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光你麻烦,我也麻烦了。”
玉纤阿倒对自己很自信。
她淡定安慰泉安:“你放心吧,他当日能认出我的背影,是因我是女儿身。且我幕离掀开了一角,被他看到了。我如今扮作男儿,他除非有病,否则绝不会一直盯着我看。而我自认现在的我,也不值得他多看。”
泉安心想这倒也是。
他盯着现在的玉纤阿看:见她换了小厮的衣裳,不知如何做的,胸也被束得扁扁平平。为了不让她太显眼,泉安给她准备的面具,格外的路人相貌,脸色蜡黄瘦削,眉眼全无特殊处。她扮作少年郎后,身子又瘦瘦弱弱的。怎么看,公子也不该对这样的少年郎产生怀疑而已。
毕竟连“俊”都称不上。
只是玉女的眼睛太漂亮,又清又亮的,面具是遮不住的……泉安嘱咐:“你还是尽量不要让公子多看你的眼睛吧。”
玉纤阿应了。
泉安知她聪慧,不必多说,可是泉安第一次骗公子,到底害怕,婆婆妈妈地嘱咐了玉纤阿许多事。玉纤阿嫌他烦,兀自先出了屋,示意泉安将她带去见其他小厮。
泉安带玉纤阿和其他小厮认识,说话间,他们看到公子翕出来了。泉安顿时一阵紧张,见范翕向他们这群仆从走来。范翕一袭轻袍,玉冠银带,低着头,身上有寒远之气。而他抬眸向此处看来时,便仿若早春微雪,在他清莹目中融化。
他是这般的风神秀彻。
范翕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泉安将此次跟随他的仆从领去见他:“……公子,您这一路上的饮食衣宿,便由他们伺候。”
范翕淡淡“嗯”一声。
他目光随意扫过人群,看到了“玉纤阿”。玉纤阿被他目光瞥来,哪怕在泉安面前装得镇定,她也不免心跳过快。她是知道范翕敏感的。怕自己的眼睛还没出门就被范翕认出,玉纤阿只跟众人一起装模作样地看他一眼,就重新低下了头。
范翕指玉纤阿,皱眉:“我怎么没见过他?”
泉安镇定道:“一个小厮生了病,我从流民中选出来的。他手脚还是利落的。”
范翕走到玉纤阿面前,玉纤阿全身绷着,她低着眼,手心出了汗,垂眼看到他腰间银色束带。她胡乱地想他的腰可真细啊……范翕温声:“你见到我很紧张?”
玉纤阿本来声音偏柔,并不清澈。她刻意压低声线,还是能作出一个没有变声的少年郎的样子。玉纤阿确实很紧张,她吞了口唾沫,绷着声音答:“仆第一次见到公子这样伟岸的男子,心生仰慕。”
范翕怔住:“……”
玉纤阿说完话就闭了眼,暗恨自己多话。天啊,她居然说什么“仰慕”?一个男的仰慕另一个男的?
都怪她平时对男子说“仰慕”说多了!
玉纤阿悄悄撩眼皮,偷看范翕。果然看他脸色变得古怪,盯她的眼神十分欲言又止……甚至,范翕向后退了一步,皱了眉。
范翕心想,泉安怎么找的小厮?这新小厮,身上怎么还有一股子胭脂香气?
一个男的身上有脂粉香气?太奇怪了吧!
范翕紧盯着这个小厮,正要多想时,他目光一瞥,看到了那边即将登车的“玉纤阿”。他目光一亮,便忘了这里的事,脚步不自主地跟着那辆车去了。范翕走过去:“玉儿……”
玉纤阿站在小厮中,观望着范翕扔下他们去找“玉女”。她看旁边小厮,大家都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说实话,从旁人的角度看范翕这般为玉女着迷,感觉……挺奇怪的。
玉纤阿同时为姜女捏一把汗,希望姜女不要被范翕发现。
现在那戴着幕离和奚妍公主一起登车的“玉纤阿”,正是姜女假扮的。
因玉纤阿眉眼太美,泉安无法绘出完全符合她神韵的面具给姜女,姜女便只好用幕离挡住脸。幸而姜女也是美人,身量纤细,玉纤阿自己从背影看,见姜女戴上自己的玉佩,她自己都认不出姜女是谁。
那枚玉佩,是玉纤阿以前总戴的。她只是最近才不戴了,但想来范翕应该注意不到这般的细节。她现今让姜女戴着这玉佩,误导范翕以为那登车美人就是她。
姜女听到范翕呼唤,背一紧,赶紧上车,因动作太快,她还趔趄了一下。但到底在范翕过来即将握到她的手前,“砰”地关上了车门。
范翕被玉女关了门,他一愣,有些委屈。
车中奚妍紧张地道:“公子,玉女说她还是有些气你丢下她,她不想与你说话。”
范翕:“……”
他正要疑问,楚宁晰等人出来了。看范翕踟蹰在马车前,楚宁晰嗤笑:“怎么,公子翕,为美人而折腰,不肯走了哦?”
楚宁晰等着看范翕的笑话。
众目睽睽之下,范翕也不好拉开车门进去和玉女说话。他只隔着门,低声:“我以为你不生气的。你别怪我,我会给你写信的。”
里面女郎没吭气,范翕只好失望离去。
回到自己的车队前,范翕忽觉一道目光凝视他。他侧头看去,见是小厮中那个什么流民出来的……那小厮被他一看,匆匆收回了视线。
范翕:……这人没事盯着他看,也太奇怪了吧?
泉安给他找的什么小厮啊?一会儿说仰慕他,一会儿偷偷看他。
范翕心中不悦,但碍于泉安做事从来没出过纰漏,现在又有那么多人等着他、看着他……他便什么也没说。
jūn_duì拔营,前往平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泉安介绍的这个新小厮怎么gay里gay气的……
☆、11
前往平舆一路上会过许多亭舍, 之间公子翕的一切食宿,都由他的仆从们负责。泉安不在, 范翕早已做足准备,知道自己其他的仆从们没有泉安那么贴心仔细, 他打算在亭舍中随便凑合凑合。待泉安和曾先生等人处理完与越国的事, 与自己汇合了,自己再要求精细也罢。
然抱着得过且过的心,范翕进了亭舍小吏安排给他住的屋舍后, 却意外。
因房舍中早有小厮先入,在其间打扫屋子。范翕踏入屋舍时, 窗子开着,屋中熏香香气刚刚消散, 不至于呛鼻, 又不至于一点儿香味都没有。范翕立在屋中, 见地上还有一些洒了的水没干, 且在熏香中,有一股极淡的怪味。
他闻了出来:“艾叶?”
仆从中的一人回答:“因夏日蚊虫多, 仆恐亭舍每日来往人众多,小吏照顾不周, 便临行前特意带了艾叶, 为公子屋舍驱蚊。公子连日操劳, 仆等帮不上什么忙,便望于此等小事上让公子舒适些。”
这小厮真会说话。
范翕瞥去一眼,意外又意料之中, 见说话的人,是那日泉安特意从流民中为他选出的小厮。且是这么多小厮中范翕唯一没见过的。
范翕道:“我的书放好了?”
