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担心的也是这类口诛笔伐,玛丽也是因此才大量删改爱德蒙·坎伯案件的细节,她已经虚化了很多过程了,但还是免不了收到负面回馈。
在她看来,这就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美国总统特朗普炮轰诸如侠盗猎车手这类暴力游戏会助长青少年犯罪一样可笑。青少年不止喜爱暴力游戏,他们还喜爱《逆转裁判》和《实况足球》呢,然而代入律师成步堂龙一也没有让青少年成为律师;代入皇家马德里的俱乐部经理也没有令青少年成为天才球星呀。
把个人的犯罪归咎在合法的文艺或者其他娱乐行业,这真是太过低级了。况且这种评论完全在玛丽的预计之中,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气馁,只是放下了评论家的信件,拿起了另外一封。
《泰晤士报》记者的来信则是实打实写给霍尔主编的。
霍尔主编在信封里塞了一张纸条,大意是他同记者关系很好,已经征得本人同意将信件转给玛丽,因此不存在隐私问题。
其实不用霍尔主编说,玛丽也能看出来记者先生和他关系匪浅,记者在信件中的用词很是随意,完全是对待老友的态度。
记者的角度同文学评论家不一样。
他先是开玩笑问主编哪儿捡来的宝,能写出这般吊人胃口的文字,若是下一篇连载还投《海滨杂志》,那可得提提稿费了,免得被其他竞争对手挖走。
接着记者才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菲利普·路德是否确有其人?
“我问的并非是作者的真名,”记者在信中如此写道,“他是不是侦探、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根本无所谓。而是这起案件的切入点相当敏锐,写推理小说的作者这么多,真正触及到工人生活和工人想法的却少之又少。菲利普·路德的笔触让我觉得他就是在描写真人真事,仿佛亲眼见过爱德蒙本人一样。”
这……也不能说错吧,玛丽汗颜。毕竟她的确关注过爱德蒙·坎伯案件的始末,因为对悬疑推理倍感兴趣,读了不少书籍和相关纪录片、改编影视剧。
接下来记者的话,让玛丽明白了他为何有此一问。
这是一位经济新闻记者,这也意味着他时常在英国的各大城市奔波,自然见过不少工厂、工人罢工,以及工人们困苦的生活。
玛丽对爱德蒙精神扭曲的描写,对其母竭嘶底里的病态描写,完全符合社会重压下人性扭曲后的现象。与评论家完全相反的是,记者非但不觉得这不能写,甚至觉得描写“社会病态”是有必要的。
“不能因为创伤臭不可闻就掩盖它,”记者写道,“尽管掩盖它的行为固然符合绅士眼中的‘体面标准’,可并不代表着它便不存在了。既然陀思妥耶夫斯基能够写出双重人格的角色和耸人听闻的罪案,菲利普·路德为什么不行?”
玛丽:“…………”
她读到结尾后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玛丽丢掉信件,捂住了脸。
正在读其他读者来信的凯瑟琳茫然抬头:“怎么了?”
玛丽整张脸都涨红了:“没什么。”
这就吹、吹得太过了!!!
讲道理,在这个时代中玛丽也属于见识短浅的乡绅小姐。动笔创作时她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工人是如何生活的,完全靠比十九世纪多出的那百余年历史、文学和理论知识创作而已。
这对于一名创作者来说是彻头彻尾的作弊啊!而就算是这样,把她的笔名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放在一起,玛丽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她当然喜欢看别人夸奖自己,那也得是名副其实才行——将她的作品和俄罗斯的大文豪之一相比就太过火了,玛丽不仅没高兴,甚至被臊得抬不起头来。
这杀伤力比评论家骂她还大好不好!
玛丽揉了揉脸,缓了半天才让自己恢复正常的神情,她看向凯瑟琳,转移话题:“你读到什么有趣的信件了吗?”
“啊,我觉得还多有很有趣。”
凯瑟琳急忙把手中的信件递给玛丽:“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讲的很好。”
这次的信件比上次多了许多,玛丽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多反馈。凯瑟琳七手八脚地递信件过来,玛丽一个没接住,纸张纷纷落在地上。
凯瑟琳:“啊呀!”
玛丽:“没事。”
她弯腰去捡,腿边的一封未拆封的信件被袖子蹭到地上。玛丽瞥了一眼,动作一顿。
这是一封来自国外的信件。玛丽一眼就邮戳上认出了不同于其他信件的法语。
来自法国的?《海滨杂志》还没火热到远销海外吧,玛丽捡起那封信,随即看清了来信的落款姓名。
——歇洛克·福尔摩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又有4500,我超棒0v0!
莉迪亚这傻丫头会变好哒,15岁小姑娘嘛,之前也没人告诉怎么做是对的,她也不像玛丽那样是穿越来的,受时代和教育所限,又被宠坏了没经历过挫折才成了这样子,见见世面她会成长起来的!
接下来暂时没她什么事了,玛丽要沉迷闯作和破案了!
爱大家,感谢你们>3
54、红娘好难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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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福尔摩斯先生寄来的信件!
