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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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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1)

脸懵。

楚姮冷笑一声,钻入这宽敞的马车,让浣月放下帘子,不再搭理他。

此去行宫,须得一天一夜。

楚姮和宁阙分坐两轿,宇文弈又不能在旁随侍,楚姮实在找不到人说话,正无聊的掀开轿帘,就看见陈俞安那张极其讨厌的脸。

他正在跟一年轻男子说话,那男子穿着花里胡哨,转过脸来,却让楚姮惊了一下。

“卢飞星?”

正在给楚姮剥瓜子儿的濯碧和浣月抬起头。

四个宫女轮班伺候楚姮,这会儿溪暮和洗星在轿子外头。

楚姮回宫后,便给濯碧溪暮讲过了自己冒充县令夫人的来龙去脉,也包括讲述过那李四娘和卢飞星私奔的事。因此,濯碧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眼卢飞星,有些惊讶的问:“公主,便是他将李四娘拐走的?”

“嗯,嘴巴可会哄人了。”

楚姮嗤了一声。

浣月将剥好的瓜子仁儿递给楚姮,这时也插言道:“这卢飞星也是臭名昭著,奴婢久居后宫,都知道他这人风流成性,曾经还妄图引诱宫女。”

浣月也是个好八卦的,她想了想,又说:“对了,公主你才回宫不久,怕是不知,这卢飞星前些日子暴打他的外室,打的可狠了。”

“外室?”楚姮心头一跳,“是叫李四娘么?”

浣月摇摇头:“奴婢不知。卢飞星外室很多,不过听说他所打的那外室,住在西胡同,以前是云州人,年纪看起来有二十七八。”

楚姮心下已经确定,这被卢飞星所打的正是李四娘。

她略一犹豫,又问:“可知卢飞星为何打他外室?”

浣月没想到楚姮会对一个外臣儿子的家事感兴趣,有些后悔当时没有仔细听这八卦。她想了想,才又说:“听闻那外室偷了他东西,但具体发生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了。”

楚姮一粒一粒的吃着瓜子,却如同嚼蜡。

她已经回宫了,李四娘之死,与她何关?且蔺伯钦也入职京中,他也不会再为此事劳神了吧……

次日天明,行宫已至。

这里地处京郊,拥一方浮兰温泉,后山有獐子雉鸡,可作春猎。

整个行宫已事先清扫的干干净净,宫中花鸟相映,静香细细。

皇室居宫苑最深处,随行王公大臣便住在外边厢房,禁军在行宫为安营驻扎,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不过这些对于楚姮来说,都与她无关。

春猎也好,游玩也罢,她都闭门不出,只为了尽少与陈俞安接触。

这日,建武帝在后山满载而归,大举宴席。随行官员都纷纷到场,楚姮不得不现身。

灯火通明的宫殿中,猎来的獐肉鹿腿都烤好了放在桌上,并有珍馐美酒。

楚姮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场合上装木头。

她端起桌前的一杯果酒,正要饮下,却忽而察觉到一道极其灼人的视线。

她无感敏锐,当即抬头望去,只见隔着攒动的人头,一名绯色官服的俊朗男子,正也朝她望来。

楚姮手微微一抖,果酒便撒了满手都是。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清远县一别,怕是连这样远远互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吧。

没想到……

他竟然也随同来了行宫。

楚姮说不清心头是何感受,她放下酒杯,看着满桌菜肴却食不下咽,与仁孝皇后说了身子不适,便告退离开。

蔺伯钦看着楚姮起身,恭敬的与皇后交谈,随即,她迤逦的浅紫色宫装裙摆,被两个宫女提起,转身从后门离开,一举一动,都是端方而沉稳。

任凭谁,都会觉得公主仪态万千。

可只有他知道,楚姮最喜欢跳起来坐在他书桌上,转着笔看他写字。

他总会让她守规矩,甚至很多次都在想,楚姮怎会如此粗鲁,直到他看到了现在的楚姮。

仿佛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必须守着皇家森严,维护着高高在上的礼仪和脸面。再没有肆意张扬的举动,和明媚甜蜜的笑容。

蔺伯钦想到这些,心头一酸。

他本不该和楚姮走到这一步的。

“蔺大人?”宋丞相不知何时走来,轻咳一声。

蔺伯钦回神,朝他颔首。

宋丞相看了眼楚姮离去的方向,嘴角衔笑,别有深意的开口:“华容公主,的确容貌绝佳,任谁看一眼,都会喜欢。”

蔺伯钦心头一跳。

他想到了如今高坐在皇位的男人,并不是先帝亲生。

名不正言不顺,那说明,楚姮这公主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宋丞相凑近了一下,问他:“伯钦,你可一定要竭尽所能为王爷办事。那千里江山图,对王爷非常重要。”他语气一顿,“若能成大事,区区一个华容公主,又何愁得不到?”

蔺伯钦心中极其复杂。

他看了眼在场满座,仿佛隔着一层纱,不知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朝堂局势,本就是风云诡谲。

他既来了京城,便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半晌,蔺伯钦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丞相放心,下官自当竭尽所能,为王爷效力。”

“妙极。”

宋丞相满意的点了点头,与他碰了一杯,随即附耳道:“本相方才看见公主去了玉兰苑,那里玉兰开的甚美,花期很短,蔺大人可一定要去观赏观赏,莫错过了良机。”

蔺伯钦闻言怔然,反应过来,立时对宋丞相道谢。

他就靠门而坐,此事借故离开,倒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前往玉兰苑的方向人并不多,偶有巡逻的禁军和宫女太监,见蔺伯钦一身官服,倒也无人盘问。

足下曲水蜿蜒流向玉兰苑,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逐渐闻得水声晃动。月光荧荧,绕过红墙绿瓦,便是一片洁白无暇的玉兰花苑。

玉兰树下,华容公主穿着一身撒花金团的锦衣,外披浅紫色的绣金烟纱,光洁的额前垂着璀璨的宝石,人面花语交相映,竟如蟾宫仙子,美得那般不真切。

浣月洗星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扭头见一陌生男子出现,顿时厉声呵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玉兰苑!”

楚姮抬眼望过去,月光下,蔺伯钦英俊如斯,长身玉立。

她心底微微一动,情绪翻涌,面上却愈发的冷清。

楚姮撇开视线,漠然道:“见到本宫,还不跪下行礼?”

千里江山图 134.商议

浣月闻言,却是有些惊诧。

她提醒道:“公主,玉兰苑乃王公贵族才可观赏,这莽撞官员,应驱逐离开才是,你怎还让他过来行礼呢?”

楚姮愣了一下。

蔺伯钦也是一愣。

他竟是不知,这玉兰苑还有这么多的规矩。他素来最是恪守这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不会迈过雷池一步,听到这些,本应立刻告退,可他太久没有看到楚姮了。

这一看,便舍不得移开眼。

蔺伯钦略迟疑了下,便躬身行礼:“公主,微臣有一事,想与你说。”

浣月冷道:“大胆!”

