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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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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1)

一路上老师跟师母老两口都在说, “不用了,我们住哪儿真的挺好的。”

邵恩说了句, “你们就听我的。”

然后就只开车, 一路沉默。

反倒是徐扣弦多说了几句,她转过头, 看善良的老两口,用力扯下被邵恩系紧的围巾揉了揉眼睛。

温柔的注视着夫妻二人问,“那当时邵恩也应该拒绝过老师跟师母的帮助吧?老师跟师母有因此就不资助他读书了吗?”

闻言, 刘谅跟王雪对视一眼,都安静下来。

邵恩握着方向盘,上了高速后一路八十迈,

“人都是相互的。”徐扣弦轻声道,车速快了, 窗外的风声呜咽。

于是徐扣弦又扬了声调,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跟恨, 就更没有无缘由的帮忙了。邵恩只是想还老师跟师母的恩情,也就该他来还。我是他妻子,有些话邵恩是个男人, 他讲不出,我来替他说。”

“做人说话得凭良心, 没有老师跟师母, 就没有他邵恩今时今日。这事儿邵恩一无所知的话,他什么都不做可以,但他知道了, 如果还是什么都不做,就变成了我最讨厌的,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那种人,我可能就不会喜欢他了。”

“为了我跟邵恩还能往下谈,老师跟师母委屈点,就下榻我们家吧,好不好啦。”尾音徐扣弦还卖了个萌,圆鼓鼓的眼睛眨着,无辜惹人怜爱。

她是说话非常有技巧的那种人,四两拨千斤,欲扬先抑,就直接从根源处掐断了老夫妻怕麻烦邵恩的心情。

“老师、师母。”邵恩开口喊人,“我都麻烦你们大半辈子了,临门一脚都快领证了,就再麻烦一下吧,你们就跟我回家住,千万别让我媳妇儿把我踹了行不行?”

徐扣弦已经转过身,她憋着笑,听老两口一个劲儿的答,“好好好。”

王雪又开始替邵恩解释,“我俩跟你回去住,小弦啊,邵恩是个好孩子……你别误会,是我俩一直瞒着他来着,真不是他不管我们,他每个月都给我俩打钱的……”

真的是非常非常温柔善良的夫妻啊。

难怪邵恩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

回程的路远,时间也晚了,徐扣弦单曲循环放了首轻柔的歌曲,她好像真的是非常喜欢王菲。

她放王菲的《偿还》,不知道究竟是在放给夫妻听,还是放给邵恩听。

“偿还过才如愿,要是未曾偿清这心愿,星不会转,谎不会穿。

因此太稀罕继续相恋,偿还过才情愿,闭着目承认故事看完。

什么都不算什么,即使你离得多远也不好抱怨。”

徐扣弦抬眸去看后视镜,老夫妻牵着手,双双合上了眼眸,大抵是真的累极了,也很信任邵恩,才能在车上就睡得着。

伸手把全冲着自己的空调风口往邵恩那边转了下,徐扣弦歪头去看邵恩的侧脸。

邵恩开车的时候规矩,目视前方。

徐扣弦安静的注视他,看他高挺鼻梁跟棱角分明的骨骼,轻抿的薄唇是平日里自己最喜欢咬的地方,紧绷的下颌线延伸至衬衫领口处终结,背景的不断后移的高速路景。

这张脸徐扣弦朝夕相对的看了也有小几个月了。

可现下看着,心还是会砰砰直跳,里面有只小鹿边撞边发人话嚎叫,“姐妹!睡他呀!”

徐扣弦红着脸别开脑袋,去看自己车窗那侧的风景。

正驾人却忽然发了声,“不再看会了?”

邵恩仅仅是目视前方而已,凌晨三点多的北京高速没什么车,余光总还是全分给了徐扣弦的。

“……”被现场抓包,徐扣弦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撇撇嘴回,“不看了,回家看个够,搂着头看,不光要看,我还要亲呢。”

“行,那你回头可以亲个够。”邵恩笑笑,干脆答。

“啧。”徐扣弦发了声语气词,托腮支着车窗开始发呆。

车里依然循环着被天使吻过的嗓音。

“从未等你的眼睛,从梦中看到苏醒。

从未跟你畅泳,怎么知道高兴会忘形。

从未跟你饮过冰,零度天气看风景。

从未攀过雪山,所以以为天会继续晴……”

……

家里有保洁阿姨,每星期上门一次,客房也清理的干净整洁,徐扣弦跟邵恩一前一后领着局促不安的夫妻二人上楼。

“我们家住二十四层,门禁得刷卡,我明天先把我的卡留给你们,然后晚上再去开张新的……门口就有生活超市、菜市场跟饭馆,需要的食材也可以跟我们俩讲,等下班我俩带回来就行。”

徐扣弦喋喋不休的介绍小区周围的情况,忽然画风一转,“对了师母,我想吃红烧排骨,外面做的都不好吃,不家常,晚上回家您能给我做吗?”

才刚见面,可徐扣弦说话的时候全然不显生份,像是个很久没回过家的小孩子,在跟母亲讲下了班想吃什么东西,要母亲提前准备。

“会会会。”王雪接连应了三声,“你们还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就行。”

“好嘞。”邵恩朗声应,揉了揉徐扣弦的小脑袋笑笑说,“她挑食特别严重,还总减肥,好不容易喂胖了几斤,肉眼可见的又瘦下来了,辛苦老师跟师母帮我喂养她了。”

徐扣弦捏了捏自己的腰,忍住戳穿邵恩谎言的心,沉痛的点了点头,“是啊师母,我瘦了好几斤呢,冬天北京这风一吹,都快飘了。”

她已经脱下了大衣外套,羊绒长裙贴身收腰,一身黑色衬的整个人更为纤瘦。

邵恩单手一揽,手臂就能绕腰身周圈。

看的王雪心疼的直摇头,“现在的孩子啊,光忙着工作了,也不知道好好吃饭。”

徐扣弦含笑扒拉开邵恩卡在腰间的手,撒娇说,“都没人做饭,外面的不好吃,太晚了,师母跟老师先去休息吧。”

“等下。”邵恩发声阻止,“老师,先把您从前委托律师用的那些材料都给我吧。”

刘谅站着,他没说话,静静地盯着邵恩看了半分钟,眼里是复杂神情。

终是点了下头,“在我行李袋里,我等下找到拿给你。”

“嗯。”邵恩应声,再开口时候语气是不容回绝的坚定,“明天我会先去见斌斌了解一下情况,代理委托书跟合同之类的,我回头打好了之后,替您签个字就行了。”

刘谅声音微颤,“好…那你看看能不能帮帮斌斌吧,不管结局怎么样,老师先谢谢你了。”

“老师客气了。”邵恩另只手拍了下刘谅肩膀,“交给我吧,先休息,大家都困了。”