用惊讶一词已然不能形容玛丽此时的心情了。
虽说在分别之时歇洛克·福尔摩斯答应了她信件来往的请求, 但玛丽并不知道此时的侦探身处何方,也不想打扰他探案,因此便将此时暂时放下, 准备等简的婚礼过后再向宾利先生——现在应该叫姐夫了,询问案件的进展。
却没想到, 没等玛丽写信,福尔摩斯先生先来了消息。
这叫玛丽免不了雀跃起来, 太好啦!连一旁脸色阴沉的莉迪亚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回到朗伯恩后,玛丽的消息要比伦敦慢上许多,要想邮寄信件和包裹都要大费周折。因此在临走前,玛丽把给福尔摩斯先生寄杂志的事情委托给了霍尔主编。
到底是宾利先生的朋友, 主编也对福尔摩斯此时正在调查的案件略知一二,听到玛丽的要求,想也不想, 干脆答应了。
恐怕他是事先联系上了侦探。
想到这点, 玛丽已然猜出了福尔摩斯这番来信的大半内容。
她拆开信件, 侦探凌厉果断的字迹跃然纸上。和玛丽预计的差不多,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来信没有任何多余的字句,他简略地问候了一下玛丽以表礼貌, 然后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现在的侦探在巴黎, 已然寻找到了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法国代理人踪迹。
在伦敦查案时有宾利先生和桑顿先生的帮助, 他又同贫民窟的工人们关系熟络,因而摸清卡特上尉的行踪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在巴黎就不一样了,那到底是国外。
“在我国政府人员的协助下, ”福尔摩斯先生写道,“我已经有了突破。预计当信件抵达你手中时,便可以拿到接受莫里亚蒂合同的工厂主名单。”
又是那位政府人员啊。
歇洛克·福尔摩斯离开时,就说除了宾利先生外,还有一位“政府人员”请求他出国追查线索。
侦探对警察和其他政府系统向来嗤之以鼻,他总觉得他们没用。而现在这位政府人员着实提供了不少帮助,福尔摩斯先生也在字里行间表达了对他的认同。
玛丽觉得,即便侦探先生没提这位政府人员是谁,她也大概猜到其身份了。
不过即便如此,案件的进展也一如她想象的那样缓慢。
希望自己能帮助到他吧,玛丽在心底嘀咕道,现在就看汉普先生隐瞒的那些信息是否具有价值了,她也不想自己白跑一趟。
案件的叙述到此为止,歇洛克·福尔摩斯用寥寥数语勾勒出他在巴黎时的冒险,然后笔锋一转,效率极高的开启了第二个话题。
“我阅读了新一期的《海滨杂志》。”他写道。
果然。
信件寄到了霍尔主编那里,就证明霍尔主编确实已经联系上了福尔摩斯先生,自然也按照玛丽的意愿,把新一期的《海滨杂志》邮寄给他了。
玛丽顿时打起了三倍的精神,向下阅读。
“序列杀手确实不如连环杀手的定义更为准确,”福尔摩斯的字迹龙飞凤舞,“按照同一个动机、类似的手法行凶,以来满足自己的特定心理,用‘连环杀手’来称呼这类的罪犯着实再贴切不过了。我很惊讶,玛丽小姐,你呆在书房里用几个月的思考时间,就做到了无数伦敦警察一辈子都没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定义罪犯。你开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领域。”
这样的夸赞又让玛丽的脸红了红,抢了未来bsu创始人的功劳,在玛丽看来这其实已经有些不太道德了。
相比之下,还是福尔摩斯先生更厉害一点。玛丽只是抛出了“序列”这个词而已,他就已经从数学概念联系到了题目中的“连环杀手”一词,从而领悟出爱德蒙·坎伯的动机和作案心理。
天才就是天才,想要真正成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一样的人,玛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很容易预见到,当你把连环杀手一词解释清楚时,读者会有怎样的反向,”侦探毫不迟疑地肯定了玛丽,“这事一件好事,小姐,着实是一件好事!警探们会注意到这类凶手的存在,你也为我提供了不少灵感,但是——”
看到那个“但是”,玛丽勾起了嘴角。
好吧,玛丽承认,其实她期待的就是这个“但是”。
“在一个邻里之间相互认识、彼此了解的小镇里,整整一年内,既没人怀疑凶手母亲的去向,也没人挖出尸骨,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夸赞归夸赞,批评起来的福尔摩斯也同样毫不留情:“你本人就是生长在人流量有限的乡村里,玛丽小姐,你很了解小镇的社会结构。我实在是想不通,能将未曾见过的作案动机和探案手段,甚至是工人们的生活条件描写出来,你却无法合理安排的乡镇情景,这样低级的错误,着实不能忍受。”
哪怕玛丽只是在读信件,也能清晰地从侦探笔迹中最后一个单词扬起的笔迹感受到他的情绪。
若是面对面讲话,恐怕福尔摩斯先生本人早就手舞足蹈起来,像个大孩子般反复强调“低级”、“低级的不能再低级”的话了吧。
想到这儿,玛丽笑出声来。
“这可是他的第一次犯案,”侦探再三强调道,“根据你描写的作案过程,凶手杀死他的母亲时手法极其生疏,留下了大量证据——如此却没有被人怀疑?他如何处理的血迹,如何搬运尸体,你统统略去了。这样省去线索固然可以衬托出凶手的作案手法精巧、从而讨好读者,却是大大的不合理。”
玛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拼命吐槽的福尔摩斯先生可爱极了,但他的建议却也非常有意义。
只能说不愧是侦探吧。哪怕是抛去智商差距,单论经验而言,福尔摩斯和玛丽之间的鸿沟也远非她三两日之内能追赶的上的。
她确实是故意省去的线索,原因无他,现实中的爱德蒙·坎伯第一次犯案,杀的人不是他的母亲。
相反,他的母亲是所有死者中的最后一个。
爱德蒙·坎伯在十五岁时就杀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他也因此进入了精神病院。重获自由之后他陆陆续续杀了五名无辜的少女,直至最后,他才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现实中的恶魔是有成长轨迹的,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每个步骤都拥有逻辑。
而玛丽调转了作案顺序,抹去了爱德蒙的前科,因此打乱了事实发展逻辑。她省去线索,正是为了掩盖调整背景和人物发展带来的漏洞。
侦探小说这一类型小说,于十九世纪刚刚开始发展。就像是以如今的专业刑侦眼光看来,柯南·道尔的基本演绎法于真实案件中显得单薄一样,读者们受时代科技和眼光所限,对待故事逻辑的要求也不是那么的严谨。
所以玛丽这一套手段,对付普通读者足够了,却逃不过有充足经验的福尔摩斯本人……别说是福尔摩斯了,有所经验的警察们也会读出问题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严谨。
“第一次下笔,尚且能够原谅,”侦探总结道,“但千万不要再出现这般低级错误。”
要求也太高了点吧……玛丽汗颜。
不过这确实指出了玛丽的不足,玛丽还是很高兴能有一位专业人士毫不客气地提供意见的——要知道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少作家求都求不来呢。毕竟不是所有悬疑小说作家,都像写出《沉默的羔羊》的托马斯·哈里斯那样,可以从bsu创始人约翰·e·道格拉斯本人那里取材。
侦探的信件便大概到此为止了。
他在结尾敷衍地寒暄了几句:“如果需要联系我,你可以将信件寄给霍尔主编,他知道该把信件交给谁。以及若是可以,请尽管前去米尔顿,根据巴黎的情况来看,汉普所掌握的信息绝对比他说出的多。”
来信到此为止,直至落款后,福尔摩斯先生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又补充道:“对了,恭喜你的姐姐同宾利先生成婚。”
写了整整一封信,最后才想起来道喜,可真是福尔摩斯本人的作风了。
玛丽哭笑不得,却也莫名地放下心来。
还能关注宾利先生成婚这种“琐事”,看来巴黎的进展缓慢,但福尔摩斯本人是安全的。
侦探先生主动来信,并且欢迎她写回信,这叫玛丽很是感动。只是她左思右想,发现自己没什么东西可以写在回信里的。
总不能写莉迪亚告白失败吧。在南方乡村里,这已然是捅破天的事情了,但放在伦敦、放在福尔摩斯眼里算什么呢。
玛丽郑重其事地收好信件,转头望向火车窗外。她决定还是等追查到有用的线索之后,再写给福尔摩斯先生写回信。
火车一路向北,载着班纳特三姐妹,总算是抵达了米尔顿。
虽然玛丽婉拒了桑顿先生亲自接待的好意,但由于此次前来是调查案件之故,生性正直的工厂主仍然是尽了地主之谊,派了一辆马车过来。
玛丽她们下车时,车夫早就在火车站等待了。他手脚麻利地接过了三位小姐的行李,指引她们走出火车站。
“三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到北方吗?”见玛丽神色好奇,车夫问道。
“是的。”
玛丽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米尔顿的小镇景色。
与温馨热闹的梅里顿不同,米尔顿的一切都显得灰扑扑的,这点和伦敦一样,又因是个小镇,比伦敦荒凉了很多。
但米尔顿工业发达,车站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玛丽跟着车夫挤出车站,还没看清马车在哪儿,就听到街头一阵巨响。
——一辆栽满货物的牛车倒了下来,刚好砸中了旁边的卸货工。
凯瑟琳见到此景,当即尖叫出声。卸货工的哀嚎引来了无数路人,车夫见状也匆忙走上前去,几名身强力壮的男人抓住了牛车,把货物抬了起来。
“快把他拉出来!”
