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只野猫,她把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邵恩终是忍无可忍,站起来把人拎回来,并且伸手关了窗。
“我还没数清楚到底有几只。”徐扣弦争辩道,还想再一次探头出窗外。
“楼下一共五只,别数了。”邵恩坐在躺椅上,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扣弦不可思议道。
“……”邵恩微叹了口气,开口承认,“因为我喂过。”
“你倒是挺有爱心的。”徐扣弦笑着回。
邵恩挑眉看她,“没有爱心,谁会酒吧捡到只小野猫?”
这话题就很难聊了,徐扣弦选择闭嘴,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一男一女,一站一坐。
红糖姜水,冰啤酒罐。
邵恩把电脑放在膝上,低头打字,徐扣弦站着刷手机,偶尔抿两口红糖姜水。
她的确是不会痛经,但取而代之的是胸部胀痛跟颇为明显的腰酸。
今夜乌云密布,天空昏沉沉的,莫名的让人感觉压抑。
深秋时节的夜里,总是有呼啸北风猛烈的刮着,徐扣弦背靠着玻璃窗,身后就是风声冽冽。
才十点出头,还远不到都市青年男女们魂归梦乡的时间。
邵恩工作的时候永远认真,不受外界分号干扰,眉眼低垂的盯着笔记本屏幕,不时的翻动左手边的卷宗。
房间里开了空调,热气从内屋涌进阳台,在玻璃上蒙了层薄薄的白雾。
“徐二。”邵恩倏尔把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轻声唤她小名。
徐扣弦抬头望过去,不解问,“你忙完了?”
邵恩摇了摇头,合上笔记本电脑,指骨弯曲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说道,“没有,只是忽然想要喊喊你。”
从前一个人习惯了,没跟什么人一起过,现在怕冷落了你。
怕掌握不好分寸,让你觉得我没有那么喜欢你。
喜欢跟爱是种让人潜移默化发生改变的感情,它让狂妄肆意者变得谦逊谨慎,让冷清矜持者变得热情似火,懦弱无能者因爱手持利刃,强硬掠夺者因爱放下屠刀。
这种奇妙的感情往往伴随着强烈的反差跟快感,也因而让人欲罢不能。
“邵恩。”徐扣弦也喊他名字,声音清脆悦耳,朝气十足,让邵恩无端想起拉斯维加斯初初遇见她那天。
“嗯?”邵恩回了单音节。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徐扣弦问他。
“你讲。”邵恩答,下意识的想点只烟提神醒脑,抬眸望见徐扣弦,就又收回了手。
刚刚嫌外面冷,关了窗,现在密闭空间里待着,不想让她吸二手烟。
徐扣弦注意到邵恩的动作,挑了下唇角。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法律系的女学生,爱上了同校的学长。”徐扣弦启口道。
见邵恩眉心微蹙,徐扣弦赶紧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跟吴贤的故事,我又没病,跟你讲我跟他做什么?缺心眼?”
“……那你说。”眉心舒展开来,邵恩抿了口冰啤酒,背靠着躺椅半躺下,神色放松,不再打断她。
“女学生出身知识份子家庭,而学长是个富二代,两家的经济条件有云泥之别。但年轻时候喜欢一个人的心,是不会因为差异而退缩的。”徐扣弦缓缓道,声音轻柔,淌在静夜里。
“况且女学生是长得很好看的那种女生,用那时候的话讲,上门说亲的踩破了门槛,其中也不乏权贵之流吧。可女学生心系学长,女追男到底还是容易一点儿。最后女学生如愿以偿的跟学长在一起了,男方家里虽然有钱,可也不是封建喜欢看门第的人,相反对女学生非常满意,两人刚毕业就结了婚。十里红妆,光是喜饼发了三条长街,成了一时佳话。”
“后来一个进了公检法,另一个做了诉讼律师,都立志为了中国法律事业添砖加瓦。起初几年很幸福,女学生头胎怀的就是男孩子,二胎怀了女孩子,学长业务能力极佳,事业蒸蒸日上,没多久就升了中级人民法院院长。”
“龙凤呈祥,金玉满堂,让人挑不出错的一对。”
故事往往快到圆满,就会迎来新的转折,徐扣弦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下,仰头把手里还温热的红糖姜水喝光,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雨丝,细密无声的斜织着,城市被缭绕白雾安静笼着。
“再后来最高人民法院出台了一部法条,你可能没背过这条。”徐扣弦低声道,滑了两下手机屏幕,柔声念出来,“《关于对配偶子女从事律师职业的法院领导干部和审判执行岗位法官实行任职回避的规定》,提出法院领导或者审判、执行、立案、审判监督、国家赔偿等业务岗位工作的法官,配偶或子女是律师的,一方必须退出。”
邵恩一愣,抬眼凝望徐扣弦。
她垂着眼眸,唇线平直,声音也带了颤抖,“那个年代去读大学的,都是真的有理想抱负的,曾经两个人结缘时候就知道法律对对方的重要性,是对方一生梦想,到后来有一个人要被迫放弃。”
“挺嘲讽的,理想跟爱情,总要抛弃一个。最后女学生放弃了当律师,她在哺乳期考了研究生,等到女儿三岁,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的提出了离婚。”
“再后来女学生一路读博出国留学,成了众人敬仰的法学教授。”
“这是我父母的故事。”徐扣弦哽咽道,“长大以后我问过我母亲,为什么?”
我母亲这样回答我,“那所谓夫妻一场,就是在不断的成全对方。努力成全对方对生活事业的全部幻想,我知道你父亲不愿放弃法官这条路,那是他年少时候的梦。所以我退了步,因为他也是我的梦。
不过我梦想成真了,该去找新的梦了,多年来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你跟你哥哥,也无法奢求你的谅解,现在跟你说这些,仅仅是因为你无论是跟我还是跟你父亲,都不亲厚。我们是和平分开,不希望你心怀芥蒂,对爱情、婚姻失去信心。”
话音戛然而止,徐扣弦眼里是水雾氤氲,身后是秋雨朦胧。
邵恩精准的评价道,“不退、不避、不悔。”
喜欢时候不退却,遇事时候不避讳,结束时候快刀斩乱麻不后悔。
他突然明白徐扣弦这种讨人喜的性子从何而来,她许是像极了母亲,玲珑心思,事事剔透。
“徐二,过来。”邵恩张开手臂低声唤她。
徐扣弦迈步站定在躺椅前,邵恩掐着她的腰把人搂进怀里,身子顺势往后仰。
她贴在他怀里,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邵恩拉过,绕在自己腰间,身体贴的严丝合缝。
温热透过睡衣传递过来,忽如其来的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徐扣弦还在眼圈打转不肯落下的泪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邵恩低头,一点一点的舔吻干净她脸颊的泪水,轻抚着她的纤弱的脊背,声声哄她,“都过去了,乖。”
徐扣弦往昔受过的委屈并不算多,甚至屈指可数,可受到的都是无解的难题。
只要父亲依然在位,她就无法做喜欢的诉讼工作,她认命。
所以远逃国外,依然不得清净。
诉讼律师是个挺危险的营生,刑事案件里背着人命买卖的恶徒数之不尽。
美国合法持有枪|械,徐家家大业大可也伸手不到国外去贴身保护,华人律师在国外做诉讼的也极少。
家里用断绝经济来逼她做非诉,她也认命。
可逼她跟未曾某面的人结婚,她死也不会认。
所有的光鲜亮丽,都是拿放弃梦想跟希望的事物得来的,自然也算不上多珍惜。
****
可徐扣弦是真的想要邵恩了,想跟他亲近黏腻,共拥一床棉被,想早上睁眼就能看见他,想一直被抱在怀里安置好。
邵恩并不是标了售价的物品,徐扣弦多看两眼刷卡就能够永远拥有。
拥有的近义词是失去。
她在害怕。
挣扎反复暧昧了这么久,除了借着醉意敢隐晦的说声喜欢,再无其他多余举动。
暧昧久了可以恢复到朋友关系,如常问候。
但分了手就基本上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如何同真心喜欢过的人做朋友?