徐扣弦十分配合的打了个哈欠,手握成虚拳,揉了下眼睛。

王雪立刻又心疼起来,“快,快,先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

互道晚安之后两对夫妻各自回屋,但今夜注定无眠。

邵恩关了灯,把徐扣弦搂在怀里,她的眼睛太明亮了,想忽视都难。

“睡不着?”邵恩低声问。

“你能睡着吗?”徐扣弦眼神一转,反问道。

“我不是睡不着,我是不想睡。”邵恩答。

“那为什么不想睡?”徐扣弦又问。

两个人的夫妻夜话仿佛问答题环节,有来有往,一问一答。

邵恩指尖去托徐扣弦小巧的下巴,张口咬上她嘟起的粉唇,轻轻的碾了几下才放开,贴着她的耳朵呢喃,“刚刚你放的歌里不是唱了吗,从未等你的眼睛,从梦中看到苏醒,所以今天我想看一看,想看你睡整夜的样子。”

有理有据的失眠说法,徐扣弦彻底服了。

邵恩的怀抱总有莫名的安神奇效,再后来困意汹涌席卷而来。

睡眼惺忪,头脑混沌不堪的时刻,徐扣弦听见邵恩的声音,“过年的时候,你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去大溪地潜水好不好,你教我潜水,或者可以去冰岛看极光,要不就一起去攀登雪山吧,天是真的会继续晴的,因为你在……”

情话过于梦幻。

徐扣弦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歌听多了,歌词烂熟于心,导致梦中如此。

还是真的是邵恩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贴近耳畔,一遍遍的拿男低音规划着新年假期的打算。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徐扣弦在这几个小时里放空一切,睡的安稳。

醒来时候邵恩还在床边,只是腿上支着笔记本电脑,手边摊着厚摞卷宗,床头柜上还有几张复印好签完字的委托合同跟委托书。

徐扣弦揉了揉眼睛,凑到邵恩手臂旁边,使劲的蹭了蹭。

邵恩垂眼,伸手捏了捏徐扣弦白皙的脸颊,“不再睡会儿?”

徐扣弦晃晃脑袋,“你睡了没?”

“睡了。”邵恩昧着良心答。

徐扣弦支着床板起来,跨坐在邵恩腿上,中间隔着笔记本去仔细打量邵恩的脸,下巴冒了一点儿胡茬,眼下没有黑眼圈,那就姑且相信了吧。

“乖,先下去吃口饭,我给你买了豆浆油条,门卡也给老师跟师母了,老人起得早,我领他们去小区周围逛了一圈。”邵恩温声讲。

卧室里窗帘没开,厚重的帘布隔断了所有光源体,房间里昏暗暗的,辨不清到底日上几竿。

徐扣弦俯身去勾床头柜上的手机,胸前的柔软抵在张开的笔记本上,睡衣太薄,看的邵恩心头一紧,他顺手揉了两把,在徐扣弦的怒视下,安分的松手,帮徐扣弦把她的手机递过去。

屏幕被按亮,11:32。

倒是算了,反正诉讼律师上班时间随心所欲,至于实习助理律师,难道不是跟老板同时上班就可以了吗?

真翘班狗徐扣弦无所畏惧,她从邵恩身上爬下来,抱着枕头趴在旁边床上软声问,“等下我们去哪儿?”

邵恩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起来洗脸吃饭,下午我带你去见刘斌了解一下情况的。”

徐扣弦愣了下,说好。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七条的规定:刑事拘留期间,只有律师才能作为辩护人同在押的犯罪嫌疑人会见和通信。

所以多数刑事拘留的被告人家属都是通过辩护律师给家人带话的。

老师跟师母爱子心切,邵恩同刘斌也关系匪浅,所以上午在徐扣弦起来之前,邵恩就打电话去看守所预约了大概见面时间。

凌晨说的红烧排骨,还未等到晚上回家,徐扣弦起来去洗漱的时候,就嗅到了浓郁的红烧味道,师母王雪系着围裙在厨房紧忙乎,老师刘谅见徐扣弦起床,已经开始往桌上端菜。

这顿午餐极家常,却吃的让人非常满足。

邵恩早起辛辛苦苦买的现磨豆浆也没被辜负,它被邵恩热了一次,灌进了保温杯,给徐扣弦带走。

出门的时候老两口就站在门口目送徐扣弦跟邵恩。

可当徐扣弦问,“有什么话需要带给刘斌的时候。”

又都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徐扣弦扶着邵恩的手臂,自己弯腰去拉长靴的拉链,拉到第二只最顶端的时候,听见身侧传来师母的微弱的声音,“小徐,帮我跟斌斌说,”

“您说。”徐扣弦抬头,恭敬问。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就认,争取改造,如果没做,那麻烦你们帮帮他。”王雪弯腰,冲着徐扣弦鞠了个深躬。

刘谅也一样。

徐扣弦跟邵恩赶忙扶起老两口,异口同声讲,“您别这样,太折煞我们了。”

****

看守所位于京郊,工作日中午不算堵车,但也要开一阵。

邵恩简要的跟徐扣弦讲了下刘斌这个案子的情况,

这案子已经快开庭,前绪有代理律师,案子程序走到检察院阶段,已经可以调取案件的全部证据材料了。

刘谅给他的档案袋里,涵盖了前面几位代理律师提供的资料,邵恩一夜没睡,都通读完了。

“是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七日,北京顺义区某公安局接到位男子报警称,有人在合租屋里被杀害。接警民警赶到之后,发现报案人是刘斌合租同屋室友。而刘斌本人,浑身是血,手里握着把弹|簧|跳|刀,坐在客厅沙发上,刀尖滴血。出租屋内有一名已经死亡的女性,旁边有把尖头水果刀,向前扑倒在血泊之中。据法医检验,该女子身上有多处刀伤,右颈动脉破裂、主动脉破裂并失血性休克死亡。警方立即控制了刘斌,并以涉嫌故意故意伤害致死将其刑拘。”

徐扣弦轻嗯了两声,表示自己有在听,邵恩继续往下说。

“刘斌身上也有多处刀伤,是屋内那把尖头水果刀造成的,但都不严重,死者致命刀伤是来自刘斌手里那把弹|簧|跳|刀的,但也有几处刀伤是来自旁边的尖头水果刀。”

“根据刘斌本人在公安机关的笔录供述,他同死者张敏曾经是情侣关系,后来张敏怀孕,两人有结婚打算,可张敏意外流产,还没出小月子,刘斌就撞破张敏出轨,遂提出了分手,但张敏一直对他纠缠不清……”

随着邵恩的叙述,徐扣弦的心不停下沉。

“案发前一天是刘斌生日,张敏拎着蛋糕上门为他庆生,并且提出借钱的请求,刘斌念及过去种种答应了张敏的要求,并且从银行转账了三万人民币到张敏卡里。”

邵恩予以肯定,“公安笔录的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当夜刘斌喝多了,迷迷糊糊醒因为剧痛醒来,发现张敏手握水果刀,正在往自己身上捅,危情之下为了自保,刘斌空手夺过了水果刀反击,后又从桌上握了把弹|簧|跳|刀往死者张敏身上捅了一刀,捅完之后他在客厅抽了根烟,去敲室友的门,让室友帮忙报警。”

“就一刀?”徐扣弦脑壳嗡嗡的疼,跟邵恩确认道。

“刘斌坚持说就只有一刀,但法医鉴定,张敏身上有七处刀伤源自办案人员破门而入时刘斌手持的弹|簧|跳|刀,伤口遍布胸部、肺部、颈部、左右后腰、背部,其中两处致命刀伤都是来自于弹|簧|跳|刀。”

“另一个是被剧痛惊醒后,刘斌翻身下床,从厨房摆放工具的地方拿了把弹|簧|跳|刀,重新进入卧室,此时张敏已经俯卧在床上,他冲着张敏脖颈后扎了一刀,而后去敲室友的门,让室友帮他报警。”

两份笔录的出入太大,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自首情节。

……

车内连空气都跟着沉默了半响。

“我先自己看看卷宗吧。”徐扣弦单手揉了揉跳突的太阳穴开口,从后座勾到邵恩的公文包,取出来卷宗,自己低头阅卷。

越往后翻,徐扣弦的心情越跌入谷底,心头悲凉跟惋惜一并涌上,愁肠百结到说不清滋味,但疑惑也随之而来愈深。

张敏出生于一个四十八线村庄,家境贫寒,很小就随亲戚来北京城郊的发廊务工,遇到了刘斌之后一直同他交往多年,有过两次流产记录,来找刘斌借钱是因为妹妹没考上高中,需要交借读费,却因此失去了性命。

是行为不检点,亦是多次所托非人,可因此就该死吗?