玛丽急忙拎着裙摆上前,吩咐一位看起来颇有力量的男士将卸货工从货物下面拉出来。
幸而只是砸中了左腿,没有伤及要害部位,但这也足够严重了。卸货工扯出左腿来时入眼的是满目殷红,货物的尖端插那个进了皮肉里,鲜血几乎是立刻喷涌而出。
那副场面让玛丽呼吸一顿。
她毫不犹豫地蹲了下来,她的动作让剩下两位班纳特小姐也回过神,连一直闷闷不乐的莉迪亚都惊呆了,下意识地想走向前帮忙。
“别过来!”
玛丽一声喝道,让两位妹妹站在了原地。
别让她们过来添乱了,这种血腥场面非得叫她们做噩梦不可。
看这个出血量……玛丽心惊不已,她二话不说,抬头看向车夫:“把腰带给我!”
车夫愣了愣:“腰带?”
玛丽:“快给我,他需要止血!”
车夫见她神色笃定,不再敢问,而是把腰绳解了下来。
玛丽立刻用腰绳扎住了卸货工伤口上方近心端位置,狠狠一拉,血流顿时小了很多。
“这里需要医生,”她按住卸货工的伤口继续说道,“谁认识医生?”
“——我就是。”
一双有力的手掌越过玛丽的肩头,伸了过来。
玛丽错愕抬头,看到一位年轻却认真的绅士挤过人群,他丝毫不嫌地面的血污和泥土肮脏,蹲在卸货工身侧,代替玛丽按住了他的伤口。
“我就是医生,”他迅速地检查了一遍卸货工的伤口,然后才询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干净的地方?”
“有有。”
车夫立刻反应过来:“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绅士点了点头。
他接替了玛丽的工作,帮助卸货工紧急止血之后,才吩咐几名好心人抬起了卸货工。青年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转头看向玛丽:“那小姐你……?”
玛丽:“不用管我们,没关系的!”
“那好。”
自称医生的青年不再犹豫,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礼貌地开口:“你处理的很好,小姐。你我同为外乡人,不过幸好我是一名医生,接下来请教给我。”
谢天谢地。
玛丽松了口气。
“那我该如何联系你,先生?”
她问道:“眼下我得带我的两位妹妹拜访亲人,等有时间的时候,我好联系你了解这位工人的伤势。”
“你可以在当地医生的家中找到我,”他回答,“若是有事,请来找约翰·华生。”
“……”
华生?
华生医生??!
他竟然在米尔顿?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我竟然比侦探早一步认识华生,我是不是可以安排一下他们一起合租一起探案一起……[狠狠摔掉小十字架和圣经.jpg]
华生:????
华生太太:?????
感谢 君莫笑、似寒、esther、可爱的我、音墨、false 的地雷,感谢 27度幸福、pikalin 的手榴弹。感谢 夏阳x82、兔兔兔砸x20、手鞠x10、月半二话x5、宇智波藏獒x48、小象x10、情深、abelx10、怜酱x30、嘘喵玄x5、木子、沐墨留白x3、张幺歌x5、似寒、有一只豆喵x10、嘟嘟猫、日常表白大大呀、everythingx100、千灵最喜欢你wx3 的营养液,爱大家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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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车夫将班纳特三姐妹送到黑尔家的宅邸时, 玛丽还是懵懵的。
刚刚仗义出手的青年医生,竟然就是约翰·华生医生?
事发突然,导致玛丽回想起刚刚的场景时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因为卸货工的伤口需要处理, 自报家门的华生医生并没有来得及和玛丽交谈。得知了玛丽居住在当地的黑尔先生家后,华生医生就匆匆跟随几名好心人, 去为卸货工包扎伤口去了。
两个人见面时长可能都没有五分钟,更别提其中八成时间是在紧急处理伤口。仔细回想起来……玛丽都不太确定自己记住了华生医生的长相, 只记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令人信服的坚定和温柔。
那可是华生医生啊!
歇洛克·福尔摩斯最信任的一生挚友、也是他最为得力的助手。《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中的华生医生从阿富汗受伤退役后一直处在闲赋状态中,他的伤养的差不多后,才经由朋友介绍, 认识了侦探。
但是他可没在故事中提及过,自己还到过米尔顿。
等到玛格丽特·黑尔小姐打开房门时,玛丽还没从“见到华生医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好在这次懵逼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出了火车站就碰到了如此血腥的意外, 凯瑟琳和莉迪亚也有点恍惚, 完全是被吓坏了的模样。
玛格丽特一开门, 看到的就是三位表情惊讶,还有些狼狈的年轻小姐。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玛丽一眼,一见到玛丽双手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 裙摆上亦沾着泥土和斑驳污痕。
黑尔小姐的表情立刻变了。
这位《南与北》的女主角玛格丽特·黑尔, 长相美貌动人, 却和温柔如水的简、伶俐动人的伊丽莎白不同。她脸蛋圆润、体态丰腴却玲珑有致,既有南方姑娘特有的精致温顺,眉眼之间却也带着几分执拗和大胆。
她一个步子跨向前, 拦住了三位班纳特小姐:“等等!”
玛丽:?!
被她直接拦在门外,玛丽吓了一跳,总算是回过神来。
只见玛格丽特·黑尔小姐拎着裙摆走出了门廊,她停在玛丽面前:“你们是班纳特家的三位小姐吗?”
“是,”玛丽见她语气焦急,隐隐有些警惕,“我是玛丽·班纳特,这是我的妹妹凯瑟琳和莉迪亚,你就是玛格丽特小姐吧?”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玛格丽特听见玛丽确认,也顾不得初见的礼仪,直接抓住了玛丽的手。
哎?
一开始玛丽以为玛格丽特是打算出声训斥,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陌生小姐脸上的神情绝非愤怒或者鄙夷。
玛丽一头雾水。她任由玛格丽特无比紧张地上下打量自己,黑尔小姐看起来吓坏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医生,是有工人袭击了你们吗?我就担心这点,他们现在——”
“等等,等等!”
好吧,玛丽大概懂了。
她这一身血迹,裙角还沾着泥土,怕是让玛格丽特误会她们在路上受到袭击了。
玛丽不得不出言打断了玛格丽特的话:“我们没有被任何人袭击,玛格丽特小姐,请你冷静一点,只是我们走出火车站的时候看到一位卸货工被货物砸伤了,我上前帮了忙。”
玛格丽特:“……真的?”
