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驯鹿不知是什么时候追上她的,在她发觉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已经突然夺眶而出——难道说,白慕楚为了保护她,已经、已经……
脚下多出的一个枝藤将她重重的绊倒,她一下子因惯性摔到了前方的那一块空地上,双臂在地上磨出了血迹。周围突然又多出了无数沙沙的声音——原来有数不清的枝藤寻着血的方向,向她缠了过来。
她微微闭了闭眼,双手剑光飞转,向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枝藤削了过去,同时身体周围蓦地多出一圈金色光晕,上神之力加持着破魔咒一道接着一道涌出,重重的击在那些攻击过来的树藤上。
身上已经多了许多墨绿色的汁液,无数枝藤接触到她的身体后便宛若被烫到一般又重新缩了回去。而当她最后听到那俨然已经靠近她身后的驯鹿低鸣时,已经无力分神。
花灵和藤蔓忽然躁动起来,她正感觉奇怪时,便感到一股邪异的力量进入了战场,黑色驯鹿一瞬间停止了嘶鸣。
空气一阵波动——她的眼前多了一个人。
是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半张脸覆盖着面具,下颌弧度完美,薄唇微抿。唯一与众不同的则是他飘扬在夜风里的冰蓝色长发,还有面具里那一双幽蓝色的深邃眼眸。
他的身影如此修长熟悉,如果忽略他的发色和眼睛,叶柠简直怀疑她看见了苏念,但苏念明明说过,他不是魔灵。
那人远远的挡在驯鹿之前没有说话。
然而周围无数的躁动却突然停止,漫天狂舞的枝藤叶蔓纷纷缩回到原来的地方,原本向这边飘过来的大群森魅也悄悄的退了回去。
驯鹿低下了头,浑身的戾气微微收敛了些,竟是朝着那个邪异男子敬畏的口吐人言,“你身上有那位大人的气息啊……你是暨埒的儿子么?”顿了顿,又仔细的嗅了嗅,声音陡然激动的有些拔高,“怎么还有凡人的气息?你母亲难道是人类么?”
戴着黑色面具的神秘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抚了抚驯鹿的麟角,许久,才指着地上的女童用魔灵之间独有的暗语低声俯在它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她是我的人。”
“什么?”驯鹿有些反应不及。
“你不能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小时候也是个小可怜,对女主很患得患失,掰指头算了一下,还有三章过去篇就结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大男主要上线了。。。
☆、天阙之水
驯鹿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对大大的兽眸饶有深意的看着地上的女童, 须臾, 转过身去缓缓迈动四只兽蹄向森林深处走去。
离开的间隙,它昂起了头向着夜空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长鸣。夜空下的整片森林里, 陡然响起了无数的回应, 嘹亮而悠长。
片刻之后,森林终于重归安静。面具遮脸的男子将目光从天际收回, 最后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便要抬脚离去。
“等一下。”她的声音突然低低的传了过来,小到不仔细听几乎没有办法听到,然而那样的语气里却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 “苏念, 是你吧?”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向着他缓步走了过去,想要确定什么似得的在他身前站定,伸出了双手,轻声的喃喃,“是不是你?”
男子站在原地没有动, 毫不阻止那一双已经伸向自己面具的双手。冰蓝如寒石般的瞳孔里映着她瘦小而苍白的脸时,他一直僵冷的神色突然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
感觉到指尖下触到的冰凉, 她不自觉的放慢了动作,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面具下那一张也许是她最熟悉的脸。然而心里终归还是存了侥幸的——也许,他不是苏念呢?
她的手长时间不敢动,对方的耐心似乎也极好。
然而, 当她终于忍不住轻轻揭掉那一面精致的面具时,到底还是失望了——日思夜想的俊美少年此刻如梦境般出现在眼前,她却没有重逢的喜悦。
“是我。”似乎也没有想过再否认,他半垂下眼帘看着她,语气里情绪不明。
她浑身僵直的抱着面具站在原地,长久的沉默下去。不知用这样的沉默和他对峙了多久,终于,她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骗我……我就只相信你一个的啊。”
“我没有骗你。”他面无波澜的正视着她的双眼,轻描淡写的解释,“我说过我什么都没有承认。看来你潜意识里也从来不愿意相信我是一个异类吧?”
“我是愿意相信的。”她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道自嘲的笑意,眼里也不再有昔日看他时的顺从,“我从来都不会介意你是什么人——是你对我没有信心而已。”
“是吗?”他闻言微微勾起唇角,眼里有讥诮的笑意,“可是当初在枫溪郡的那株梨树下,你猜出我的身份时很抵触不是么?”