有人是上帝,有资格来审判世人过错了吗?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可这的的确确是徐扣弦第一次直面接触到刑事案件,过往那些非诉案子多是斯文败类在抠字眼跟精巧的算计别人,是阳春白雪。

徐扣弦无法游刃有余的劝说自己去完全克服内心深处的恐惧跟哀伤。

案卷里附带了现场照片,跟多处刀伤的高清图片,伤口渗血,皮肉外翻。

即便之前她对非诉转诉讼的难度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血淋淋的一切都摆在面前的时候,难免反胃难当。

徐扣弦头皮发麻,强忍着恶心往下看,目光停留在《现场勘验笔录》跟《物证检验报告》那几页,她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看那几页。

最后忍不住念了出来,“弹|簧|跳|刀上只检验出了刘斌一个人的指纹,水果刀验出了张敏跟刘斌两人指纹,刘斌身上伤口证实是水果刀造成,跟供述无误。但上一位律师在血迹哪里打了个问号,写了几句批注,我仔细看过了,张敏身上未检验出刘斌血迹,而刘斌身上,也没有检验出张敏血迹。”

“两人互捅多刀,弹|簧|跳|刀只有六公分长度,能达到致命伤的程度,定然是近距离接触产生的,张敏的致命伤是被切断了颈部总动脉,血液怎么可能不喷溅?”

“聪明。”邵恩夸她,单手握方向盘,另手给她递了盒薄荷口香糖。

徐扣弦抽了一片放进嘴里咀嚼,薄荷味清凉上脑,厌恶感被压下许多。

开始重新往下看,她拿指尖比着一行行的往下看,看的仔细,还没来得及看完,车就已经开到了看守所门口。

外层是被电网高墙包围的独栋,徐扣弦头一次来,下车站定的第一件事是深呼吸。

手就被邵恩牵紧,微糙的指腹在她掌心划圈,把温热体温渡一点点给她。

邵恩同徐扣弦低语,“别怕,有我在呢。”

然后徐扣弦居然奇迹般的,真的不怕了。

邵恩出示了律师执业证书、律师事务所证明和委托书之后就狱警被带到了会见室。

几分钟之后,隔着厚重的玻璃,徐扣弦跟邵恩见到了刘斌。

之前徐扣弦没见过刘斌,但她潜意识里觉得,刘斌不该是眼前这样的。

她在刘斌连上读不出半分老师刘谅的书生气,也读不出师母王雪的和蔼客气。

男人就那样穿着囚服,瘫坐在椅子上,胡茬布满下巴,眼神涣散,见到邵恩的时候明显惊了下,开口时候语调迟缓。

“哥。”刘斌喊邵恩,下一句是,“你怎么来了?我父母都还好吗?”

刚刚翻阅卷宗时候还主观的觉得刘斌这个人可能真有些问题,可他这样一问,徐扣弦便平白生了些底气。

在自己身陷囫囵情况下还时刻保持着对人家热切关心的人,起码还存着人性。

值得邵恩跟自己为其无偿奔走忙碌。

刘斌跟邵恩之间隔着桌板跟玻璃还有几尺距离,可徐扣弦同邵恩坐的近,她明显的看见邵恩眼皮跳了下,正在翻卷宗的手指也顿了会儿。

“老师跟师母都还行,现在都住在我家,我会照顾好他们的。”邵恩沉声答。

仅仅这一句,刘斌瞬息泪如雨下,他掩面而泣而约莫半分钟,拿袖口草草蹭了下泪,抬头望着邵恩跟徐扣弦,“哥,你是接手了这桩案子?”

根本就多次一问。

刘斌是法律工作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辩护律师才可能探监。

大概高墙内待得太久了,忽而见到至亲,开口时候无措,说话也不跟着脑子了。

会见时间有限,距离开庭时间就只剩下十天,必须要争分夺秒了。

邵恩打断了刘斌不太必要的煽情,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你的案子我接了,我现在需要了解些情况。”

“不用了哥,我自辩就可以了。”刘斌低头,悻悻回。

邵恩一夜没睡,明显没什么耐心,冲着刘斌咆哮,“都特么的快过年了,你知道老师跟师母住哪里吗?三十块钱一天的招待所,窗口风都挡不住,老师把刑法都翻烂了,就为了你这些破事,你跟我说不用了。你当人家儿子一场,就是为了把父母托付给别人,自己撒手什么都不管?”

邵恩对刘斌的关切明显出于辩护律师跟委托人之间,他的表现太激动了,徐扣弦赶忙站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去安抚他。

椅角是铁质的,同混凝土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滋啦’声。

邵恩深呼吸了几口气,凭着良好的职业修养迅速平静下来,他重新凝望刘斌,眉头打褶问,“我问你答,看在老师跟师母的面子上,你跟我说实话。”

刘斌开合嘴唇,终是发了句,“好。”

“你在公安局的供述有两个全然不同的版本,一个是顺手握取桌面上弹|簧|跳|刀反击,另一个是已经离开后,取了弹|簧|跳|刀又返回卧室对张敏刺了一刀,两份笔录你都签字了。”邵恩平静叙述现有事实。

刘斌叹了口气,“我忘了,我真忘了,我当时太激动了,没过脑子就签的字。”

不光是邵恩,徐扣弦都想起来骂人了,你特么一个执业诉讼律师,跟我说不知道询问笔录签字就等于呈堂证据。

邵恩强压下心头怒火,淡淡问,“那究竟哪一份是真的案发经过?”

“第二份。”刘斌答,“答第二份的时候我清醒了,我是正当防卫,我酒量不错,前一夜只喝了两瓶啤酒就睡的跟死猪一样,肯定是张敏下药准备谋杀我……虽说她当时已经趴下了,可万一是装的呢,我害怕,所以才取了弹|簧|跳|刀给她补了一刀的。”

如果手里有砖头,徐扣弦怕就直接拍刘斌脑壳上,让他知道月亮为什么这样圆了。

邵恩也气的不行,牙关紧咬,半响才又问,“就一刀?”

“真的就一刀。”刘斌理直气壮答。

刘斌开腔后说的每一个字,配上现场勘探结果都有巨大出入,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你真当公安机构、法医、检察院是瞎的吗?咬死了一刀,就真一刀了?