黑尔家的小姐看向凯瑟琳和莉迪亚,凯瑟琳反应迅速,拼命点头:“对,玛丽好厉害,她也不害怕,直接帮卸货工止住血,等到医生到来救治呢。”
玛格丽特:“谢天谢地!”
听到这话,玛格丽特长舒口气。
“抱歉,”她放下心来,“我见你身上有血,我还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进来吧,让女仆为你换一件干净的衣物,玛丽。”
她没喊玛丽为“小姐”。
一个短短的插曲无形之间拉近了玛格丽特与三位班纳特小姐的距离,或许连她本人都没注意到自己直接省去不必要的称呼了吧。
玛格丽特发自真心的关怀和紧张让玛丽迅速喜欢上了这位黑尔小姐,她扬起笑容:“麻烦你了,玛格丽特。”
换好衣服后,玛丽才去见了黑尔先生和黑尔太太。
黑尔先生瞧见三位班纳特小姐,先是问了问班纳特夫妇的情况,然后就止不住地夸赞起她们来。至于黑尔太太,或许是一下子搬离家乡,来到北方的缘故,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
但三位来自于南方的年轻姑娘站在面前,她也很是高兴,连着说了好几句终于有人能陪伴玛格丽特了。
玛格丽特嗔怪一声,然后就叫上女仆一起上楼张罗三位小姐的住处。
因为黑尔太太身体不好,黑尔家的家务事一直由玛格丽特做主。玛丽和她又交谈了几句话,顿时就明白为什么在《南与北》原著中的桑顿先生能爱她爱进骨子里了。
讲道理,做事利落大方、性格随和敦厚,又长得那么好看的年轻小姐,谁不喜欢呀?
“在米尔顿的宅子不如在南方,”玛格丽特不好意思地对玛丽说道,“只能委屈你同我住在一个房间里,让凯瑟琳小姐和莉迪亚小姐住一个房间。”
“没关系。”
玛丽对吃住没那么讲究:“在家可是我和她们两个,加起来三个人睡一个房间呢,还得感谢你把我拯救出来,不然我又要和莉迪亚吵架。”
玛格丽特闻言笑了起来:“你真会说话,玛丽。”
说的是实话嘛。
不过在家的时候,确实不是因为房间太少、地方太小才挤在一起的。而是班纳特太太不多生一个,也不少生一个,偏偏生了五个。
除非五位班纳特小姐一人一个房间,不然的话,总是多出一个女儿要三人挤一间房的。
反正现在莉迪亚刚刚失恋,玛丽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天天在她眼前晃,好让她想起那些伤心事。
“虽然米尔顿不比南方气候宜人,但这里的人不错,”玛格丽特说道,“就是最近街头不太平,若是想出门,一定万万小心。”
不太平?
一个小镇能有什么不太平的事情呢?又不是玛丽笔下菲利普·路德所在的虚拟世界,侦探度个假,都有连环杀手主动上门来。
而且玛格丽特一见玛丽身上沾着血,便先行判断袭击她的人是工人……玛丽心思一转,有了大概的答案。
“最近是有工人罢工吗,”她直接问道:“或者聚众游那个行、闹事之类的?”
玛格丽特无比惊讶:“你怎么知道?”
工人们放弃自己赖以生存的工作,在上工时间走出工厂,成为了未婚小姐口中的潜在袭击者。这样的情景,也就只有罢工游那个行可以解释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玛丽不答反问,“没有升级成暴力行动吧?”
“暂时没有。”
玛格丽特看起来有些担忧:“幸好工会的人不允许他们运用暴力诉诸需求,只是各大工厂已经停工整整五天了,他们说工厂主不加薪就不上工,这样下去的话,工人们吃什么呀?”
有工会组织就好。
玛丽稍微放心下来。
创作《南与北》的盖斯凯尔夫人,比简·奥斯汀晚一个时代,也比她更进一步——盖斯凯尔夫人的创作中直接描绘了维多利亚时代最为尖锐的社会矛盾,那就是资本家与工人的劳资矛盾。
她的不少作品甚至反应了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在英国轰轰烈烈开展的宪章运动。相比较之下,发生在米尔顿这座北方小镇的《南与北》,已经是矛盾冲突比较缓和的一部小说了。
“工人们罢工,无非出于两个动机,”玛丽解释道,“要么是待遇不好,要么是薪水不好。问题总会解决的,你放心,玛格丽特,有工会组织,相信也没有人傻到去袭击无辜者。”
“是吗……?”
玛格丽特看起来有些怀疑,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听起来你对此很有研究,玛丽。”
玛丽一勾嘴角:“我就是为此而来。”
玛格丽特:“哎?”
班纳特先生同黑尔先生联络时,只是说希望三位女儿代替他去探望一下自己许久不见的远房亲人,可没把玛丽的来意告诉他们。
原本玛丽也不打算说的,在伦敦的时候她就没告诉加德纳夫妇嘛。
但是听刚刚玛格丽特说话,她倒是对罢工情况很有了解,一名未婚小姐竟然能知道工会是如何具体组织工人罢工的,看来玛格丽特应该也认识不少工人、关心工人的生活,否则她的消息哪儿会如此灵通。
因此玛丽想了想,便把自己在伦敦时的经历,已经来到米尔顿的真正意义简略地告诉了玛格丽特。
“最近利物浦的棉花原料价格又涨了不少,”玛丽解释道,“为了维持利润,工厂主们才不得不削减工人们的工资。现在宾利先生和桑顿先生都在怀疑有人在海外操纵棉花原料市场,受他们所托,我来到米尔顿,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原来你是私家侦探!”玛格丽特惊奇地说。
“呃……就算是吧。”
玛丽觉得自己算不上是福尔摩斯的助手,说她是创作私家侦探角色的作者还差不多。
但对外声称自己是在调查案件,会方便很多。因而玛丽也没有否认。
“那太好了,”玛格丽特放松下来,“你可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玛丽,现在的工人没有薪水,他们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我会尽力而为。”玛丽点头。
“你果然是个好心肠的人,”玛格丽特忧愁的面容上总算浮现出几分笑意,“我本来还怕自己同你们相处不来,但是听凯瑟琳说,你一出火车站就帮助了一位卸货工我就放心啦——要不是好心肠的小姐,是不会冲上去帮助穷人的。他情况如何?需要我们去探望一下吗?”
“我觉得还是去看看吧。”
虽然得到了救治,但还是需要疗养和愈合的。工人们没那么多时间躺着休息,玛丽觉得,尽管她救不了所有穷人,可这位卸货工是她救助的,多少也得看看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不过,”她想了想,“我记得那辆货车上印着桑顿先生的姓氏,我们直接找桑顿先生就好了?”