“浣月。”楚姮呵止了她。

楚姮眸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压抑住跳动不止的心,扶着洗星的手,缓步上前:“你们暂退一旁,本宫倒听听,蔺大人想说什么。”

“公主,这私见外臣,怕是不妥……”浣月还想说什么,洗星却聪明的想到了其中关节,将她拉至一旁。

她知道公主此次逃宫,心中有了欢喜之人,但因故却分隔两地。她们做奴才的,有的话不敢多问,但看公主却愿意与这年轻官员说话,说不准……他便是曾让公主心心念念无数夜晚的那位。

洗星再看了一眼蔺伯钦,玉树临风,好不英俊,想来公主为他心动,也是理所当然。

思及此,她不禁轻声一叹。

两位宫女已遣远了,楚姮侧过头,抬手抚着一朵玉兰花,冷冷道:“蔺大人有话便快些说,否则待会儿有人见你擅闯玉兰苑,告了上去,本宫可不会为你求情。”

蔺伯钦看着她的神色,心头一痛,忍不住上前一步,叹息道:“姮儿……”

“住口!”

楚姮怒目而视。

蔺伯钦有许多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沉默半晌,却道:“那晚,我是要放你离开的。”

楚姮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蔺伯钦苦笑,道:“我自诩从不违背三纲五常,但却因为你,煎熬许久。为官多年,我从未枉法徇私,奉行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是为政之基,为官之德。可这些……在即便已经知道你是玉璇玑,我仍将其背弃。顾景同和杨腊胡裕他们计划将你放走,你可知,我也曾如此想过?!”

“但我却见你和顾景同拉扯……”他想到那日心境,疲惫的闭了闭眼:“这些不提也罢,到底是我错怪了你。”

谁又知道,朝廷会下发骗人的海捕文书?杀人无数的玉璇玑只是凭空捏造?谁又知道,他会和她纠葛不清。

说来说去,红尘万丈,都是命中注定。

楚姮心头一震,心底有些惶然。

但她仍是气愤难休,冷然道:“时过境迁,你想怎么编造都随便了。”

蔺伯钦嘴角泛起苦涩:“你知我从不说谎。”

楚姮无言以对。

夜风无声,玉兰花排空破绽,月光清冷冷的落了一地,仿佛揉碎了白纱,点缀在夜幕摇曳轻晃。

“你和陈俞安的婚事……”

“不劳你操心。”楚姮挑眉,漂亮的眸子在他一如既往清俊的脸上转了一圈,“陈俞安乃太师之子,自是与本宫门当户对。当初本宫少不更事,才会离宫出走,如今想来,却是愧对了父皇母后的一番良苦用心。”

她话音甫落,让蔺伯钦脸色骤变。

他强压心头将要肆虐的情绪,上前两步,与楚姮靠的极近,忍声道:“公主说这番话,可是戏言?”

蔺伯钦本就比楚姮高过一头,如今挨的近了,楚姮不禁后退半步,撞的玉兰花枝簌簌发响。

她扬起脸,目光倔强的与蔺伯钦对视:“本宫嫁入陈府是迟早的事,蒙骗你作何?”

蔺伯钦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喑哑:“那公主可知,你那番话,好比利刃,在剜微臣的心?”

他的眼睛有些赤红,楚姮从未见过他这样,想到曾经,心底一烫。

可她越难过,嘴上也就越不留情:“……与本宫何干?”

“如何与你无干?”蔺伯钦被她这幅冷淡的态度惹恼,竟是再忍不住,欺身上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仍旧是他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带着一丝甜腻。

就像他们相处过无数缱绻万千的日日夜夜。

楚姮大惊失色,左右一看四下里:“蔺伯钦!松手!你不要命了!”

外臣搂抱公主,被人瞧见,参到御前,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然而蔺伯钦非但没有松手,还把她抱的更紧了些。他目光闪动,一字字道:“楚姮,你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妻子,是我夫人。我不允许你……嫁与旁人!”

她与他拜过喜堂,喝过喜酒,肌肤相亲,抵死缠绵。

她是他的人。

不管身份几经波折,公主也好,庶民也罢,她的夫君都只能是他。

楚姮何曾见过蔺伯钦这样呢?

他一直都是恪守礼教的严肃沉稳的模样,如今怕是真真儿的情难自持。思及此,楚姮心也软了,她推他肩膀:“你先放开我。”

楚姮才说完这句,蔺伯钦却是托起她的头,倏然贴近,在她唇上辗转。

熟悉的触感柔软至极,楚姮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抵着他胸膛,不想他继续靠近。然而蔺伯钦却不容她拒绝,含住她的唇瓣,倾述愁肠百结朝思暮想。

楚姮率先回神,用力推开他。

她被他吻的双颊泛红,就连双眼都是雾蒙蒙的,唇上还残留着水润。

楚姮狠狠一擦嘴角,奴道:“你放肆——”

蔺伯钦也知道自己放肆了,他的所作所为,与他最不齿的登徒子有何分别呢?

可是……

他垂下眼,轻轻一叹:“姮儿,我怕是活不长了。”

楚姮正想讥他,轻薄公主,当然活不长。

但猛然想起蔺伯钦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她愣了一下,皱眉说:“出了何事?”

蔺伯钦想到她的身份,迟疑了片刻,只简明的说:“有人命我查一桩案子,我若短时间查不出来,恐怕……”

楚姮心一沉:“谁那么大胆,敢威胁朝廷命官?”

“你不必知道。”

楚姮见他不想说,知道打破砂锅也问不出什么,半晌,她才又问:“是什么案子?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听到这话,蔺伯钦不禁看了她一眼。

楚姮看他的眼神,忙冷哼一声,不自然的侧过头,辩解说:“你可别想多了,本宫……本宫才不是担心你。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死的那么痛快。你要死,也得本宫赐你个五马分尸才行!”

蔺伯钦淡淡的笑了笑。

他想了想,到底是将千里江山图的事情说了出来。

“千里江山图……”楚姮觉得有些耳熟,“可是宋朝王希孟所绘的那副?”

“正是。”

楚姮蹙眉想了想,说:“这幅画我听父皇提起过,宋宗生前最爱此画,自宋被晋灭后,前朝文玩古籍全部收入国库。最后拥有这幅画的人……是前朝皇帝,晋神宗。”

蔺伯钦沉声道:“这些我已经打听过,神宗死后,这幅画便不知去向。据我所知,最后应是流入了礼部侍郎卢龟年手中。”

“卢龟年?”

楚姮又忽然记起今日见到了卢飞星,她思忖了一下,到底是将卢飞星和李四娘私奔的事儿告诉了蔺伯钦。

原以为他会因为当了绿乌龟不高兴,岂料蔺伯钦面色如常,平静如古井无波。

楚姮好奇的问:“你不生气?”

“为何要气。”蔺伯钦淡淡道,“我与李四娘素不相识,她人已逝,这些何必再提。”

说完,他抬眼看向楚姮,如星子的眼眸流露着情意:“我如今所关心的,只有你。”

楚姮心头熨帖滚烫,嘴上却道:“花言巧语的,本宫才不听!”

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到什么,忍住摸下巴的冲动,对他分析:“卢飞星是卢龟年的儿子,卢龟年丢了一幅画。李四娘是卢飞星的外室,她生前因为盗窃,被卢飞星打了一顿,连宫中的宫女都知道了此事,说明下手极狠。李四娘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才逃离京城,妄图回望州找你,却半道被人截杀?”