“不是抵触啊……”她重重的喊回去,全然不似往日安静缄默的样子,“我只是害怕——如果你真的是魔灵,我爹爹一定会杀了你。我反抗得了所有人,却唯独不能反抗他,我在替你害怕啊……”
“好了好了。”也许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委屈了,眼看着她就快要哭出来时,他的言语一下子温和下来,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淡淡的语气里难得多了温柔的余韵,“你不用为我担惊受怕,我不会有那一天的。”
叶柠愣了一下,第一次听他这么软言软语的说话,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森魅的毒扩散的很快,她的眼睛此刻已经没有办法看清他说话时的表情。她低下头去,双手摸索着向腰间的锦囊探去,唇角渗出血色。
苏念初时以为她在生气,才会如此的沉默,但他很快就看见她唇角滴落到衣襟处的那一圈鲜红。一下子将怀里的女童抱起来,他淡漠的表情里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阴嚣杀气,几乎是瞬间便将森魅的头颅斩断,取了她的内丹。
“我这里有长老留给我的药……”她低低的提醒了一句,指了指腰间的锦囊。
“没用的。”他将森魅的内丹捏碎引渡到她的体内,面容阴沉的说了一句,“毒要这样解,明白吗?”
这句话并不是说给女童听的,因为他的眼睛看着的是身前的这片森林,森魅们瑟瑟发抖,纷纷聚拢起花瓣不再露头。
“其实我也没有怪你,你不用道歉的。”不过片刻,她的双目果然渐渐恢复清明。微抬起头,她轻轻问他,“不过你为什么会到幻夜森林里来?”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知道她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轻轻起身向她伸出手,“我带你去找寒石藤。”
“啊——”经他提醒,她才陡然记起自己还有另一个任务。然而她却仿佛同时还想起了其他紧急之事般,失色的惊慌叫了一句,带着急切的欲哭神色,求他,“我忘记了白大哥还在被那些驯鹿追赶,他会被吃掉的……苏念,你去救救他好不好?”
“他们什么事也没有。”眉间不自觉的蹙起,他的语气陡然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不悦。“你不必担心。”
联想到之前的场景,她不由用神启之间的心灵感应来感知众人的安危,大家果然都相安无事。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是极为诧异,“是你做的吗?可是为什么驯鹿会听你的话?”
苏念似乎冷笑了一下,“因为我的身上,有它惹不起的东西。”
…………
并没有在原地休息多久,等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她便急急拉着苏念向森林深处走去。
而在她离开不久之后,这片空地上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三个人,白慕楚,太子还有慕容止。此刻他们三人表情复杂莫测的看着刚刚女童离开的方向,神色变换不止。
通往森林中段的幽径深邃而美丽。她不敢多做留恋,只是声音轻悄的喃喃感慨,语气里有着掩不住的惊奇和震撼,甚至忘记了刚刚还在忧心的烦恼,“这片森林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啦……只可惜爹爹说得对,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不然真想要好好欣赏一下啊……”
“想看就去看,你怕什么。”身侧的男子闻言顿住了脚步,看向她满是憧憬的脸,“起码在这里,我还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真的可以吗?”她惊喜的看着身侧已经蜕变成魔灵的昔日少年,“多久都可以吗?”
他点头,“时间还早。”
…………
一路上,果然森魅见到他们都会远远避开,她仓促之间采到会发光的植物,甚至还会惊扰到里面熟睡的精灵。而乌唤鸟的扇翅声已经越来越远。
大概走了好几天,她不断秘空传音给她的同伴们,告知自己的平安。虽然已经在这样的夜晚中呆了好多天都不见白昼,她也没有任何不适应。
终于,当他们走到了一块草木格外繁盛,开着片片红色蔷薇花的土地上时,她隐约在丛林旁看见了细小的水流还有远处那从天而降的水瀑。那从天际垂下来的水瀑宛若玉带一般泛着温暖的光泽,其上甚至映出无数个影象。
据说,天阙之水在洪荒之前,便就几百年如一日的日夜奔腾在去归墟之地的路上。它流经过很多地方,从天界之上归属于极昼之地的神族善见城,一直到这黑暗腹地的幻夜森林,甚至于遥远的巫族都留下过它的脚步。
它常常会映出很多影像来呈现给别人看。那些曾经发生在它身边的故事,它会悄无声息的通过倒映影像来告知想要知道的人。可是如今,它也已经快要断流了,别说归墟之地,就连幻夜森林,它也无法流出去。
“很久以前,我在这里看见过一段往事。”身侧少年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的蓦地传了过来,她几乎要被那样复杂且喟叹的语气吓一跳。“大概就在这个地方……我在水里看见过一次善见城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没怎么改直接放上来了。。。见谅啊。。
☆、生变
“你都看见什么了……”愣了许久, 她终是止不住好奇, 问道。
“我看见了善见城中心百人合围的扶桑巨树, 可它一点点凋零了。有一个快要死的女人静静靠在神树上,在她对面站了一个人。”他顿了顿, 解释道:“你应该知道, 神界的扶桑树永远都不会落叶凋零……”