徐扣弦自问自己没有那种气度。
只是今天这种大病初愈,秋雨连绵的环境,太适合倾诉了。
她一时没忍住,就都交代了。
不过算了,这场博弈里,她先举白旗认输。
执骰下注,买定离手,输给你又有何妨?
她在邵恩的脖颈处用力蹭了蹭,邵恩的衬衫解到了胸口,徐扣弦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闷声道,“你能不能抱我啊。”
邵恩被她问的失笑,温柔回应道,“我不是正抱着呢吗?”
“……”顿了下,徐扣弦又开口,刚哭过,嗓子还是哑的,气声奶的不行,“我的意思是只抱我。”
邵恩环在她腰间的手用力收紧,侧头在她耳畔低声吟,“乖,你不哭了,以后就只抱你。”
“那你以前抱过别人?”徐扣弦立刻停止啜泣,接过了话茬。
“抱过我妹妹算吗?”邵恩笑说,“不算就没有了。”
“哦。”徐扣弦继续把头埋回去,用力嗅他身上的气息,“你用什么味道的香水啊?”
“宝格丽蓝茶,不喜欢?那我回头换掉。”邵恩答,他的声线本来偏冷清,可跟徐扣弦私下说话的时候,总是刻意柔了几分。
安静的夜里就显得尤其招人。
“那你衬衫领口的拉丁语,carpe diem,是什么意思呀~”徐扣弦又问,声音甜腻,听不出半分哀愁。
她天生就是这种人,困惑的时候纠结无措,认定了就认定了。想把心里所有的困惑都一股脑问个明白。
也许敞开心扉吐露心声之后,会在今后岁月里追悔莫及。
但总好过欲言又止,掩于唇齿,把所有心情都葬于岁月,来防止受伤,还去庆幸多亏未曾捧出过真心示人。
****
“想知道?”邵恩逗她,“那你亲亲我先。”
徐扣弦歪头,吧唧一口亲在他侧脸,“我亲完了哦。”
“是及时行乐的意思,所以我见你第一面,就把你按头亲了。”邵恩答,话里浸着笑意。
“……所以拉斯维加斯那天,其实是你处心积虑睡了我?”徐扣弦抬起头,圆圆的杏眼瞪着,难以置信的望着邵恩,“你这个心机男!”
莫名其妙被扣了锅的邵恩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反正我是不想,也不会拒绝你的。”
徐扣弦又盯着邵恩看了几秒钟,砸了咂嘴,扬手捏了捏邵恩的脸,称赞道,“你是真的很好看,我完全不亏的。”
……这事是用亏不亏来衡量的吗?
徐扣弦坐直,腰还被邵恩环着,她的小手不安分的往下探,解开剩下四颗衬衫扣子,往两侧轻扯摊开。
邵恩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完全在放任自流。
宽肩窄腰,每一寸肌肉的鼓起凹陷都恰到好处,让徐扣弦垂涎欲滴。
视线代替指尖扫点下去,徐扣弦坏笑着往外吐数字,“一、二、三……八。”
雨势渐大,淅淅沥沥的敲着窗户,水流横斜蜿蜒流下,房间里开了空调制热,热气扑在冰凉的玻璃上罩了层白雾。
阳台只有一盏冷白的吊灯靠墙坠着,灯影摇曳,辉映着窗外如墨朦胧雨夜,两人相拥对坐,徐扣弦用掌心附上温热的胸膛,一直向下。
忍无可忍,邵恩握住她细弱的手腕,把人扯向自己,另只手按住她的后脑,撬开牙关直接吻上去。
到气息不稳才堪堪放过她,“乖一点儿,别仗着自己生理期就惹火。”
徐扣弦依旧我行我素的不肯停手,鼓着脸,唇角弯弯,“你能拿我怎样?”
他咬她的耳畔,轻佻道,“等过几天,上到你哭。”
☆、晋江正版。
第三十八天。
「愿我可以绝到踢走你, 但是我如何能拒绝张开的臂。
自问我可以赢你,但喜欢输给你, 犹像你亲於我自己。」
徐扣弦在他怀里窝着, 呼吸刚刚平复下来,就又他被亲上去, 亲吻对于刚刚确定了对方心意的情侣来说,似乎总是不够的。
徐扣弦今天真的不太行,于是借着这个行凶, 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乱蹭侃油,看邵恩呼吸不匀的样子。
这男人平日里都太过冷清,西装革履,扣子扣到顶,挺括的站立或者懒散的坐着, 都不带什么感情。
仿佛世事都同他无关。
禁欲着浪荡, 这种剧烈的反差让徐扣弦心猿意马。
两人又黏腻了一会儿, 邵恩坐直,把人搂好,直接悬空抱了起来。徐扣弦像只听话的树懒, 四肢都绕着邵恩,身体紧贴着, 咬耳兴奋道, “我有没有比之前轻了?最近每周去三趟健身房呢。”
邵恩象征性的掂了掂怀里人,郑重道,“是轻了不少。”
完全忽略过昨天之前, 自己根本没抱过她的事实。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月末的秋雨连绵,让枝头仅剩不多的,还残存留恋枝干的叶片也都随水魂归大地。
徐扣弦侧躺在次卧的床上,看邵恩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困惑的问他,“在找什么?”
