欢的珠钗不见了。

岑锦瑶素来性子寡淡,见她吵闹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合起书册径直往外走。漪宁也收拾了东西正欲跟上去,却被岑锦玉张开胳膊拦下了:“你不准走!”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身上头上打量着,那模样分明是怀疑漪宁偷了她的珠钗。

漪宁平常脾气还算好的,却最见不得岑锦玉老爱找自己茬儿,她气鼓鼓瞪着她:“不是我拿的!”

岑锦玉明显不信,轻蔑的撇撇嘴:“你在我后面坐着,我发上的珠钗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不是你是谁?那可是父皇昨日赏给我的,你偷了我的珠钗我去告诉父皇治你的罪!”

那趾高气昂的语气哪里是找珠钗的?分明是为了炫耀陛下赏了珠钗给她。

岑锦瑶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她年龄最大,个头自然也是最高的。再加上素来不苟言笑的一张脸,倒让岑锦玉略微有些心虚:“二姐姐,我知道珠钗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你走吧。”

岑锦瑶没理她,只是目光落在漪宁身上,语气依然不带什么情绪:“你今日不是有问题向我请教,走吧,路上讲给你听。”

漪宁听了眸中一喜,今日她抄写《千字文》时上面很多话她都看不懂,范先生今日嗓子不舒服,她没好意思问,就在课间悄悄问二公主。当时二公主理都没理她,现在见她愿意给自己讲,漪宁真是高兴坏了。连连应着:“好啊,谢谢二公主!”

眼见漪宁当真跟着岑锦瑶就要离开,岑锦玉急的抓住她的手腕:“不准走,把珠钗还给我!”

漪宁也急了,扯着她的手想让她松开自己:“都说了我没拿,我才不会碰你的东西呢!你的指甲掐到我了,很疼的!”这个岑锦玉真可恶,二公主好容易愿意给她讲课,再耽搁一会儿万一她改主意了怎么办?

岑锦玉死活不撒手:“屋子里就咱们三个和范先生,你的意思是范先生或者二姐姐拿的喽?”

“我,我没这么说!”漪宁看着那双把自己腕子都抓红了的那双手,急的很想咬她一口。但这回她忍住了,岑伯母和岑伯父关系最近不太亲近,魏淑妃又得岑伯父宠爱,她若咬了三公主,岑伯父或许不会惩罚她,可万一因此责怪岑伯母管教有问题,那她就是给岑伯母惹麻烦了。

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明白这里和自个儿家不一样;岑伯父和岑伯母的关系,也跟阿爹和阿娘不一样。所以她并不想惹事儿。

这时,二公主突然上前用力扯掉了岑锦玉的手。在两个僵持着的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又拉着岑锦玉的右手顺势摸了摸她的袖子,突然脸色一变,从袖带里摸了珠钗出来,冷冷看着她:“这不是你的珠钗吗?”

岑锦玉本来就有些怕二公主,如今被她那双眼睛盯得心虚,心跳蓦然滞了几息,耳根子也随之有些红了。

漪宁这回算是明白了,气得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瞪着岑锦玉:“你想害我!”

岑锦玉哪里肯承认,急的为自己辩解::“才没有呢,我,我就是忘了放哪儿。”

“净耍些丢身份的小把戏。”岑锦瑶面上闪过一抹讥嘲,没再理她,扯过旁边的漪宁很有气势的离开了。

岑锦玉还十分尴尬的在原地站着,回过神儿来后气得直跺脚。这个萧漪宁怎么这么有本事,那么清高自傲的二姐姐居然会帮她。

漪宁跟在岑锦瑶的后面,因为自己小她两岁,岑锦瑶快步走着时她的小短腿儿要跑着才能跟得上。不多时,她累得气喘吁吁,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染着红晕。

此时正午的阳光正大,打在她粉雕玉琢的脸上,白里透红的肌肤圆润通透,好似成了透明一般。

岑锦瑶停下来看她一眼,松开她的手自己继续往前走,又不忘淡淡说一句:“你回椒房殿吧。”

漪宁依旧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二公主,你不是说要给我讲课吗?”

“自己悟去。”她不带情绪的说着,脚下的步子未停,在前面的岔路口右转消失在漪宁的视线中。

漪宁不好再跟着她,只呆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喃喃着说了句:“呃,我还想说谢谢你来着……”

“中午太阳正大,怎么站在这儿?”耳畔突然传来一抹温润的男声,漪宁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眼前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心放着一只蓝色琼花图案的荷包,正是她前段日子给邵恪之的那只。

“邵哥哥!”漪宁眸中一喜,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在对上岑琰那张儒雅俊俏的脸时笑意微僵,又眯着眼睛改口,甜甜喊了声,“三哥哥。”

岑琰明显她感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不由笑看着她:“怎么,许久不见你邵哥哥,想他了?”

“也没有很想,就是以为他的伤好了呢。”漪宁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裙摆下的鞋尖看。

岑琰道:“伤筋动骨一百日,他恐怕需得再等两个月才能正常走动。”

漪宁很乖的点了点头,养伤要紧嘛。又抬头看了眼岑琰:“三哥哥身子好点了吗?”