“先说你自己的诉求,想有个什么结果?”邵恩黑眸深邃,读不出心情,幽幽的盯着刘斌。

刘斌说的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徐扣弦的心绪,她作为邵恩的助理律师,拿了笔在记录。

“我才是受害者,如果哥你要打,就打正当防卫,给我做无罪辩护,如果不行的话,我自辩。”刘斌满脸都写着理所应当四个大字。

徐扣弦一脸问号的看着刘斌,她拍了下邵恩的手,在征得邵恩同意后,初次发问,“你对正当防卫有什么误解?什么叫正当防卫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吗?根据你第二份口供供述,你离开房间,脱离了危险环境后,在张敏无行为能力后,手持弹|簧|跳|刀回去补刀,谁告诉你这叫正当防卫的了?案子到这个时候,前绪所有的证据都全了,检察院是百分之百会控告你故意伤害致死的,你要求做无罪辩护,而不是轻罪辩护?你确定吗?”

如果刘斌坚持第一份才是真实,他在危情之下持刀反击,的确有可能打正当防卫,但刘斌坚持第二份笔录,就完全无法从正当防卫入手了。

若是刘斌对邵恩讲话的时候还怀着丝丝尊敬的话,那换到徐扣弦这边,就变成了轻蔑。

刘斌眼皮耷拉着,连眼神都不屑给徐扣弦一个,语气十分坚定,“你是刚入行实习呢吧?我建议你好好研究一下刑法理论,这个构成正当防卫的。”

像是怕徐扣弦听不懂,又或者是有意炫耀自己的法律技巧,刘斌不紧不慢的跟徐扣弦讲,“我做的事情完完全全符合构成正当防卫的五个条件,首先,张敏的确持刀在伤害我,不法侵害实际存在,有起因;其次,张敏平日生活里就是个戏精,比谁都会演戏,我怎么能肯定她是不是装的不动,准备给我补刀,是不法侵害进行时;然后,是我本人反击方为的,仅仅针对不法侵害人本人张敏实行;接着,我是为了自身人身权利免受侵害才动手的;最后她想杀我,在我防卫过程中被我反杀,明显没有超过必要的限度造成重大损害。这是基础法律知识,还有陈兴良也有类似的防卫观点,你没学好,还是回去多看看书吧。”

……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如果这话是从普通人口里讲出来,那徐扣弦跟邵恩也许压根儿不会动气。

因为民众的确对防卫的限度没有任何量化认知,可若是从刘斌这种熟读法理的法律工作者口里诡辩出来。

就非常的。

没人性。

法律学的越深越通透,有时候起了不良心思,就越想怎么站在自己立场上逃避责任,钻法律的漏洞,至于良知?可能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记得了吧。

“要是还有机会出来,你还是自己回去多研究研究刑法吧。”邵恩话音冰冷,明显是气极了,下颌线紧绷着,手掌握拳,理智还在牵制他不冲刘斌发火,“张敏家属已经向法院提起了附带民事诉讼,在赔偿这方面,你有什么打算?”

刘斌愣了下,面容狰狞起来,愤愤不平道,“她们怎么好意思要我来赔偿?是张敏要杀我,我没让他们赔我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还有脸要我赔偿?”

“有本事让她们算明白,我跟张敏一起这几年,我给了张敏多少钱?先给我还回来的,我就差帮她养她全家了,还有脸出轨跟别的男人鬼混,我呸。”

毫无愧疚跟悔意,同刚才那个张口就问候自己父母的人截然不同,仿佛张敏只是个没有任何生命的破烂器物一样。

对生命毫无敬畏,钻法律漏洞维护自身利益。

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无耻的?

心头有团火,烧的正旺,灼热滚烫,全身血液逆行上头,徐扣弦被气的直抖,胸口起伏身。

侧人已经站起来,邵恩站着垂眼看刘斌,厉声道,“你需要精神鉴定吗?跟确定要我做无罪辩护吗?我最后问你这一次。”

刘斌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反问,“你觉得我有精神病?”

邵恩懒得回这句,他伸手把徐扣弦从位子上拉起来,攥紧了徐扣弦的手。

转身准备离开,推门离开前邵恩顿了下步,回头同刘斌严肃讲,“你杀了人,你进去是活该,如果没杀,进去是因为你狂妄到蔑视人性跟法律,你在为你自己的言行负责任。”

“我不介意输,但你不能骂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有取材。

应该是周六更结局,下周之前会安排上日用品的,鞠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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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正版。

大结局。

刘斌的话语犹如利刃, 扎的人心痛,尤其是在他并不是陌生人, 而是邵恩亲人的情况下。

看守所里总觉得压抑, 徐扣弦快步离开,留邵恩一人在处理后续事宜。

徐扣弦闭眼站在门口深呼吸努力汲取新鲜空气, 冰凉的物体撒在脸上,再睁眼,看见空中扬洒的细碎雪花。

又下雪了啊。

北京今年的雪仿佛格外的多。(对不起北京冬天基本上没雪, 你们就当我架空了吧。)

“徐扣弦。”男声低哑,在身后响起。

徐扣弦转过身看邵恩,他挺阔的站在台阶上,仰视自己。

邵恩穿了身黑色呢子大衣,领口的扣子没系上, 露出了内里的衬衫, 大衣只腰带松垮的打了个结就出来了。

明显是着急来寻徐扣弦, 衣服都来不及仔细穿好。

徐扣弦摇摇头,轻叹了口气,迈了两步, 站在邵恩下面的那节台阶上,把自己的手套揪掉, 去给他整理衣服。

纤长的指尖翻出大衣朝内的领口, 顺着折痕叠了下,又把扣子从上至下,挨个扣好。

“你……”邵恩喉结滚动, 隔了半秒才挤出下一句,声音低哑,“还好吗?”

徐扣弦眨了下眼睛,晶莹六角雪花顺势扑在她长睫毛上,“你指哪里还好吗?”

“如果是指大冬天不好好穿衣服就离开室内的话,我是真的很生气的。”徐扣弦笑着讲,黑眸里是氤氲水汽,“你生病了,不还是你自己照顾自己,我负责心疼?”

邵恩抿唇笑,揉了揉她的头顶,指腹去拨开落在她睫毛上的那片雪花。

雪花遇热瞬息消失的了无踪迹。

“如果你是指刘斌的事情的话。”徐扣弦耸了耸肩,张开双手,借着身高差直接抱住了邵恩的腰,头正好贴在他胸口,措辞了下尽量客观的表达自己的侵袭,“我是真的体感不适,非常困惑,为什么老师跟师母这样好的人,能教出刘斌这种儿子,如果老师跟师母知道,要有多心痛。”

仅从卷宗来看,这案子疑点颇多。

轻罪辩护是完全有的一打的,但无罪辩护是真的无从下手。

不论刘斌刚刚的意向性发言如何,单论他对杀了张敏后的毫无回悔过,理直气壮的蔑视生命这点来看。

就足够让徐扣弦恶心了。

邵恩低头,去亲徐扣弦的额头,又有雪花停落在他鼻尖,冰冰凉的。

“没关系的,你还有很长的路,有我带你一起走,你别害怕。”邵恩清冽的声线从喉间溢出。

“刚入行的刑事辩护律师都会走过这条路,今后你会见到形形色色的当事人,有的老奸巨猾、有的穷凶极恶,还有的就是理直气壮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把生命践踏在脚下……但你会发现有的贪官污吏,针砭时弊,月旦社会;有的黑道大哥义薄云天,宁可自己都担了,也坚决不供出兄弟去向,要我给家人带好。总之刑事辩护是很有意思的职业,每天都在跟人性打交道。”