“被子。”邵恩没回头,应声道。
他家没留宿过什么人,所以对次卧东西的存放也极陌生,开到第三个柜门的时候,邵恩终于在柜底找到了床真空压缩得鹅绒被。
拉开拉链,鹅绒被在空气中瞬间蓬松开来,邵恩扯着两边被角,把被子抖开,压在徐扣弦身上,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白皙泛着粉的小脸。
“你不陪我吗?”徐扣弦从被里伸出只手,扯邵恩的衬衫,湿漉漉的杏眼眨着,一脸无辜。
“……”
这谁顶得住啊。
“等下回来陪你。”邵恩扔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
电水壶里的冰水渐渐沸腾,邵恩倚着橱柜在吸油烟机下抽烟平复心情。
二十出头,男性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年岁里,也是脑力劳动最多的几年,在那几年,邵恩从谷底再向人生巅峰攀登,加班通宵是最常态。
酒肉朋友跟阿谀奉承的人多,拿女人当牌打出来的也并不少。
他是正常男人,欲.望也有,只是嫌脏,多是自己解决。
加上生平跟遇上的恶心事多了,自然也无心这方面的放纵。
想要发泄时候他更喜欢在健身房里撸铁,挥汗如雨。
只是这种事情,没开过头就还好,食髓知味以后,就有些放不下。
烟雾徐徐上升,橱柜暗灯昏昏的亮着。
想起屋内人,邵恩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大半根烟的功夫,水开了。他找了空瓶,灌入热水,试了试水温,又找了条毛巾把瓶身包上,打了漂亮的蝴蝶结,怕温度过高,直接接触柔嫩的肌肤会烫到她。
再进门的时候,邵恩手里除了自制“暖水袋”还拿了只兔子玩偶。
毛茸茸的兔子玩偶立着安置在枕边,暖水袋被塞到徐扣弦脚下,邵恩坐在床头哄她睡觉。
邵恩也没哄过什么人,百度现学现卖,给徐扣弦读睡前小故事。
室外是风雨如晦,室内是低哑温声,“在很深、很深的海里,有一座华丽的宫殿,里面住着六位美人鱼公主……”
徐扣弦把枕头垫高,手里搂着兔子,安静听他讲小时候听过一万八千多次的安徒生童话,《人鱼公主》。
邵恩读了个开头,就觉得不太对,好像是个悲情故事?他眉头打褶,手指快速往下滑动,一目十行,想看到结尾。
就听见徐扣弦笑出了声音,开口讲,“这是个黑|童|话的,给天真烂漫的孩子才听觉得是凄美爱情故事。”
“小美人鱼拿赖以生存的鱼尾去换了一条能在刀尖上行走的双腿,同样交换的还有美丽的歌喉,她无法说话,无法表达。喜欢的王子误会是公主救了自己,她没办法辩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美人鱼在心爱之人婚礼当夜流泪跳了一夜的舞蹈,在刀剑上跳舞,次日天亮说话,化成齑粉。”徐扣弦笑吟吟的盯着邵恩讲这个黑|童|话的梗概,“还有比小美人鱼更惨的吗?一生追求的爱情跟自由,用尽全力,皆成虚妄。”
与此同时,邵恩也终于刷到底,看到了这个“哄女朋友睡前故事”网页的最后一行。
鲜红的大字,“祝愿天下所有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特么的,报复谁呢??
邵恩望着那行字无语凝噎,举着给徐扣弦看,徐扣弦快被笑疯了,她疯狂的用手拍着鹅绒被,被子凹陷再蓬起。
邵恩宠溺看着她笑,等她笑够了才开口,“你还是睡觉吧……”
“你是真没听过这个故事吗?”徐扣弦笑盈盈的问他。
邵恩摇头,眸色微沉,他幼年的记忆里,上山斗鸡养羊占据了生活的全部,这种儿童读物他一本都没看到过。
跟人打交道久了,察言观色的功夫就自然而然的练出来了,徐扣弦亦不例外,她从邵恩眸色暗了下,这个细节里品出了几分不是滋味。
多半是有不太美好的童年记忆吧?她不想惶惑的往下猜测他的过去,只道,“那我以后讲给你听好不好?我听过很多很多童话故事,都讲给你听。”
“好。”邵恩颔首答道,起身准备离开。
“不一起睡吗?”徐扣弦眨着漂亮的圆眼睛,长睫毛扑闪,盯着邵恩问。
邵恩挑眉,“想我陪你睡?”
回应他的是徐扣弦的频繁点头。
他喉结涌动,“我先去洗个澡,你先睡。”
“好。”徐扣弦软声答。
****
浴室的门虚掩着,邵恩刚低头弓腰褪下衬衫,就望见门缝边缘的一缕淡蓝色。
终是叹了口气,回身把门全部拉开。
他上身没穿,宽阔背脊舒展,人鱼线延伸进腰下西装裤里。
「愿我可以绝到踢走你,但是我如何能拒绝张开的臂。
自问我可以赢你,但喜欢输给你,犹像你亲於我自己。」
徐扣弦抱着兔子玩偶站在卫生间门口,光着脚,双脚叠在一起,手指不停的扯着兔子耳朵。
眼尾垂着不敢抬头看,却又拿余光轻轻的扫,徐扣弦素颜时候这幅清汤寡水的纠结模样,邵恩从最初就扛不住。
“干嘛?”邵恩披上衬衫,哑声问她。
回应他的是短暂的沉默,徐扣弦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问他,“那个……要帮忙吗?”
三秒后,邵恩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腰带金属扣的声音落地,清脆的敲响大理石瓷砖。
……
兔子玩偶斜倒在置物架上,徐扣弦被抱到洗手台上坐着。
此前并没有这种经历,她显得毫无章法,他引着她慢慢教。
许是两人从前都矜贵久了。
都无比贪恋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机械性的重复手上动作时候,徐扣弦脑子里浮现的念头是,如果我碰不到你,可能会死。
****
徐扣弦是在邵恩怀里醒来的,睡眼朦胧间做的第一件事是伸手去掐邵恩的腰,触感回应了她以后,才敢确认不在梦中。
邵恩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了,低头轻轻吻她的额头,“确认收货了?”
跟徐扣弦梦想的不太一样,她虽然在心仪人的怀里醒来,可窗外没有阳光,雨下了一整夜。
北京一夜入冬。
另外,她今天还要去做胃镜,想起来就头疼。
徐扣弦仗着两人昨夜关系的变化,意图套路邵恩,她在他胸口轻划圈圈,声音柔柔糯糯的,“你说,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人?”
“你是。”邵恩沉答。
“那你最喜欢的人如果不想做什么,你会逼她去做吗?”徐扣弦仰头亲邵恩的下巴,继续用人畜无害的眼神盯着他问。
邵恩轻笑了下,“不会,但除了胃镜,她必须去。”
……
这人为什么不为声色犬马沉沦???
徐扣弦立刻敛眸扯了一半被子包裹着自己,翻身不理会邵恩了。
邵恩无奈的笑笑,起身下床,徐扣弦身后穿来窸窣的响声,她悄悄回头,发现邵恩在穿裤子。
她拉开被子往下看…又忆起昨夜,浴室内旖旎缠绵,心跳声轰鸣,如战鼓擂动。
“外面冷,你想穿什么?”旁边的位置陷了下,清冽低沉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徐扣弦还想挣扎不去,埋头不肯答话,邵恩挑眉,大力扯开被子。
白皙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徐扣弦的第一反应是双手环抱,防止暴露。
邵恩乐了,他半跪在床上,按住徐扣弦的小手,“你躲些什么?我又不是没捏过。”
“……”徐扣弦深夜里头脑发昏主动干的事,白日里就觉得羞赫不想承认。
她蜷缩成一团,改捂耳朵,嘴里不停念叨着,“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
“徐扣弦,你是小学生吗?”邵恩怕她冻着,连把被子给她盖回去,坐在一边无可奈何地问她。
“对,我就是小学生,你欺负小学生是犯法的。”徐扣弦扒开被角,只露出圆眼睛卖萌道。
邵恩阖了下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应她,“对,我就欺负你了,谁让我萝莉控呢?你去告我吧,我在这等你换完衣服跟你去投案自首呢。”
“……你能别怼我了吗,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说不过就撒娇,徐扣弦愤慨道。
邵恩刷了两下手机,完全不吃她这套,“小可爱就不用去医院了?”