蔺伯钦沉思片刻,道:“有这个可能。”

在发现李四娘的地点,还搜到了雷球和奇怪的易容刀疤。当时冯河说,这些东西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才能使用。

如此看来,很有可能是李四娘偷了什么东西,遭卢家追杀。

“寻常金银财宝,定不会让人对李四娘穷追不舍,显然,她偷走的正是千里江山图。”楚姮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瞬间觉得自己十分机智。

蔺伯钦沉声道:“若真是如此,李四娘已死,身无长物,那千里江山图必定又回到卢龟年手中。但不知……李四娘从京城逃离时,是将图藏在何处?”

楚姮答道:“当初发现李四娘的尸首,她鞋底不是被做过手脚?说不定千里江山图就藏在鞋底。”

蔺伯钦无奈的看她一眼:“姮儿,千里江山图纵尺余,横三尺,那么大的一幅画怎么藏得下?”

“……好像是哦。”

楚姮撇了撇嘴。

她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蔺伯钦的气呢,顿时柳眉倒竖:“不许叫本宫姮儿,否则把你脑袋砍了!”

千里江山图 135.逼供

正说着话,楚姮隐约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脸色一沉:“有人来了,你快些走。”

蔺伯钦也听到了脚步声,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楚姮手中:“既然送出,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说完,便悄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秦高便领着几个宫女太监出现,说是建武帝有要事宣布,催促楚姮快回席间。

楚姮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牡丹花银钗,到底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浣月和洗星本还怪那外臣孟浪,一看楚姮的神情,察言观色,没有多舌。

楚姮回到席间,眼神下意识扫过蔺伯钦,却发现他并未回来。正狐疑,就见建武帝起身,对她笑道:“今日难得欢聚,朕打算当着诸位爱卿的面,告知一件喜事。”

楚姮听到此话,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建武帝朗声道:“华容公主已到了婚嫁之龄,太师嫡子俞安,文武双全,相貌堂堂,朕甚喜。便与皇后商议,有意招俞安为婿,于下月中旬完婚。”

陈太师和陈俞安一脸喜气洋洋。

陈俞安更是立刻起身谢恩,“微臣能娶得公主,当真乃十世修来的福分!”

陈太师也连忙附和。

他这一表态,其下官员纷纷道喜。

楚姮脸色铁青,但当着众人,她还要维持公主的气派和仪态。她略一沉吟,便硬着头皮道:“父皇。”

“华容,你想说什么?”建武帝的眸光有些冷。

他身侧的仁孝皇后,朝华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胡说。

楚姮皱了皱眉,却是道:“儿臣不能嫁给陈客省。”

满座皆惊。

建武帝正要勃然大怒,楚姮却立刻低头,说:“下月初正是皇祖母祭日,往年父亲都会在皇祖母祭日前后斋戒三月,儿臣却因贪玩,都未参与。如今儿臣要离开皇宫,嫁与他人,对皇祖母十分愧疚,便想回宫后效仿父皇,吃斋念佛,为皇祖母祈福,恳请父皇准允。”

建武帝神色明明灭灭,犹豫不定。

楚姮扭头,看向陈俞安,眉毛一挑:“陈客省你怎么看?”

她这话问的刁钻,无论如何,都必须答应,否则就是对康慧淑妃不敬。

陈俞安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公主孝心可昭日月,微臣觉得此举甚好。”

半晌,建武帝才嗯了一声,道:“既如此,华容你回宫后便开始斋戒。待中秋之后,再与俞安大婚。”

“儿臣遵命。”

楚姮心有不甘,却只能乖顺的低下头。

拖延时间只是权宜之计,到时候,再想法子吧……大不了,再煞费苦心的逃离皇宫。

宴后。

楚姮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许是窗外飘来的玉兰香气太浓郁,想到此前和蔺伯钦相见,楚姮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唇瓣。

越发睡不着了。

浣月洗星被她惊醒,以为她口渴,忍不住问:“公主?可要喝水润润嗓子?”

楚姮想了想,道:“睡不着,你们陪我走一走吧。”

她掀开被褥,穿好衣裳,鬼使神差的,沿着青石小路往玉兰苑的方向去。

玉兰苑树木葳蕤,夜色下看起来有些影影幢幢。

楚姮从袖子里掏出那牡丹花银钗,反复摩挲,心绪驳杂。

就在这时,她忽而听到树丛中传来人声,楚姮微微一愣,这大半夜了,难道有宫女太监在此苟且?她惊疑之下,与浣月洗星上前,厉声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不多时,树丛中钻出两个中年人来,皆是锦衣华服。

楚姮看清二人面目,顿时一惊:“三王叔?宇文侯爷?”

“原来是华容啊。”

恒平王松了口气。

宇文淮海给楚姮见了礼,拢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楚姮皱了皱眉:“你们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树丛里干什么呢?”

恒平王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草编的小笼子,拿给她瞧:“你知王叔喜欢斗蛐蛐,你父皇又讨厌蛐蛐,没辙,只能拉着宇文侯爷与我半夜相聚,在此过过瘾。”宇文淮海摸了摸下颌的一丛胡须,腆着脸道:“还望公主千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啊。”

楚姮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恒平王和宇文侯爷都是不管事儿的主,朝中说不上话,平时除了遛鸟斗狗,也就没什么乐子了,也正因为这样,楚姮才能和宇文弈和宁阙走的最近。

不过建武帝的确不喜这些市井玩意儿,他们躲避在此,情有可原。

想到这点,楚姮瞧了眼那蛐蛐,长得极为肥硕。

她笑着问:“那是三王叔的蛐蛐赢了,还是宇文侯爷?”

恒平王胖乎乎的脸皱成一团,不高兴的哼哼:“我的无敌大将军,被他大狐仙打断了一条腿!”

“王爷莫气,回头我再赔你一只!”

“淮海,那可得比无敌大将军厉害才行,否则本王不干。”

“成成成,王爷你说了算。”

这两个在那因一只蛐蛐纠扯不清,楚姮暗暗好笑,叮嘱二人快些回去睡,便折身返还。

见楚姮走远了,宇文淮海和恒平王才收起脸上的笑容,深深的对视一眼。

***

蔺伯钦知道楚姮中秋之后,会嫁给陈俞安,不免有些急迫。

他将拼凑来的线索告知宋丞相,宋丞相顿时蹙眉:“若千里江山图仍在卢龟年手中,为何王爷一点消息都没查到?”

蔺伯钦闻言,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调查此事的人果然不止他一个。

他必须得到穆贤王的赏识,那就得在众人之前,找到千里江山图!

思及此,蔺伯钦心一横,抬眼道:“丞相,下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他附耳上前,宋丞相听后不由一怔。思忖片刻,颔首道:“就照你说的办!”

蔺伯钦蹙眉:“但到底让谁去……”

宋丞相一抬手,倒是胸有成竹:“我这里有合适的人选,不劳伯钦你费心。”

***

卢飞星的淋证一直不见好。

这日听几个狐朋狗友说,请太医院的院正开个方子,定能药到病除。

大元朝的太医俏得很,只给皇亲国戚看病,若要给寻常官员看病,需得皇帝手谕。

卢飞星几经周转,总算是托关系找人从宫中求了方子,半夜子时,让他在约定的地点等候。

开春了,夜风一吹,仍是寒凉。

卢飞星拢了拢衣裳,站在壶尾巷口翘首盼望,可算瞧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朝他这边走来。

他身边的随从低声喊:“是带药方的人么?”