“站在她对面的人不救她吗?”她问。
“谁知道呢……”他抬起头,表情奇异的看着远处那一轮大得诡异的寒月, 嘴唇微微阖动着, 宛若一只失神的木偶,“那个人是看着她耗尽灵血造就十二神启的……”
“不可能,我父亲和我说过十二神启的由来, 那是善见城和无回城爆发战争的时候神明恩赐给人族的力量。”她越发觉得奇怪, 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迫使他回过神来,“你都是在哪听说的啊……”
他闻言微微一笑,深不可测的眸光渐渐越过了天阙之水,“我所言非虚,他们不知道是因为没来过这森林深处。”顿了顿, 他转向她,清冷孤高的神色却蓦地空茫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画面总是让我印象深刻。”
她心里是不相信的,只得安慰似的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喃喃,“不用想太多,在意他们做什么呢……”
他转过身去,低下了头,对上那样一双纯澈真挚的眸,唇角含笑的回应着她的话,“是的。我必然不会同他们一样……”
…………
那一日,他们在天阙之水旁的蔷薇丛里找到了寒石藤。再往后,神将试炼整整持续了两个月。他在送她出了森林中段步入森林外围之界之后,便悄悄退出了幻夜森林。
她独自同白慕楚一行人会和,并没有透漏过有关苏念的任何点滴。很久之后,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份到后来会人尽皆知,且还间接的导致了叶家的覆灭。
他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集齐了七颗寒月石。等到穿过十里雾障,越过百丈之深的黄泉鬼冥渊来到白昼的凡世世界时,已经快要入冬了。
苦苦等候在鬼冥渊之前的各家长老早已在此处滞留了多日,见他们出来不免长吁短叹的慰问一番。风间家的少主嘴里不断念着自家那位庶出的哥哥,等到例行的仪式完结之后,便急不可耐的返回了聊阳郡,而百吴郡的地界里登时只余下了五位神启继承人。
白慕楚在她也要离开之际拦在她的身前,将苏念隔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阿柠,很多事情,我知道你还没有分辨的能力,可是,你要考虑清楚啊……”
她以为他说的是他们之间的那个十年之约,心慌意乱之下,当时只得搪塞了一句,“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此刻的苏念早已恢复成以前墨发飘飞,眸色深邃的凡人模样。表情平淡的推开挡在身前的白慕楚,他礼貌的一笑,对着尴尬的僵在原地的她淡淡提醒,“我们该回去了。”
而在他拉着她离开的时候,她则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深悠叹息。
…………
返回沐守郡的路程因为没有绕云车而显得枯长了许多,因为担忧家里弟弟的病情,她央随行的两位长老御风先行赶往家中报信。而她自己则没有坐在马车的车厢里,而是选择和苏念并排骑在马上往回赶。
很多时候联想起那个少年异样的表现,还有他曾说过的分道扬镳,她都忍不住坐在马背上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说过你要走,还有你还捏碎了我送你的东西……这些都是因为你是魔灵的原因吗?”
然而坐在另一匹马背上的少年却始终没有答话,只是目视前方,无动于衷的看着遥远的路途,用沉默来回应她的所有询问。只有在她垂头丧气,极度不安的时候,他才会答非所问的问一句,“你好像有很多顾虑啊……那么我再多呆一段时间如何?”
然后她总会雀跃着拉紧缰绳靠近他,嘴里吐字飞快的告诫,“你自己说的啊……不准反悔。”而当兴奋过后,由她细细想的时候,她却禁不住担忧起来,“可是,你的身份被我的父亲发现怎么办?”
“他大概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也许在见我的第一面时,就已经知道我是一个魔灵了吧?”他却面上带着熟知的了然,表情不可测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来,缓缓抹平她的顾虑。
尽管十分的诧异和难以置信,她却很是愿意去相信这个看上去并不可靠的事实。
…………
在路途上耗费了半个月之久,等她终于回到这个充满猜忌和争斗的家时,除了父亲那唯一的一张真挚而温暖的笑脸来迎接她之外,剩余的人无不戴上虚假的面具面上堆笑的掩藏起自己内心深处的野心和不甘来恭贺她。
她四处张望着,想要搜寻那个不施粉黛的妇人身影,然而眼风却恰好对上她一双嫌恶而讥讽的目光,只一下,妇人便低下头去,低声顺眉的哄着怀里抱着的孩童。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就算没有寒石藤,弟弟的病也可以治好。她想,也许就因为她占有了所有一切好的东西,造就了母亲第二个孩子的不幸。母亲才会如此嫌恶她,把一切的温柔都给了弟弟吧?然而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那种嫌恶,竟是到了她死都不能化解的境地。
回到叶家不过一个月,那一日,她像往日一样去南苑寻找那个魔灵少年。然而她却不知道那个一直以来都孤僻淡漠的少年究竟从他父亲那里听到了些什么。在她父亲收到慕容家的密函准备赶往百吴郡的当日,她在南苑里,第一次看到他用那样陌生而冷漠的表情与她对视。
“发生什么了,我们不是朋友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她被他如此憎恨而杀伐的眼神吓到,不由语无伦次的问起他来。
“朋友?”他却勾起唇角冷笑,“谁需要那种东西?”