那小厮答:“是。按照公子要求的顺序,全部摆了一遍。”
范翕有心为难他:“我要的是将将还在车上看的那本。”
玉纤阿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一个流民的身份,当不识字,她温声细语答:“仆和众位郎君一道将公子的书放好。”
范翕继续为难道:“洗浴的水。”
答曰:“已备。”
范翕:“晚膳。”
玉纤阿:“公子苦夏,灶房已备下一些清淡的饮食。”
范翕:“我亥时一刻约了人谈军务。”
玉纤阿:“仆这便让人告知诸位郎君。”
范翕:“……”
他真的很久没见过这么机灵的小厮了。
他俯眼盯着那小厮看,那个子小小、瘦瘦弱弱的半大孩子般的少年,只是一径低着头,回答得很得体,可是这小厮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想来胆子还是小了些。范翕眉心微攒了下,振振衣袖。他没有再为难人,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般从仆从们面前走了过去。
见公子进去内舍休息,便知公子是满意的意思,仆从们齐齐松了口气,和玉纤阿一道出门后,将门带上。众仆从站到屋外廊下,打量着泉安安排进来的这个新仆从,赞道:“难怪是泉安安排你来的。往日我们服侍公子,从不曾见公子这样无话可说过。你真是厉害啊。”
玉纤阿柔声答:“是诸位兄长教的好。”
众人哈哈笑着,满意她的态度。只是可惜此人虽机灵,长得却普通再普通。
玉纤阿与他们在廊下说了些闲话,打听了一下范翕的习惯。到几人说好分人守夜时,说是一人守一夜,轮换着来。玉纤阿听着,并不制止。只是待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后,她追去了一人说话,那人本该是今夜守夜。
玉纤阿先是夸了人一番,然后说:“……兄长照顾公子辛苦了,我是才来的新人,不懂什么规矩,却想兄长平日照顾我一些。不如今夜的守夜,便由我来吧。”
不用守夜,这么好的事落到头上,谁会不愿意呢?
此人怕玉纤阿反悔一样,连忙应了,高兴地走了开。
玉纤阿微微一笑,心想不只是今夜,在自己扮作男儿的这一路上,她决定和每一个守夜的小厮对换,换自己来守夜。大不了白日在范翕不需要的时候补补眠罢了。
因她知自己是女儿身,若是不守夜的话,必然要和这些小厮们睡在一起。倒不是她不能忍受和小厮们睡在一起,而是她日后总要恢复身份。
若是范翕知道她和那么多男子同睡一屋,依范翕那针大点儿的小心眼看,玉纤阿觉得这批仆从,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她还是辛苦一些吧。
当夜,玉纤阿睡在外间榻上,守了一夜。
次日天亮,范翕面无表情从她和衣而卧的长榻边走过,看也不看。
连续几夜都是同一个人守夜,玉纤阿本还怕范翕多问。但她见范翕日日和人谈军务,谈政事,根本没理会小厮之间的事。
玉纤阿才松了口气,自此夜里守着,白日才能趁范翕不需要的时候囫囵睡一会儿。再加上jūn_duì赶路极快,几乎不停留,短短几日时间,玉纤阿便瘦了一大圈。
但她性子素来能忍,不管是骑马还是熬夜,她都强行忍耐下去,从不在众人面前露出一点儿痕迹。
玉纤阿以为范翕不知道,但范翕是将她平日言行看在眼中的。只是范翕出于某种原因,只选择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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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行了不到十日,jūn_duì便赶赴到了平舆战场。到达第一日,jūn_duì来不及整歇,就被派去了战场上。
玉纤阿这些小厮做一些后勤,不用上战场,但也一整日在后方帮伤员包扎伤口,搀扶进进出出的人。玉纤阿心神不宁,脸色惨白,因她第一次接触这般血淋淋的场面,确实有些心悸害怕。
好在她如今戴着假面具,即便自己在面皮下的脸色已经煞白,旁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一整日,她都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碗水,便浑浑噩噩地跟着人跑来跑去地帮忙。
他们住在城中,jūn_duì于城下扎营。范翕和楚宁晰一直到深夜了才各自回来,玉纤阿跟着小厮们,远远地看到范翕和楚宁晰二人一边走路一边吵架,最后二人干脆各走一条路。
看到楚宁晰的衣裳上沾了点儿血,玉纤阿紧张地看向范翕,好在范翕衣上没沾什么血。
范翕回去便要洗浴。
玉纤阿如往日般着人备下了水,正要出去烟雾腾腾的浴舍时,听那坐在木桶中赤身的郎君背对着她,慢声说:“这皂荚味道不对。”
玉纤阿低着头,不敢看他赤着的身子,低声:“或许下人背错了,我去看看。”
她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便带了新的皂荚为范翕递上。她立于木桶边,蒸汽腾腾之下,她素白的手捧着皂荚伸前,而自己目光一径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会儿,范翕的手搭在了她手上。
知道他是取皂荚,可是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碰到她的手,又兼室内雾气濛濛,玉纤阿面颊滚烫,被范翕搭着的手不禁颤了颤。
范翕低头盯她的手,看她的指节纤长,竟如白玉般,匀称纤细……这手不对,一般人怎会有这样好看的手?流民出身,手不该很粗糙么?
他搭在她手上的手一反,握住她的手。范翕待要细看,玉纤阿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没有经过伪装,她刷的一下将手抽走了。
“啪——”
溅起水花。
因她抽走得太快,手中的皂荚没有被范翕抓好,便在两人纠扯中被丢到了水里,溅起一大片乳白色水雾。
玉纤阿双肩颤抖,她作出惊吓状,就要向下跪,范翕紧握住她的手。他手上用力,湿漉漉中,扣着她的手竟让她挣不开。
玉纤阿僵硬着,听头顶范翕低声:“你好似,一直很怕我?到这个时候,都不敢抬头看我?”
他一直温温和和的,都没有表露出他的本性来,所有人见他都赞他君子之风,怎么会有人怕他怕得他一靠近就紧张,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玉纤阿是怕他看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将她认出。
她声音里带了点儿哭腔,道:“我、我没有怕公子。”
范翕愕然,没想到她居然被他吓得想哭。他皱眉,心里有点儿不喜。但想到这人是泉安安排的,范翕便耐心:“那你抬头看我一眼。”
玉纤阿低着头,惊恐道:“可是,公子没有穿衣啊。”
范翕:“……”
他不懂同是男子,不穿衣又有什么关系……然他猛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小厮看着自己的眼神,范翕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蹙着眉,松开了握住玉纤阿的手。
玉纤阿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微松一口气。她正要退出去时,听范翕淡淡说:“我不管你有什么毛病,但你还是尽早习惯我,不要怕我比较好。”
玉纤阿温顺道:“是。”
范翕道:“你日后要与我长久相处,少说四五年你我都得日日见面。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若一味怕我,即便你再有本事,我也不会用你的。”
玉纤阿眨了眨眼。
此话她就不解了。
为什么她少说四五年都得和范翕日日见面?她只是打算假扮他的小厮一段时间,之后泉安回来后,她就功成身退啊。为何她要和他长久相处?
玉纤阿道:“我不明白公子的话。”
范翕意外:“泉安让你过来,没告诉过你?”