岑琰摸了摸她的发顶:“好多了,母妃和祖母总不愿让我多走动,我也是实在憋闷,所以今日去长浚伯府看了看恪之。这荷包是他让我给你的,据说里面的琼花软糖糕是你爱吃的。”

漪宁方才拿着荷包就猜到了里面的点心是琼花软糖糕,如今又听岑琰亲口说,不由心里了来了花儿。邵哥哥最近不能进宫,她都许久没吃到这点心了呢。

“三哥哥,你下回见着邵哥哥记得替我谢谢他。”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要让他在家安心养腿哦。”

岑琰突然苦笑着摇摇头:“你怕是不知道,他家里有个混世魔王的弟弟,想安心静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漪宁脸上的笑意一僵,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一双弯如柳叶的眉毛略微蹙着:“为什么,邵哥哥受了伤,不是不能打搅的吗?你说的混世小魔王是谁,邵稀吗?”她记得邵哥哥还有个妹妹叫邵稀,不过据说很可爱的啊。

岑琰道:“不是,是长浚伯府的四公子邵敬霄,今年五岁。这位四公子年纪小,又是长浚伯妇人亲自带大的,是以格外偏宠于他,时间久了便养的有些无法无天。今日我刚过去的时候,那小公子还在恪之的房里翻箱倒柜呢。”

“这个人这么可恶啊。”漪宁有些愤愤不平,邵哥哥一看就是喜欢清净的人,如今又有腿伤不便走动,心里本就烦躁呢,他们家人居然也不体谅一下,“长浚伯夫人怎么也不管管,邵哥哥也是他的亲儿子啊。”

岑琰道:“恪之是乳娘带大的,跟长浚伯夫人亲自抚养长大的幼子相比地位自然不同。而且,长浚伯夫人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浅了些。”若搁在其他人身上,有恪之这样才名远播的儿子,只怕觉得骄傲还来不及。

“好偏心哦。”漪宁虽然没见过长浚伯夫人,但心里已经十二分的不喜欢这个人了。

岑琰打量了一下漪宁的表情,犹豫着道:“其实,想让他安静养伤,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漪宁眼前一亮,很期待的看着他。

岑琰被这小姑娘纯真的眼眸看得有些心虚,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咱们可以让恪之跟以前一样,每日都到宫里来。我的洛云殿很清静,他还能跟我一起读书写字,如此岂不美哉?”

漪宁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她想了想道:“可是邵哥哥不能走路,怎么入宫啊?”

岑琰道:“可以坐轮椅啊,前段日子我命人做了一副黑楠木轮椅给他,如此代替步行也很方便的。不过,这样的话他得乘马车入宫。这样……不合规矩的。”

漪宁听明白岑琰的意思了,宫中规矩,所有人行至通瑞门时必须步行入宫,但邵恪之腿伤未愈,走路明显是不行的。如果乘马车入宫,得有圣上的特令才可以。

漪宁笑眯眯看着岑琰,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我知道了,三哥哥不是跟我巧遇,你是故意在这儿等我的吧?”

被小姑娘瞧中了心事,岑琰心虚的红了耳根。他抬起右拳掩唇咳了几声掩饰尴尬:“你知道的,我在父皇跟前人微言轻,所以想……”

看他支支吾吾的一点也不痛快,漪宁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啊,我去跟岑伯父说。”

没想到漪宁这般好说话,岑琰欣喜之下又十分感激的向她道谢。

漪宁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不亏的,邵哥哥如果以后能天天入宫,我又可以每天都能吃到琼花软糖糕了。”提起她最最最喜欢的点心,小姑娘眼睛里直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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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浚伯府

邵恪之倚在矮榻上翻着书,看上去似乎很平静的样子,实则心里烦闷异常。

在他的房间里,一个五岁的双丸子头小公子正和几个丫鬟玩儿捉迷藏,吵闹声回响在耳畔,邵恪之捏着书册的手紧了紧。他一双透着寒意的深眸突然射过来,几个丫鬟吓了一跳,纷纷站在那儿不敢出声,只有邵敬霄毫无所觉,蹦蹦跳跳着拉着其中一个丫鬟道:“继续啊,这回该你藏了!”

那丫鬟脸上的笑意有些难看:“四,四公子,咱们去外面玩儿吧。”

“不嘛不嘛,我就喜欢二哥的房间,他屋子很大的!”

一旁的小厮赵源对此嗤之以鼻,什么他家公子的房间大,明明是摆件儿太少了。夫人最疼四公子,什么好东西都往四公子房里摆。他家公子这屋里除了书架还是书架,什么瓷器摆件儿都没有,地方能不宽敞吗?

赵源正想着,突然“轰隆”一声,其中一排书架倒了。邵敬霄当时就躲在书架旁边,被掉下来的几本书砸了脑袋,额头拍了一个红印子,当即哇的一声便哭了。

哭声惊天动地,所有人都被唬着了,邵恪之一张脸阴沉成了黑炭。

有下人匆匆去禀报,很快长浚伯夫人张氏便着急忙慌的进来了。

邵敬霄哭得正凶,一瞧见亲娘来了越发哭得大声。张氏眼见儿子额头上红了一片,心肝儿肺都跟着疼了:“哎呀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就砸成这样?”

说着又看向旁边无动于衷的邵恪之:“老二,你弟弟在你房里玩儿,你这当哥哥的也不看着点儿,就眼瞧着他被砸成这样?”

邵恪之没说话,赵源却有些不能忍了,为自家主子叫屈:“夫人,您瞧我们公子腿伤成这样,路都没法走,如何能看得住小公子呢?”

长浚伯夫人瞥了眼二儿子右腿上缠着的纱布,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么说过分了。但一个下人这么跟她说话,她面子上觉得有些挂不住,继而对着赵源呵斥道:“这儿哪有你个下人插嘴的份儿,若不想在府里待着,明儿个我就让人发卖了你去。你家公子腿伤动不得,你就是个吃干饭的?屋子里这么多人都能让我儿砸成这样,一个个全都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了。

这时候,唯有邵敬霄还呜呜咽咽的苦着,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流:“娘,好疼啊,好疼……”

这小儿子是张氏怀了整整十二个月才生下的,算命的说此子聪慧,将来必有大作为,乃是大富大贵之象。是以张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曾想,这一着不慎居然被两本书砸了脑袋。

张氏越想越气,如若她的心肝儿宝贝因此砸坏了脑子可如何是好?她恼怒着看了眼倒在地上书架:“屋子是住人的地方,非整这么多书架摆在这儿做什么,搞得跟个书房似的,还伤了我们家宝贝霄儿。待会儿找了人来,把这屋里的书架统统搬走!劈成柴!”