“……”
“你父亲收养我是因为要留我到十五岁再牺牲我,那么你呢?你靠近我是为了什么?做你的盾牌吗?”
“不——”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叶家的少主……”他讥讽的笑着,眼里冷萧的寒芒始终不曾消减,许久,他才半阖着眼低低的吐出了一句,“一群骗子。”
她急的眼泪都要涌出来,四下惶顾着,想要将他留住。然而他却先一步拦到她的身前,伸出手臂将她围困在一面冰冷的墙壁上,冷笑着,“要去通知你的父亲么?哦——我可打不过他。”顿了顿,他冰冷的笑意渐渐意味深长起来,“所以,你觉得我会给你通风报信的机会么?”
她被他冰冷的双臂困在墙角,彻底放弃了挣扎,不断瑟缩着,嘴里呜咽,“苏念,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他凑近了她的脸,唇间冰冷的吐息落到她的耳边,轻轻笑着,问她,“是帮我脱离苦海,早一步下黄泉吧?”
“怎么会?”她的声音蓦地嘶哑起来,微微颤抖着的肩膀抖的更加剧烈,“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很过分吗?”他低下头去,看着她因为情绪波动而变得通红的双颊,脸上轻浮而讥诮的笑意却渐渐收紧,冷厉的锋芒刹那从寒眸里溢出,他毫不留情的质问,“那么,明知道我是一个魔灵还要带回来收留,你觉得,你的父亲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的。”她近乎哀求的向他保证着,期待他可以冷静下来,消解其中的误会。
然而他却眯着眼抬起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扣紧她的下颌,迫使她对视着他,眼里带着疯狂堕落后的倾城艳丽,咬牙切齿般的一字一句道:“你果然很护着他……不过倒也是人之常情啊。”顿了顿,突然轻佻的笑问了一句,“所以,如果他拔剑刺向我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的补一刀吗?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大抵也就如此了。”
“不会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她靠在墙壁上拼命摇头,心里也紧紧的揪成一团,几乎是屈辱般的险些哭出来。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想?”他轻声笑着,眼里却没有笑的痕迹,不动声色的收回双手,他随意的捏了一个咒诀将她定在原地,自嘲的挑起双眉,眼皮骤然有些发沉——想起她每次有了好东西都会巴巴的跑过来,又不愿意敲门,每次都在门外安静的等着。而在他开门的瞬间,她又只将东西放到门外,继而便惊慌的躲到暗处去,知足的看着他把那些东西一一收起来。
轻轻闭了闭眼,他唇角阖动着,声音隐忍低沉的有些恍惚,“演得真好——可是处心积虑的收留我到十五岁血统觉醒的这一刻……如今,你们终于等不下去了么?”
“……”她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出声,更加无法动弹,只是睁大眼睛定定看着他。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用三年的时间交付所有的真心,如获珍宝般换来的那一点点信任,原来竟少的这样可怜。
天色在刹那间便暗了下来,犹如她此刻灰蒙蒙的心境。
他毫不留恋的决然而去,踩过那些在入冬之初便已纷纷飘零的枯黄落叶,半步也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留给她一个回眸,只有声音冷淡而残酷的萦绕在她的耳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我们不会再见了。”
木屑被踩碎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天色压抑的紧,仿佛厚厚的云层中,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院子里萧索安静,风吹起地上的落叶,有刺耳的沙沙声传来。
不多时,开始飘雪了。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起初只是如细沙般小而密集的簌簌下落。到后来,雪越来越大,而当漫天鹅毛般的雪花迷乱人眼的大肆从天际飘坠而下的时候,她终于可以动了。
不记得那个少年已经走了多久,而在她能动之后,第一个反应却是夺门而出,去追那个已经离开了许久的少年。
庭内外皆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纯白。许是她被定身咒定的时间久了些,加之天气又冷,她一路上几乎是踉踉跄跄的出了门。双臂双足早已麻木酸肿,她的两只小手也冰冷的像石块。
刚刚奔出前庭,便看到宅院外站了许多本家的长老,身前拥着一辆绕云车,两只拉驾的飞行妖兽皆扬着双蹄准备着,口鼻里长长吐出的呼吸,在冬日落雪的空气里化为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众人的脸。
“柠儿,急急忙忙的要到哪里去?也不怕摔倒。不会是来送爹爹的吧?”绕云车前的一个中年男子,原本刚要上车,见到了门庭内急急忙忙奔出的爱女,不由顿住脚步,一脸笑意的拉了拉身上裹着的厚厚披风,柔软了目光问她。
一众长老呵呵笑着,对着她让出了一条小道。
“爹爹现在就要去百吴郡了……?”她却东张西望的看着,四处朝远方的郊野眺望,心思俨然不在这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长老们让出的那一条小道,只在嘴里飞快的应着,“那爹爹记得早日回来……我前几日救回来的小鸟不知道飞去哪里了,我现在要去把它找回来。”
言毕,便急匆匆的奔出了众人的视野,朝着远处的郊野山谷飞驰过去。叶沉笑着摇头,“少主到底是个善良的孩子,且由她去吧。”须臾,也踏上了绕云车,飞往大雪飘飞的天际,与她背道而驰,远远的离开。
多年之后,当她想起一切往事,唯一后悔痛恨的便只是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的送送那个唯一把她放在掌心疼爱的父亲,为什么没能好好的看他最后一眼,为什么那个时候她还一心想着一点都不信任她的那个少年。
…………
在一片纯白毫无焦点的视野里,她漫无目的的在雪地里走着,寻着那些已经被雪花掩埋的足迹,一路上不断往手心里呵着气,走走停停的仔细寻找着。
整整一天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她搓着手向着更远的地方走去,细若游丝般的呼喊被尽数截断在寒风里——“苏念……苏念……你在哪里?”