玉纤阿回忆了一下,斩钉截铁答:“没有。”
范翕沉默了一下,眉目缓扬,微微笑起来,如春水浮波般清婉。
他声音里带着点儿水汽,凉凉得勾人,磨着她的耳:“也罢。既然他没说,我告诉你也无妨。泉安自小与我一处长大,然这两年他也不小了,他与我一起,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学了不少本事。若只是做一小厮,未免太屈才。是以这一两年的时间,泉安便会从我身边退下,帮我做其他一些事,成为我的左右手。在这之前,他必然要调.教出新的最和我心意的仆从来服侍我。”
范翕目光盯着那站在屏风边上低着头的少年郎。
他温温道:“我见了你,便猜泉安准备的代替他的那人,当是你。”
玉纤阿心说不,不是我。我只是伺候你伺候得太好而已。怪我对你太好,你误会了。我以后会尽量不对你这么好。
她否认:“恐不是我。他未曾与我提起此事。”
范翕且笑且叹:“自然是你。看你身量,当是才十三四岁吧?还这样小……有这般能力,已经很不错了。我看你的手肌肤细嫩,怎么像是未曾做过粗活的?”
玉纤阿刚才就对此编好了谎言:“因仆早年学过几个字,想偷偷读书,去周洛求个客卿当……可惜后来仗打了起来,书自然就不能读了。”
衣不蔽体的范翕目光微亮,笑道:“你识字?哎,你还说你不是泉安准备的?你叫什么?”
玉纤阿说了她和泉安取好的假名:“月奴。”
范翕:“……”
他喃声:“怎么听着是女儿家才会用的名字?”
玉纤阿随口答:“女为贱,贱名好养活。”
范翕了然。
他道:“行吧。”
玉纤阿见他半晌未开口,她便悄悄抬目看向他。结果见他施施然地坐在木桶中,乌黑长发散于肩。他目中睫上噙着些氤氲水雾,隔着一方水,郎君噙着笑望她。
他这般柔和的眼神,俊逸的面容,又肌肤瓷白未有衣蔽……玉纤阿面容一下子红得厉害。
心跳极快。
她手心出了汗,大脑空白。被他美色所迷,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此时多庆幸自己戴着面具,不会被他发现。
她只狼狈地低下头,收回自己的灼热目光。
范翕便失望,皱眉轻声:“月奴,你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太女气了些。好在你看着尚年少,泉安将你从那么多人中选出,想来你必然有你的过人之处。你我都慢慢来吧,你多适应适应我,你且将你那一身的女气收一收……”
湿发贴着郎君半张俊颊,他顿一下,说:“你若是一直改不了你这身毛病,即便你再好用,我也是要将你打发掉的。”
玉纤阿羞愧答:“是。”
心中则想那我必然不要收我的“女气”了。我若是真收了,你爱我爱得不得了,日日离不了我,那我可该怎么脱身?当着你的面撕了面具,露出我的真面容么?你不得被我气疯?
是以哪怕范翕再三表示他不喜欢她那女气的做派,玉纤阿也死不悔改。
让范翕见到她就隐露不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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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也是真的对泉安挑的这个小厮很头疼。
会写字,做事细心,不用特意叮咛就能安排好一切。唯一的毛病,就是特别容易……羞涩?躲避他?
想二人相处了这么久,范翕都觉得自己一次都没有看清自己这个小厮的脸。每次月奴一晃,他还没看清,月奴就重新低下头了。
月奴毫无男子气概,每日守夜时,那睡姿……范翕每日清晨从她身边路过时,都要蹙着眉,深深一叹。
夏日这般热,月奴还穿得那么严实,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就是不肯穿薄点。
范翕有时盯着月奴发间的汗,都替她热。且范翕在军中,有时说话会重一些,他有时声音大一分,虽然月奴站在旁边没说过话,可范翕多敏感。他总能看到她瞬间僵硬,好似被他的严厉吓到一样。
范翕越来越不耐烦。
却碍于这人还算好用,他试图好好调.教调.教。
这日夜里,办完一天的军务,范翕坐在案前给玉纤阿写信。他说起平舆的情况,就忍不住抱怨自己身边这个好用又不好用的小厮。
月奴端着一烛台到案前,将那盏快燃尽的换掉。她跪在他身旁,手中拿着羽扇,为他轻轻驱风。
丝丝凉风从后侧袭来,范翕侧过脸,看了身后的瘦小少年一眼。
他看一下少年的身量,捏了捏眉心:“月奴,我怎觉得你这样消瘦,好似比一开始见时更加瘦了?军中吃食不好,委屈了你?”
玉纤阿柔声:“公子多虑。只是天气炎热,我没什么胃口而已。”
范翕说:“你怎这般挑食?这样不好。”
玉纤阿微微一笑,只为他摇扇驱风,她却笑而不答。心说挑食,谁又能比得上你挑食?
实则她是因要扮男儿,要束着胸,才不能多吃。她身材尚未完全长好,胸仍鼓鼓地在长大……若是她不小心吃得好了些,身量长大了些,束胸时便会痛得厉害,还不如少吃些。
范翕见她不答,唇轻轻扯了一下。他又低头给玉纤阿写信,抱怨说自己身边那胆大妄为的月奴,不知为何,竟让自己想到了玉纤阿。
因月奴有时不喜欢他的话,便只是笑,她不反驳,但也不会顺着范翕的话说。这一点,与往日总是不听范翕说话的玉纤阿何其相似。
总之……范翕有点儿想玉纤阿了……
想她的美貌,想她香香软软的身子,想她轻言细语的说话声,想她对自己的调侃……还有耳边凉凉的风,也让范翕想到玉纤阿为自己摇扇子的样子。
心中知道身后月奴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然范翕心情不好,他垂下长睫,手中捏着笔,神色略有些忧郁。
玉纤阿从侧后方向看到他的愁容满面,他是这样清隽的郎君,便是愁思满满,都让人心中生怜。玉纤阿不禁倾前,问他:“公子在想什么?”
范翕幽幽地瞥她一眼,没吭气。
玉纤阿试探问:“可是……玉女?听人说,公子和玉女情投意合。”
范翕目中噙了笑,道:“你也听说了?你看我二人般配么?”