“桑顿先生啊。”
玛格丽特的脸色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玛丽问道。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只是初次见面时我们有些不愉快,我去工厂拜访他,看见他在……殴打工人。”
“……”
看来桑顿先生在玛格丽特这里的印象还是挺糟糕的。
“殴打工人,为什么?”
“听说是他在工厂里抽烟,”玛格丽特说道,“我觉得,违反规则固然不对,开除就算了,打人就太过分了!”
是不对。
但是在棉花厂里抽烟……那可真是嫌命长。
不等玛丽发表意见,玛格丽特就摇了摇头:“不说了,我明日带去见桑顿先生。”
她这样公允的态度倒是叫玛丽稍稍放心下来——看来这位玛格丽特小姐的性格,正是介于简和伊丽莎白之间,没有简那么好脾气到无底线的地步,倒是也比伊丽莎白要好说话的多。
尽管不喜欢桑顿先生,可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恶感而耽误事情。
第二天,玛格丽特就尽主人之责,带领玛丽来到了桑顿先生的工厂。
她们刚刚走到大门前,迎面便看到一位衣衫整洁的绅士同样走了过来,他见到玛丽后眼前一亮:“玛丽小姐,没想到这么巧!”
玛丽一怔,眨了眨眼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昨日匆匆见过一面的约翰·华生医生。
这次玛丽终于看清了约翰·华生的长相。青年医生温和俊朗,面孔中写着的坚毅神情和挺拔的身姿足以证明他有着jūn_rén的背景。之前行色匆忙,玛丽并没有注意到,今日华生医生朝着她走来时,玛丽才发现他走起路来有些跛。
原著中明确说过华生医生的腿是受过伤的,看他这幅样子,明摆着腿伤仍未痊愈。
玛丽顿时心下有了个大概:看来,华生医生应该是刚从阿富汗负伤退役不久。
他走到二位小姐面前,客气地开口:“你们也是来见桑顿先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记错了《南与北》女主角玛格丽特的姓氏发音,是黑尔不是希尔,你们姜花学了二外之后,英语口语真的shi一样……_(:3∠)_前文已经修改了,抱歉!
再说一下好辣,每天的更新时间在八点到九点之间,我要是修改一下会晚一点。其他时间更新是抓虫改错修bug,请假我会在作话和评论区说明的,姑娘们每天晚上临睡前看一下就好辣~
最近错字有点多,麻烦大家多多担待了,姜花真的三次元很忙,不是我不想加更,有钱谁不想赚呢!!但是忙的简直找不着北了,写起来也很匆忙。等过了年底就好了,1月份我一定加更,这段时间烦请姑娘们包容了,看到错字和bug欢迎留言指出。姜花看到及时修改,爱你们>3
56、红娘好难当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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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巧遇约翰·h·华生医生, 玛丽倒是没那么意外了。
米尔顿是个以工业为主的小城镇,而桑顿先生的马尔堡工厂又坐落于镇子的交通要道处。在小地方的繁华地带再次相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玛丽在家的时候, 莉迪亚她们要是想去“偶遇”什么军官或者绅士,挑个天气好的早上去梅里顿一准没错。
“医生, ”玛丽礼貌地打招呼,“你也是来见桑顿先生的吗?”
“是的。”
华生点了点头:“布雷森医生建议我拜访一下约翰·桑顿先生, 好打入当地的社交圈。”
看来他是准备米尔顿长住了呀?
玛丽并不知道约翰·华生的来意,但她知道原著里的华生可没有长住在某个北方小城的经历。所以……
她得抓紧把人撺掇回伦敦去!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结为挚友,那侦探和医生两个人都不算完整。
当然,玛丽可不会再把自己的想法明晃晃地摆在脸上了。
“那太好了, ”她反而笑了起来,“我身边正有一位单身小姐,这是玛格丽特·黑尔, 她已经搬来半年多了, 今天带我来找桑顿先生呢。玛格丽特, 这就是昨天我在火车站外碰见的约翰·华生医生。”
一听他就是那位仗义出手救下卸货工的医生,玛格丽特立刻心生敬意。
生性善良的小姐钦佩地看向医生:“你真是位好心肠的先生。”
华生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医生动了动帽子:“过奖了, 小姐, 我只是尽了任何一位绅士都会做的事情。”
玛格丽特:“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医生,准备搬来米尔顿了吗?”
华生摇了摇头:“我暂时没什么想法。只是现在我本人还在养伤时期,听闻我的导师退休后来到米尔顿, 过来看看而已。”
玛格丽特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你受伤了,医生?”
华生:“我刚从阿富汗回来。”
果然是这样。
看刚刚华生走过来时的微跛的腿,玛丽就已经猜出了他应该刚从阿富汗归来没多久,伤势尚未痊愈,正处在挥霍抚恤金的时期。
不记得原著中有没有说过华生医生是从哪所学校学医的了,但听他所言,米尔顿的这位医生竟然是他的导师,也真是巧。
“阿富汗!”
玛格丽特惊讶无比:“你是位军医了,先生。”
说着她垂了垂眼,流露出了几分哀伤的神情。
——玛格丽特·黑尔有一位哥哥,也是一名jūn_rén,并且是海军。在《南方与北方》的原著中提及过,黑尔家的长子因不满上级虐待船员,所以一怒之下揭竿起义了。
这让玛格丽特的哥哥成为了“叛国者”,目前流落到了西班牙,许久不曾回来。
见她触及到了伤心事,玛丽立刻扯开话题:“让我猜猜看,哪个是桑顿先生的工厂吧,是那个吗?”
玛丽胡乱一指,指向的大门刚好走出一位魁梧的男士。
“一定就是这个啦,”她笑嘻嘻说道,“腰间挂着钥匙,壮得好像能拎起一名单薄的成年人,桑顿先生的工厂就是厉害,监工都长得像是俄罗斯人——这位监工先生也和生活在西伯利亚平原的哥萨克人一样伏特加当水喝吗?”
她这一通胡扯,玛格丽特小姐是闻所未闻,美丽动人的南方姑娘眨了眨眼:“马尔堡工厂的监工就是米尔顿当地人。”
玛丽:“哇,同样的饭菜,养出的人竟然能如此不一样。”
玛格丽特噗嗤笑出声。
明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玛格丽特还是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她嗔怪道:“这话可别让监工听见,他会生气的。咱们进去吧,华生医生也可以跟我们一起。”
华生正愁没人引荐呢,哪儿有拒绝的道理:“谢谢你,小姐。”
显然监工先生就是事先得到消息,前来迎接玛格丽特的。他长相凶悍,不苟言笑,但说话还算客气,甚至主动向玛格丽特问了声好,放他们进门了。
处在罢工状态中的工厂,甚至比玛丽想象的还要荒凉。
偌大的厂房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机器都停工了,只有几名卸货工尽职尽责地将从利物浦运来的棉花卸下后,便领了工钱直接离开。
明明是白天,却和玛丽在伦敦潜入工厂的夜晚一样安静——唯独不同的是,白日的工厂里,可以看清那满地的棉絮。
厚厚的棉絮铺在地上,就像是白雪般薄薄一层。玛丽盯着地面半晌,突然弯下腰,抓了一把棉絮,藏了起来。
她的动作极快,走在前面的玛格丽特没注意到,但华生医生注意到了。
好在华生医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惊讶地看了玛丽一眼,似乎是在好奇她为什么要在地上捡这些废料。
玛丽只是回以一笑,没有出言解释。
监工把他们带到了桑顿先生的办公室。
还没进门,玛丽就听到了门内激烈的争吵声。其中桑顿先生的咆哮隔着门板也是一清二楚:“这没得商量,汉普!”