邵恪之脸色越发阴沉了,怒目望向自己的母亲,语气清冷骇人:“出去!”

张氏这下越发来了气:“老二,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一进院子就听到你们在这儿嚷嚷,吵什么?”突然传来沉闷严肃的声音,屋子里倏然一静,连哭声最大的邵敬霄也瞬间止了声,只嘴巴还大张着,一口气儿没缓过来。

长浚伯双手背后站在门口,身材魁梧高达,面容冷峻,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时,眸中好似染了霜色。

他虽然还没开口说话,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伯爷这回是怒了。

张氏最先缓过神儿来,笑意绵绵的迎上前,早没了方才的气势:“伯爷,您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前段日子长浚伯奉旨去外地办差,一去便是三个月。

张氏没料到他这突然间竟一声不吭的回来了。

27章、引诱 ...

长浚伯生的仪表堂堂, 眉目俊秀,五官精致绝伦,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家之主的威仪。又因为此刻他一张脸紧绷着, 屋子里静悄悄无人敢发出声响来。

他冷着脸看了眼自己的妻子:“我若提前告诉了你, 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怎么, 你现在要让人把书架都搬走,下回准备做什么?不如把二郎房里的长案桌椅也统统搬出去,只留下一张床得了!”

张氏讪笑两声:“伯爷息怒,霄儿被书册给砸了脑袋,妾身也是一时着急, 所以才……”

当着下人的面, 长浚伯也不愿太驳了妻子的面儿, 只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 带着四郎下去,我有话要跟二郎说。”

张氏虽然平日里跋扈了些,却是最怕长浚伯的。如今见他发了话,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忙应着道:“妾身这就去吩咐膳房为伯爷做些好的, 也算为您接风洗尘。”

张氏领着幼子离开后,其他下人也纷纷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长浚伯和邵恪之父子二人。

邵恪之在矮榻上坐着, 略微低垂着脑袋,双目并未去看门口的父亲。

长浚伯无奈叹了口气,他与夫人有四子一女, 除却好容易盼来的小女儿邵稀以外,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次子。他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一股韧劲儿,随他。且又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才名远扬,就连当今圣上都对他欣赏有嘉。

这孩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不过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素来不善言辞,平日里只关心儿子们的功课,倒真没怎么在意他们私底下的生活。若非这回提前完成了差使回来,只怕至今还不知道,这个家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夫人偏疼四郎的事他虽然知道,却从没想到会这般离谱。

长浚伯突然转身从自己贴身的随从手里接过包裹,继而阔步走进来,在榻几旁坐下,将手里的包裹递了上去:“看看喜不喜欢。”

邵恪之神色微怔,抬眸望了眼一脸慈祥的父亲,旋即目光落在他掌心的包裹上。那包裹用赭色帕子包裹着,倒看不清里面放的是什么。

见他盯着看,长浚伯又往前递了递,脸上的表情比儿子还要期待几分:“打开看看。”

邵恪之犹豫着接下,缓缓拆开。

里面是两个紫楠木做成的棋罐,棋罐上精雕细琢着麒麟腾云驾雾的图案,做工细致,手感细滑,明显不是凡品。

棋罐里分别装着黑白两种棋子,棋子的材质乃是上等的和田玉。白子圆润通透,细腻洁白,宛如羊脂一般,竟是十分难得的和田羊脂玉。

邵恪之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十分真诚地道:“多谢父亲。”到底也才只有十岁,素日里虽然看着老成,但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也仍欢喜的像个孩子。

长浚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羊脂玉罕见,我也是偶然所得,便买了回来。咱们家你的其他几个兄弟不学无术,也就你配得上这副好棋了。前段日子狩猎的事为父已经听说了,你的腿伤如何,可还疼吗”说着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右腿上。

邵恪之跟着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偶尔会有些许疼痛,但也没什么大碍了。”

长浚伯道:“为父方才进宫面圣,圣上下了特令给你,说你腿伤期间可乘马车入宫陪伴三皇子,马车路过通瑞门不必下车。”说着,将一块特赦的令牌递了上去,“陛下念你腿伤未愈,不必跪接了。”

圣上突然给了这样一道特设令,倒让邵恪之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其实他的腿伤再过月余便能痊愈,根本没必要给这一条特令的。

不过既然给了,他自然恭恭敬敬双手接下。

长浚伯道:“据陛下所言,是安福郡主为你求来的,看来你与郡主关系不错?”

听到是阿宁提的,邵恪之神色微怔,旋即回道:“在宫里见过两次,算不上熟稔。”

长浚伯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安心养伤,为父晚些再来看你。”

他说着站起身来正要走,却又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邵恪之身上:“你母亲迷信,总觉得四郎将来能成事,把所有心思花在他身上,难免忽略了你们其他兄弟。她也没什么坏心思,你别放在心上。”

提到母亲,邵恪之眸中神色明显黯淡几分,并未答话。

长浚伯回到自己的安和堂,张氏早已命人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了。自个儿也换了一身梅红色绣着海棠花的襦裙,外面披着紫色披帛,头上簪了一对儿蓝宝石雀鸟缠枝的发簪,红粉扑面,千娇百媚。

张氏现如今三十有三,但体态轻盈,身姿婀娜,容貌也堪称绝色。再被她精心打扮雕琢一番,此刻更显楚楚动人,丝毫瞧不出是生了五个孩子的母亲。

长浚伯心底里是喜欢张氏的,虽出身不高,却娇媚动人得紧。而且,她懂事的时候也极为体贴温柔,小鸟依人的样子总能教他欢喜。也正因如此,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他没有纳过一房妾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被自己宠的骄纵至此。这么大的人了,任性妄为,做事全凭自己喜恶,丝毫不顾旁人。想到方才她身为母亲对待二郎是那种态度,他就觉得生气。

夫妻俩三个月未见,搁在以前他必然会抱着她好一番亲热,把所有的嫌隙都放在一边儿。但这回,他隐约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面对张氏时便没了以前的温柔。