玉纤阿怔一下,斟酌着说:“玉女能得公子这样的人物怜惜,福气是极不错的。”
范翕却不悦了。他道:“我的玉儿当得世间最好的。我遇到她才是福气。”
他怔忡。
心想若他没有遇到玉纤阿,他便不知情为何物,爱为何物。他便不知何为忧,何为喜,何为辗转反侧,何为念念不忘。她那般活生生,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世间真有如此和自己眼缘的人……
这个月奴,真不会说话。
还是要调.教。
既是为了调.教仆从,又是想试探月奴的本事,范翕待自己给玉纤阿写的竹简收好后,将笔和竹简向旁一递,对月奴说道:“你不是说你会写字么?写两个字我看看。”
玉纤阿心里一紧,开始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在范翕面前写过字。她心里忐忑,想范翕应该是见过自己的字的……也不知自己此时会不会露馅。
为了不露馅,玉纤阿不情不愿地挪着膝盖跪过来写字时,便刻意让自己的字再丑了几分。她不知道写什么,便写了“范飞卿”三个字。
三个字才跃然纸上,玉纤阿便脸红了,觉得自己多虑了。
她本来字都是偷偷学着写的,写的就是不太好,如今还刻意将字写丑……这字就丑得不太能看了,范翕除非瞎了眼,否则绝不可能认出来这是玉纤阿的字。
范翕拧着眉。
他确实没有认出这是玉纤阿的字,因这笔字……实在是太丑了。
他本对这个月奴的身份有所怀疑,此时看了月奴这笔字,才总算愿意相信月奴出身不好。范翕沉吟着说:“这三个字……写得很有风格。”
看他不好意思,玉纤阿本性里的促狭忍不住冒出来,让她想逗范翕。
她便舒了口气笑道:“原来还不错啊。这三个字是我临摹公子书上的,看书上那样写,我就临摹学了下来。实则我读书少,还是第一次见这三个字呢。觉得怪好看的。”
范翕:“……”
他兀自红了脸。
睫毛纤长覆于眼,眉眼山根俱是细润温和。他羽睫如扇轻轻颤动,脸颊一点点泛红,唇瓣轻抿,水润而鲜红。
他这般困窘尴尬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玉纤阿在旁侧看得心中颤动,好想倾身亲一亲他的颊。好在她失神之时,范翕偏了头望她,小声:“你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
玉纤阿呆呆望他。
范翕俊美,天生带有忧郁的气质。这本来只是他的常态,但她是女子,她本性就爱他美色,自然看他如何都好看,看他这样更觉得好看。当他俯眼向她望来时,她心跳之声,已大如雷鸣。她一动不敢动,唯恐被他发现她异常的心跳。
她需要强定着神,才能不露出异常。玉纤阿低下了头,说:“我不认得。”
范翕道:“范飞卿,是我的名字。”
玉纤阿装傻装到底:“公子名字是三个字?”
范翕无语了。
他说:“我名字是两个字,飞卿是我的字。你不是读过书么?读的这什么水平?”
玉纤阿羞愧道:“家中贫寒,只能偷偷读书,不求甚解。让公子见笑了。”
范翕微顿,想到了他的玉儿也是偷偷读书。因为玉纤阿的缘故,范翕便原谅了这小厮的无知。他叹一声,提起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竹简上:“范翕。”
范翕缓缓道:“你看,这两个字才是我的名字。不过名字不是用来被人叫的,平时人唤我‘公子翕’与‘范飞卿’多一些。是以你记得这是我的名字便是,但是你也不能叫我的名字。”
玉纤阿微微倾身,她挨着他的手臂,看他狼毫上沾着浓郁的墨,在竹简上端正写了两个字。她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名字,当他写字时,她不禁倾前身,恨不得扒着他仔细看他写字。
范翕其实不爱炫耀他的字。
据他所说,他的字总是中规中矩,写的不算好。他的九弟才是天下书法大成者。有这么一个以才学闻名于世的弟弟,范翕是很不喜欢到处跟人谈自己的字自己的诗的。
玉纤阿以前也觉得他的诗就是一般水平,不提也罢。
然她今夜看他提笔写字,不知为何,竟是看痴了。她竟觉得他字写得这样好,一笔一划都如铁勾银划,龙飞凤舞……玉纤阿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置于案上的手腕上。
她一时没有控制住她的声音,露出了她的本来声音:“公子……”
范翕却没注意到她偏柔的声音,因她的手搭在了他手腕上,是那类暧.昧无比的碰触……范翕一下子挥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噼里啪啦,狼毫和砚台砸在了地上,他站在月奴面前,脸色铁青。
玉纤阿不解望他。
范翕将何谓变脸演绎得淋漓尽致:“我让你收一收你的女气!你收到哪里去了?以后不许那么靠近我!”
玉纤阿愕然间,看砚台中的墨汁流了一地,墨汁打湿了竹简上的字。玉纤阿扑过去抢救那竹简上的“范翕”二字,范翕一拂袖,那竹简就丢得远了些。
玉纤阿茫然抬头,这才看到范翕俊脸沉了下去,如被磨泼了般,黑漆漆一片。
玉纤阿不安:“公子?”
范翕盯她一瞬,那眼神锐寒带刃,他迈前一步,长袖扬起,似要杀了她。玉纤阿浑身僵硬,看他忍了片刻后,倏地闭目转身,向内舍走去了。
玉纤阿心里不安,她呆呆地跪在原地,并不知范翕心里的震动。
他心中骇然,想月奴平日看他的眼神,刚才的碰触,月奴不经意地靠近他、依偎他。
月奴一靠近他就紧张,一和他说话就不敢抬头……为何紧张?为何不敢看他?这人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月奴竟然倾慕他!
范翕是出了名的美人。他不是没有被人倾慕过,只是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下人爱慕他,肖想他。自己的仆从日日服侍他,见多了他不为人知衣不蔽体的样子,仆从若是在心里肖想他……色胆包天!不知分寸!龌龊不堪!
范翕走得飞快,撞到了屏风上。“哐”一声巨响,他额头被撞痛,向后跌了一下。身后月奴疾唤“公子”,范翕却避之唯恐不及。
想到自己曾经握过月奴的手,试图亲近过月奴……范翕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感和委屈感。
明日就将此人调走!
他绝不能容忍一个爱慕他的男子待于他身边服侍他!哪怕那人伺候他伺候得再好!
范翕变得比方才更想念玉纤阿。若是玉纤阿在,他就能与她抱于一处,寻她安慰了……
☆、11
玉纤阿被范翕赶出去了, 并且他唤其他的小厮守夜,不让她守。当夜玉纤阿并没有多大感触,只以为自己也许在无意中和范翕开玩笑开得过了,他并不喜欢仆从和他太过亲近。所以当夜被范翕赶走, 玉纤阿踟蹰一会儿, 还是守在门外。她抱膝靠着廊柱而眠, 浑浑噩噩睡了一晚,第二日听到“吱呀”的开门声, 因为一夜睡得并不好,她立即惊醒。
仰头便看到范翕银冠博带, 出了房门,正要下台阶时, 他看到了她。
看到她睡在门外,范翕一点表情都没有。不, 或许他眼底浮起一丝……厌恶?
玉纤阿从地上爬起,腰酸腿疼, 她并不在意。她镇定地向范翕道歉,说昨夜惹了公子的兴致。
实则她根本不懂自己哪里惹了范翕。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不过范翕这种人心思多,在心狠之前他先是心软的。玉纤阿以自己和他相处的经验来看, 早早向他道歉总是不错的。
范翕这次却眼神也不给她。
他直接从她面前迈步离开, 嘱咐跟出屋门的另一个小厮:“以后不要让他进我的门,出现在我视线中。”
玉纤阿愕然:“……”
那被嘱咐的小厮也茫然,匆匆回头看了玉纤阿一眼,就追上公子, 糊里糊涂地先应了。
从这日早晨开始,玉纤阿发现自己彻底地被排挤了。这种排挤是范翕的吩咐,他不让玉纤阿服侍,不许她出现在他视线中。这些小厮哪怕再觉得玉纤阿可怜,也只能忠诚执行公子的吩咐。
玉纤阿别说试图守夜了,她连接近他的屋舍门,都有旁的小厮从角落里冒出来,抢过她的活计。她主动与其他仆从说话,那些仆从也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玉纤阿问得久了,有好心的小厮便答她:“月奴,你是泉安派过来的,公子给泉安面子,轻易不会杀你。但是你日后就歇了伺候公子的念头吧。”
玉纤阿被排挤得很无措,她意识到事情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简单。范翕必在某个方面忌惮她……那天晚上一定出了什么事,她在某种程度上触了他的逆鳞。可是他忌惮她什么啊?