徐扣弦仰头,黑漆漆的鹿眼映邵恩英俊的脸庞,“那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邵恩回望她,唇角勾了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讲,“因为我一生里,早就见过人性大部分阴暗面了,每次打辩护时候,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份工作,没有人是上帝跟神明,有资格妄断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罪。不管委托人多可恨、甚至让你都无法不相信事情不是他做的,你也要公正的去看待,去为他辩护,让法律跟证据来判断到底他有没有罪。你要含着你的职业修养看问题,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努力去找找委托人人性中的闪光点,压下良心谴责好好工作。”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因邵恩的言语又开始跌宕起伏。

“你站在辩护律师的位子上,为他辩护是你的责任跟义务,是看不见的枷锁,总这枷锁被负罪感浸满,戴在脖子上折磨你,让你痛苦,你也仍旧要硬着头皮去辩护。”邵恩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徐扣弦的围巾,给她绕了两圈围好,笑着安慰,“事先声明,这是对你的爱,不是枷锁啊。”

徐扣弦伸手,弯曲指骨去刮了下邵恩高挺的鼻梁。

同他对视了三秒,一起笑出来。

多少辛酸不堪,多少岁月无助,多少次愤恨命途多舛。

在最后居然能够淋漓尽致的当故事讲完,结尾处坦荡笑出来。

邵恩去捉徐扣弦的手,揣在自己兜里把人往车上领。

回程赶上晚高峰,路堵,比来时拉的时间更长,徐扣弦坐在副驾上继续看案卷,案卷疑点颇多,徐扣弦一行一行比着看,看到眼睛酸痛,揉了下眼睛去眺望窗外。

柳絮随风乱摆,鹅毛大雪漂浮在空气中,心事随雪纷飞。

徐扣弦在诉讼这条路上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忽然懂了当年全家都拦着她做诉讼的缘由。

她是那种苗根正红家庭长大的人,第一印象识人习惯了,又换句话说,她的家庭背景支撑了她这些年有选择朋友跟合作伙伴的资格。

去年被社会毒打过大半年,时年二十四岁的徐扣弦尚且无法一上手就心安理得的为刘斌做辩护。

又何况是当初刚毕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小公主呢?

爷爷跟父亲的百般阻止,也未必不是种变相的保护。

尝试过才知道邵恩来时路,有多难。

人总是在自己没尝试过什么的时候,去觉得一件事情容易的不得了。

思及此处,徐扣弦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邵恩在她叹完后发问。

高架桥上堵的纹丝不动,导航前段是一片通红,倒的确也没有认真开车盯着前方的必要了。

“就是想叹气呀,怎么了,不允许吗?”徐扣弦拿撒娇的语气回应邵恩。

“也没有,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我更喜欢看你笑罢了。”邵恩摇摇头,话锋一转,“晚上想吃什么?”

徐扣弦正在打开身前储物格的手忽顿了下,人也跟着一怔,“晚上不回家吃吗?”

“带你去吃点不家常的。”邵恩瞥了眼前方,依然堵的没有移动的迹象,他伸手去帮徐扣弦拿储物格里的口香糖,单指按开瓶口,给徐扣弦掌心倒了两粒,又自己吞了粒,思量了下才道,“老师跟师母对我的影响太过深重,如果在家里去思考刘斌的案子,我一定会受到感情因素的影响。”

有时候证据确凿,可犯罪嫌疑人家属总会坚持不是自己亲人干的。

也没什么理由,是人之常情,虽然只是单纯的为了相信而去洗脑自己相信。

若是无法跳脱出圈,主观的臆断对庭辩没有任何好处。

****

晚上吃的是牛油火锅,锅里翻滚着红油,大片鲜毛肚被筷子夹着在红油中穿梭几秒,就被捞起吹凉。

厚片黄喉被扔下锅,在定时器响起时候被漏勺网起,裹着厚重麻椒的牛肉刚熟就被抓到。

它们都被邵恩……一一送入徐扣弦碗里。

火锅是人类之光,再难捱都不能影响吃火锅。

徐扣弦吃到额头跟鼻尖都密布了层薄汗,大口咕嘟冰镇酸梅汁也无法缓解口中辣意。

她张着嘴,用手掌做扇子状,不停的扇风哈气。

邵恩含笑看她,徐扣弦圆眼瞪回去,张着嘴含糊道,“你瞅啥,把我喂胖,我就跑不了了对吧?”

邵恩给她递了片冰西瓜,打趣说,“把你喂到两百斤,我就可以去买猪肉了。”

徐扣弦抄起西瓜皮就假装要往邵恩头上砸。

邵恩抬手,握住她白皙的手腕,另只手把西瓜皮取下来扔到桌边垃圾桶里。

端着一副教导主任的架子,批评教育道,“徐扣弦同学,你怎么能妄图殴打自己老师呢?这是不对的你懂吗?”

“我不懂啊?老师你说虾米呢?”徐扣弦眨眨眼无辜的问。

“你这个同学就很有问题,来把校规校纪给我背一遍先。”邵恩拉下脸。

他还真顺敢往上爬演上了?

徐扣弦到这个岁数,最多只能记得大学那八字校训跟研究生时候的“lux et veritas(光明与真知)”。

于是徐扣弦低头暗搓搓的用手机百度校训,发现校训这玩意都大同小异,基本上简短,套哪儿就是哪儿了。

根本不需要特别区分。

“咳咳。”徐扣弦清了下嗓子答,“校训规定了老师不能跟学生谈恋爱,主任,我实名举报邵恩邵老师勾引我!”

邵恩眸色一沉,“哦?那你说说,他怎么勾引你了?”

徐扣弦嘟嘴,“他长那么好看,天天跟我面前晃,可不就是勾引我呢吗?男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呀。”

“……”邵恩憋笑,严肃道,“这个事情我们已经记录在案了,之后会严肃的处理的。”

反正徐扣弦是吃饱了,她拿筷子去戳碗里剩下的芝士丸子,丸子被戳破流出软白内芯,拿筷子尖挑起来一层一层的往筷子上裹着玩。

“那是不是我应该主动点儿?跟邵老师断绝来往呀~”徐扣弦奶声奶气的调戏邵恩。

对面人却忽然声音压低,徐扣弦只觉头顶一暗,邵恩起身弯腰直接把徐扣弦面前的碗碟拿到了自己面前,然后把被徐扣弦戳的乱七八糟的丸子大口吃下去。

“你都不用想分手,敢有分手的念头,我把你腿打折。”邵恩眯着眼睛看徐扣弦,一字一句的往外吐。

“……”徐扣弦沉默,这人是不是有毒哦?