不知道那个淡漠孤僻的少年究竟身在何方,有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她嘶哑着嗓子,将双手拢在唇边,扩声喊着,“求求你了……快些回来吧。”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数从天而降的簌簌落雪。
暮色开始弥漫,气温骤然低了许多,她跳着脚,试图让自己的身子暖起来,然而陡然便看见飘雪迷乱人眼的前方远处,有一道黑色宛若夜色般魅惑的人影出现,她猛地心头一喜便要奔过去——“等一等。”
未料在这一瞬间,她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一倾重重的扑倒在雪地上。而等到再一次抬起头向前方看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她心头一急,泪珠子便险些要掉下来。四处环顾着,可是周围空旷的山野里却分明只有几只墨鸦盘旋着,她一阵失望,难道、难道是她饿的出现了幻觉么……
慢慢的站起身拍了怕身上的落雪,她抬起头怔怔看着,因为阴天,整个天空都是灰色的,世界一片安静。
苏念,苏念。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到这个虽然冷漠但偶尔还会给她笑容的少年了?
忽然,毫无任何征兆的,她周身的上神之力一瞬间猛地暴涨一倍,接着,她腕间的家主印记也缓缓跟着浮现了出来——另外一半上神之力的回归和家主印记的完整拥有,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上一代神启已死——就在刚刚。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史以来最肥的一章,应你们的要求明天回忆篇就要结束了,虽然大男主就要上线了,但是还是有点心疼小男主。。我不会和你们说小男主很惨的啊啊啊啊。。。明天依旧双更,我的存稿疯狂减少中,回忆篇完后我抽两天补一下存稿,我想你们是理解的吧【doge】
☆、灭门之祸
她恍惚了一下, 五雷轰顶般扑通一声一下子栽倒在雪地里, 这怎么可能?
她的父亲刚刚才出发前往百无郡, 怎么可能会死?
她发了狠似的使劲来回蹭着腕间的金色家主印记,痛到擦破了表皮, 然而, 它已经真真切切的印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从雪地上爬起来的,只记得自己终于折返, 发了疯似的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跑, 一路上嘴里不断机械般的麻木重复着,“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那一日, 冷清枯寂的山野里, 响彻不息的传来阵阵尖锐的女童的哭喊,声音凄厉、惊恐的近乎绝望,震彻了整个苍野。
苏念是听到了的,从没有听过她如此悲恸尖锐的哭喊,结果一回头便看到曾经怕高的女童第一次施展御风术将自己送上天空没命的往反方向飞去。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他承认自己担心了。
…………
站在北苑的庭院里,背后是长长的走廊, 风中游移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白色的雪交织着艳丽的红冲击着她的感官,她忽然感觉自己听不见了, 也看不见了。
四下一片安静,“有人吗……?”她颤抖着问了一句,竭力压制着内心即将崩溃坍塌的最后理智,“你们都在哪……?”
风里突然多出了几声暗器破空的呼啸,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寂静所带来的恐惧让她腿脚发软,已经完全不记得该怎么去躲。
然而身边突然就蓦地多出一把凄寒的剑光,翻飞着交叠舞出重重剑花,将周围那一片暗光流转的暗器打落在地。
“少主……走!”循声望去,是她的大伯父,她想奔过去,然而对方却急急吼了一声,“保护好那个外来的孩子,家主现在不在,你们快走!”
她使劲摇头,毕竟不过十岁,她此刻已经完全的处于崩溃边缘,“爹爹不在了……苏念他也走了,伯父,究竟出什么事了?”