徐扣弦点点头,表示肯定。
邵恩摇摇头,俯身对上她的杏眼,唇角一勾,笑的开怀,“就因为是小可爱才得去,别人我都懒得管,爱死不死。你什么时候起都行,我今天没工作,大把时间陪你。”
邵恩说到做到,从客厅捧了笔记本会床上,就盘腿坐在徐扣弦旁边开始低头写庭辩词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徐扣弦的撒娇计划彻头彻尾的宣告失败。
她认命的往身上套衣服,套一件叹一口气,全部穿好后从后面揽住邵恩的脖子,作势要掐死他,“你的小命现在在我手里了。”
邵恩歪头轻啄她的小脸,“你的了。”
明明是她在调戏邵恩,又被调戏了回来。
心跳又忽慢了拍,这男人永远都能干脆的戳到她心上最柔软的腹地。
不过也罢,人与人之间交往,就跟动物一样,时间久了,总会暴露自己的所有弱点跟致命处,就算有一天大路两端,徐扣弦也会由衷感谢此刻跟邵恩真挚的坦诚相待过。
徐扣弦扶着邵恩的肩头,整个人在床上,扯着裙摆,高声念了一首小诗。
「愿我可以绝到踢走你,但是我如何能拒绝张开的臂。
自问我可以赢你,但喜欢输给你,犹像你亲於我自己。
我怎可以,一刀切下来亲手,伤你。
我只可以,将心割下来亲手,给你。」——《愿我可以学会放低你,黄伟文》
她刚念完,下一刻腰间就多了只手,用力把她往下按,徐扣弦跪倒在软床垫上,对视上邵恩深邃眼眸。
彼此眸中映对方的影子,邵恩垂头,埋在她胸口,语气低沉道,“你不想去,拿要不,我们就不去做胃镜了吧。”
邵恩到底还是低头认了输,在她欢喜舞着裙摆念这首情诗的时候,他溃不成军。
从小到大,全世界都欠了邵恩的。
知道以后倒也没想过要报复或者去以此谋求些什么,只是此生命途多舛至嶙峋坎坷,邵恩自认为凡尘所事跟亲情、血缘观念他全部都能够弃之如履。
邵恩冷清至此三十年整,终归是为了徐扣弦一个人,肯万事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qvq。
不是原版没辙,鞠躬。
感谢小天使“咸鱼苏”,“言午许”,“他二舅妈丶”“凉屿”,“ymsttmhs”,“一点点”,“visiontrs”,“倾城伊人泪”,“木霖森”,灌溉营养液。
感谢天使他二舅妈丶,猜不到我是谁,南有楠木,selena扔的地雷,比心心。
☆、晋江正版。
第三十九天。
两人又蒙着被子黏腻了一阵儿, 邵恩摊开的笔记本被甩在墙角,摇摇欲落。
最后还是迎着秋雨出了门, 邵恩没再强求过, 是徐扣弦主动要求去做胃镜的。
他退一尺,她便也敬着一尺。
虽然看起来已经是情侣关系, 可徐扣弦仍然秉承着她那份原则,坚持互相平等,不肯恃宠而骄。
雨下了一夜, 到了白天就成了隔路雨,车子只拐过一条街的距离,雨势就小了很多,细密的雨丝扫在车窗上,车窗因为空调暖风而蒙上了层薄薄白气。徐扣弦用手指在车窗上写邵恩的名字, 又画了个不规整的小心心, 旁边潇洒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还是连笔字。
幼稚到家的行为,写完以后徐扣弦自己都想嘲讽自己,又赶忙用手背把字都抹平。
邵恩单手掌控着方向盘给岁今打电话, 岁今直接按死了,没接, 估摸着是在出诊。
天际被暗色油墨泼满, 细雨如织,枝头空荡荡的,落叶浮在水上, 抵是副秋景萧瑟图。
明明是休息日,路上因天气不好而人烟稀少,医院却里人声鼎沸。突如其来的寒流降温,让不少人在一夜之间感冒发热,许多都是家长抱着孩子来的,婴儿难受时候止不住的啼哭,父亲满目焦急,母亲担心的眼眶微红。
四个挂号窗口都排满了长队,人流延伸至医院大门口。
徐扣弦的家世跟邵恩的社会地位就摆在这里,找人插个队直接看病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自觉的站在了队伍的最后。
队伍两端离得不远,一米多的距离,徐扣弦笑盈盈的看邵恩,邵恩也抿唇笑着看她。
有时候遵守秩序,是因为根本不具有打破秩序的能力,所以不得不的遵守。
而那些拥有着打破秩序的权力的人,依旧恪守秩序。
是件值得动容的事情。
医院里人流熙攘,徐扣弦挂了单边耳机听歌,低头给邵恩发微信消息。
徐扣弦:[以前我爷爷跟我讲过一句古语,让我拿来当作座右铭,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邵恩:[嗯?]
徐扣弦:[意思是,仁慈的人做不了将军,因为一将功成万骨枯,杀伐果断才是大将之风。]
邵恩这排的队伍往前挪动了一下,邵恩迈了小半步,低头回她:[然后呢?]
徐扣弦:[感情用事的人做不了管理的位子,自己立下的规矩总会因为心软而打破,没有原则的人永远都成不了大事。]
徐扣弦:[仗义的人不适合攒钱,既然这么仗义,千金散尽还复来算了,哪里抹开什么面子说让别人还钱呀。至于善不为官,官场上尔虞我诈,善良是好事,可官场上善良的结果,多半是死到临头盖棺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凉的。]
邵恩低头,手指快速打字,徐扣弦这边看,他一直都正在输入中……
徐扣弦还以为他多点了什么没按出来。
结果等徐扣弦说完最后一句,邵恩这边秒发了下一条。
邵恩:[我知道了,谢谢爷爷教导,这以后也是我的人生信仰了,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爱徐扣弦。排名分先后次序,越往后越重要。]
徐扣弦:[……]
有没有人能管管这人了还?
队伍移动的很缓慢,咳嗽声夹杂着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医院是迎来送往的地方。
有新生儿家长满怀喜色,也有中年人悲怆的送走自己父母,一夜白头。
救护车鸣笛呼啸而来,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匆忙小跑着上前抬人。
人生百态都聚集在这栋白色的楼里。徐扣弦跟邵恩隔着一米的距离站着,用手机消息互通心意有无。
****
排队的时候,岁今回了邵恩一条消息。
岁今:[排队挂号吧,今天老人跟孩子太多了。]
邵恩:[嗯,带她排着呢,一会儿挂你的号?]
岁今:[今天临时换了班,我在一二楼主要接老人跟孩子,你一会儿给弦弦挂个专家号,姚敬的,我等下跟他说一声。]
岁今非常自然的把徐扣弦归到了弟妹的位子,连带着称呼都改了叠字小名。
姚敬是岁今丈夫,邵恩亲姐夫。
只是岁今依然不习惯邵恩叫她姐姐,所以拿名字称呼。
邵恩:[知道了,辛苦姐姐了。]
过了几分钟,岁今才回了个短句,只有五个字,可她硬生生的盯着屏幕,输入了很久。
岁今:[没事,应该的。]
今天忙的脚不沾地,岁今是在卫生间蹲厕所的时候才有空给邵恩发消息的,踌躇了很长时间,岁今还是把“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一家人,怪客气的。”
这句话从输入框里删掉了,旧事并不是她的错,可她也没什么资格去奢求邵恩原谅自己父母。
岁今回去之前先拐到了姚敬的诊室,让门口的护士喊姚敬出来。
姚敬正在给病人开单据,迟了几分钟把病人送走后才出来,他看到岁今的时候明显愣了下。
两人成婚十年,都是医生,相濡以沫这些年来,对方的分毫变化都能一眼看出。
岁今的脸上挂着笑,可眉目里载满了哀愁。最初当医生的时候,病患离世或者宣布放弃治疗,总会哭上一场,难过一阵子。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人生生来死去,留不住,医者尽足了心,无愧于天地就够了。
所以姚敬非常不解的问岁今,“怎么了?”