然而那人却没有回答,走近了,才发现这人脸上罩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只留两个眼窟窿,看起来阴狠凶悍。

卢飞星大叫不妙,正要逃离,却没想到被对方拦住,出手如电,一拳将其打倒在地。

那随从胆小,竟是吓晕。

待卢飞星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随从倒在地上,口鼻流血,不知生死,吓的两股战战,几欲奔走。

“你是谁?我可是卢龟年卢大人的嫡长子!”

面具人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十分奇怪:“你不必知道我的身份,我只问你,认不认识李四娘。”

卢飞星听到李四娘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李四娘……什么李四娘……”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具人从一旁的火架子上,拿起一根烧红的烙铁,凑近了卢飞星虚浮油腻的面颊,“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说真话。”

卢飞星流下汗来,看着那红彤彤的*的烙铁,咽了咽唾沫:“……我不知……啊!!!”

“兹”一声响,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卢飞星疼的仰头大叫青筋狰狞,几欲昏死。

面具人将烙铁抬起,顺着他胸口一路往下……停在小腹下方三寸。

他冷笑:“再问你一次,认不认识李四娘?”

卢飞星瑟瑟发抖,小腿打颤,大声哭喊:“认识!认识!她是我在云州认识的寡妇!”

千里江山图 136.护驾

“……后来,李四娘随我私奔,来到京城。我把她安置在西胡同……做我外室。”

“是么?”

面具人将烙铁搁回火盆,继续问:“那你为何杀她?”

卢飞星眸光一闪,狡辩道:“我……我没有杀她。”

面具人“嗤”的一笑,说出的话让卢飞星眼皮猛跳:“京城里请得起暗侍的能有几个?用得起雷球做武器的暗侍,又有几个?卢飞星,别在我面前耍花招,乖乖交代了,也免受皮肉之苦。”

卢飞星没想到对方竟然连“暗侍”都知道。

顿时惶恐不安。

他这次倒是没有拿起烙铁,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展开来,露出一排从粗至细的银针。

卢飞星胆寒,颤抖着问:“……你想干什么?”

面具人抬手取出一根银针端详,问他:“李四娘是不是你杀的?为何杀她?她到底偷了你什么东西?”

“不是我杀的。”卢飞星低下头,“偷的是……是一柄皇上御赐的玉如意。”

面具人似乎被他这回答激怒,一把捉住他的手,掰开五指,毫不留情的将银针狠狠扎入他的拇指,撬开指甲盖,鲜血淋漓。

卢飞星这次疼的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我招!我全都招!”他疼的浑身痉挛,算是彻底怕了面前的怪人。

这人精通刑狱逼供的手段,定不寻常。

他涕泗横流,说:“我全都招,但你不能杀我。李四娘偷走了……偷走了卢家的传家宝……”

“千里江山图?”

“你怎么知道?”

面具人沙哑的声音有些激动,他大步上前,掐住卢飞星的咽喉:“千里江山图现在何处?!交出来,饶你不死!”

卢飞星摇头求饶:“没……没找到!李四娘把千里江山图偷走,我派去的人找遍了她全身,也没找到东西。”指尖钻心的疼,他生怕面具人再对他用刑,大声道,“我发誓,千里江山图真的不在我手中!我也不知那贱人到底把东西藏在哪儿了!若欺骗了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面具人谅他不敢说假,沉声问:“千里江山图那么大一副,李四娘会藏在哪儿?你竟然找不到?”

卢飞星闻言愣了愣:“千里江山图并不是整幅啊。”

面具人一惊:“你什么意思?”

卢飞星愕然解释:“千里江山图被撕成了七片,李四娘偷走的,只是其中一片……”

***

蔺伯钦没想到宋丞相找来的人,还真有本事让卢飞星口吐真言。

得知千里江山图被分成了七块碎片,而卢家手中那一块,仍在李四娘身上,不免惊诧。

晋朝覆灭后,神宗自缢,妃嫔贵女不乏美貌者,尽数沦为教坊司做官。妓。卢龟年掌管教坊司,很有可能,他手中的那碎片正是从晋神宗后裔得来。

无论如何,蔺伯钦都要前往教坊司一趟。

但在此之前,他已写信给顾景同,让他继续搜查李四娘身上可有其它线索。

卢龟年在朝中一直属于明哲保身之辈,不参与党派争斗。因此宋丞相打着寻欢的由头,带蔺伯钦一起前往教坊司,无人阻挠。

只是,蔺伯钦没想到,会在教坊司这种地方碰见楚姮。

楚姮也没想到会碰见蔺伯钦,她一想这地儿是何等腌渍,顿时怒火中烧,面色发冷。

说来巧了,她回宫吃斋念佛没几日,觉得枯燥,便又想出一个请乐伎唱诵佛歌的法子,一方面不用她天天待在佛堂,一方面还可借故出来走走。虽然左右跟着一帮太监宫女,至少可以出宫透透气。

宋丞相携蔺伯钦与她行礼,随即问:“公主怎不在宫中待着?”

楚姮依言答了。

宋丞相颔首:“公主若是要选乐伎,交给下人来办便是。”

楚姮目光在蔺伯钦身上扫了一圈,见他今日未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暗绯色的交领长衫,衬得他愈发白皙俊俏。

一想到教坊司的莺莺燕燕,她呵的冷笑一声。

蔺伯钦一看她表情,就知她是误会了,心里着急,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解释,只能垂眸不去看她。

“青天白日的,相爷和蔺大人倒是好兴致。”

半晌,楚姮才酸不溜丢的说出这句话。

蔺伯钦叹了口气。

宋丞相倒是一派闲适的样子:“随兴所至,让公主见笑了。”

楚姮瞪了眼蔺伯钦,气道:“既如此,本宫先回了,相爷和蔺大人一定要玩的尽兴啊!”语毕,她脚下生风,提着裙摆走的飞快。

浣月和洗星在后面喊:“公主!公主!乐伎还没挑呢!”

楚姮练武之人,脚程利索,一帮宫女太监都追她不上。

楚姮哪管这些呢,她被气得不行,这教坊司地儿又不小,一通疾走,弯弯绕绕的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气呼呼的跺了跺脚,准备扭头回去,却见蔺伯钦跟了过来。

她心头怦然,却撇嘴道:“宋丞相难得带蔺大人来教坊司寻欢,怎不玩个痛快?”

蔺伯钦看了眼左右,怕有人发现,将她顺手拉去两屋墙间的隐蔽夹缝处。

这里着实有些逼仄,却刚好可以把楚姮堵在里面,让她出不来。

“蔺伯钦,你放肆!”

楚姮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在他俊脸上。

以楚姮的武功地位,离开他的视线十分容易。

可她没有。

她虽然一脸暴躁,却依旧怪怪的被他拦住,与他斡旋。只此,蔺伯钦便知道她心底是有他的。

蔺伯钦反握住她的手,目光柔软的道:“姮儿,莫生气了,你知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呸,本宫看你就是风流成性!”