“那教导主任那边怎么办啊?邵老师你不会被开除吧,那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搞地下恋情吗?”徐扣弦戏精上线,邵恩拦都拦不住。

最关键是这种情况是邵恩自作孽来的。

“等会儿给你买小蛋糕?”邵恩试图哄徐扣弦。

“呵。”徐扣弦回单字。

“小蛋糕加喜茶,我去排队。”邵恩加码。

“呵呵。”徐扣弦回双字。

“小蛋糕加喜茶加做牛做马。”邵恩持续性加码。

“呵,男人。”徐扣弦柳叶眉一挑,得意道,“那行吧,我为人比较大度,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那就谢谢徐同学大人有大量了。”邵恩应和。

徐扣弦不依不饶,愤恨的敲了下桌子,“记得明天早上交检讨书给我。”

“八千字那种哦,少一个字我就闹给你看。”徐扣弦边讲边拿湿巾擦了下手,末了还不忘插了下腰,以示骄傲。

……

从火锅店出来时候也是徐扣弦先出来的,邵恩在里面买单,过来时候给她拿了两颗清新口气用的柠檬薄荷糖。

徐扣弦都剥开,一口气吞两颗,左腮跟右腮各含一颗,像是个幼儿园大班学生,可爱的不行。

邵恩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开心点了吗?”

徐扣弦疯狂点头。

邵恩用大众点评看了眼喜茶跟小蛋糕的位置,决定先去给她拎小蛋糕。

邵恩负责端盘子,徐扣弦挑了两块可心的装进托盘,邵恩跟在她后面单手举盘,手动把小蛋糕跟面包乘双。

“不用了,我吃不了。”徐扣弦摆摆手,“我减肥。”

“我是把你宵夜跟明天早餐都带出来了。”邵恩解释说,“还八天开庭,等下回律所开夜车加班。”

话到这里完全没毛病,邵恩又不是个恋爱脑,从他在拉斯维加斯睡完妹儿,会因为赶着开庭先行跑路就能看出来。

从职业道德角度讲,既然接下了委托,就要负责到底,况且还有老师跟师母哪层关系在这摆着。

恼怒也好,恨铁不成钢也罢。

都是需要为刘斌奔波处理的,还没开庭,乾坤未定,必须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

可邵恩下一句问题就大了。

他说,“我回去前先把饲料备足,养猪不易,且养且珍惜。”

徐扣弦沉默着垫脚握拳砸了下邵恩脑袋。

听听,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其实还真是,从厚厚一摞案卷综述里抽丝剥茧寻找证据,是个体力活。

还没捱到下半夜,徐扣弦吃完最后一口巧克力欧包的时候,时间刚刚凌晨两点零八。

她坐在邵恩办公室内置卧室的床上,背后靠着个大大的熊猫抱枕,屈腿支着挡板,戴着副框架眼镜看案卷。

邵恩非常配合的给她递了杯牛奶,还是温热的。

徐扣弦抿了口牛奶,把支架移到一侧,双腿跪在床上爬到邵恩那边,“你拿什么热的牛奶啊?”

邵恩没搭话,依然专注的看着案卷,修长的指尖读一行移一行,下颌线紧绷着,喉结突兀。

徐扣弦在侧边借喝牛奶的功夫歇口气,正大光明的看自己男人,不偏不避。

邵恩认真工作的样子惹得她咽了口口水,为了掩饰自己起了歪心思,徐扣弦张嘴打了个哈气,去勾邵恩面前桌上的咖啡杯。

邵恩体贴的帮她移过来,并且回应了她刚刚的问题,“热咖啡的时候拿咖啡壶给你煮的牛奶。”

“不怕我睡过去吗?”徐扣弦凑的更近,给自己怼了一大口黑咖啡,微弱的呼吸扑在邵恩侧脸,让人心痒。

邵恩拍了下自己的腿,“困了就睡会儿,起来继续肝。”

“我还以为你会怜香惜玉点呢。”徐扣弦顺势把头枕在邵恩腿上,自己继续翻看。

邵恩捏了捏她的脸,“闭眼睛休息会儿,在看。”

“马上,看完这页的。”徐扣弦应。

办公室窗帘没拉,雪飞了一夜,还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徐扣弦翻过一页,又翻回来,视线停留在那张凶案现场照片上。

照片上张敏双手合十,叠在胸前超前倒在血泊之中,墙上跟床边没有任何飞溅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3=大家发现了嘛!我终于改了个正了八经的甜文名字【不你没有。

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直接肝出结局。

结果明天有朋友回国,得去机场接人,我决定发一半。

周日再发大结局下,鞠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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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大结局(下。)

大结局(下)。

狂风暴雪夜, 室内暖气烧的往,热咖啡就剩了半杯, 还在向上蒸腾缈缈热气。

女孩子枕在男人腿上, 举着案卷仰头看,而男人在用移动式桌板卡在床边工作。

小型加湿器亮着灯, 灯光变幻着橘黄跟淡蓝的色彩,水雾云腾。

很温馨的一幕,若是忽略掉他们在看一宗故意杀人致死案的细节的话。

邵恩修长的手指敲着电脑键盘, 屏幕上是个表格,如果徐扣弦现在从邵恩腿上移开,会发现那是张血液溅射表格。

刘斌那里明显是说不通了,所以徐扣弦跟邵恩一整夜都在看案卷上挑出不合常理的地方。

这案子不合理的地方多的有些令人发指了。

比如说报案人是刘斌室友,刘斌合租了个三居室, 照例说三居室的隔音都不会太好, 刘斌租的房子邵恩也去过, 跟隔壁一墙之隔,还不是承重墙。

张敏被刺,人在剧痛之下肯定会大声挣扎, 案发在工作日上午,另外两个室友都在家, 但完全没有听见过张敏的呼救声音。

是刘斌握着刀敲醒了室友的门, 说自己杀了人,让室友帮忙报警的。

含有自首行径。

漆黑的眼珠在打转,徐扣弦脑海里不断的模拟张敏死前的场景。

拜多年看刑事纪录片的底子所赐, 徐扣弦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是根据案卷综述上说的,刘斌手持弹|簧|跳|刀捅了张敏几刀,那在吃痛的情况下,人应该是顺势往后躺倒,而非向前伏倒。

根据尸体检验报告结果也说明了徐扣弦的想法,张敏所受的伤口基本上都在正面,如果是刘斌刺伤的,那两人面对面实施伤害行为,遇刺后张敏一定是顺应力学作用,仰头倒下。

想到这里徐扣弦顿了顿,开口去唤邵恩的名字,她清脆的声音在静夜里响起,“邵恩。”

邵恩低头应,“怎么了?”