“走了?”被她称作‘伯父’的男子却陡然一惊,急切的叮嘱她,“少主……家主说过,那个孩子决不能有事,叶家好不容易才护着他到十五岁……他若死了,那个东西就会出来。到时候就不单是十二神启的劫难了。”
“什么……”忽如其来的信息太过杂乱,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这句话里的含义。
一道黑影却在此刻蓦地从天而降,带着桀桀怪笑,向她挥出了一团魔雾,接着趁她视线不佳,便要伸出黑色尖锐如刀锋的利爪。
她快速施展咒语,对方的速度却比她还要快,然而熟悉的剑光却再一次出现,粉碎了眼前所有的危险。
庭院中间站着的中年男子最后朝她喊了句,“少主快走!记住伯父说过的话,还有要找到淮儿啊,他只是被我宠坏了,你要——”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地下突然钻出的另外一个魔卫一爪正中心脏,收割了生命,再也吐不出话来。
魔卫的等级是远远低于魔灵的,它们并没有魔灵魅惑的相貌和气息,完全是由万物的残留黑暗心智和愤恨汇集化成的怨灵。
除了继承到上神之力的她和父亲之外,叶家其余的人就算再修练灵术也几乎都是凡人——除了她那位身为巫女的母亲。
如今守护这个家的父亲已经死去,那么如果她逃离了,剩下的这些人,无疑便是俎上鱼肉,摧枯拉朽般的任人宰割。她张着嘴,瞳孔猛烈的收缩着,“伯父……”
拔出剑不顾一切的一脚迈出去时,她的身子却陡然顿住了——有人单手从她的身后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快速的拉进了身后的黑暗角落里。
“是我。”怕她挣扎尖叫,他在隐入黑暗的同一时间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急忙告诉她。
她惊慌的转过了身,恐惧的双眸里已经很难再看到惊喜,“真的是你……可是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是啊……我又回来了。”
…………
可他却拦不住她。
她一把将他推开,绕过北苑的庭阁直奔杀气弥漫的南苑战圈,然而入目的场景却陡然让她目眦欲裂。
单薄脆弱的结界下,血肉横飞,断肢四散,所有还活着抵抗的长老看起来几乎全都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而此刻,那个往日以来一直悉心教导她的元长老,还有总在她伤重之时出手救助她的徐长老也已经被人踩在脚下,血污将纯白的雪地浸染的格外妖艳。
她捏着剑的双手骨节骤然发青,脸色白的可怖——她是叶家的少主,如今更是唯一能庇护他们的人,怎么能容忍战场变成一边倒的单方面屠杀。
“你疯了?!”看着她用神光加持家主佩剑杀进了战圈,苏念一边出手援助一边蓦地强拉住她,将她按到角落里,声音冷厉,“你想死是吗?请你抬头看看天上,你救不了他们了,再不走,他们死都不会瞑目的。”
天上如黑色浓雾般的云层越来越厚,隐隐能够听见尖锐的破空之声一道接一道飞速而来。
“不……我不能再让他们杀了!”她的声音在发抖,苍白的唇不断哆嗦着,攥着他胸前的衣襟,抓得他生疼,他却只是紧紧拉着她,没有说话。
“苏念,你一个人走吧……”她有些语无伦次,动作决然的将他推开,一如他当初离开的样子,“我不会走的……我继承了父亲的力量,就要替他守住这里。”
他的目光几不可闻的变了变。
“少主……快走啊!”战圈里却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低声喊着,嘴里吐出的血污已经模糊了要说的话。
“苏念,算我以前做错了,快带我们少主走啊。”另一个少年接住了倒下的同伴,同时也大喊着接下了同伴口中未说完的话,继而便再也不敢分神般的投入战斗。却也只是片刻时间,便血肉模糊的倒下地去,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走啊……还等什么?魔灵界的君王车驾已经降临了,还不快走!”资历最老的几位长老苦苦支撑着,眼见天空之上魔云更甚,高空之上已经隐隐有万马奔腾的怒吼嘶鸣,不由心急大喝。“少主若是也出了事,那我们叶家就真的全完啦……”
叶柠终于崩溃出声,苏念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长剑杀出了一条血路。她却单手紧紧抠住身前的假山石久久不放,从没有听过那样凄厉而崩溃带着颤音的哭喊,“不——”
他眸光一沉,狠了心一把将她拽过去,她的指尖在山石上留下了血红。一边拉着她向长廊尽头跑去,他一边留意着她的神情,终于忍不住道:“就算你留在这里,他们一样会死。”
她发了疯似的喊回去,眼角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娘亲还在这里啊——”
随着她的呼喊,长廊左侧却猛地跑出了一个妇人,不施粉黛,眉目如画,然而繁复的发髻却有些散乱,其上插的步摇头饰也纷纷散落在地。
妇人见到了她似乎有些惊喜,连忙将怀里的一个什么东西也塞到了她的怀里。“快跑吧……柠儿,不要怪娘亲。你到哪里都有人保护,可寻儿却没有啊。”妇人来不及交代,只匆匆将东西放好,便脚步聚风的离地数丈,向南苑的战圈飞驰而去——那里赫然传来了阵阵的孩童啼哭。