蔺伯钦耳根微红,无奈道:“……我也只对你风流过。”

楚姮闻言,想到两人相拥的无数日夜缠绵,脸颊滚烫。她咬牙道:“别跟我提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只要想到被他囚禁在监牢,那样的冰冷潮湿;想到他的不信任,她心底就好似被手给揪紧了。

即便明白这是误会一场,她却无法控制自己不生气。

“姮儿。”

蔺伯钦心中酸楚,想将她拥入怀中,可楚姮想到这些十分难过,抬手就去推搡他:“蔺伯钦,本宫是当朝公主,你再对我无礼……唔。”

感觉到唇上的柔软和熟悉的气息,楚姮又气又恼,狠狠捶他肩膀。然而蔺伯钦却把她压在墙上一通攻城掠池,几乎让她喘不过来,身子也软的像一汪春水。

哎……

她到底是喜欢他的啊。

思及此,楚姮被自己的不争气怄到了。

她抬脚踩向蔺伯钦脚背,蔺伯钦吃痛,却也不肯放开她。

楚姮情急挣扎,却不知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咔哒”一声响,她背后贴紧的墙壁忽然一空,蔺伯钦与她“砰”的摔倒在地,四周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

楚姮想起身,却被蔺伯钦压在身上,顿时没好气的推他,“还不起来!”

蔺伯钦拉着楚姮站起,她满头珠翠有些凌乱,在黑暗的室内散着暗光。

他环目四顾,只见方才两人无意间跌进来的墙壁已经关上,这里是一处暗室。暗室正前方还有一道木门,蔺伯钦拉着楚姮,上前尝试着将木门拉开,却听“吱呀”一声响,露出一条狭窄的密道。

蔺伯钦问:“姮儿,可有火折子?”

“没有。”楚姮收起与他别扭的心思,从怀中摸出拳头大的夜明珠,“不过今日母后才赏了我一颗这个。”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蔺伯钦看了眼楚姮姣好的脸。

长长的密道,阴森又黑暗。

却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和楚姮为了追查苏钰的案子,跌入坪山乱葬岗的隧道。

楚姮怕鬼,一路握紧了他的手,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像极了可怜的兔子。现下想来,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心里便舍不下她了。

蔺伯钦心下微动。

他伸出手,“拉着我。”

楚姮愣了愣,撇嘴道:“本宫金枝玉叶,岂是你碰得。”

“不怕鬼了?”

本来楚姮还没想到这里,他一提醒,左右一看黑黢黢的冷冰冰,楚姮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与他十指相扣。

她抿了抿唇,“本宫……准你护驾。”

千里江山图 137.献计

蔺伯钦左手举着夜明珠,右手拉着楚姮,顺着密道往里走。

这教坊司怎会有如此古怪的地方?

不多时,两人转过密道的拐角,出现一排木质囚笼,每个囚笼里有模糊的人影,被锁链锁住,不辨男女。

蔺伯钦举着夜明珠靠近了些,忽然那囚笼中的人影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猛然伸出五指。

“小心!”

楚姮眼疾手快,将蔺伯钦一把拉开。

蔺伯钦暗自心惊,沉声道:“教坊司竟瞒着朝廷私囚犯人。”

“也许不是犯人呢。”

楚姮话音甫落,角落里的一个囚笼响起锁链声,有人站了起来,惊诧的问:“是……是清远县的蔺大人?”

这女子的声音极其耳熟,楚姮与蔺伯钦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将夜明珠照在对方脸上,脸颊凹陷,面黄肌瘦,却不难认出她的身份。

“春二姐?!”

楚姮大惊失色,“你不是被押解上京了么?按理说,应被问斩了才对,怎会出现在此?”

春二姐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固定在囚笼中,她闻言,仰头苦笑:“倒不如将我一刀斩了,来得痛快!”

蔺伯钦面沉如水,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教坊司?”

春二姐伤痕累累,声音有气无力,交代道:“我走江湖时,曾来过教坊司,偷走了……一样东西。待回京时,被卢龟年这老贼发现,他便借官职之便,将我囚禁在此,逼我说出那东西的下落。”说到此处,她狰狞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就是不告诉他!哪怕他对我用刑,我也不告诉他!急死他!”

蔺伯钦心思一转,想到了事发后,春二姐的黑店客栈被人一把火烧掉,还掘地三尺。

想来正是卢龟年所为。

几乎是不用猜测,楚姮肯定的说:“你偷走的,必定是千里江山图。”

春二姐身形微微一颤。

但想到他二人能摸来此处,必定已经查到了什么,想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大限将至,便没有欺瞒:“不错……正是千里江山图其中一片。”她目光复杂的在楚姮和蔺伯钦脸上转了一圈,“你们来京城牵扯到此事,也不怕死么?”

蔺伯钦淡声道:“自是怕的。”

可怕又有什么用?不如乘风破浪,一往无前,便是死,也问心无愧。

“那千里江山图,到底有什么秘密?”楚姮忍不住问。

春二姐没想到他们竟是不知。

看了眼越发明艳动人的楚姮,愀然无乐。她虽然浑身重伤,但仍撇了撇嘴:“你们可知,晋神宗为何将千里江山图给分成七块?只因图后绘着一副藏宝图,埋着宋朝皇帝所留的无数金银宝物!”

不等蔺伯钦和楚姮作答,春二姐又道:“但最重要的不是那些金银财宝,而是一枚虎符。”

“虎符?”

“不错,宋朝皇帝留下了一支jūn_duì,隐于市井。用此兵符,便可召集号令,为其所用。”

蔺伯钦倒是没有一昧相信春二姐的话,他疑道:“若照你所说,晋朝握着大量宝藏又有调遣宋朝jūn_duì的虎符,何以还会被元太祖推翻?”

春二姐冷道:“晋神宗当初以为千里江山图只是一幅画,并未多想。直到元太祖兵临城下,纵火逼宫,那火灼了画轴,藏宝图才逐渐显现出来。未免藏宝图落入元太祖手里,他将画撕成七片,交给了当时宠妃。”

楚姮想了想,猜测道:“后来晋神宗的妃嫔贵女全都沦落至教坊司,所以藏宝图的碎片,才会落到卢龟年手里?”

春二姐答曰:“正是。”

“可你又怎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春二姐挑眉:“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楚姮“嗤”的笑出声,威胁她:“你说假话试试?”

春二姐抿了抿干涩开裂的唇瓣,这才道:“数年前,我来京城混入教坊司,想偷盗达官显贵,却结识了教坊司的琵琶女。她是宋妃嫔的后人,当时正被卢龟年逼问藏宝图下落,我救她离开教坊司,她便将其中一块碎片交给了我。”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楚姮和蔺伯钦都没有怀疑。

蔺伯钦眸光一沉,问:“那你手中的碎片……已经给卢龟年了?”

“我自不会给他。”春二姐几欲将一口银牙咬碎,“他想要,我就偏不给!哪怕他费尽心机的磋磨我!”

她不知想到什么,又说:“卢龟年表面并不参与朝廷党派,但你们可知,他其实早就是某位王爷身边的一条狗了?”

蔺伯钦闻言,眉头微微一跳,心底有些酸涩。

他问:“……是穆贤王?”

哪知春二姐的回答,让楚姮和蔺伯钦都吓了一跳:“不,是恒平王。”

“三王叔?怎么可能!”楚姮下意识反驳,“朝中人素来皆知,穆贤王与我父皇不和,有意图谋反之心。而我三王叔,多年来一直都是斗蛐蛐遛鸟玩狗,从不插手政事!和父皇、穆贤王的关系都相处和睦,他……他怎会授意卢龟年?”