岁今晃晃头,把自己从愧疚中解救出来,打起精神,冲姚敬笑笑,“我有个朋友一会儿挂你的号,叫徐扣弦,小姑娘做胃镜,她挺恐惧做胃镜的,你多关照点。”
“徐扣弦是谁啊?”姚敬皱眉好奇道,他们二人是研究生同学,同一家医院实习,毕业后也都留下工作,交友圈重合度基本上一致,姚敬对徐扣弦这个名字极陌生,所以多问了一嘴。
“邵恩女朋友,但你别多嘴,反正多关照她就好了。”岁今讲完最后一句,得到了姚敬肯定的回应后,手插在白大卦里转身快步往自己诊室走。
姚敬边喊下一位患者的名字,边目送岁今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岁今的家事,道不明,说不得。
四十多分钟以后,姚敬在电脑排位病例上看到了徐扣弦三个字。
十五分钟后,穿着水蓝色长裙的漂亮女孩子跟穿了深蓝色长风衣的邵恩并肩携手出现在姚敬面前。
邵恩见过姚敬几面,友好的点了下头,姚敬坐着点头回应,开始问诊,前序的病例是岁今写的,医院电脑能同步看到。
“无痛的还是普通的?”姚敬循例问,并且解释道,“普通的痛苦一点儿,可能会剧烈呕吐,无痛的顾名思义,痛苦会少一些,但需要全麻。”
“做无痛的。”邵恩开口,于是姚敬直接领着徐扣弦去做胃镜,邵恩拎着女包跟在后面。
徐扣弦坐着喝盐酸利多卡因胶浆,眉头紧皱,捏着鼻子吸了一口,舌尖开始麻木,到后来遏制不住的恶心想要往外吐,停下喝药,泪眼汪汪的望着邵恩。
邵恩站着,用手指勾她的下巴,把剩下的药液往她嘴里倒,最后轻柔的让她的嘴唇合拢,徐扣弦终于咽完。
麻醉室规定了只能徐扣弦一个人进,邵恩站在外面等她,姚敬没走,而是跟邵恩一并倚着墙等徐扣弦出来。
“不忙?”徐扣弦进去以后,邵恩的声线又恢复了如常冷清,恍惚刚刚那个温柔低哑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一般。
姚敬摇头道,“还行吧,今天多半是感冒发烧的,年轻人不太多,你姐那边诊室忙。”
“嗯。”邵恩低声回了下,就再无下文。
****
姚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对妻子岁今这个弟弟的印象多来自岁今的叙述。
交往时候闲聊,岁今同自己讲。
“我其实不是独生女,我有个弟弟,小时候我妈带着弟弟坐火车回老家探亲访友,那时候火车不比现在有什么广播喊到站不到站的,都是乘务员拿着喇叭挨个车厢喊。卫生间也简陋没有放置婴儿的地方。我妈委托邻座的大婶帮忙看一下孩子,只去了个卫生间的功夫,火车到站停车,有人趁着大婶不注意把孩子抱走了。”
“我妈自己说,她从卫生间出来时候,就总觉得哪里不对,还冲着门口看了一眼,匆匆忙忙往座位走的时候火车开动了,大婶站着,从火车另一头厕所的门口跑过来,差点儿绊倒,急得焦头烂额,说孩子不见了。”
“火车已经开了,没办法停车,我妈听完当场就晕过去了,那是九十年的事情,大家用传呼机交流,报警依靠人力,我父母找了二十几年,也没有放弃过。”
又三四年,他们已经结了婚,有一天岁今忽然特别兴奋的跟自己讲,可能找到弟弟了。
岁今毕业于北大协和医学院,闲暇时间回母校做志愿者,那天北大组织献血。
在献血的人群里,岁今看到了一个手腕内侧有颗痣的男孩子。
抬眸发现男孩子眉眼同自己有七分相似,在给他抽完血以后,岁今抓住男孩的手,问他叫什么名字,几乎是拖拽着他到一边问话。
世界上也许真的有血脉相连这种说法,岁今抬眸那一霎那,几乎就肯定了邵恩是自己亲弟弟。
后来的亲权报告也证实了岁今的看法,受检人邵恩与被检人岁今之间亲权概率大于99.99%,“支持”存在直系亲属关系。
本来被拐多年的弟弟突然找到了,是件极为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这一切也只是对岁今一个人来说值得高兴罢了。
邵恩婴儿时期被拐,真相大白无异于晴天霹雳,多年来生存的地方并不是家,喊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其实是个拐卖犯。
就连自己的生日都是所谓“母亲”编造的,其实自己并没有25岁,只有22岁。
小半生所相信在乎的一切,忽然被打破,邵恩的反应倒是很平常,起码岁今跟姚敬都没能没见到邵恩崩溃,他只是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就同亲生父母相认吧。”
岁今兴冲冲的把亲权报告跟弟弟找到的事情告诉父母,并且说了弟弟就读于北大法律系,还在读硕士,岁父岁母十分激动,可岁今没注意到父母激动之余又有几分躲闪。
七年前,邵恩见到岁今父母的时候,姚敬也在场。
邵恩望着岁父岁母愣了几秒,忽然变了脸色,摔门而去。
下一秒,岁母跪倒在地上,掩面而泣,哭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岁父面如铁青,冷着脸不言语,岁今追出去,姚敬留下照顾两位老人。
岁今回来的时候,面如土色,拉着姚敬往外走,没多看父母一眼。
姚敬一脸茫然的问岁今怎么了,岁今答,“邵恩说他见过爸爸妈妈,在他高中的时候。”
刚刚岁父、岁母的神情也无言证明了这一点。
努力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结果,而是找到过了,却不想相认。
发现亲生儿子被拐到山村,就读在十八线县城的普通高中,穿洗的泛白的校服跟发黄的胶鞋。
看起来就没什么前途的样子,并且十几岁已经定了心性。
他们不愿意相认,不想去打破现有生活的宁静,也害怕管教不好儿子。
岁家算得上大户人家,世代都是北京人,夫妻二人名下两套四合院放着等拆迁,他们不知道私下合集商量过多少次。
既然已经有了漂亮出息,毕业于北大医学院,就职于三甲医院的女儿。
时刻可以拿出去炫耀吹嘘。
人到中年,又为什么还要去认回没什么感情基础,要重新管教,并且极大概率不能成器的儿子呢?