眼见张氏笑语嫣然的迎上来,他也只是冷哼一声,径自去旁边的花梨木圆桌前坐下。

张氏也瞧出了他的生气,知道此时得来点儿软的,便温婉笑着走过去拿箸子为他夹了一块儿蒸肉:“伯爷最爱吃这个了,妾身特意命膳房的人放了酒,香味儿浓郁着呢,伯爷尝尝味道如何。”

那肉蒸的糜烂,油腻腻的,一股浓郁的肉香夹杂着酒的甘醇扑入鼻间,让人一瞬间食欲大增。

长浚伯看也没看自己碗里的肉,只突然转眸盯着自己的妻子:“今日之事,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张氏心虚的错开目光,讪讪地笑了笑:“伯爷,妾身当时只是太担心霄儿了,所以才脾气大了些,并不是真的要责怪老二的。您若觉得妾身做的不好,妾身这便去找他赔罪去。”她说着起身就打算出去,却被长浚伯伸手拉住,“罢了,我方才把从南方带回来的一副棋子给了二郎,他心情好了些,想必不会真与你计较什么。”

张氏神色微动:“是,是前段日子伯爷在信中说的那和田羊脂玉棋子?”

长浚伯点头:“自然是了,二郎年纪虽小却学识渊博,棋艺也精湛,那棋子也就给他比较合适。”

张氏却明显不依了:“当初妾身回信说等您回来把那副棋给霄儿留着的,伯爷您也答应了,如今怎么言而无信呢?”

长浚伯脸色沉了几分,声音也不免拔高了:“四郎才五岁,还整日的不学无术,你给他这个做什么?那么好的东西,到他手里早晚祸害了。”

张氏还觉得有些不平,但被丈夫这般一吼,却也不敢多嘴。只明显看上去不大高兴。

长浚伯瞥她一眼:“你是当娘的,家里的五个孩子都是你生的,你偏宠老四和稀儿一些原本没什么,可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你这样,不是寒了其他人的心吗?”

张氏觉得自己委屈,禁不住嘟囔一句:“伯爷这话可就错了,妾身待老大老三他们也是好的。虽,虽然没有对老四好。可那是因为老四不一样,当初妾身可是怀了他整整一年才生下来的。算命的都说了,那是吉兆……”

“那老二呢,你看看你今儿个怎么对老二的,他不是你生的?”

张氏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的夫君,又低下头去:“这孩子跟妾身八字不合,以前还有算命的说他命硬克母呢。”

“无知蠢妇!”长浚伯本不愿对着妻子发脾气,如今却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平日里旁的不做,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几个神棍忽悠你两句,你还真当他们是神仙了?”

张氏被骂的有些悻悻,心里虽然不忿,却没敢吱声。

两人谈了这一会儿,长浚伯也是没什么食欲了,直接从位子上起来径自往外走。

“伯爷要去哪儿?”张氏急急的要跟上去,长浚伯却没等她,“我去看看稀儿,你自个儿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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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圣上的特令,邵恪之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每日入宫给三皇子做伴读。但因为坐着轮椅不便去晋江阁的阁楼上进学,便和三皇子在洛云殿里自己读书。

邵恪之隔三差五的会带了琼花软糖糕给漪宁吃,能吃到自己最喜欢的点心,漪宁很高兴,时不时的还会去岑琰的洛云殿里同他们二人玩儿。

不过,最近入了夏天气越来越热,皇后担心外面的大太阳晒坏了漪宁娇嫩的皮肤,很少让她出去。除了去晋江阁进学以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让她在椒房殿里带着。

小孩子正是爱玩儿爱闹的年纪,总那么闷在椒房殿里,心情也就有些欠佳,整个人蔫蔫的,比外面耷拉着脑袋的花花草草还显有气无力。

这日,天色早已黯淡下来,漪宁却独自坐在寝殿清凉的竹面交椅上发呆,迟迟不肯去床上睡觉。

宫人们都已经帮她洗漱过,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着,有几缕贴在侧脸处,还带着少许湿意。似乎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她抬手将贴在脸上的头发往耳后拨弄了几下,双手交叠趴在花梨木三弯腿小圆桌上,从嘴里吐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后面两名宫女在她身后站着为她扇扇子,见她这般,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问道:“郡主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漪宁趴在桌子上没动,依旧无精打采的。

孙嬷嬷见寝殿里的灯还亮着,便推门进来了,一瞧见里面的情景对着两位宫女轻斥道:“怎么回事,这时辰了也不劝郡主去睡觉,明儿个还得进学呢。”

这孙嬷嬷原是皇后亲自挑选专门伺候漪宁的,因为尽心竭力,漪宁挺依赖她的。孙嬷嬷也不过三十六岁上下的年纪,模样生的一般,但慈眉善目的,无端端让人觉得亲近。

因为漪宁的信任,孙嬷嬷的威信自然大些,如今两名宫女被训斥却也不敢还嘴,只慌忙低头认错。

漪宁看到孙嬷嬷进来,仰脸道:“孙嬷嬷,不怪她们,是我自己睡不着的。”

孙嬷嬷闻此倒也没再训斥那俩人,只摆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自个儿上前搀扶起阿宁:“时候不早了,奴婢陪着郡主去睡觉,再熬上一会儿明日只怕要有青眼窝了。

漪宁点了点头,乖巧的跟随孙嬷嬷去了榻上。

夏日里天热,好在漪宁所住的寝殿通风好,倒也不会觉得闷。孙嬷嬷还怕她会着了凉,见她躺下,便用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肚子,又拿蒲扇帮她驱蚊虫。

寝殿里染有香料,倒也没什么蚊虫,但这轻柔的风吹着倒让漪宁整个人舒服多了。她躺在榻上仰脸看着孙嬷嬷:“嬷嬷,我想爹娘了。”

孙嬷嬷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滞,笑着道:“郡主怎么又想爹娘了,在这宫里不好吗?陛下、皇后、太后和太子他们都那么疼你。”

漪宁可怜巴巴攥着身上的小毯子,小声嘟囔着:“那也想爹娘啊……”说着这话,她眼眶红红的,明显都要哭了。

孙嬷嬷见了忙把她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哄着:“郡主不哭啊,会见到的,肯定会见到你爹娘的。”

漪宁快要流下的眼泪闻此又收了回来,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孙氏:“我真的还能再见到爹娘吗?可是岑伯父和岑伯母说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孙嬷嬷愣了愣,轻拍着她的肩膀:“是啊,他们去了很远很远你的地方,但早晚有一天是会回来的呀。”

“那什么时候会回来?”漪宁泪眼汪汪看着她。

孙氏禁不住错开目光,笑着道:“应该快了吧,奴婢帮郡主打听着,如果他们回来了就告诉你可好?”