春二姐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我也是囚在这里,听那卢龟年亲口所说。”

她说完,才猛然察觉楚姮的称谓,顿时奇怪的看向她。

然而楚姮还沉浸在震惊中。

卢龟年都当她是死人了,怎还会煞费心机的在她面前演戏,所说的话,自然是真。

若想要谋反的是恒平王,他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城府不可谓不深沉,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是草包!

蔺伯钦忍不住叹息:“怪不得……”

怪不得穆贤王对那千里江山图势在必得,原来此物如此重要。谁先找到,谁就有很大几率,成为下一个皇帝。

楚姮抬眼瞧他:“怪不得什么?”

蔺伯钦看了眼楚姮,她还蒙在鼓里,都不知道。不知道建武帝是拣寒枝和别人生的,也不知道被拣寒枝硬生生篡改的诏书。

“姮儿,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楚姮正想问他什么事,突然听得外间传来脚步声,两人连忙噤声。

春二姐也不想看着他们死,给他们指了一条离开的路,随即又说:“蔺伯钦,我得到的那副藏宝图的碎片,已经给你了!”

蔺伯钦一头雾水。

她什么时候给他了?

正想细细询问,人却马上要来,无奈之下,蔺伯和楚姮折身离去,心中却更有怀疑。

两人从密道逃出来,发现是教坊司的后门。

且门从外面关上,就再也打不开。

楚姮和蔺伯钦相视一眼,正要开口询问,浣月和洗星带着乌拉拉一帮太监宫女赶到,对蔺伯钦横眉冷对。

浣月洗星上前:“公主,你去哪儿?可叫奴婢们好找。”

洗星更是朝蔺伯钦瞪了一眼:“蔺大人,宋丞相正到处找你呢。”

楚姮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宫裙裙摆,解围道:“方才本宫迷了路,多亏蔺大人指引。”她看了眼蔺伯钦,到底是没有多说,携一帮宫女太监离开教坊司。

蔺伯钦只得将话暂时咽下,想到方才得知的重要秘密,他略一沉吟,便去找宋丞相商议。

宋丞相恒平王也在暗中找寻千里江山图,不禁震惊。

事关重大,他将此事禀报穆贤王,约定当晚,在百花楼一叙。

蔺伯钦刚回到大理寺衙门,就见杨腊胡裕急匆匆的奔来,脸色惨败。

他心底一沉:“怎么了?”

杨腊从怀中取出牛皮纸的信封,颤抖着道:“这是顾大人的回信。”

“莫非盛风查到了李四娘一案的线索?”蔺伯钦狐疑展开信件,一目十行,顿时惊然。

天气转暖,杀李四娘的凶手乃京中暗侍,李四娘的案子悬而未决,尸首却不能继续停放。李老头便与顾景同等人,在望州找了块风水宝地,将李四娘给葬了。然而葬下没多久,李老头去给李四娘上香时,却发现坟冢被掘,棺椁打开,李四娘的尸首横陈……并且肚子被人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肠胃翻出,血水淋漓,李老头当场受不了刺激昏倒了。

望州知府看到案发场景,也差些厥过去,人人悚然惊骇,只有顾景同硬着头皮带人将李四娘验尸,重新安葬。

蔺伯钦握了握拳。

结合顾景同的回信,若没有猜错,李四娘是将藏宝图团成团,吞进了肚子里,现在显然已经被人取走。

那个人……会是谁?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蔺伯钦叹了口气。

是夜,他准时赴约,与宋丞相一并进入百花楼的密室,穆贤王早在等候。

他听闻恒平王有意争夺千里江山图,也只是笑了笑,抚着扳指说:“本王早就怀疑过他。当初本王知道建武帝的身世,是宫中层层递出的消息,本王能打探到,三王弟又怎打不到呢?只是这么多年,三王弟一直装疯卖傻,隐藏极深,他手上没有实权,凭一己之力,妄图越过本王和建武帝,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宋丞相道:“或许正因如此,恒平王才会费尽心机的找寻藏宝图,想起复宋时jūn_duì后裔,执掌江山。”

蔺伯钦想了想,思忖说:“下官猜测,恒平王若得到藏宝图,坐拥宋朝宝藏jūn_duì,定会隐而不发。只等王爷与建武帝争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穆贤王眉峰一跳。

若真是如此,恒平王心机城府不可谓不深沉。

穆贤王摸了摸扳指:“藏宝图哪是容易得的?”

蔺伯钦迟疑片刻,抬眸问:“敢问王爷,如今您手中,有几张碎片?”

穆贤王肃然扫了他一眼,半晌,才抬手比了个“三”。

“这三片,皆是本王年幼时前往昭陵,在拣寒枝坟里因缘巧合所得。”

“那恒平王手中会有几片?”

穆贤王摇摇头:“不知多少,但他与卢龟年暗中勾结这么久,手里定握有藏宝图。”

蔺伯钦神色一转,定了定心神,低声道:“王爷,下官有个法子,兴许可将恒平王手中的藏宝图碎片,尽数骗来。”他上前凑近穆贤王耳畔献计,穆贤王听后,喜色渐深,随即抚掌一笑,“就照你说的办!”

千里江山图 138.逼宫

楚姮回宫不久,便听闻朝廷发生了大波动。

陈太师与宋丞相因为一件小事,矛盾加深,两边党派之争愈演愈烈。

陈太师背后站着建武帝,宋丞相背后站着穆贤王,朝中中立的官员,人人自危,生害怕哪天不留神,穆贤王就带着jūn_duì逼宫谋反来了。

“华容,你说这可怎么办?”

仁孝皇后召楚姮入长春宫,说到此事,长叹了口气。

楚姮对朝廷局势也不太清楚,她只道:“穆贤王虽有反心,可他要举兵谋反,也名不正言不顺啊。再者……这种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仁孝皇后道:“你父皇这些日子也吃不好睡不好,纵观大元,不知从何时起,皇帝的兵权完全被架空,你父亲虽然是皇帝,麾下却连一个心腹都没有。否则,也不会非要让你嫁到太师府里。”

楚姮默然不语。

仁孝皇后叹息:“说来也蹊跷,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不过是陈太师爱食孔雀肉,宋丞相却咬着陈太师不放,说他骄奢yín逸。陈太师自然不会因此妥协,两党争吵,又牵扯出陈太师贪墨,今日又扯了一天,你父皇明日都不想上朝了。”

“父皇打算如何调解?”

“自是像以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仁孝皇后语气有些悲哀,“其实,我倒有些怀念你父皇没有登基的时候,那会儿哪有那么多的烂摊子要收拾?他只需给我画眉,听太傅讲书,这些朝廷纷争,党派争斗,全都不想参与。”

仁孝皇后望着窗外,有柳絮飘散在窗台上,落下白蒙蒙的一片。

时间一晃,又是三天。

这几天楚姮总有些惴惴不安,想到教坊司里关押的春二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穆贤王想造反,恒平王也没安好心,这之间到底又有什么秘密?

楚姮想东想西,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又借故带人去了教坊司一趟,驾轻就熟的来到密室,想救出春二姐,却发现密室中的囚笼被人移走,已是空荡荡的。

从教坊司出来,楚姮忧思更甚。

她想了想,到底是让濯碧去大理寺递消息给蔺伯钦,让她告诉蔺伯钦春二姐已经不见了。

回到宫中,秦高已在凤阳殿外等候,一脸焦急:“公主!你可算回来了!皇后娘娘让你去长春宫呢!”

“母后又找我?”