玉纤阿自信思量,当夜她不过是逗了他自己不识字,情动时叫了他一声,挨了一下他的手……他是在她没有控制住声音叫他“公子”时突然发的火。难道他认出了她?若是认出了她,这反应不该如此才对。
可是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玉纤阿有些委屈,她始终没有弄明白自己哪里犯了范翕的忌讳。她到底是女儿家,不明白男子和男子之间的龌龊。她来这里,除了想证明自己并不会连累范翕,想见太子外,就是为了能够好好照顾范翕。可是范翕现在不肯让她近身,她都见不到他……她能如何?
玉纤阿伤心了两日。
中间试图努力过几次,但都没什么作用。范翕的贴身仆从中,她成了一个摆设,范翕什么都不让她碰。心灰意冷之下,玉纤阿带着几分赌气和委屈,也歇了主动接近范翕、照顾他的心思。既然做他的仆从成为了一个摆设,玉纤阿干脆去军医那里报道,每日照顾生病的伤员去。
平舆战事紧张。
每日都有伤员从前线退下。
据说敌军来自蜀国和宋国,但现今宋国那边应该出了什么事,兵力没有增加。然这不是什么好事,蜀国那边的jūn_duì却在密谋着什么大阴谋。楚宁晰和范翕初时配合得好,没有让蜀国占到便宜。但某一日天未亮,整个平舆城响起震震轰鸣声,把所有人从梦中吓醒。
玉纤阿照顾了一夜伤员,大地震动时,她正伏在帐篷中打盹,被惊醒后她出了帐篷,看到整个营地都混乱了起来。
军号吹响,许多小兵和将军从帐篷中神色沉重地出来。
玉纤阿抓住一人问情况,那小兵刚和自己的上峰说过话,茫然答:“好似是蜀国的兵力突然增强,还从我们的后方攻击,将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位将军都受伤了。”
玉纤阿神色凝重,但她更在意的是其他:“公子翕呢?”
小兵道:“公子翕和公主去前线了!恐要亲自带兵!不与你说了,我也得见将军去!”
整个营地都变得乱糟糟,玉纤阿心乱如麻之时,想要赶回范翕居住的地方去看看。但她步子才向营外走了一步,她就看到军营瞬间被拖来了许多受伤的兵员。一个个被抬着担架,一个个断了手脚,一个个乌血直流倒地呻.吟……玉纤阿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伤员,懵了一下后,就被一个丢在地上的担架上的小兵拉扯住衣摆,哀求道:“救、救命……”
医工钻出营,喝那迷惘的少年:“月奴!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将他搬进营内上药!”
玉纤阿回神:“哦。”
她一整日都被这种事绊住。
跟着医工在不同的帐篷间穿梭,看一个个伤员止了血,又看一个个伤员因伤而死去。医工回头看她,见玉纤阿脸色始终淡定,便分外满意:“不愧是公子翕身边的小厮,果然当得了事。寻常人见了这情形早不知道晕过去多少次,你倒省得老夫麻烦。”
玉纤阿勉强笑一下。
心想我面无表情,只是因为我戴着面具没有什么神色啊。她真正的脸色,可已经煞白了。
但这无所谓,她素来能熬能忍。
哪怕一整天都和血打交道,一整天下来除了喝了几口水什么都没吃,玉纤阿也沉默而坚忍地撑了下去。
战争的紧绷并没有缓解。从这一日开始,好似蜀国真的变得厉害了很多,让他们这里吃亏吃得多。连续几日,玉纤阿连军营的门都没有走出去过,一直晕头转向地照顾越来越多的伤员。好在从第三日开始,他们这边终于控制住了战局,伤员才开始减少。
中午时分,玉纤阿听一个受了轻伤的小兵笑逐颜开地与他们说什么己方的主帅使了一个什么计,坑了蜀国上万兵马,蜀国那边的攻势终于消停。大家都在庆祝这事,将军在发酒喝。
这小兵靠着柱子坐在地上,学将军说话学得惟妙惟肖,一时间,帐篷中的诸人都笑了。
玉纤阿也靠着帐壁,对小兵含笑以望。
那小兵说得眉飞色舞,触上玉纤阿美丽的眼睛,不由心咯噔一下,觉得这眼睛漂亮得太过分。小兵移开目光,口干舌燥下,拿一事转移话题为自己解围;“可惜我们赢了这场仗,将军却说不办宴庆祝。因为公子翕也受了伤,不能饮酒……”
玉纤阿眼中的笑一下子凝住了。
她刚从外面回来,疲累地坐在这里歇一会儿,只听说他们赢了,她不知道范翕受了伤。玉纤阿站起来,声音绷着:“公子受伤了?”
小兵说:“是啊,公子和我们一起退下来的,我当时还看到公子战袍上全是血……不过我们其他人伤得更厉害,公子应该没什么事……”
他话还没说完,见那刚才给他包扎伤口的少年甩开门帘,匆匆走了。小兵不解时,坐在一旁的医工倒是很了然,说:“他本是公子身边的贴身小厮。”
这下诸人便全都明白了。
玉纤阿先奔出了营地,去公子翕所歇的院中去找人。她找到了那几个公子翕的身边仆从,他们却比她还茫然,根本不知道公子受伤的事,因为公子并没有回来。玉纤阿只好重新回去营地,抓住人问公子翕是不是来了这里。她着急得不行,要多问时,目光却看到了范翕的身影。
她怔然而立。
见范翕穿着银袍铠甲,束发的玉冠有些歪,发丝凌乱覆面。玉纤阿见他长身而立,身边跟着一众武臣。范翕身上的银袍混着泥土和血色,他向来玉白的面上此时灰蒙蒙的。他正蹲在地上,为一位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的伤员包扎伤口。
他低头说了什么,那伤员便感激涕零,抱着范翕的手哭泣:“……小的一定肝脑涂地,报答公子的大恩!”
范翕露出有些凄然的笑。
他低声宽慰:“何至于此。你将伤养好,已是报答。因我不能料到蜀国的阴谋,让我军损失惨重,诸人受了这样大伤,我已肝肠寸断,恨不能以身替之。又何曾怪过你们?”
范翕便在武臣的相护下,一个个伤员地慰问过去。
然他身上也有伤,胸腹处汩汩流血。不断有人建议他及时包扎,范翕却说此伤不严重,他仍坚持先看看受伤的君臣再说。
一时间,整个营帐中,将士们感激涕零,痛哭着感激公子对他们的相护之情。
玉纤阿知道范翕不愿见到她,她心神不属地远远吊在范翕和那些武臣们的后面。军营中不断响起众人对范翕的感激痛哭声,玉纤阿却只拧眉,关心着范翕的身体。看他一次次伸手捂他腰侧,她咬唇,真恨不得冲出去为他包扎伤口……
身后传来一道冷嘲的声音:“你也看出范翕在做戏了?”