“好。”一听说能见到爹娘,漪宁心情顿时好了很多,“那孙嬷嬷等你有了我爹娘的消息一定一定要跟我说。”

孙嬷嬷连连应着,又轻柔的哄着她:“那郡主现在可愿意睡觉了?”

漪宁乖乖点头,重新躺下,这回很听话的闭了眼睛睡觉。

小孩子睡得快,不多时便入了梦乡,清浅而又平稳的呼吸声随之传来。

孙氏扇扇子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握着扇柄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目光落在那张恬静的睡颜上,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旋即起身缓缓出了寝殿。

当天晚上,漪宁做了一场美梦,梦到了她许久不曾见过的爹娘。阿爹和阿娘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冲她笑,很温柔的笑。

她高兴的对他们大喊,他们却仍只是笑,根本不跟她说话。后来她急了,跑着往他们的怀里扑,他们就那么远远的站着,依旧温暖的冲她笑。

就在她好容易扑进阿娘怀里时,阿爹和阿娘却一起消失了。

她伤心的在梦里大哭,四处寻找着阿爹阿娘的身影,最后哭着哭着便醒了……

几日后,漪宁午憩醒来,由宫女们洗漱过后去给皇后娘娘问了安便打算往晋江阁就读。

出了椒房殿,却遇上了在门口站着一脸踌躇的孙嬷嬷。

“孙嬷嬷,你怎么了?”漪宁小跑着走上前,扯住了孙嬷嬷的衣袖,“嬷嬷站在这儿做什么?”

孙嬷嬷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旋即笑着道:“没什么,就是出来透透气。”说着,她从后面的宫女手上接过伞,“奴婢送郡主去晋江阁吧。”

“好啊。”漪宁笑着答应,看孙嬷嬷将天青色的撒花褶皱油纸伞遮在自己头顶,恰好挡住了此刻正毒辣的阳光。她圆润精致的小脸儿绽放甜蜜的笑意,好似一朵娇嫩的小花儿。

路上,孙嬷嬷和漪宁离得近,其余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远远跟在后面。孙嬷嬷看了看后面的人,神情略显犹豫。眼看着晋江阁马上就要到了,她突然扯住漪宁小声道:“郡主,您前些日子让奴婢打听萧国公夫妇的事儿可还记得?”

提到阿爹阿娘,漪宁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急切的抬头看着孙嬷嬷:“嬷嬷打听到什么了吗?他们在哪儿?”

孙嬷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回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如今就在宫外呢,您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真的吗”漪宁一脸希冀,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那我现在去找岑伯父,他一定会带我去见阿爹阿娘的。”

见她说着调转方向要去承乾殿,孙嬷嬷赶紧拦下,欲言又止道:“郡主,您不能去找陛下。”

“为什么?”漪宁不解地看着她,不去找岑伯父,她怎么出宫去跟爹娘相见呢?

孙嬷嬷想了想道:“郡主您应当知道,陛下很疼爱你,如果你阿爹阿娘回来,你就要跟他们回萧国公府,就不能日日陪着陛下身边了。陛下他不想你和萧国公夫妇见面,所以才一直瞒着您的。”

“……是这样吗?”漪宁有些不敢相信,岑伯父那么好的人,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郡主不信?”孙嬷嬷打量着她的神情,又道,“若陛下不是这样的心思,那为什么奴婢都已经打听出来你阿爹阿娘在宫外了,陛下却迟迟不让你们团聚?”

出于天生的敏感,阿宁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她到底年纪太小,很多事还看不通透。再加上她一心只想见到阿爹和阿娘,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她也就来不及再思索什么,只可怜巴巴扯着孙嬷嬷的衣领:“那我怎么样才能见到阿爹阿娘呢?”

她真的真的好想爹娘,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他们了。

孙嬷嬷看她一眼,眸中的笑意分外慈善:“奴婢倒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说着,突然附身在她耳边呢喃了些什么。

漪宁听得呆愣了好一会儿,转而看向孙嬷嬷:“这样可行吗?”

“郡主试试不就知道了?”她慈爱地抚了抚漪宁的脸蛋儿,一双眼眸中莫名透着引诱的味道,“郡主,这可是你能见到你爹娘的唯一机会,你要是不敢尝试,那奴婢就帮不了你了。”

见漪宁怔在那儿没说话,孙嬷嬷抬头看了眼前方:“郡主,晋江阁到了。”

漪宁还没从孙嬷嬷方才的那些话里缓过神儿来,听了这话下意识往前走着。她大脑一片混沌,走路时也就顾不得看道儿,恰巧二公主岑锦瑶从前面的岔道儿走过来,被她不偏不倚的撞上了。

漪宁被撞得鼻子酸酸的,意识渐渐缓了过来,抬头看到是岑锦瑶,她低低喊了一声:“二公主……”

她小巧的鼻子方才撞在了二公主的肩膀上,此刻鼻尖儿红红的,再配着她此刻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岑锦瑶听出了一股可怜巴巴的味道。她低头打量她片刻,狐疑着看她:“你怎么了?有心事?”