玛格丽特:“……”
原本玛格丽特就对桑顿先生印象非常不好,听到他在同合伙人争吵,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监工敲了敲门,门内的争吵声才消失了。
半晌之后桑顿先生打开了门。他一眼看见来者是玛格丽特,英俊肃穆的神情也僵硬了几分:“怎么?”
玛格丽特低了低头:“玛丽·班纳特小姐和约翰·华生希望见见你,先生。”
桑顿蹙眉:“玛丽·班纳特?”
他这才注意到玛格丽特和华生中间,还夹着一位身材娇小的陌生姑娘。桑顿先生抬头看过去,他凝视着玛丽:“你不是伦敦那位……”
“玛丽小姐!”
听到玛丽的名字,桑顿先生还没把玛丽同之前见过的“贫民窟小女仆”对上号,汉普先生就有如见到救星般凑了过来。
“快快,约翰,”他招呼桑顿道,“快把几位客人请进门,玛丽小姐,你看算来了!”
“……”
桑顿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等到进门后,他终于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玛丽——正是在伦敦的贫民窟时,他去找爱尔兰工人们谈话,站在旁边大胆发言的那个小女仆。
桑顿有些难堪地对玛丽表示歉意:“抱歉,小姐,几个月前在伦敦相见时,我还以为你是那些爱尔兰工人的朋友。”
“我的确是他们的朋友,”玛丽大大方方承认道,“当时没想到你我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我并没有自我介绍,这是我失礼在先,先生。”
“那你当时……”
桑顿先生看了一眼玛格丽特和华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口。
玛丽见他欲言又止,分明就是怕把事实说出口会有损她的名声,便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
这番好意她心领了,但玛格丽特和华生医生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所以玛丽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在伦敦时的所作所为:“当时我换上女仆的衣服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的话一名单身小姐出入贫民窟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桑顿先生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感谢你为了案件如此大费周折,玛丽小姐。”
华生医生闻言露出惊讶的神情:“案件?”
桑顿:“你就是布雷顿医生信中说的约翰·华生医生吧,原谅我今日繁忙,先生。本应是我亲自去拜访布雷顿医生。”
华生摇了摇头:“没关系,请你尽管处理要紧事,先生,事实上我也很好奇你所言的‘案件’是什么。”
听到这话,汉普先生当即热情地充当了介绍人。
他简略地为华生医生介绍了自伦敦到米尔顿的工厂遭遇的事情——当然了,精明的商人省略了自己在其中充当猪队友的环节,也隐去了莫里亚蒂的存在。
说完,他满脸愁苦地看向玛丽:“现在海外的棉花原料降价降的厉害,而利物浦的棉花原料又因为供不应求而涨价,再不解决问题,我们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小姐,你必须帮帮我们!”
这幅架势,恨不得是把玛丽当成救世主了。
老实说,玛丽原本对汉普先生是没什么恶感的,甚至还有点可怜他。
毕竟按照汉普先生自己所说,他一心求的也不过是将工厂开下去,而看他在伦敦开设的工厂待遇也算不错,玛丽多少倒是能谅解他。
但是一想到在福尔摩斯先生尽职尽责地帮助他追查案件的时候,汉普先生还是再三隐瞒,玛丽就觉得有些微妙了。
玛丽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一眼看穿汉普先生的谎言。
所以直接询问汉普先生本人是不现实的。
“我正是因此而来,”她说,“现在情况如何了,你和桑顿先生刚刚在争吵什么?”
“这……”汉普先生犹豫了。
倒是约翰·桑顿听到玛丽这么问,直率地开口:“我打算请一些爱尔兰工人来工厂做活,好代替当地工人。汉普怕这样的决定会引来麻烦。”
玛丽:“……”
工人罢工无非是想要逼迫工厂主妥协加薪。这位约翰·桑顿先生也是一位雷厉风行的人,宁可请薪水更低的爱尔兰工人做活,也不肯加薪。
虽说加薪不加薪确实是门学问,但这也太狠了点。
米尔顿不是伦敦那样的大城市,哪儿来的爱尔兰人?桑顿先生这是打算从爱尔兰本地运送工人过来,让他们以外乡人的身份在米尔顿工作。
那这样的话,米尔顿的工人们又该去哪儿工作呢?
这番举动无疑能保证工厂顺利开工,资金能够正常流转,但生活在米尔顿、靠着做工生存的当地人,却要因为失去工作而挨饿了。
即便是桑顿先生这样开明的工厂主,也免不了会流露出这般绝情的一面。玛丽真的很难想象,那些不把工人当人看的黑心工厂,究竟会是怎样一副人间地狱般的光景。
玛丽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
“如果不介意,”她说道,“你可以三天后再做决定吗,先生?我先到工人之中打探一下消息。”
“你?”
桑顿先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上上下下打量玛丽一眼,断然回绝:“不行,那太危险了,小姐。福尔摩斯先生并不在米尔顿,你是一个人。”
玛丽:“你我在伦敦相遇时,我也不是同福尔摩斯先生在一起的呀,他是与你一同抵达贫民窟的,不是吗?”
这倒是。
既然是福尔摩斯亲自推荐她来追查线索,桑顿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信任她。
“这位玛格丽特小姐有几位工人朋友,”桑顿先生说道,“可以请她为你当介绍人。”
“我会的。”玛格丽特开口。
玛丽把他们二人疏离客气的紧绷模样看在了眼里。
“那好,”她笑吟吟道,“有玛格丽特在,我就放心啦。”
等到离开工厂时,玛格丽特才隐隐松了口气。
“我和希金斯一家的大女儿贝茜是朋友,”她解释道,“我可以带你认识他们。”
“你认识工会的人吗?”玛丽问。
“希金斯认识。”玛格丽特回答。
那就好,她现在急需联络上工会的人。
罢工不罢工、加薪不加薪不是玛丽能左右的事情,但她至少得保证,工会的人知道工厂的生产资料价格上涨是人为操纵的。
“还有,华生医生,”玛格丽特看向了华生,“贝茜的身体最近不太好,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帮她看看吗?出诊费我来垫付。”
“不用。”
华生医生二话不说,就免去了出诊费:“既然你们是为了工人着想,我怎么好收钱。出诊费不需要给我,要是需要药物或者手术,就轮不到我来收费了,到时候去请布雷顿医生就好。”
那岂不是这次追查线索,还有华生医生帮忙了!