玉纤阿吓一跳,没想到自己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她跌了两步,回头,惊讶地看到楚国王女楚宁晰神出鬼没般地出现在她身后,幽幽地看着范翕。楚宁晰根本没看玉纤阿,她和玉纤阿一样远远吊在后面,看范翕和他的臣子去慰问士兵。
楚宁晰嘲讽道:“你看着吧,等范翕这么慰问完一个营地的人,所有将士都要被他感动,明日再开战,一个个都会恨不得替范翕死在战场上,去报答公子翕对他们的知遇之恩。范翕这心机……呵,他自己都伤重得快不行了吧,还非要这么作秀。我就没见过像他这样虚伪的男人。”
她道:“他巴不得所有将士为他肝脑涂地而死吧。”
玉纤阿开了口:“公主何以用这样险恶用心揣测公子?公子不管是不是做戏,总比连看都不看将士的那些主君好吧?将士死于战场,将士为君而死。本就是大家的选择,何以说这是公子的错?公主这样闲闲地说两句点评别人的话,高高在上,就好似自己是对的一样。若说鼓励将士是为了让将士甘心赴死,那显然公子是做了恶人,比不上公主高尚。”
玉纤阿盯着楚宁晰:“然我方打仗,本就需要将士悍勇无畏的配合。公子也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正是有了公子这样的‘恶行’,公主你才可以什么也不用做,只用在一旁嘲讽公子不是什么好人,用心险恶,心机深沉。”
“公子即便真不是什么好人,此时他的行径,却没什么错。”
楚宁晰:“……”
她和范翕不对付,但范翕从战场上下来受了伤,她却也有点不安。楚宁晰给自己寻借口说来找范翕商量之后的战事,她别别扭扭地过来偷偷看,看到范翕做戏,所有人感动得不得了时,还有一个小厮没被感动哭。她随便地点评两句,发泄自己对范翕那复杂的不满,谁想到这小厮口齿这么厉害,居然让她哑口无言,说不出话。
楚宁晰眯眸:“你是何人?怎么口口声声向着他?”
玉纤阿答:“我只是一个钦佩公子的小人物而已。怎么,公主要因此杀了我么?”
楚宁晰:“……”
她被抢白得说不出话。
她自是震怒,然她盯着这个小厮清亮的眼睛,心里羞怒,想自己若真罚他,岂不是如他所说,自己倒成了一个恶人?
玉纤阿看这位公主面色阴晴不定,似要收拾她。她这才忐忑,怕楚宁晰会揍她。这位公主在军营中如男儿郎一般悍勇,玉纤阿自知自己必然不是这位公主对手。她后退时,余光看到范翕那边已经走了。见楚宁晰半天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却不动手,玉纤阿低声说了声“仆告退”,就急匆匆离开,去寻范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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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为表现自己的亲民,硬是忍着伤痛,将军营走了一圈。之后他依然是为了表示自己和普通小兵一样,并不因高贵的身份而有什么特权,他挥退了一路跟着他的武臣们,进了一个营帐去包扎伤口。
众人怀着对公子的关心和感动之情离开。
而不在这些人的眼皮下后,范翕就懒得作秀了。
他随意钻进的这个帐篷里面没有医工和伤员,他翻了翻,见连纱布和清水等简单的处理伤口的东西也没有。范翕疲累得很,懒得再出去做戏折腾了。他干脆靠着一堆叠在一起的空箱子坐了下来,闭上了眼。想等自己歇一会儿有力气了,再包扎伤口。
玉纤阿寻过一个个帐篷,掀开帘子好不容易找到范翕时,看到的便是他一腿曲着,靠着空箱子而垂头静坐。他衣上尽是血污尘垢,玉纤阿提着灯笼一照,见他鼻梁上也沾了尘土。玉纤阿手中的灯照在他垂着的脸上,看他睫毛纤长,长睫在眼睑上覆了浓浓一道秀色光影。
他闭着眼在睡。
腰腹处血淋淋的。
玉纤阿看他这样,鼻间一酸,泪水便欲涌出。她一点儿也不怪他这么长时间不肯搭理她,不肯让她近身了。他那么高贵的人,伤这么重,此时却和这里的所有小兵一样灰扑扑地躲在帐篷中,抓紧时间休息。不管他是做戏还是真心,她都控制不住地心疼他。
玉纤阿提着灯钻入了帐中。
她将灯笼放在地上,将自己背着的医箱也放下。她蹲在范翕身边,伸手碰触他腰上的伤,欲为他上药。她知道他重伤之下心情会极为低落,她又知他现在不喜欢她靠近,她只能小心而轻手轻脚,尽量不惊醒他……
范翕闭着眼,因为失血和疲惫而精神衰弱。但他是知道周围动静的。只是因为这是在他的地盘,他很累,不想睁眼不想说话。想有人看到他在睡着,应该就会自动出去了。
谁知道这人没出去,还将手挨上了他的腰际。
大约是想为他包扎?
此人一点点解开他的腰带,拿着剪子小心剪开他那与血混在一起的衣裳。因怕弄痛他,此人的动作极为轻柔,范翕几乎感觉不到痛。因此人稍微用力一下,就停下,让他缓一下才继续……如此熨帖。
范翕心中诧异,想这里居然有这么温柔的军医?
可是虽然他很温柔……但是其实也没必要啊。
直接撕开衣料不就行了,这么一点一点地磨,虽然范翕不痛了,可是他不耐烦了……范翕睫毛轻轻颤抖,睁开了眼,将手按在了放于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上。范翕唇角噙笑,原本都打算温和客气地对军医说“请先生不必这样顾忌我”了,他睁开,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那张普通无比的少年脸时,唇角僵住了。
玉纤阿:“……”
范翕:“……”
范翕将她搭在他腰上的手推开,声音虚弱却冷冽:“滚。”
玉纤阿手被他推开,看他皱着眉艰难地侧过身,他手捂住他的腹部,闭上眼连看都不想看她,更罔论被她碰了。玉纤阿怔一下,铺天委屈便席卷了过来。她实在不懂他为何这样排斥她。
玉纤阿抿唇,不打算如此放任不管。
范翕侧过身,很明显是不想玉纤阿碰他。但是玉纤阿这一次居然倾过来,手又重新握住他的手。他手一僵,欲甩开时,玉纤阿坚决道:“不行,公子,你的伤必须包扎。”
范翕眉蹙得厉害。
他现在受了伤,不想和那小厮动武,因此他只是口上喝退人:“你把东西留下,我自己会包扎,不用你。”
玉纤阿沉默一下。
她松开了他的手。
范翕听到身后人站起来的动静,他微微舒口气,僵硬的肩膀悄然放松,想这人可算能走了。谁知玉纤阿没走,她只是站起来,绕到了范翕对面,重新跪了下来。范翕睁开眼,与跪在面前的少年郎面对面。
范翕冷声:“你忤逆我?”
玉纤阿道:“不敢忤逆公子,只是有些事我实在想不通,想求公子一个说法。为何公子自那夜之后那般排斥我?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且在公子的一众仆从中,我当是将公子服侍得最舒服的那人。为何公子不责其他人,偏偏不待见我?我想请公子指教,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公子不喜我?”
范翕目中浮起怒意。
这少年垂着眼跪在他面前,与他说着这样的话,眼睛却还是低垂着,宁可看他的手,也不肯看他。
如此欲盖弥彰!到此都执迷不悟!有何好说的!