“没,没有。”漪宁笑着摇摇头,莫名的心虚。既然岑伯父不想让她见到阿爹阿娘,那二公主是岑伯父的女儿,她不敢告诉她。

岑锦瑶也没多问,只淡淡道了一句:“快上课了,你走快些。”说罢自己先走了。

走了两步,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漪宁身后的孙嬷嬷,眉心微簇,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又暗含了些警告的意味。

孙嬷嬷被她看得心上一颤,脊背莫名觉得发寒。她勉强笑着,冲二公主福了福身子。

二公主没理她,疾步进了晋江阁。

因着满脑子都是孙嬷嬷的话,漪宁整个下午都有些静不下心来,好容易挨到了放课的时辰,她没有如往常一般再学上一会儿,比素来不爱读书的岑锦玉都要走得早些。

岑锦瑶总觉得今日的萧漪宁行事有些怪异,犹豫片刻她跟着走出去看了看。见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倒也安了心,复又回去看自己的书。今儿个有篇文章她还没搞明白呢,打算再学一会儿。

28章、失踪 ...

漪宁从晋江阁出来, 径直就往椒房殿的方向走。路过御花园时,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宫女青云不解的问她:“郡主怎么了?”

漪宁仰脸看着她,粉嫩的脸颊被夕阳染红了大半儿, 眸中透着孩子般的希冀:“现在天色还早, 咱们玩一会儿捉迷藏再回去好不好?”

“这……”叫青云的宫女有些犹豫, 想了想道,“不如等咱们回去请示了皇后娘娘再出来玩儿?回去晚了只怕娘娘要着急的。”

漪宁扯着她的衣袖撒娇,语气可怜巴巴的,竖着一根小小的食指恳求着:“就玩儿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小姑娘长得惹人怜爱, 又是个好性子, 伺候的下人们向来很喜欢她, 如今又哪里抵得住这般软磨硬泡, 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

漪宁见青云答应很开心,赶忙分配着:“那我们大家藏,青云你找好了。你要闭上眼睛,不准偷看哦。”说着, 又对着其余的宫女太监道, “你们大家也去藏,青云要找到我们每一个人才算赢的。”

御花园太大, 青云闻此害怕她一个小姑娘躲着太危险, 便道:“郡主,让小丸子跟着你吧,否则万一迷了路可不好。”

漪宁明显有些不大乐意, 但也只是一瞬,旋即笑着点头:“好啊,就听你的吧。”

青云这才放了心,转过身去闭了眼睛:“那郡主快去藏吧,奴婢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本来就是陪郡主玩儿的,其余的宫女太监不过随随便便藏了个地方待着,小丸子则是跟着漪宁往假山里面跑。

见漪宁越跑越远,小丸子在后面跟着喊:“郡主,你跑太远了,那边花草太多,会有蚊虫叮咬的。”

漪宁闻此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指了指那边假山之间的缝隙,眼前一亮:“我藏这里好不好?”

那缝隙不大不小,刚好能装得下一个小姑娘,漪宁说着,已经小跑着藏进去了。

小丸子见她机灵,也跟着笑:“郡主真聪明,这样青云肯定找不到你。”

“可是你在这儿,青云一看见你不就看见我了。”漪宁很不乐意的嘟着嘴。

小丸子一时间有些悻悻,他站在这儿的确有些碍眼,可他不看着郡主哪儿行啊,他想了想道:“不然等青云快过来的时候奴才躲起来,这样不就行了。”

漪宁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主意好,就道:“那你现在就藏起来吧,藏哪儿好嗯……”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四处打量,突然指了指右侧方,“那儿,你藏在那个假山后面。”

小丸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假山后面的确可以藏人,而且离郡主的藏身地很近,他犹豫了一下便乖乖藏了进去。

“郡主,那咱们得藏多久啊?”小丸子藏在假山后面跟她说话。

漪宁却老大不乐意:“你别出声,否则青云很快就发现我们了。”

小丸子:“……”好吧,他不出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周遭静悄悄的,小丸子憋不住了,又悄悄开了口:“郡主,青云还没找过来,要不咱们出去吧?”他被蚊子咬了一身包,郡主应该也不会好太多吧?

然而,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得见树上的蝉鸣,并无应答。

小丸子觉得情况不大对劲,小心翼翼的从假山后面出来,往漪宁藏身的地方看去,心中狐疑着小姑娘莫不是睡着了?

谁知,他过去一瞧,那里几时还有人影?

“郡主?郡主?”他在四周找着喊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

这下小丸子慌了,隐隐感觉自己被个小姑娘给骗了。他急急忙忙的边跑边喊着郡主,生怕小主子一个人遇上危险。

恰巧青云和其余宫女太监找了过来,听见喊声青云疾步过来询问:“怎么回事,郡主呢?”

小丸子哆嗦着欲哭无泪,浑身的冷汗直往外冒:“郡主她,她不见了……”

————

下午的时候,邵恪之在洛云殿里同岑琰对弈了半日,结束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原本打算回长浚伯府,却又被贤妃娘娘叫去了静安宫。

刘贤妃让人准备了些点心,招待邵恪之和岑琰两个人一起用。

静安宫的点心不是尚食局准备的,而是由刘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翡翠亲手做的。这翡翠在贤妃入宫前便是她的贴身丫头,心灵手巧的,做得一手好点心,岑琰和邵恪之素来很是喜欢,自然也就没推辞。

贤妃因为体弱多病,一年到头也侍寝不了几次,为了打发时间,便养了一只猫。那猫黄白相间,体格肥大,平日里最是调皮。贤妃为它取名叫桑子,是她最喜欢的爱宠。

如今岑琰和邵恪之在一张花梨木镂空云纹的圆桌前坐着吃点心,桑子也不安分,肥大的身躯趴在桌上,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因为贤妃规矩严,桑子不敢去吃盘子里的点心,只有谁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它旁边,它才会乖乖的吃下去。一旦吃完了,就可怜巴巴的对着两个少年喵呜喵呜的叫着,然后尾巴继续在桌上扫来扫去。