玛丽顿时来了精神,这样就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机会把他劝回伦敦了呀。
“太好了,”玛丽由衷说道,“有位男士帮忙,想必我们会方便很多。”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要是桑顿先生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玛丽:“……”
就知道她还耿耿于怀。
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多少还是个误会呢,玛格丽特可是亲眼看到桑顿先生动粗打人了,印象糟糕也着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扭转的。
玛丽也觉得打人不对,但她倒是能理解桑顿先生的动机,至于怎么让玛格丽特同样理解嘛,这也很容易。
她眨了眨眼,突然开口:“你抽烟吗,医生?”
华生:“偶尔,怎么?”
玛丽:“那你一定带着火柴了,借我一用。”
说着,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刚刚在工厂里捡起的一大把棉絮。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掰着手指头:任务1,撮合玛格丽特和桑顿,任务2,把华生骗去伦敦,任务3,帮华生脱单emmmm……(啪嗒啪嗒跑过去把丢地上的小十字架和圣经捡起来)
有姑娘问姜花有什么推荐合集没,我把玛丽这本书目前以及未来会涉及到的名著,还有一部分作为灵感来源的影视剧,都整理到微博上了。大家在我的微博红红红姜花 里搜索关键词福尔摩斯即可,吃我安利啦!【一个姜花高举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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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变戏法似的拿出了那一大把棉絮。
玛格丽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玛丽, 你捡棉絮做什么?”
这些棉絮又碎又乱,一看就是玛丽从工厂的地上收集的。玛格丽特惊奇地望着玛丽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拿出所有的棉絮,然后用力捏捏, 一大把蓬松破碎的废棉絮被她团成了拇指大小的球。
“华生医生,”玛丽客气道, “你能把它点燃吗?”
华生医生同样好奇,他看了玛丽一眼, 然后出口忠告道:“棉花的燃烧速度可是非常快,玛丽小姐。”
玛丽扬起笑容:“我知道,来吧。”
不快的话,她点燃它们做什么?
听到玛丽的话, 换做其他绅士,一定会训斥玛丽几句,说她胆大妄为, 竟然敢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在街上, 要不要礼仪规范了?
但站在她面前的可是约翰·华生, 能陪同歇洛克·福尔摩斯大街小巷跑路破案,还一句怨言也没有的华生。
他听到玛丽重申自己的要求,不再多言, 径直拿出了火柴。
玛丽将手中的棉花球送到华生医生手边, 他点燃火柴, 轻轻往棉花球边一凑——
拇指大小的球,几乎是在接触到火焰的顷刻间便疯狂燃烧起来。玛丽反应极快,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当华生将棉花球点燃时就将它扔在地上。
从燃烧到结束,甚至不过一秒钟的时间。眨眼的功夫,飘落在半空中的不过是一屡黑色的烟尘,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天啊!”
玛格丽特惊呼一声,她急忙抓过玛丽的手掌,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你没有烧伤吧?”
“没有没有,”玛丽笑吟吟道,“吓到了吗?是不是烧的很快?”
“这太危险了,你怎么能这么胡来!”
“这下明白有人在工厂里抽烟,桑顿先生为什么如此生气了吧。”
玛格丽特闻言一愣。
就知道会是这个反应。
棉花燃烧速度很快,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但是玛格丽特的身份注定了她平日不会接触到多少纯棉的织物,贵族小姐们的衣裙布料更为昂贵——就像是宾利小姐当时开的玩笑一样,“谁会穿棉布啊”?
很少穿棉布,更遑论亲自接触明火了。
所以玛丽觉得,玛格丽特不能理解桑顿先生的怒火,更多的是她并没有意识到棉花燃烧的快,究竟是有多么快。
这很简单,玛丽亲自来演示给她看就好了。
她的问题让玛格丽特眨了眨眼睛,后者不自觉地松开了玛丽的手掌,而玛丽抽回手后,故意吹了吹自己毫发无伤的掌心,见玛格丽特眼神闪烁不定,才继续说道:“要是工厂正在上工,那室内的地面上、空气中,全都是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棉絮,工人们制作的也是用棉花织成的棉布,他们的身上、手上,甚至是鼻腔里都是棉花。”
话说到这儿,其实玛格丽特已经明白了玛丽的意思。
“一旦香烟的火星点燃了空气中的棉絮,”不知不觉间,玛丽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你能想象到会带来什么灾难吗,玛格丽特?就像是刚刚的棉花球一样,整个工厂都会在眨眼的功夫间燃烧殆尽,没有人能逃的出来的。”
“我……”
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惨状,玛格丽特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玛丽也觉得桑顿先生出手打人确实不对。
尽管如果出现事故,绝不止是玛丽形容的那么简单。
毕竟棉渣粉尘颗粒非常细微,又极其易燃。在高速燃烧的情况下室内的氧气不足,势必会引发爆炸。
所以无怪乎桑顿发现工人在工厂内吸烟时会大发雷霆,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在鞭炮仓库玩明火,简直是自己不想活还要拉所有人陪葬。
但玛丽觉得,违反规定有违反规定的后果,开除他,把他的行为告诉其他工厂主,要他没有工作可以做,这对于一名拖家带口的工人来说,无疑已经是断人活路的惩罚了。
在这个基础上玛丽觉得没必要出手打人。
“桑顿先生动手打人,非常不妥,”玛丽放缓口气,“但我和他在伦敦的贫民窟见过,桑顿先生对待爱尔兰的工人们也一视同仁,我相信他决计不是一位没有底线、肆意践踏他人尊严的人。”
玛格丽特垂下眼眸。
她看上去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深深思索。见玛格丽特沉默,一旁观望的华生医生失笑出声:“原来玛格丽特小姐和桑顿先生还有这般插曲,看来我应该早一点来米尔顿的!”