范翕冷声:“你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玉纤阿不怕他的怒火,坚定道:“我不清楚,请公子明示。”
“你!”范翕一下子坐直,不理会腰上重新汩汩渗出的血。他唇颤了两下,想说什么又中途止住,他呵一声,手撑着地便要起身离开。
玉纤阿握住他的手腕。
范翕大怒:“放手!”
玉纤阿不肯他就这么走了:“请公子明示。”
范翕胸脯起伏,怒无比:“我不明示!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他欲甩开她的手,可是他受了伤,不动武时,她握得又很用力。他甩不开她的手,他浑身颤抖,更觉得两个男人握手很恶心……尤其是月奴握他的手!范翕面色微扭曲,他转头抬手就欲杀了她。
他冰凉的手贴在了玉纤阿的脖颈上。
玉纤阿仰脸诚恳道:“我一心侍奉公子,公子喜时我为公子喜,公子悲时我与公子同悲。公子要杀我我绝无二话,但请公子让我做个明白鬼,让我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公子这样不喜我。”
范翕微微愣住。
少年平淡无奇的脸仰着……明亮而含着水雾的眼睛清清泠泠地看着他,哀求着他……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失血多了,他一时产生错觉,觉得这是玉纤阿的眼睛……
少年诚恳而凄楚地恳求望他,哪怕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范翕垂目,轻声:“你真不知你做错了什么?”
玉纤阿点头。
她次次艰险无比地从他的阴晴不定下求取生机,自然看出他此时意识已稍稍松动,不那般想杀她了……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弄个清楚才对。
范翕唇抿着。
鼻梁上投着一道暗影。
他沉默了许久。
这般沉默实在与众不同。
玉纤阿被他的沉默弄得很迷惘,好一会儿,才听他以极低的声音,忍着无比羞耻道:“我不喜你,是因你心慕我。”
玉纤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范翕目中怒意再生。
他冷冰冰地盯着她,重复一遍:“我不喜欢觊觎我的男人。”
玉纤阿:“……”
晴天霹雳,大脑空白。
她被他惊得向后跌坐,艰涩无比地喃声:“你觉得……我心慕你?你能看出来……”她心慕他?
玉纤阿怔忡:“可是,我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和你一样,都是男子么?我怎能心慕你?”
范翕怒道:“那便问你自己了!”
玉纤阿:“……”
她终于明白范翕为什么总以一种觉得她恶心的眼神看她了。他觉得她爱慕他姿色。
她哭笑不得。
她心神恍惚。
玉纤阿没太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只镇定道:“公子,我是男儿郎,我从未以男女之情去倾慕你。”
范翕愣住。
玉纤阿心中飞快转动,想到底是自己什么行为让他有这种感觉。是否她平时看他的眼神太露骨,让他这样敏感的人察觉了出来。玉纤阿暗自提醒自己要警惕,她竟然一心一意地在扮好自己的男儿身。
玉纤阿拍胸脯保证道:“我对公子绝无非分之想!”
范翕握住她手腕。
一握之下觉得此人手腕极其纤细……但他心中只是恍了一下,就专注于此时:“你说的是真的?可我看你眼神……”
玉纤阿打断他的质疑:“我只是佩服公子,想长大后成为像公子一样伟岸的男儿郎而已。也许是我太过钦佩公子,太过仰望公子,才眼神露骨了些,让公子生了误会。但我待公子绝对一心赤城,绝无他意!”
范翕盯着她。
近距离下,二人四目相对。
玉纤阿努力自证清白,范翕却盯着她的眼睛,觉得她的眼睛长得太漂亮,和普通的相貌不相配。觉得她眼睛,隐隐和玉纤阿相似……范翕口上道:“你发誓。”
玉纤阿便举起手发誓:“我若以男儿身,觊觎公子,试图和公子发生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便让我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范翕的脸色这才微微缓了下来。
他垂目,若有所思道:“原来是我误会了你呀。”
玉纤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范翕呆了许久。
好一会儿,范翕觉得不好意思一样,他低声重复一遍:“原来是我错怪了你啊。”
玉纤阿问:“那……我可以为公子包扎伤口了么?”
范翕点了头,重新窝了回去。
几多尴尬,又几多释然。还有几多……觉得哪里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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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玉纤阿重新回到了公子翕身份服侍。她可以不必在军营中随地而卧,可以重新和以前一样,和衣卧在公子房舍外间的榻上为公子守夜了。回来后,玉纤阿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对范翕不要太好。
不然他又误会她喜欢他怎么办。
玉纤阿背着人悄悄给自己的人.皮面具换一张时,盯着自己在镜中的眼睛,微出神地想:她眼神怎么会让范翕误会?因爱意流露么?难道她真的很喜欢范翕,藏也藏不住?
不过玉纤阿没有如往日那般为范翕守夜几次。
因蜀国兵力的突涨,让他们这边吃力不少。范翕和楚宁晰让人去探蜀国,觉得蜀国疑似得到齐卫二国的助力。或许想吞并楚国的不是蜀国,而是齐卫二国。齐卫二国已占了周洛,但那远远不够,他们几大诸侯国,想成为天下的主君……想成为新的周天子,号令天下诸侯。
楚宁晰为此厌烦:“都怪周天子以前无所事事,养大了这些诸侯国的野心。我看他这天子做的实在不好!”
她这么说,本以为范翕会生气。
谁知范翕竟很认同:“说的不错。”
楚宁晰讶然看他一眼:……这人看似不喜欢他父王啊?
也对。虞夫人被关在丹凤台,范翕会喜欢周天子才是奇怪。
范翕与楚宁晰商量对付蜀国之策,夜里讨论到深夜,楚宁晰走后,范翕觉得疲累无比。想到明日早上要去慰问百姓,他一时也懒得折腾,打算在书舍随便睡几个时辰,明日直接出门便好。
绕了屏风,到里间长榻上,范翕讶然看到本掌灯等他、打算跟他一起回去的少年月奴竟然卧在了榻上。少年侧身向里,睡得安然。看来月奴跟着他熬了这么久,也熬得困了。
范翕立在长榻前,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年纤细的后背看。
月奴说自己对他绝无企图……范翕仍不太信。
他想试一试。若是月奴是骗他的……杀了月奴便是。
且范翕确实困了,不愿来回折腾。
这般有了主意,范翕便解了帛带、脱了外衫,直接上榻而眠。月奴睡在里面,他睡在外侧。熄了烛火,范翕盯着少年的背影勾了勾唇,手又贴着她的后颈掌了一下,才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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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夜里本睡得平和,忽有一个时候,翻身时觉得有人贴着自己。她猛然警醒,睁开眼时,看到范翕沉睡的侧脸。她心里松了口气,混混沌沌时,她并没有想起这有什么不对。
她只以为范翕是半夜偷溜上她的床。
他倒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玉纤阿便重新闭上了眼,轻轻一叹,她倾身窝于他怀中,搂抱住他的腰。而糊里糊涂中,她小小的身子埋入他怀中,在他怀中寻找合适的位置,范翕也没有睡醒。他身体熟悉她,习惯她,他感觉到她在怀里动,便张臂将她按在了怀里。
他下巴抵着她的额,轻声喃一句:“玉儿。”
玉纤阿轻轻嗯了一声,脸贴着他的脖颈。他颈间上扬了一下,喉结微滚。他手托着她后腰,熨帖一般地揉了下她的后背,安抚她。
明月清澈,照在榻下两双鞋上。
双双为男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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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
玉纤阿睡醒。
她闭眼时感觉有一道目光若有所思地、滚烫无比地盯着她,本能感觉到危机,她脊背汗毛倒数,慢慢睁开了眼。
与范翕俯下的俊容面面相对。
然后玉纤阿陡然发觉她竟然抱着他的腰,与他身体挨着。他似要起身,却因她的缘故起不来。他便俯下身,手指正搭在她脸上,正在盯着她看……玉纤阿猛地向后滚,滚出他的怀抱。她抱着被衾坐起,浑身僵硬。
发现虽然范翕是只着中衣,然她的衣衫是整齐的。幸好幸好。
范翕盯着她。似在判断她是不是演戏,又似在透过她探寻另一个人的痕迹……他在怀疑什么。
玉纤阿低头,举手便发誓:“我对公子绝对没有其他想法!我记得我睡前绝对没有故意爬上公子的榻……这定是误会。请公子……明鉴。”
她的“明鉴”两个字说得非常轻,甚至带一丝恍惚。
因她垂着头,不敢看范翕脸时,低头看着他的衣裳。她看到范翕屈膝坐着,腿间某处却……他竟起了反应?!