楚姮压下心头奇怪的感觉,携浣月洗星来到长春宫,刚一进入殿门,就见仁孝皇后脸色惨白,快步跑来,对她道:“华容,出大事了!”

“怎么了母后?”

楚姮忙问。

仁孝皇后屏退宫女,看向楚姮,忍声道:“……陈太师的兵部,与穆贤王的五军都督府,昨夜起了纠纷,打起来了。”

楚姮大惊,站起身道:“穆贤王造反了?”

“并未。”

仁孝皇后也有些慌乱:“五军都督府的人,打着兵部克扣军饷的名号,与陈太师手下的jūn_duì起了冲突,但并没有逼宫,只是jūn_duì私下纠纷。”

一群武夫摔跤打拳之类,受伤不少。

但不管是打着什么旗号,这形势都十分严峻。

仁孝皇后苦恼不已:“也不知道这穆贤王打的什么主意,怕是你父皇的王位不保了。”

楚姮安慰道:“母后,切莫杞人忧天。”

“母后并不是杞人忧天!”仁孝皇后抬起头,脱口道,“华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你父皇他……其实……”

楚姮蹙额:“其实什么?”

仁孝皇后欲言又止。

“算了,你回去吧。”

仁孝皇后疲惫的闭上眼睛,抬手支着额头。

楚姮问了几次,仁孝皇后都不回答,无奈之下,楚姮只好让宫女好好照顾皇后,起身离开。

回宫不久,濯碧那边便传话过来:“公主,蔺大人说,让你这些日子多加小心。”

“小心?”

“是。”濯碧从怀中取出一个长形锦盒,递给楚姮,“这是蔺大人拖奴婢交给公主的。”

楚姮狐疑的打开锦盒,却见里面放着她的金丝软剑。

想到当初那些事,楚姮神色加深,将金丝软剑收起,并没有多高兴。

因为蔺伯钦的不信任,到底是她介怀的。

她是喜欢他,可那又怎样呢?即便是一场误会,他也的的确确辜负了自己懵懂纯真的情意。

翌日,便传出宋丞相和陈太师两败俱伤的消息。

晚上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仁孝皇后的担忧,竟然成真。

数万铁骑踏破长安街的宁静,攻入皇城,杀声震天。

他们举着“清君侧”的大旗,直入宫内,擒拿了建武帝。楚姮反应再快,也没想到宫中会有人里应外合,将她的凤阳殿重重包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公主,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何遵领着一帮官兵,站在凤阳殿外,朝楚姮冷道,“你若轻举妄动,仁孝皇后和建武帝怕是死的要更快一点。”

楚姮见过何遵,他在朝中素来不参与党派争斗。

但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想到同样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的恒平王,楚姮也懂了,她侧了侧头,问:“何大人,若本宫没有猜错,你是一直在为恒平王效力罢?”

何遵微微一笑:“公主竟然知道此事,我甚是惊讶。”

“恒平王多年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本宫这个做侄女儿的,倒是低估他了。”

楚姮一边说着话,一边悄然摸向腰间的金丝软剑,“只是我很好奇,恒平王这么多年来并无实权,他今日能集结这么多兵卒,莫非他和穆贤王已经达成了什么合作?”

“穆贤王?”

何遵一声冷笑,“穆贤王不过是无用的草包,与建武帝两败俱伤,正是恒平王渔翁得利之时!”

楚姮“哦”了一声:“没想到平时倒是小看了恒平王。但你们以为打个清君侧的旗号,就不会引天下人耻笑?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今晚所做的勾当?”

“呵。”

何遵显然被楚姮这番话逗笑了,“耻笑?恒平王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楚姮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主怕是不知道吧?”何遵语气轻飘飘的,带着蔑视,“当今圣上,只是一个野种罢了。”

楚姮浑身一震。

何遵继续道:“建武帝的生父,不过是江南的穷书生。而你的皇祖母,不过是一个会弹乐器的艺伎,当初先皇留下的诏书,被建武帝篡改,他白白坐了这么多年的龙位,也不怕折寿!”

楚姮对他的话并不怀疑。

仁孝皇后好几次对她欲言又止,莫非想说的便是这个?

不管建武帝是不是皇家血脉,他都是自己的父亲。

思及此,楚姮心性坚定起来,她看向何遵,强装镇定,反问道:“若照你所说,我父皇篡改了诏书,那原本的诏书是将皇位传给谁?”不等何遵回答,楚姮便自顾自道,“定然不会是恒平王,他当了太久的草包了,先皇在位时,最不喜欢的也是他。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穆贤王?”

何遵面色不善。

楚姮啧啧嘴巴:“当真如此的话,造反逼宫的该是穆贤王,不该是恒平王啊。所以,何大人你这么晚领兵包围皇城,是不是不太妥当?”

“公主巧言善辩,我无言以为。”

何遵突然冷笑,“不过你说话的这段时间,建武帝和仁孝皇后,应该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楚姮故作轻松的神情,终于在听到此话都裂成碎片。

她的父皇母后,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有事!

她摸向腰间的金丝软剑,手腕一抖,朝何遵攻去。

***

与此同时,长春宫内。

仁孝皇后一身素服,笔直的站在寝殿正中,被人重兵包围。

当首的那人,山羊胡子锦衣华服,四十上下,正是宇文淮海。

仁孝皇后的脸上极其平静,她眸子在宇文淮海脸上转了一圈,淡淡道;“原来恒平王背后的靠山,是宇文侯爷啊。”

她和建武帝多年来把重心放在穆贤王身上,对于恒平王的所作所为,竟是半点不知。

宇文淮海冷然道:“娘娘不必惊诧,只要你交出最后一片千里江山图的碎片,我就会放你一命。”

仁孝皇后听到“千里江山图”,身子微微一晃,几欲栽倒在地:“你……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一片千里江山图?”

事已至此,宇文淮海也懒得隐瞒。

他冷笑一声,说:“卢龟年掌管教坊司,我去的次数最多,教坊司中不乏晋神宗的后裔,随便问问,总能问的出来。”

宇文淮海的“随便问问”,定是将人给折磨的生不如死。

仁孝皇后心头一凉。

她手中的这片藏宝图,便是当年在教坊司内选来的宫女,因感念她对其很好,拿出来送给她的谢礼。后来宫女去世,这藏宝图仁孝皇后一直没敢拿出来。直到今日,宇文淮海用刀对准了她的心窝。

“宇文侯爷,你即便得到区区一片宝藏图,那又怎样呢?”

宇文淮海闻言,没想到被仁孝皇后误会了。

他仰头大笑一声:“天助我也,我原本便找到了三张碎片,这次机缘巧合,又得到了另外三张,最后一片,还请皇后娘娘慷慨解囊。”

宇文淮海说完,抬手就去搜仁孝皇后的衣裳。

仁孝皇后被轻薄,饶是她气定神闲,也终究忍不住惊呼救命,就在这时,长春宫门被人猛然推开,却是蔺伯钦霍鞅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将宇文淮海驱逐开来。

“皇后娘娘!你没事罢?”

霍鞅带来的人与宇文淮海缠斗,蔺伯钦快步上前,扶起皇后。

仁孝皇后见蔺伯钦脸生,但他与霍鞅在一起,又长相极俊,心生好感,只道:“本宫无事,你速速带领霍鞅去救皇上!恒平王和宇文淮海联手造反,陈太师不敌,已经投降了!”