他们夫妻二人也许挣扎反复过,所以才在那个北风呼啸,黄土纷飞的小县城里住过大半个月。
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们落荒而逃,回到了北京,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底,对女儿闭口不言。
趋利避害,人性使然。
大家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跟子女,有时候真的没有那么多的伟大光环,邵恩对此了然。
可岁父、岁母当年选择放弃过邵恩,如今自然也没资格脸面去同北大法硕在读的邵恩相认了。
****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邵恩突然发问。
姚敬愣了下,回应道,“我跟护士打个招呼,让你进去吧。”
“谢了。”邵恩简短答,他对岁今跟姚敬以朋友关系相处,不咸不淡惯了,姚敬也不觉得有什么。
麻醉室里,徐扣弦已经签完了知情书,侧躺注射完麻醉药物,嘴里咬着护士给的塑料环,视线开始渐渐模糊,在遁入梦乡之前,她听见邵恩喊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温柔的说“宝宝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看个小说,别问我为啥还不到四十是专家号。
讲道理现实里二十出头白手起家执行总裁也是不存在的【。
☆、晋江正版。
第四十一天。
牛肉丸随着沸腾的番茄汤起起伏伏, 邵恩拿着漏勺捞起一个到徐扣弦碗里。
徐扣弦想用筷子把牛肉丸一分为二,奈何这家潮汕牛肉火锅过分真材实料, 牛肉丸手打的, 过分q弹,在碗里四处逃窜不让徐扣弦将自己分尸。
努力了小一分钟, 徐扣弦愤怒的戳起整个牛肉丸直接塞进嘴里,腮帮子被牛肉丸撑着鼓起来,想只偷吃瓜子的小仓鼠。
邵恩看笑了, 下一次给她夹丸子的时候,会先帮她把丸子分成两半再递过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徐扣弦咀嚼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问邵恩。
邵恩不言语,愣是等徐扣弦把嘴里东西完全吞咽下去才开腔,“看着。”
他直接给徐扣弦又示范了一遍。
邵恩戳开丸子的动作很利落,修长的手指压着筷子固定住丸子一边, 另一只干脆的插进丸子中心, 再把另一只筷子戳进去, 往两侧按压,就分开了。
“……”徐扣弦看呆,抬眸正色, 缓缓道,“组织很欣赏你, 以后你就负责给组织投食吧, 组织每个月给你五毛钱大钞。”
邵恩抿唇看着她笑了笑,抽了张直接慢条斯理的擦干净双手,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黑色钱包给她拍过去, “徐扣弦,以后你饲养员这个位子,我就单独卖断了。”
“四川火锅都不让吃,你还好意思当人家饲养员哦。”徐扣弦眨眼挪移道。
邵恩“啧”了下,“又不是我有胃病,你自己什么情况你心里没个数?”
“我长这么好看,我需要有什么数?”徐扣弦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邵恩,动作十分浮夸。
邵恩顿了顿,左右打量了下徐扣弦,她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闹了大半天,只洗了个脸就出门做胃镜了。
现下她是纯素颜,锁骨发长长了一点儿,勉勉强强够到肩膀,随手拿电话圈捆了一个半丸子头,松松垮垮的顶在头顶上。
杏眼棕黑眸,唇红齿白,双颊因为吃火锅而被热气熏上了粉气,鼓着腮正认真的咀嚼东西,并且凝望着自己。
邵恩忽然读懂了《诗经》里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少时对这类晦涩的夸张的诗词歌赋,邵恩只是看过,单纯的记下则罢。
自从认识了徐扣弦之后,开始渐渐能体会到那些诗词歌赋并不是空想而来的了。
带着爱意去看一个人或者某样事物,自然而然的就带了强大的美颜滤镜。
“你瞅啥?”徐扣弦已经吃了八分饱,开始啃店家赠送的西瓜,边吐西瓜子边好奇道。
邵恩直勾勾的看过去,“瞅你咋地。”
徐扣弦伸手越过横在两人中间的锅,捻着块西瓜举到邵恩面前,“不咋地,你可以瞅个够,来,喂你吃西瓜。”
邵恩就着徐扣弦的手咬了一大口西瓜,充沛的汁水瞬息在嘴里弥散散开。
“是挺甜的。”邵恩点头道。
“我觉得超级甜唉?”徐扣弦伸回手咬了一口。
邵恩站起来,勾起徐扣弦的下巴,轻轻咬上去,用舌尖把她嘴里没咽下去的西瓜卷到自己嘴里。
然后坐回去,非常冷静客观的评价道,“嗯,是超级甜。”
徐扣弦沉默,“……”
她低着头刷手机,看最近有什么电影,否定了几部看起来就不伦不类的国产爱情片跟只有中文配音的外国电影后,徐扣弦在排期最底下看到了一部纪录片。
《二十二》每天只有一场,下一场两点半开演。
看片子简介的时候,徐扣弦明显的愣了下。
“这是一部关于在日军侵华战争中中国幸存的“慰安妇”长篇纪录片。该片以2014年中国内地幸存的22位“慰安妇”的遭遇作为大背景,以个别老人和长期关爱她们的个体人员的口述,串联展现出她们的生活现状。全片无解说、无历史画面,音乐仅片尾响起,旨在尽量客观记录(摘自百度百科简介)。”
“怎么了?”注意到徐扣弦愣了下,邵恩问道。
“我们看这个好不好呀?”徐扣弦截了张图,给邵恩发过去。
邵恩敛眸看了眼手机界面,同样的动作一滞,他点头答,“好。”
****
顶楼就是电影院,电影院门口放了个巨大的爆米花炒制机,奶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徐扣弦指使邵恩排队买爆米花,自己跑到隔壁奶茶店点奶茶。
看起来是家网红店,起码立牌就是“抖音同款”,徐扣弦非常自觉的避开了同款,点了最普通的珍珠奶茶,另加奶盖。
等了半天才等到服务员喊自己的号码,就见到邵恩捧着大桶爆米花|径直走过来,先行截了胡,把那杯珍珠奶茶拿了起来。
徐扣弦还以为邵恩是想帮自己插波吸管,不以为然,没成想邵恩照着垃圾桶就走了过去。
徐扣弦一脸蒙圈的小跑上去拽住邵恩大衣衣角,望着邵恩茫然问道,“你干嘛?”
“刚刚没听医嘱?”邵恩垂眸看她,不悦道,“生冷腥辣,烟酒浓茶都得戒口。”
“……你直接告诉我,趁我麻醉没过,医生宣布了我的死刑算了。”徐扣弦长叹了口气,“也就是死了看不见你,要不然不让我喝奶茶,还是杀了我吧。”
邵恩握住奶茶在垃圾桶上方徘徊,听完以后斜眼睨了徐扣弦下,自己先插了吸管吮了口,确定了茶的浓度也不高以后才给徐扣弦递过去,低声道,“套路我?”