贤妃在旁边的昭君软塌上倚着,背后靠了两个竹青色的迎枕,迎枕上花纹很是素净并不显眼,倒是那用银色丝线绣的字体隽秀雅致,别有一番韵味。而迎枕的美人儿因惯有的三分病态,也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两个孩子,贤妃笑得一脸慈善,又对着邵恪之道:“桑子今儿下午吃了不少东西,霆儿不必喂它了。这东西整日除了吃便是睡,本宫抱着它明显都重了一圈儿。”

桑子似乎能听得懂人话一般,贤妃话音刚落,它突然从桌子上站起来,撅着屁股往前一跃,直觉便跳落在贤妃的大腿上,一脸幽怨的冲她喵呜了一声。

贤妃怔了怔,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抚摸着它毛绒绒的身子,眼底尽是笑意。

这边邵恪之吃得也差不多了,拿帕子很优雅的擦了擦嘴,对着贤妃娘娘道了谢便要辞去。

贤妃看外面天色不早,便也没让他久留,点头让他去了。

邵恪之腿伤未愈,前段日子是坐的轮椅,但如今比之前有了好转,便一直是拄着拐杖走路的。

出了静安宫的大殿,一直在外面守着的赵源便匆匆过来搀扶他,邵恪之却是个要强的,根本不让他扶,推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时辰了?”

赵源知道自己主子的性情,便也没再贴上去,只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已经快戌时了。”

邵恪之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走出静安宫的宫门,马车就在左侧不远处的地方,他正准备过去,却听到后面有个稚嫩的声音唤他:“邵二哥!”

在这个皇宫里会这么唤他的只有一人,除三公主岑锦玉再无其他。邵恪之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赵源是自打邵恪之受了腿伤才破例带进宫来的,并不了解这位三公主,如今见自家主子的态度只当他是想什么太入神了没听见,便提醒道:“公子,三公主叫您呢。”

邵恪之停下来睇他一眼,赵源仿佛恍然大悟般,忙捂着嘴噤了声。

这时,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哎呦”,紧接着便是小姑娘的呜咽声。邵恪之扭头一看,竟是岑锦玉方才跑得太快摔倒了。

她身后跟着的宫女要扶她,她却一脸厌恶的推开那宫女不让扶,只一个劲儿哭着看向邵恪之,可怜巴巴的样子:“邵二哥,你扶我一把好不好?”

瞧出是岑锦玉在自己跟前耍把戏,邵恪之眉头明显一蹙。他站在原地顿了顿,到底还是拄着拐杖过去扶她。

抓到了邵恪之的手,岑锦玉高高兴兴从地上爬起来:“邵二哥,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呀。”

“小民未曾听到公主传唤,还望公主恕罪。”他答得客客气气。

岑锦玉对邵恪之的态度很不满意,仰着脸质问道:“萧漪宁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了,所以你现在都不跟我玩儿了。”

邵恪之没说话,他不记得自己跟这位公主什么时候很熟过。

他不言语,岑锦玉就当是自己猜中了,很生气的哼哼鼻子:“萧漪宁是坏人,她前两天还偷了我的珠钗呢,邵二哥你可千万别听她的。”

邵恪之眸中神色微恙,旋即不急不缓地开口:“恪之听闻,那珠钗最后是从公主的袖袋里找到的。”

“你怎么知道的?”岑锦玉下意识问出口,旋即便红了脸,低着头小声嘟囔着,“肯定是她趁我在课堂上睡觉时把我的珠钗藏进我的袖袋里的,这个萧漪宁真坏!”

“……”邵恪之对这个骄纵的公主十分不喜,便恭恭敬敬道,“公主,安福郡主并未在小民跟前说过你什么不雅之语,恪之和安福郡主也没你想象中那般熟悉,不过说过几句话而已。时候不早了,恕小民要回家了。”

他说着,没再看岑锦玉一眼,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面的马车。

岑锦玉站在原地,脸颊红红的,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反正我母妃说了,父皇欣赏你,所以你最适合给我当驸马了。等我长大了,你得给我当驸马!”

——————————

皇后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午膳过后便歇下了,迷迷糊糊间居然睡了半日。

醒来时,金嬷嬷和银嬷嬷给她洗漱,金嬷嬷道:“皇后脸色不大好,莫不是生病了,奴婢不如宣了御医过来瞧瞧。”

皇后摇头:“不必麻烦了,宣了太医又得开上一堆苦药。倒也不碍事,许是昨晚上睡觉时着了凉,今儿个觉得头闷。以前在宫外的时候,谁那么娇贵一点头疼脑热的就吃药,挨一挨就过去了。”

皇后素来便是如此,听她这般说金嬷嬷也就没再强求,只熟练的为她绾发:“那待会儿煮一碗姜汤也好。”

皇后没接话,只是又问:“阿宁回来了吧,我今儿个不舒服,你们可有准备些吃的给她,念了半天的书必然肚子都饿坏了。”

银嬷嬷回道:“郡主还没回来呢,八成又念书忘了时辰。”漪宁素来用功,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皇后听罢倒也不甚在意,只略点了点头,又对着金嬷嬷道:“你去接接她,学久了也不好,都这个时辰也该回了,明儿再学不迟。”

金嬷嬷刚应了声,外面的人突然传话说陛下来了。

皇后神色明显滞了滞,默不作声。倒是银嬷嬷沉不住气的喜道:“陛下都好久没来了,只怕是想娘娘了呢。”她说着打量了一下皇后的头饰,又道,“娘娘的头面太素了,咱们再换一套吧。”

“不必了。”皇后依旧闻声软玉的说着,面上瞧不出喜怒,只拢了拢身上的襦裙,轻移莲步走出内殿去相迎。

顺熙帝穿了件玄色便衣,只胸前和衣袖处绣了龙纹的团,简简单单的,但配着那不苟言笑的一张脸还是让人觉得威严十足。

这衣服,还是皇后亲自为他缝制的。

入了椒房殿,顺熙帝弯腰将皇后扶起,又见她脸色不好,握着她的手柔声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后笑着回道:“不碍事,许是昨晚上受了凉,倒也不严重,下午睡了半日这会儿精神多了。”

顺熙帝目光扫过一旁候着的金嬷嬷和银嬷嬷,语气清冷的质问:“你们两个怎么照顾主子的?皇后身体不适,全是你们的罪责!”