“陈太师投降了?”蔺伯钦大惊。

仁孝皇后也是无奈的叹气:“兵部实在积弱不堪,面对宇文淮海的jūn_duì毫无还手之力,陈太师为了避免伤亡,已经投靠宇文淮海多时。”

蔺伯钦面沉如水,暗骂陈太师不中用。

枉费他花了不少心思,让恒平王他们误以为自己找齐了六片藏宝图。

就在这时,突然“嗖”的一声破风声响,蔺伯钦猛然抬头,就见宇文淮海身后的亲兵拉弓如满月,放暗箭伤人。

眼看这箭矢要落在仁孝皇后脖颈,蔺伯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将皇后一把推开,“嗤”的一声,箭矢深深没入他左臂中,鲜血瞬间打湿浅蓝色的衣袖!

那亲兵一击不中,又搭箭射来,蔺伯钦受了伤行动迟缓,瞅着那箭矢射来,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恰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金丝软剑将箭矢“啪”的一下格开,楚姮手持金剑出现,柳眉紧拧。

“……姮儿。”

蔺伯钦捂着肩膀伤处,忍声叫了句她的名字。

楚姮身形微微一怔。

她转身蹲下,抬起他胳膊,看着翻卷的皮肉和淋漓鲜血,终究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啪嗒啪嗒的掉下泪来。

她哽咽道:“蔺伯钦,你对我的亏欠,这一箭……算还清了。”

千里江山图 139.武帝

“我无碍。”

蔺伯钦起身,捂着伤处,对楚姮道:“先留在长春宫,不要轻举妄动。”

楚姮扶着大惊失色的仁孝皇后,问他:“你要去哪儿?”

宫墙外杀声震天。

蔺伯钦看了眼与宇文淮海缠斗的霍鞅,沉声道:“穆贤王还在外间,我需得过去与他会和。”

“……你投靠穆贤王了?”

楚姮这才反应过来,惊然的说。

蔺伯钦不敢看她的眼睛,但心思一转,抬起头来,认真道:“姮儿,我并非想做乱臣贼子,只是有一件事,我需得告诉你。当今圣上,并非楚氏血脉。”

本以为楚姮会惊讶不信,但楚姮此前已经听何遵说过此事,因此表现的十分淡定。

她垂下眼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蔺伯钦投靠穆贤王,她并没有生气。

“姮儿……”

“蔺大人!”

蔺伯钦还待要说,那边霍鞅已经捉拿了宇文淮海。

蔺伯钦让楚姮保护好仁孝皇后,便快步来到宇文淮海身边,俯视着他:“侯爷,莫做无谓挣扎,速将六块藏宝图的碎片交出来,也免受皮肉之苦。”他看了眼身边的霍鞅,又威胁道,“霍大统领的刑狱手段,你是知道的。”

当初卢飞星便是被霍鞅捉拿,严刑拷问。

若不是今日宫变,蔺伯钦也不会知道,霍鞅竟也隶属穆贤王。穆贤王之所以对他如此赏识,霍鞅功不可没。

宇文淮海的山羊胡气的颤抖不已:“明明……明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生了间隙,大打出手,应该元气大伤,为何会这样?”

霍鞅仰头一笑:“宇文侯爷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若不是穆贤王这边紧咬陈太师不放,如何能瞒天过海,让你们觉得机会来了,可以坐收渔利呢?”

宇文淮海瞳孔猛然收缩:“那三片藏宝图,是假的?!你们让我以为万事俱备,其实早已布下重重陷阱?”

霍鞅笑道:“正是。”他抬手一指蔺伯钦,“还要多亏蔺大人出的主意,否则,侯爷和恒平王怎能露出狐狸尾巴。”

宇文淮海抬眼,反反复复的看了蔺伯钦几眼,愤怒的神色像一把刀,如有实质的落在他身上,咬牙道:“蔺伯钦,本侯竟然小看你了!”

蔺伯钦面不改色:“多谢侯爷夸奖。”

他轻轻挑眉:“藏宝图碎片,究竟在何处?”

宇文淮海冷然道:“我不会说的。”

霍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点,他冷冷一哼:“宇文侯爷,你只有小侯爷一个儿子,总不想看着他五马分尸吧?”

“霍鞅!你卑鄙!”宇文淮海听得宇文弈的名字,心头猛跳,朝霍鞅破口大骂,“此事是本侯一个人的主意,与我儿无关!”

霍鞅闻言,不为所动。

蔺伯钦见状,趁热打铁道:“侯爷,藏宝图碎片到底在哪儿?”

宇文淮海咬紧牙关,上下打颤,他狠狠的剜了眼蔺伯钦和霍鞅,半晌,才道:“那六块碎片,全都藏在恒平王府……花园假山的山洞中。”

蔺伯钦对杨腊胡裕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刻骑马奔离宫外。

宇文淮海被捉拿,霍鞅处理掉长春宫的宇文淮海部下,便要与蔺伯钦支援穆贤王。

蔺伯钦示意楚姮和仁孝皇后待在长春宫,匆匆前往无极殿。

无极殿外。

夜色深沉如打翻了砚台,墨色浓郁的化不开。

殿外火光正盛,却是恒平王和已经被策反的陈太师,将穆贤王挟持,正欲逃走。

“再说一次,禁军jūn_duì,全都给我让开!”

陈俞安宝剑出鞘,抵在穆贤王脖颈。

他身后的陈太师面色阴沉,恨不得将穆贤王立刻杀死。若不是穆贤王奸诈,他怎么会在慌乱间投诚恒平王,以至于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被打为叛党一列!

恒平王似乎看出了陈太师的犹豫,他咬牙道:“陈太师,你现在想回头为时已晚,建武帝都死在了你手上,众目睽睽可都瞧见了!如今你与本王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孰轻孰重,应不需本王提醒你罢?”

陈太师看了眼陈俞安手中尚在滴血的宝剑,目光阴鸷。

是俞安着急了。

否则不会为表忠心,一剑刺死建武帝。

恒平王添柴加火的说:“陈太师,建武帝本就是谋朝篡位的贼子,你杀了他,也算是为大元立了功!如今本王与宇文淮海共有六块藏宝图碎片,加上你的兵部,召集宋朝旧军,区区穆贤王,根本不足为惧!”

陈太师原本以为那藏宝图的传说是假,现在看恒平王一脸肯定,顿时有了主意。

“你手上当真有前朝的藏宝图?”

恒平王尚且不知宇文淮海被捉,他傲然道:“货真价实。”他语气一顿,“再者,只要太师你辅佐本王,待改朝换代,本王定封你为一等定国公,世袭千秋!”

他这番话将陈太师煽动,陈太师眼珠子一转,捋了捋胡须,朝恒平王微微一笑:“多谢陛下赏赐。”

众侍卫举着火把,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他们手里挟持着穆贤王,倒让以宋丞相为首的几个穆贤王一党的官员不知怎么办。

蔺伯钦与霍鞅赶到,宋丞相立刻见了救星:“霍大人,你可算来了!叛党将建武帝给杀了,还挟持了王爷,这可怎么是好?”

霍鞅鹰隼般的眸子冷冷的扫了眼陈俞安。

他武功比陈俞安好上不少,但陈俞安手中的宝剑削铁如泥,他可能还没近身,穆贤王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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