徐扣弦开心捧着奶茶,面上挂着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成功了。”邵恩叹了口气,“是我输给你了好吧。”
徐扣弦含着吸管点了下头,圆眼睛看着邵恩,笑意盎然。
****
纪录片的上座率本来就不算太高,这部又过于沉重,选座的时候就只有两三个位子卖了出去。
徐扣弦跟邵恩踩着“中国梦”的广告的最后进了场,这场的上座率低的令人发指,诺大的电影院里只有五六人,就连最中心的位置都坐不满。
画面开始的时候是追悼会,家属跟亲友面带愁容。
然后镜头在山区拉近,老人弓腰驼背,安静的生活,讲起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时候,眸里带泪,声音颤抖,可依旧温柔。
曾经的经历让人想过一死了之,甚至波及了家人跟后代,可也努力活了下来。
“我还没有活够,这个世界红红火火的。我要留下命来看。”纪律片里老人这样讲道。
……
“努力活过了,可我不想再投胎,有下一世了。”另一位老人如是讲。
有的老人特别喜欢晒太阳,在正午日头最足的时候,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
温暖、悲伤、微笑、残酷。
片子来回在老人的柔和神情,跟嘴里叙述的,如利刃割身般的地狱回忆里来回反复。
许是片子的基调太过于悲伤,开播仅仅二十分钟,就有单独来看的青年人起身猫腰离开,三十分钟后一对情侣也携手离开。
电影院里除了邵恩跟徐扣弦只余下在第一排坐着的一人。
徐扣弦跟邵恩并排坐着,爆米花分毫未动,奶茶也留在进场前的分量。
她拿纸巾蹭过眼角,有水渍被带下来,吸了下鼻子。
生活在美好时代里久了,差点儿就只记得曾经有先辈浴血十四年奋战,才换来了如今太平年岁。
而忘记了战火纷飞时刻,那些受过伤害的人,我们大多数人都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努力不去往外望,不去看外面多少艰难困苦。
我们一边呼吁着友好和平,一边开始遗忘,甚至对慰安妇这个群体开始视而不见。
忘记就是一种残忍,遗忘历史是某种背叛。
这部纪律片无论在那种意义上都真的是太惨了。
因为真实,所以太惨了,让人悲伤到不忍心去直视。
片子是以葬礼结束的,片尾有整整五分钟的时间,滚动了多年来集资的四万多个人名。
徐扣弦跟邵恩全程无话,看到了最后,等到最后一排字幕滚完,电影院的灯亮了。
坐在第一排的人站起来,脱帽冲着银幕深深的鞠了一躬。
徐扣弦才看清,那是位老人,满头白发,拄着拐杖。
她跟邵恩目送老人步履蹒跚的离开,两人牵着手,悠悠的跟在后面。
徐扣弦单手揉了揉自己哭红的鼻头,“邵恩,你说这个世界会好吗?”
邵恩驻足,停下了脚步,徐扣弦也跟着停下,回头看他。
“这个世界是真的挺狗比的。”邵恩先说道,“而且一件事比一件事狗比。”
徐扣弦歪头不解的看他,虽然父母早就分开,可到底都是爱她的,母亲会给她人生经验的指导,父亲会在老领导面前骄傲的提及她。
爷爷奶奶更是给了她双倍的爱意跟比寻常人多千万倍的金钱补偿。
人世间的痛苦加诸于徐扣弦身上,并不以穷困潦倒、抑或是病痛折磨等等寻常的形式存在。
而是所有的梦想都无法赋予行动,只能扔在心底。
就像徐扣弦只有酒醉时候才会承认自己喜欢做诉讼。
最惨不是英雄迟暮,起码英雄曾持剑诛尽宵小;而是少年梦碎,连持剑一试的资格都被掠夺。
****
邵恩跟徐扣弦坐在应谨言的甜品店里,二楼阳台是和风榻榻米,徐扣弦盘腿坐着,趴在矮桌上,听邵恩讲故事。
秋日难得有和煦的东风,阳光柔软的映下来,墙角的镜面万花筒散着奇艺的光芒。
“徐扣弦,我这辈子最惨的时候,发现我居然无一处容身之地。”
家不是家,父母不是父母,姐妹不是姐妹,多年努力随水东流。
血亲曾经找到过自己,但不愿相认。
徐扣弦正往嘴里送应谨言做的小蛋糕,她不知道前倾后果,随口应了句,“那不如跟我回家,我家房子很大的。”
邵恩抿唇笑了,抬手轻轻的拍徐扣弦的头顶,“其实也还行吧,不是特别惨,最最起码,我现在混的还算好,也找到了人生追求。”
“成为最顶尖的诉讼律师?”徐扣弦咬着勺子抬起头,说话的时候正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
邵恩自嘲的笑了下答,“如果仅仅是这个追求,我觉得只要时间够久,我似乎总能达成。”
“那倒也是。”徐扣弦点头,“那是什么呀。”
“你猜猜?”邵恩含笑问她。
“你猜我猜不猜?”徐扣弦晃晃头回。
“此生何所求,唯徐扣弦尔。”邵恩应答如流。
我这小半生都在背叛、欺骗、辜负中生存渡过,如果不学着冷淡,过于敏感的话,可能已经跳楼自尽。
却因为遇见你,觉得这个世界也许还有那么点机会。
上一个还能让我觉得世界有救的人,是应谨言,你非常要好的朋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世。
我想如果能够早一点遇见你,在你十四五岁的时候,那估计我已经是个死变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死变态.邵恩。
我跟朋友看二十二的时候的确是人不多,且多数都半路离场。
作者!26号开始!就能休半个月了!哭出来了!
在早八晚十出差了半个月以后!终于休半个月了!
最近都差不多只有三千多。
等我给大家!更爆!【别立flag了求你了。
☆、晋江正版。
第四十二天。
徐扣弦对视邵恩的眼睛, 耳畔还回荡着邵恩那句,“此生何所求, 唯徐扣弦尔。”
嘴里是巧克力布朗尼的醇厚口感, 眸里映着那人的身影。
长到二十四岁,徐扣弦虽然没谈过场正了八经的恋爱, 但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表白,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五场。
初高中时候她读私立, 同窗多半是富家公子、小姐,学校努力想要昌明纪律,奈何也按不住青少年悸动的心。
请家长这种在普通中学用来当杀手锏的技巧,放徐扣弦以前读书的中学,老师得先跟家长助理预约时间。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总是在寒假中度过, 有一阵校园里救流行起了日系的白色情人节, 连着三年的三月十四日, 别人送徐扣弦的巧克力都在桌子上铺了小半米高。
那时候徐扣弦一心学习,不搞其他的,巧克力能退回去的都退回了, 退不了的都让自家司机拉去儿童福利院捐掉了。
应谨言也跟她一种操作,两个人被大家并称为, “冷酷无情姐妹花”。
大学时候她跟吴贤来往密切, 但也不乏有别班不知情的同学表白,有人曾经效仿某位前辈。
拉着整个寝室的好兄弟,在徐扣弦寝室楼底下弹吉他、打架子鼓唱情歌表白, 惹了无数人围观,宿管阿姨跟保安大叔都站在一边看热闹。
徐扣弦直接从水房接了桶水,拎着下楼,走到左手捧花,右手麦克风还沉浸在自我感动的表白男面前,一桶凉水直接浇了个透心凉,并且放话,“表白心迹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是件私事。求婚可以搞得举世瞩目,那是形式感。表白搞的这么大,你道德绑架谁跟你在一起呢?我在楼上等了半个点,你还不知趣自己走,就别怪别人打你脸让你滚了。”
从此以后徐扣弦的本科时代,校园里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孩子给她表白过。
怕了,真的是怕了,这谁遭的住啊。
徐扣弦圈子里也不缺富二代,大家表白交往都是玩票形式的,追求各取所需,玩完就算,而结婚对象多是千挑万选,从家境到背景考量,互相凑合着过日子。
她们这票人,交往的对象都不是冲着结婚去的,所以往往都不会对熟人下手。
原因有二。
第一是泡了相熟的人,分手了以后整个圈子都尴尬,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第二是各家各业在国内的生意多少都会有能交集的时候,万一闹的老死不相往来,还影响自家生意。
二世祖归二世祖,却也有可为,有可不为。
傻缺如同邓浩峰,亲爹没了还能狼心狗肺的跟拉斯维加斯赌钱,也是还知道守着圈里默认的规矩,拒绝过瞎了眼的某家千金小姐。
综上所述,徐扣弦对于感情这方面的处理方式,一向是冷酷无情。
可此时此刻,秋日暖阳落在邵恩宽阔肩头起舞。
徐扣弦的心性在一瞬间被拉回十几岁的年纪,怦然心动,想扑进怀里亲他。
如果亲不到的话,就会缺氧难以呼吸。
于是她跪着,直起身子,越过了中间横断的小桌板,亲上邵恩的嘴唇。
她专心致志的跟他接吻,同世界上每一对在热恋初期的爱侣一样,有蓬勃爱意不停的从心脏深处喷涌而出。
****
徐扣弦亲邵恩的时候用力过猛,长裙裙摆自然坠下,沾满了蛋糕奶油。
“……”徐扣弦扯着裙摆拿湿巾蹭了几次,污渍却随着水晕开,越来愈大。
邵恩抿唇笑着看她纠结,提了个建议,“等下去问问应谨言,有没有备用衣物吧。”
“只能这样了。”徐扣弦叹了口气,又好奇道,“说起来你是怎么认识应慎行跟应谨言的啊?”