金嬷嬷银嬷嬷双双跪下认错。

皇后搀扶着顺熙帝去殿内,一边为金嬷嬷和银嬷嬷解围:“不怪她们,昨儿个晚上比较燥热,臣妾睡觉时便不曾盖衾被,一夜睡得也安安稳稳的,谁想今儿个便有些不适了。”

顺熙帝伸手揽过皇后的细腰,眉眼间透着宠溺:“你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看来晚上还是得朕在你旁边时刻看着你才好。”

“陛下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下人,也没个正形!”皇后无奈地嗔他一眼。

顺熙帝笑着亲了亲她的檀唇,拦着她的肩膀随她去旁边的矮榻前坐下,银嬷嬷亲自奉了茶水上去,随后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金嬷嬷看帝后此刻在说悄悄话,想到方才皇后吩咐自己去接郡主的事,便也没再耽搁,默默退了出去。

榻几上摆了一盘橘子,皇后随手拿起一个剥着,顺熙帝则是悠哉地在一旁喝茶。看着皇后手里的橘子,顺熙帝道:“把上面白色的丝儿也剥掉,朕不爱吃那个。”

皇后冷不防听到这话,轻笑着给他一记眼神:“臣妾何时说要剥给陛下吃了?”

顺熙帝笑了笑,把手里的茶盏放下,自己也拿了一个橘子,言语暧昧:“那朕亲自剥给你吃。”

皇后笑而不语,将手里的橘子剥好后掰了一半儿递过去,也不说话。顺熙帝见了张嘴去接,又顺势亲了亲皇后的手,一脸赞赏地道:“果然甘甜。”

皇后瞧不得他这副无赖样子,好气又好笑。

顺熙帝将自己剥好的橘子掰了一半儿,笑眯眯望着她:“朕这个肯定比方才那个还要甜,皇后可要尝尝?”

这么久了,陛下难得又过来,银嬷嬷在一旁看他们甜甜蜜蜜的,自己心里也高兴。可就是,她家娘娘这几年对陛下总是淡淡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客气与疏远。

皇后娘娘的心有时比圣上还要难以琢磨。

这时,金嬷嬷着急忙慌从外面进来,她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一进门直接便跪在了地上:“陛下,娘娘,不好了,郡主她,她失踪了……”

顺熙帝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染过一抹霜色。

大殿之上方才的欢声笑语突然消失,空气瞬间凝固。龙颜骤变,宫女太监们顿时匍匐了一地。

外面倏地刮起了大风,力道极大,疯狂的拍打着椒房殿大殿的门窗,吹拂着顺熙帝那玄色的衣摆,殿内的绫罗幔帐也疯狂的飞舞着。大家都在地上跪着,并无人敢起身去关门窗,只一个劲儿的哆嗦。

———

天色阴沉暗鸦,乌云爬满苍穹,轰隆隆的雷神一阵又一阵,仿佛随时会降临一场倾盆大雨。

赵源赶着马车迅速的出宫,想尽快赶回长浚伯府。

路过通瑞门时,侍卫远远地把守在门口,见邵恪之的马车驶过来,几人纷纷抱拳行礼:“邵二公子万福!”

圣上虽然下了特令不必下马,但仍是要例行检查的,邵恪之知道规矩,便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他们:“只有我一人。”

侍卫在马车内扫视一圈,见并无什么异样,又对着邵恪之行了礼,纷纷让开道路放行。

出了通瑞门宫门,赵源赶着马车一直向着铜雀街长浚伯府的方向而去。

邵恪之端坐在马车内,手里拿了本《策论》翻看着。马车赶得虽然急了些,却也很是平稳,并不影响他认真看书。

这时,他觉得衣摆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蹭来蹭去,他略蹙了蹙眉头,对着外面的赵源问道:“贤妃娘娘的桑子莫不是进了我们的马车?”

他明明记得从静安宫出来时桑子还在贤妃娘娘的腿上卧着,这会儿怎么跑到他马车座位下面去了。旋即又有些明白了,许是三公主方才与他说话时,桑子调皮趁大家不注意跳进马车了。

外面赶车的赵源也没多想,只是道:“上回桑子就是一声不响的就藏在咱们的马车里了,倒让贤妃娘娘和翡翠姑姑一通好找。不过有了前例,这回她们找不着肯定会先想着问问公子的。这天瞧着马上要下雨,等小的先送公子回去,待会儿再亲自把桑子送回宫里。”

邵恪之轻“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他所坐的马车是三皇子赐的,里面很宽敞,座位下有一片空旷的地方,连身长八尺的大人都容得下,倒也够桑子在那儿嬉戏,邵恪之便没再管它,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后来想了想,他又怕桑子无聊,便将旁边矮几上的一碟子杏仁酥放进了座位下面,这才继续凝神看自己的书。

——

椒房殿

顺熙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金嬷嬷:“郡主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这个时辰,她不是应该在椒房殿?”

金嬷嬷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强自打起精神来才勉强让自己的牙齿不打颤:“回陛下,今日郡主回来的晚了,皇后便以为她是念书忘了时辰,便让奴婢去晋江阁接郡主回来。路过御花园时,遇到跟着郡主的宫女太监们在四处疯找郡主的下落,奴婢一问才知郡主放了课突然心血来潮要在御花园里捉迷藏,结果不知藏在何处,就,就不见了……”

“郡主身边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呢?”顺熙帝冷峻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两名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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