“您竟然揶揄我,”玛格丽特不好意思地笑出声,“谢谢你的提醒,玛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看她温柔的面庞上浮现出几分感激的神情,玛丽也放下心来。
比起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玛格丽特和桑顿先生这一对“傲慢与偏见”配对之间的矛盾可是缓和的多。
单论资产和外貌,两个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缺点在于桑顿先生有一位过分严苛的母亲和一惊一乍的妹妹——但其实玛丽觉得,黑尔先生和黑尔太太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对青年男女的家庭背景各有缺陷和优点,本人的性格也是同样优缺点分明,可谓是极其落地、符合时代特征了。但玛格丽特生性善良、拥有底线,而桑顿先生极其护短,也是位正直坚定的人,他们的婚后生活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玛格丽特能轻而易举地明白桑顿先生的担忧,现在只要让桑顿先生明白玛格丽特的为人处世之道就好啦。
嗨呀,真好。
玛丽的红娘职业病发作,看到娇羞可人的玛格丽特,再想想肃穆高大的桑顿先生,顿时心花怒放,恨不得这就把他们推进教堂,眼瞧着俩人生好多宝宝不可。
“玛丽小姐确实厉害。”
华生医生不住感叹:“你一名单身小姐,竟然能如此了解工厂里的状态。之前我还以为桑顿先生和汉普先生是在吹捧你,现在看来,我是口服心服了。”
玛丽:“……”
你这是什么捧哏人设呀!玛丽哭笑不得,她抬头看向华生医生,偏偏后者俊朗的面孔中还是一副无比敬佩的模样,好像点燃棉花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好吧,她现在明白华生是如何夸赞侦探夸到心坎里去了。
而且华生嘴那么甜,怕是平时也没少招惹单身小姐们心意钦慕吧。
“不要恭维我,”然而玛丽不吃这套,她笑眯眯道,“等到我真的拿到有用的线索再来恭维也不迟。现在还是先去为玛格丽特的朋友看病吧。”
提及病人,华生医生郑重点头:“请。”
因为伤势,他的腿不是太方便。比起福尔摩斯先生只是拿来当摆设、以及必要时防卫武器的手杖,华生医生确实需要拐杖支撑走路。
玛格丽特特意放慢了速度行进速度,好让华生在舒适的速度下稳步前进。
“我的朋友贝茜最近咳嗽很严重,”玛格丽特一边走着,一边为华生介绍病情,“她的肺好像不太好,却一直不肯医治,说是老毛病了休息几天就行。可这么久过去了,我见她一点也没好转。”
华生蹙眉:“不应该忌医,肺病向来难以好转。”
老毛病的话……
玛丽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玛格丽特的带领下,他们离开市区,穿过富人居民区,走过小山坡的教堂,来到了工人们聚集的地方。
要说伦敦的贫民窟会肮脏、漆黑,难以融入的话,米尔顿的情况倒是还好一点。
同样的灰扑扑,同样的色彩单调,但米尔顿不是大城市,工业小镇里除了工人就是工厂主人家,市区规划也不是那么明确,因而两位小姐和一位绅士的到来,并没有吸引过多的目光。
况且这里的不少人都认识玛格丽特,迎上她的目光时,不少年轻工人甚至会驻足点点帽檐示好。
“希金斯一家就住在这里,”玛格丽特说道,“尼古拉斯人不错,我的朋友贝茜是他的女儿。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坚持罢工,但是——”
“——我有六个孩子,希金斯!”
玛格丽特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打断了。
她被吓了一跳,捂住嘴巴,惊疑不定地看向希金斯的宅邸。
“有人在吵架?”玛丽拧起眉头。
“糟了,这个声音是布彻!”
在意识到不好后,玛格丽特当即拎起裙摆推门而入,看到的画面正是尼古拉斯·希金斯拎着布彻的衣领,两个人推推搡搡的画面。
“我有六个孩子要养活,不像你!工会五先令的津贴如何养活八张嘴?”布彻绝望地喊道。
“你住口!”
希金斯明摆着很是不耐烦:“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你竟然在桑顿的工厂里抽烟,想让我的女儿给你陪葬吗?!”
“……”
玛丽挑了挑眉,原来这位有六个孩子要养活的布彻就是被桑顿先生殴打的工人啊。
“我不是有意的,”布彻辩解,“我必须养活我的孩子,一周十五先令的工资还不够吗?老爷们用十五先令买我的劳动,我觉得这很划算,为什么不允许我贩卖我的劳动!”
“谁说老爷们买的是你的劳动了?”玛丽平静插嘴。
突如其来的女声叫希金斯和布彻都为之一顿。
希金斯抬头,看到玛格丽特后露出了然的神情:“玛格丽特小姐。”
孔武有力的工人放开了布彻,他警惕地看向全然陌生的两位来客。审视一番后,希金斯的目光最终落在玛丽身上。
“刚才是你说,”希金斯开口,“老爷们花钱买的不是我们的劳动,是吗?”
“是的。”
“那你觉得他们花钱购买的是什么呢,小姐?”
“是劳动力。”
希金斯眯了眯眼睛。
比起周遭人茫然的神情,尼古拉斯·希金斯这位衣着简朴的工人,就像是名捍卫自己领地的鹰隼狼犬般锐利戒备。
玛丽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她知道别人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希金斯肯定懂。
“那么,”希金斯说道,“还得麻烦你为布彻解释解释什么叫购买劳动力了,小姐。”
玛丽勾了勾嘴角:“荣幸至极。”
她转头看向狼狈不堪的布彻,比起结实的希金斯来说,这位生养了六名孩子的工人着实瘦弱狼狈。罢工之前他就被桑顿开除了,这段日子很是不好过。
原本听到在工厂抽烟的行为时,玛丽还觉得此人可恨,但现在看来,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实际上,布彻先生,”玛丽客客气气道,“工厂老爷们购买的是你的劳动力——劳动你是工作的过程,而劳动力则是你工作的能力,工厂老爷们买的是你的能力呀。”
玛丽这么突然一打岔,布彻显得有些困惑。
“那、那又怎样?”他问。
“不怎么样,”玛丽继续解释,“只是工厂主用一周十五先令的价钱买你一周工作的能力,按道理来讲,这十五先令理应是你一周劳动的价值,也就是产出的布料价值,你一周只产十五先令的布吗,先生?”
说到这里,怕是连工厂里的童工都能算明白了。
就算再糊涂的人,碰到事关吃喝的生死大计,也会变得精明无比:“我一周生产的布当然不止十五先令!”
“所以我说,工厂老爷们买的是你的劳动力,而不是你的劳动啊,”玛丽展露笑颜,“多余的劳动产出的多余棉布,被他们卖去,换成了自己的利润。你的工资表面上是公平买卖,实际上你剩余劳动创造出的价值却被他们独自占有了,这掩盖了你被剥削的实质呀。”
玛格丽特在一旁已经听得惊呆了。
自古以来,工人工作、工厂主给钱,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听玛丽这么一说还成了罪大恶极的事实?
“那该怎么办?”玛格丽特不禁问道。
还能怎么办?除非资本主义彻底消亡,否则剥削压榨的实质绝对不会消失。到了二十一世纪都不能改变的事实,放在现在,就算玛丽有再大的金手指,也不可能修改物质资料的生产关系。
她幽幽叹了口气。
“目前最好的办法,”玛丽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希金斯,“就是听从工会的指使,用和平的方式来抗议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
“但是我的孩子——”
“你等会再说。”希金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布彻。
他迈开了步子,魁梧的工人走到了玛丽面前。他肃穆的神情让华生几乎是立刻挡在了玛丽面前。
“不要紧,”玛丽却摇了摇头,“希金斯先生没有伤害我的理由,是吗,先生?”
“我不会出手伤人。”
希金斯狐疑地盯着玛丽。
“我听说,”许久后他开口,“为了阻挠罢工,桑顿私底下搞了不少小动作,他甚至从外地请了人,请的就是你吧,小姐?”
“算是吧。”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