“天启录在他们手里——”原本一直以来都追着妇人的魔卫突然改变了方向,齐齐朝她扑了上来。身侧的苏念冷笑一声,一双深邃的眸子陡然色变,往日淡漠平静的气场被尽数收起,浑身强势底色彻底涌了出来。
利剑带着凌厉的杀机,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执剑击退他们。剑光翻涌之间,无数魔卫的尸体倒下,鲜血遍染整个长廊。
她不敢相信的朝着妇人消失的地方看去——她如此担心着她的安危,她却利用她把魔卫引开了。
不知道顺着这条长廊跑了多久,眼看就要到尽头了吧?然而尽头处的光亮却一点一点湮灭了——因为一波波如浪潮般的魔卫前赴后继的涌了过来将出口堵死。
她甚至已经感受到身侧少年的身上前所未有的散出一股可怕的强烈杀气,就连他的头发也正一点点变成接近透明的冰蓝色。
然而,从长廊的另一侧却突然涌出无数过来支援的叶家子弟,他们前赴后继的将那些魔卫重重围住,而后拼力尝试把它们从长廊上逼退,声嘶力竭的朝她呼喊,“少主!快走!别回头……”
曾经一切的内斗和尔虞我诈,在家族存亡之际都轰然碎裂。
“你一定要活着为我们报仇啊!不然我们死不瞑目啊……”
“走啊——”
苏念纹丝不动的脸上终于出现些许裂缝,薄唇抿成一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翻越过长廊,一路杀出了重围——黑色如夜色般深沉的衣袍已经浸满了血,而手中牵着的女孩频频回头绝望的看着,泪珠混着鲜血洒落一路。
都说生者的身上寄托着每一个死者的希望——如果他们的希望只是想要她活下去,那么她何德何能担待得起。
“你并不只是为自己活着,他们也不只是为你而死,你明白吗……”身侧的少年脚步没有停,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句话,迫使她回过了头。
暮色开始游移,天上则黑云压境,他们不得不放弃御风之术在雪地中奔逃。
苏念不知道天际之上在幕后观战的来人是魔灵界的哪一位。不过魔灵界的人若想大范围的从极北之地的魔宫出动,必要先破魔域冰山和幻夜森林里的双重守护封印才可以。
难道说慕容家世代守护的封印已经被轻易破除了么?
他一边思考,一边带着她避进了山野间的那一片幽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来了,下午一点多二更,二更时回忆篇就正式结束,大男主要上线啦~撒花
☆、回忆终篇
凄寒的冬风早已将郁郁葱葱的林木变成了棵棵枯寂的枝干。冬日的初雪覆盖下, 即便是暮色渐深, 也能在雪地的映照下清晰的看见周围的物景。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似乎是哭喊够了, 女童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身上因为突围受的伤, 几不可闻的喃喃, “你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双手已经变得一片赤红,果然, 魔灵的血是冷的, 没有一丝的温度。她抬起头,雪花落进了眼里,感受着头顶疾驰而来的妖兽车驾。她深度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慢慢跪倒在了地上, “苏念,你走吧,他们要杀的只是叶家的人。”
“求求你了,走吧……别带着我了。”
“让我不管你么……”他轻轻把她扶起来,在雪地里亲了亲她略微红肿的眼皮,语气里不知带着怎样的情绪, “除非我先死。”
“可你不能死啊……”她回应着他冰凉的怀抱,似乎想到了他以后将孤身一人, 平静的表情终于还是没有绷住,落下泪来,“他们让我保护好你,是我没用, 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双手环着他的腰,最后一次抱他,她倾尽了所有的心意。“我是真的喜欢你啊……苏念。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你只说我年纪小分辨不清,你都不知道,我活到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让你真正开心过。”
他半曲着腰抱着她,眼睫微微颤动,“不,你错了。”
在远处的车驾落下之前,她终于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结下了传送咒印想将他送走,就算那些魔族的人发现了,也不会去追杀自己的同胞吧?
上神之力强涌而出的那一瞬间,他按住了她的手,她看到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海面,带着自我毁灭的倾城艳丽。
雪地上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
没能成功将苏念送走,还招来了敌人,她很是惊慌的回过了头。
但很快她的眼里便出现了惊喜的神色——来的人她不但认识,而且是个可以扭转局面的高手。
身后却传来了苏念淡淡的声音,“慕容家主得手了?”
“你就是那个孩子?”
“你很惊讶吗?”