她的思维跳跃的很快,标准的水瓶座,在思维空间里来回反复横条,能在闲聊时候频繁接上她话题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先认识的应谨言吧。”邵恩抿了口冰水回答道,“在她初三的时候,那时候她不是闹出了点事情。”
这件事徐扣弦是知道的,她那时候跟应谨言关系极佳,当时那档子事她还哭闹着求自己爷爷去给应谨言说情来着。
地产起家没有几个人是清清白白的,应家早年就招募了几个退役雇佣兵当保镖,跟着应谨言的叫赵猛。
早年服役于美国某佣兵团,是位金牌雇佣兵,刀尖舔血为生,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端了中东一个军火库。
以一挑十的选手,应谨言的防身跟格斗都是他亲手教的,徐扣弦早先也跟着学过一点儿。
她学艺不精,就偷师了个皮毛,不敢说能空手打过壮汉吧,反正是利用巧劲能周旋一番。
起码好几年后在街头遇到变态,徐扣弦手动用赵猛教的防身术把变态打跑了。
而应谨言被赵猛教了那么多年,格斗技术可想而知。
徐扣弦跟应谨言就读的初中是私立贵族学校,可为了提高升学率,总会从其他普通学校挖成绩优异的学生过来,装自己的本校生源参加中考,用以提高升学率。
当时应谨言撞见两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在体育馆猥亵一个贫困生,是个有点良心的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出手相救。
就是应谨言就近摸了个杠铃上的手,局面倒向应谨言单方面殴打两个二世祖,造成了一人骨裂,一人肋骨骨折的大快人心局面。
问题就出在应谨言动手的对象也是有背景的,两个二世祖都是独生子,家长执意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报警起诉处理。
应家当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压了下来,应谨言在事情解决之后立刻就被送出了国。
“那件事情是你处理的?”徐扣弦难以置信道,她跟应谨言初三时候,邵恩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二岁,也就是个本科毕业的年纪。
应家再不济,也不会找个本科生来解决这种法律问题。
邵恩挑眉,“只允许你一个人跳级?”
徐扣弦摇摇头,把邵恩没喝完的水揽到自己这边,小口砸着问,“那你是跳了多少啊。”
邵恩苦笑了下答,“我是无意识被迫跳的,等我发现的时候,二十二岁已经读到研三,律所实习了。”
“那你是十五岁考进的北大?”徐扣弦抱拳佩服道。
“你不也是十五岁考的中国政法?”邵恩乐了。
徐扣弦摆摆手,“那不一样,我可菜了,而且我北京户口来着。”
“就还行吧。”邵恩耸了耸肩,“岁今也是差不多十七岁就考上了北大协和。”
“……你家智商都这样?”徐扣弦托腮沉思道。
“也许你可以试试我们的孩子能不能十四岁考上北大协和医学院。”邵恩笑笑道。
这话题就没什么办法往下扯了,徐扣弦往回找重点,“为什么说你是被迫跳的?”
邵恩本来就没想过要隐瞒徐扣弦些什么,他坦白道,“从前我妈跟我说我八五年的,我就信了,所以就按部就班以为自己那么大,就那么念的。”
“你妈有毒吧?”徐扣弦有些不可思议,“为了把你培养成天才,就这么骗你的?”
邵恩自嘲的扯了下唇角,“她是真的挺毒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语双关,既说了所谓的“亲生母亲”,又说了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还真的都挺有毒的。
徐扣弦蹭到邵恩坐的那侧,跪坐下来,伸出手,拍了拍邵恩的头,“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啊。”
“那么小就那么努力读书,还被妈妈骗。”徐扣弦揽着邵恩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呢喃,“好在都过去了。”
“其实没什么的。”邵恩低头,额头贴着徐扣弦的,四目相对,他沉声道,“我以前生活的环境不太好。”
邵恩顿了下,“应该说非常差吧,学习是唯一的机会跟跳板。”
他跟徐扣弦从前真真正正是两个世界的人,徐扣弦少时也并不是上不去北大清华,而是随心所欲的读了法律最优选,中国政法校友遍布整个北京公检法跟律师圈,在世界律政界也都喊得出名字。
徐扣弦在耶鲁读llm的时候,有欧美同学问她本科哪里读的,报完母校名字以后,也都会有人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哦,中国政法啊。”
影响程度可见一斑,别的孩子成绩好纠结读清华还是北大,徐扣弦就没用这种想法,随性就好。
读书从都不是徐扣弦的出路,可那是邵恩唯一的出路。
时至今日,邵恩都能想起小时候,土路上下过雨后,泛上来清新的泥土气息,可脚踩下去沾起泥泞的矛盾。
徐扣弦垂下头,窝在他脖颈处贴着,闷声道,“那我跟你保证哦,以后我肯定不会骗你的。”
“你怎么这么可爱的呀?”邵恩被她逗笑了,他张开双臂把徐扣弦抱到自己怀里,“其实我小时候就知道,跳板可以帮助到的人真的不太多,高考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多数人都是被辜负的那个。”
“就算读书一直很努力用功,因为地域差异不同,教育水平不同,录取分配不同,也终归是件不那么公平公正的事情。话又说回来了,名校毕业就一定能够有很好的以后吗,未必吧。”
“我如果没遇到应谨言跟应慎行,可能还只是刚刚成为小有名气的诉讼律师,或者已经因为生活困顿撑不下去而做非诉、行政之类的了。”
邵恩继续讲,徐扣弦就埋在他颈上,被他搂在怀里安静的听。
“我侥幸得到了很好的机会,被很有能力的人赏识,才走到了今天,可就算走不到今天,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我本来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特别的期待。”
“可是人世间有些苦,吃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明知这条路遍布了荆棘,还是想闯一闯。因为人这种生物,总是好赌的,想赌一赌,尽了全力以后,能不能从僧多粥少的命运手里,争取的到那颗最为甜蜜的糖。
徐扣弦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