玉纤阿目光发直。
范翕看她说着说着便声音飘忽,眼睛盯着自己某处……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与她一起瞧去,发现了玉纤阿在看什么。范翕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磨了一夜,每日清晨自然会有反应。你难道没有么?”
玉纤阿:……她真的没有。
范翕这般说着,目光就向那盘腿而坐的少年腰下看去。谁知道……那里真的什么也没有。
范翕怔住,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玉纤阿:……她才觉得他奇怪啊!
她都不懂他在看什么!
但是他的目光,让她觉得好似是她有点问题……她拥着背,缓缓而坚定地挡到自己身前,挡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让范翕继续看。
范翕微微笑。
似揶揄:“哦……难怪你说你觉得我伟岸。原来你是……天阉啊。懂了。”
玉纤阿:“……”
范翕施施然地坐起来,慢悠悠地穿上衣,他回头看她一眼,低头叹笑一声。他边笑边叹,就那般出门了。
而玉纤阿拥被而坐,愁绪满怀:她怎么觉得范翕……是有龙阳之癖?
作者有话要说: 发红包玩吧!前100个留言,25字以上,没有红包两个字就行。
☆、1
范翕出了屋舍门后,脸上还带着的笑便消失了。
他靠着门, 微微阖目。
同宿一榻, 清晨睡醒时,发现月奴睡在他怀中时, 他就觉得微妙了。而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昨夜做梦, 梦到自己是和玉纤阿同睡……而早晨,月奴没有睁眼时,范翕俯身凑近月奴,想要探究他。
他的脸已经挨到了她面上,他隐隐触及了某种猜测……月奴就醒来了。
范翕心里产生一个猜测。
但这太荒唐。
他并不愿拿自己心爱的女子去套到一个女气得不行的少年身上……可若他猜得是真的, 仿若惊涛骇浪扑面而来,范翕心中拧起,暗恨怒极……他正垂目沉思时,等着他一同出府的仆从站在台阶下唤了他一声:“公子, 出发的时辰到了。”
连日战事后, 公子翕该和楚国公主一起去慰问平舆城中百姓,给大家吃定心丸。
范翕回了神,他抬目看向这个小厮, 沉吟着:“你去查月奴……”
但话说了一半,范翕又止住了话头。
他眉峰皱着,心想他猜错了也罢, 若是猜对了,他岂不是让仆从去碰某人私下的东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别的男子碰她的任何东西的!
还是要他闲下来自己亲自查才是。
仆从疑问:“公子是要说什么?”
范翕转了个思路:“让人给泉安送信,问和越国的谈判进行到了哪一步, 曾先生他们什么时候前来平舆与我等汇合。再问下,月奴是怎么回事。”
他冷笑下,凉声:“告诉泉安,如实道来。若有半个假字,提头来见我。”
小厮见公子边下台阶,边笑得冰凉。小厮打个寒颤,忙挺直背脊应了。小厮心中同情月奴,不知月奴到底怎么让公子看不顺眼,公子好似处处找月奴的麻烦。
之后几日,范翕和月奴之间的相处倒像是调换了一下。
往日总是月奴追着公子,现在倒是范翕想起来,就若有所思地让月奴进来伺候。
而玉纤阿避着范翕的视线的同时,总能感受到范翕的目光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她心里发苦,愁苦满怀,暗自疑虑范翕莫不是对自己所扮的月奴有好感。不然那日清晨他为何身体会有反应?
虽然他说是男子清晨都会如此。
可是她不太信。
觉得他是撒谎。
按照玉纤阿的本意,她是打算找其他男子私下问这种事。谁知范翕就好像时时盯着她一样,一有什么就唤她进去伺候。他与人商讨军务时她在外候着,他假寐歇息时她也在外记着时辰叫他。
总之,玉纤阿被使唤得团团转,没有时间和其他人说闲话。
玉纤阿心里焦急,想弄清楚范翕是怎么回事。他不会真的被她弄得……有龙阳之好了吧?或者是他本来就有,被她激出来了?
她是不是对他太好了点……
玉纤阿整日发愁,都有心拉着范翕问一问,看他对女子是否还有感觉。她心里慌张无比,然而放眼望去,军营中的女子,除了楚宁晰这样年轻漂亮的公主,就是在后勤处做饭烹饪的婶子老媪。范翕是绝不可能喜爱楚宁晰的,可是除了楚宁晰,也没有其他的妙龄少女让他看了啊?
范翕整日军务繁忙,玉纤阿又不好拿这种男女之事去烦他……
只他偶尔会给玉纤阿写信,玉纤阿盯着范翕给她自己写信,她心焦之时伸长脖子,直想看信内容。想看范翕在信中说什么,是否在字里行间能透露一二他现在的情况。可惜玉纤阿因为才被范翕教训过不能喜欢他,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做什么事引起他的怀疑。
这个时机不妥。
这样再过了两日,范翕终收到了来自城父的消息。太子此时身在城父,与宋国一起共抗九夷。宋国从楚国边境撤兵,正是因为宋国被太子收服,一起先对付渗入大周内部的九夷蛮人去了。而今城父战况危急,需要援兵。
太子的信送到了四方诸侯手中。
各国诸侯忙着内斗,真正关心太子信件的人,是范翕。
范翕得知太子距离平舆不远,心动之下,打算直接带兵前往宋国,去援助太子。范翕心意一动,便要拔营离开。楚宁晰得知消息,震惊之下前来寻他问话。一帐中,范翕坐在案后,目光平平地看着闯进来的楚宁晰。
楚宁晰刚从前线上退下,面上沾着血污和尘垢,她灰头盖脸,一点也没有公主的尊贵模样。倒像是不在乎形象的威猛女将军。她闯入范翕的帐篷,几步行到他面前,手撑在案上俯身看他。
范翕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