“我刚刚看你在归纳血迹的喷溅点,归纳完了吗?”徐扣弦问。

邵恩的目光在徐扣弦白皙素净的小脸上扫过,指腹按了下她的唇,哑声道,“辛苦了,我马上就整理好了。”

徐扣弦凝眸看他忽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自己仰头亲了亲邵恩的唇角,有正事要做,这个吻蜻蜓点水的蹭过,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我翻过几次《现场勘验笔录》跟《法医尸检报告》,刘斌身上都没有沾到张敏的血液,而张敏身上也没有刘斌的血液。”徐扣弦耍完流氓就乖乖躺回邵恩腿上,若无其事的聊案情。

邵恩把视线重新移回屏幕上,在表格上来回确认了两次才答,“对,我已经整理的七七八八,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对方血迹。”

听完徐扣弦的柳叶眉微皱,刚刚还在想,张敏向前倾倒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刘斌刺过来时候用力过度,导致张敏迎着作用力方向直接扑倒,但这样迅速的情况下,张敏肯定会扑倒在刘斌身上。

刘斌被逮捕时候满身鲜血,而张敏扑倒在血泊之重,两人身上居然验不出对方的血迹。

怎么都太说不过去了一点儿。

张敏的血液也没有丝毫飞溅,根据现场照片,白墙上并没有飞溅的血迹,死于失血性休克,但血迹只集中在身前的部位。

现场提取检验出的七处血迹,有四处是刘斌血液,三处是张敏,刘斌的血液分布较广,因为他受伤后移动过。

而张敏的就集中在东侧、东南侧床头柜上、以及东南侧床单一角,倒地时候双手合十抱在胸前。

没有挣扎、没有呼救、倒地姿势诡异,血迹完全没有相互沾染。

而刘斌交代过的那把曾经他徒手夺过来刺向张敏的水果刀,就被张敏压在身体底下。

从正常人角度讲,又有谁会在剧痛之下,压着刀倒地呢?

撇开跟刘斌的交情,单看案情,这案子是在是匪夷所思。

徐扣弦一直是不信鬼神的那种人,可她没办法不承认,人心比鬼神可怖的太多太多了。

父母都和善可亲,待邵恩亲如兄弟的刘斌能对交往数年的女友之死毫无悔意,甚至颇有快意。

而张敏的死状明显有违自然状态。

以及是凌晨时分,场外求助法医学的朋友是必不可能的了,律师能够从案卷里挑出细枝末节未被检方跟公安机关注意到的证据,却没有理论基础支持律师能够判断自我推测正确与否。

卡壳在这里,通过自我猜测,再往下进行也无济于事。

邵恩跟徐扣弦的阅卷就此陷入僵持状态。

雪夜思考人性问题,徐扣弦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冷,她侧脸在邵恩腿上蹭了蹭,软语讲,“要抱。”

于是乎邵恩继续工作的时候,姿态变成了徐扣弦坐在他腿上,邵恩头抵着徐扣弦的发旋,去看电脑屏幕。

谈恋爱不忘工作,徐扣弦也一样看着屏幕,屏幕上是word文档,整理了邵恩对卷宗上的疑惑,以及徐扣弦刚刚的提问。

并且在后面标注了属于那个领域的问题,现在邵恩正一手翻手机,一手往文档后面添加,明天去向谁请教。

比如说血迹喷溅这个问题后面备注是:法医鉴定老张,后面是电话。

而笔录勘探出现差错的问题,后注是陈逆,那个看起来痞里痞气混社会实际上业绩极佳的刑侦队长。

徐扣弦坐在邵恩怀里,跟他一起翻,在国外时间久了,国内许多不太联系的朋友都是塑料友谊,她翻了半天,视线留在一个叫沈沁的名字上。

徐扣弦忽然伸手拍了下邵恩的手背,邵恩会意,把手从键盘上让开,给徐扣弦操作。

手指在薄膜键盘上纷飞,打下一行字。

“倒地姿势诡异,怀疑是否存在某种信仰或者是心理疾病。”

又在这行字旁边加了个备注,“沈沁,犯罪心理学博士。”

徐扣弦往沈沁后面打联系电话的时候,怔了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自己傻。

“这是我挺好一学姐,现在应该在美国呢,我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徐扣弦歪头给邵恩解释大半夜打电话的缘由。

“好。”邵恩哑声回,“辛苦了。”

邵恩讲辛苦的时候,徐扣弦已经拨出了电话,电话嘟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徐扣弦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个很明亮的女声,在用英文讲,“this is qingshen. whos that speaking?”

“学姐好,我是徐扣弦,回国了,所以是国内手机号给你打的电话,您现在讲话方便吗?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一下。”徐扣弦直接用中文自报家门。

“是徐二呀,我有空。”沈沁那边发出了喝水的声音,“为可爱的小学妹,我可以等会在吃炸鸡翅,你先等我把手里的啃完,电话别挂。”

“好嘞……”徐扣弦跟邵恩无奈的对视了一眼,邵恩张口但没发声,徐扣弦读懂了邵恩的口型。

这个狗男人在说,“你跟你学姐,果然是一脉相承,都这么喜欢吃炸鸡吗?”

“吃你家炸鸡了吗?吃炸鸡怎么了?”徐扣弦按了静音,愤怒的回击邵恩。

“你没吃吗?你不光吃了我家炸鸡,还吃了我家大米。”邵恩揉了揉炸毛徐扣弦。

“差不多得了,别秀了啊,再秀我可挂了。”电话那头忽然发声。

徐扣弦正举着小手在去往邵恩脑袋上作祟,听见这话瞬间怂了,去看手机屏幕上的设置。

……

可去他妈的吧,静音没点到。

空气安静了两秒,炸鸡脆皮的咔呲声倒是不断。

“嘿嘿嘿,有狗男人了,回头另给学姐看看。”徐扣弦尴尬的笑笑,边解邵恩衬衫扣子,边讲。

沈沁解决了两个鸡翅,抽纸巾擦了擦手,“成,回头给他来套心理评估,你先说正经事吧。”

调侃不误正经事。

徐扣弦就差喊学姐牛逼了!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故意伤人致死的案子,现在我当事人被拘留,下星期开庭,根据供述他自己杀人,但有什么情况会让被害人在身重多刀后不呼救,而是濒临死亡前还双手做合十动作叠抱在胸前,前倾倒下?”

“还有就是我当事人跟被害人互捅多刀,可身上并为沾染对方血迹,我把被害人的照片给你传过去吧,你看微信消息。”

徐扣弦一股脑的讲出来。

沈沁那边好像是在记录些什么,有钢笔快速划动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等这声音彻底停了,邵恩开腔补充,“有可能是某种宗教信仰导致的吗?”

“稍等。”沈沁顿了下,“基督教祷告姿势是,五指合拢,用中指点额头前胸左肩窝右肩窝。”

“跪式祷告,很有可能是刚刚五指合拢,就因为剧痛伏倒。”沈沁分析道。

邵恩翻了下案卷,补充道,“但基督教是有禁忌的吧。”

邵恩不信教,也不了解,他能做的只有把具体的案情跟沈沁复述一次,他着重挑了几个看起来有违基督教理论的,“谈恋爱同居,打胎,恋爱时候出轨。”

“你停一下。”沈沁忽然打断邵恩,与此同时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断,“你当事人既然打胎的话,就是有婚前性行为,基督教强调婚姻的神圣,绝不允许婚前性行为。如果已经虔诚信教至临死不呼救而是去祈祷自己的神明的话,又为什么会做有违信仰的事情?”

“路加福音跟出尘埃记都记载了堕胎的事情,基督教认为生命是神造的,无比神圣,觉得堕胎就是杀人,要以偿命的形式来偿还。”

沈沁说到这里的时候,徐扣弦下意识的开始打冷颤,她紧咬着牙关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怖想法。

徐扣弦就坐在邵恩腿上,邵恩能清晰感知道怀里人的瑟缩,他去握她的手。

邵恩干燥微糙的手掌覆上徐扣弦出了一层细汗的白嫩手心,十指相扣,轻柔的摩挲,不停的在安抚徐扣弦。

邵恩跟徐扣弦还没来得及的同沈沁说明血液喷溅的事情,两边都迎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卧室里的大灯开着,徐扣弦仰头去看墙上的顶灯,顶灯散着光在白墙上晕开。

徐扣弦又去看邵恩的侧脸,他的棱角太分明,光打在轮廓上,是明暗阴影。

“徐扣弦。”沈沁喊她,把她从混沌之中拉回现实,“我有个特别大胆的推测,因为我不知道你那边具体情况,但单凭你跟你家狗男人讲的,还有心理学角度分析出发。”

沈沁又停了下,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她深吸了一口凉气,“有没有可能是自杀?狂热的极度信徒,在背叛了自己信仰的神明之后,选择自杀偿命。”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整片天地都寂静无声,徐扣弦被邵恩搂在温暖的怀抱中,依然无法克制住刺骨的寒意席卷心脏。

“我仅能从心理学的角度给你们提出这样的参考角度,国内前几年有位纪委干部十一刀自杀,正常人都无法在剧痛之下,给自己补刀的,但不排除心理疾病,比方说曾经有不少案例都是病人患有抑郁或者精神分裂,靠自残受虐来舒缓情绪的这种可能性,具体问题你还是需要去寻求法医鉴定之类的帮助。”沈沁出身科班,震惊之余,短时间内就已经收敛好了情绪,理性的同邵恩跟徐扣弦分析案情。

“好的学姐,我们知道了,非常感谢您,耽误您吃炸鸡了,之后可能还会麻烦到你。”邵恩捋着徐扣弦柔软的发丝,替她回答。

两人抱着,也没人有多余的手去挂电话,沈沁那边也没什么声响。

徐扣弦杏眼微闭,眼尾是盖不住的疲倦,她轻声道,“我有点慌了,明天起来就给陈逆打个电话吧,问问他有没有熟悉的法医鉴定给我们介绍一个,我这边认识不少医生,但法医的没有,陈逆吃这碗饭,正好在问问他现场勘探记录跟照片有出入的话是谁的责任之类的。”

在徐扣弦第一次念到“陈逆”名字的时候,沈沁那边还没什么反应。

第二次念到陈逆的时候,徐扣弦这个素来冷静,基本上三天两头都去监狱里跟犯人谈谈心的学姐沈沁忽然爆了句粗。

沈沁低声啐,“草。”

两人俱是打了个激灵。

邵恩沉默,“……”

徐扣弦满脸问号,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出什么事了学姐?”

沈沁来不及洗手,去抓了个鸡翅,用力撕咬下一大口,“没事儿,有的鸡翅没炸熟,吃着不爽,有点难受,我先挂了,去把鸡翅回个锅,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别客气。”

讲完沈沁就挂了,可能是饿了,飞速去回锅。

她给的解释很合情理,徐扣弦跟邵恩都没深究,比起突然爆粗口,更重要的是张敏的死法。

“你觉得张敏有可能是自杀吗?”徐扣弦眉头打褶,黑漆漆的圆眼里满载了疑问。

邵恩叹了口气,轻咬了下薄唇,“我不知道,如果张敏是自杀的话,那刘斌在承认些什么?跟这演殉情套路呢是吧?大好前途不要了,年事已高的父母也不管了,准备陪着前女友一并寻死?”

“寻死觅活的方式多了去了,爱人自杀之后,心生悔意,回忆起过往种种,觉得没了她自己也活不下去了,那激情之下拿刀直接捅自己一刀,干脆利落,何苦整这么多事情出来?”徐扣弦接腔肯定邵恩的说法。

“可你知道吗?证人笔录里写了,第二天早上事发时候,没有听见任何异动,但前一天晚上曾经听见过张敏跟刘斌激烈争吵,又高声唱了歌,唱的歇斯底里,因为太难听跟是深夜唱的,所以合租室友曾经去妄图把门关上,刘斌还跟室友发声了冲突后摔门继续唱,那时候还没发生任何流血事件。”

徐扣弦垂眼,长睫毛在眼帘下打出一小片阴影弧度,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语气也跟着缓慢,悻悻不乐道,“可我看过了刘斌前面代理律师的资料,资料里有对刘斌室友的取证,显示前一夜,刘斌在合租屋里开着门唱的是王菲的《我愿意》,声音嘶吼。”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前一夜还在歇斯底里唱情歌,并且给了三万块钱,后一早就兵戎相见?

案子复杂的惊人。

邵恩凝视徐扣的眼神,两人都没有说话,去读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我有个特别大胆的推测。”徐扣弦身子往邵恩怀里蹭了蹭,她已经解开了邵恩衬衫的大半纽扣,歪头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脖颈处,去汲取熟悉安神的檀木气息。

“你说。”邵恩搂在徐扣弦腰上的手又紧了紧,他在她耳垂边吹气低声呢喃,看怀里小姑娘白皙的耳垂瞬间泛起粉红色,朝脸颊蔓延开来。

“是我主观臆断,但《我愿意》这种明显就是情歌属性的了,而且三万块,刘斌才二十七岁,还挣扎在诉讼的温饱线上,每个月收入不稳定,房子租在顺义合租,房租一个月才一千出头,能看出是个节俭的人,可给前女友三万块这种事情,不是正常念旧的人能干的,而且明显是赠与而不是有借有还。会不会是刘斌跟张敏曾经在前一夜生日那天,重归于好,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海誓山盟一时脑抽,约定了一起自杀?”

徐扣弦言尽于此,她不敢再往下讲,亲了亲邵恩紧绷的喉结。

“约定的时候说好了,可动手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反悔了,所以张敏死的时候无怨无悔,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仅仅是在向自己的神忏悔、祷告些什么。”邵恩接着徐扣弦的思路说下去。

非常可怕的猜测,可徐扣弦跟邵恩却思路神同步的想到了这里。

首先,刘斌是个入行四五年的诉讼律师,虽然算不上出名,可总算是通读法典跟案例。

在不少悬疑电影里,高智商罪犯都有办法成功脱罪,刘斌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有最起码的法律常识,不应该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其次,刘斌固执的有些出人意料了。

通过在过去大十几年的相处,邵恩对刘斌的了解匪浅,刘斌绝对不是那种油盐不进,一根筋到底的人。

相反他总是异常的和善谦虚,师友对他的评价也非常不错。

这样一个人,杀人之后自首,气走了三个代理律师,坚持要自己打自辩。

实在是有违常理。

专业人士都还在睡梦中,律师们多想亦无用。

冬日黑夜长久,雪夜乌云压城,更是不见天地。

“睡会吧。”邵恩喉结滚动,哄着徐扣弦。

徐扣弦晃了下小脑袋,粉唇张和,“邵恩大哥哥,我脑壳疼,睡不着,要邵恩大哥哥亲亲才行。”

邵恩抿唇笑了下,唇角弧线上扬,修长的手指抬起徐扣弦的下颌,凑近亲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的轻吻。

而是狂风掠夺般的吻,唇舌相依,再探入,咖啡味在口腔里搅动。

深邃的眸里映着徐扣弦绯红的脸颊,邵恩就这样看着徐扣弦,单是看着,徐扣弦就心痒。

有无数根羽毛划过心尖,扫开附蒙在心头的冰霜。

他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心头冰雪瞬息消融。

邵恩指尖缠着着徐扣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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