她听着这样的对话,忽然感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散去,从头冷到脚尾。
身后的慕容清似乎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杀了她,我才算真正得手。你要识趣,就请让开吧。”
苏念微微低头,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小声问了一句,“叶柠,你信不信我?”
她抬头看到他眼睛,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何如此伤心,“当然相信——”
然而话未说完她便愣住了。
剩下的话她没能喊出来,因为那把被苏念握在手里的家主佩剑一下子刺穿了她的心脏。
血珠滴滴洒落在纯白的堆满雪的地面上,她难以置信看着他,苏念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淡漠,“你记住,信任是一把刀,你既给了别人,他就有了两个选择,杀你或者保护你。”
她彻底沉默下来,攥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松开,缓缓倒在了地上,甚至不问一句为什么。
身体里的生气似乎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殆尽,她望着阴郁飘雪的天空,听到远处传来的慕容家主的笑声,耳边忽然响起父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你知道十二神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吗?因为这是个肮脏的世界啊。”
耳边的声音已经慢慢变得模糊,她听到慕容家主的声音渐渐靠近,似乎从她的身上拿走了一件什么东西。
苏念的声音淡淡的飘过来,“我想亲手葬了她,你不会想在旁边观礼吧?”
“阁下也是那边的人?”那声音一顿,继而一笑,“这可真是个惊喜。”
拿到了东西的同时,似乎确定女童已再无生机,那道声音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魔云渐渐消散,大雪飘零着逐渐覆盖了女童的尸体。少年如受重创般重重跪下来,唇角有血珠滴落,他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女童身上,面容苍白的在她额上留下了一道金色符印,“忘了我吧。”
他合上她的双眼,自说自话道:“这一次,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思绪终于在这一刻完全中断。然后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
很久很久。
如同一场永远做不完的噩梦。她阖着眼,隐约听到有细雨敲打木板的声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此刻的天幕,沉闷厚重,那样的黑色仿佛会随时吞噬来往的行人。不远处,明灯里的烛火微微闪烁,她一个寒噤瑟缩了一下,手里的伞几乎要脱手。
终于从回忆的梦魇里挣脱出来。
又开始下起雨了啊……雪妖再一次被逼退了么。
远远看去,紧邻着无灯海的衍州的确冷清了许多。她记得以往,就算是夜晚,衍州也有无数的地方有着灯火彻夜不熄的繁华夜景。如今再看,不过灯火阑珊的零零落落几处罢了。
物是人非也难以形容如今的情景吧?中间隔了七年,人非昨人,物亦非昨物了。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尽管有的东西毁灭只需要一瞬间。
抬起空茫的眼,她长久的站在雨中沉默着,素净的脸上表情已经麻木了。她并不想记起那个冬日,在雪花肆虐的那一天,她失去了为数不多的所有东西。但又不得不记起它,她还要报仇。
忽然,远远走过来一个人——一个墨发如玉,白色衣袍加身的年轻男子。他的右手执了把伞,细雨中的寒风吹动衣袍,正步履缓慢的向这边走来,只是他的脚步无端让人觉得有些许的沉重。
小灰一眼便看清了来人的样子,只盼着有人能将夏柯劝回去,当下不由心头一喜,“白公子!雨下这么大,你怎会在这里?”
“只是刚好路过罢了。”温润沉稳的一道磁性嗓音从雨幕之中淡淡传了过来,来人慢慢走近,脸上的笑容却是轻轻浅浅的模糊着,似乎并无多少笑意。
叶柠看到的便就是那样的一副容姿,却是硬生生的梗住,说不出话——那个曾和她有过十年之约的少年,看起来目光似乎更加深邃,却也更加平静了。
显然在岁月的雕琢下,他再也不会为了一些莫名的事情而冲动了吧?看上去,他已经成长的足够沉稳和敏锐,足够担负起这一代的神启之任了……虽然想过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却怎么也想不到,第二次的相逢会是现下这个场景。
看到白衣男子靴上的泥泞,她几乎是下意识便问了一句,“雨下这么大,白大哥去外面是有什么事么……”
白衣男子的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瞬间的停顿。单手撑着伞,他淡淡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沉寂,“去看望一位逝去的故友。”
“故友啊……”夏柯又恍惚起来,继而微微一笑,“那就不打扰白大哥了。”
白慕楚也笑了,柔和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脸上,将将一瞬之后,才慢慢道,“雨大路滑,姑娘也早些回去。”
“恩。”
只是抬脚向外迈出的一瞬间,叶柠突然一怔,继而脚步便顿了下来……
“带上它吧。”极其文雅的淡淡声音从身后传来,背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给她一把伞。“你的伞破了。”
叶柠抬起头,才看到撑着的这把伞果然被风吹开一角,“啊……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熬夜好厉害,作者君要补觉,然后补存稿。。。
☆、你是谁
大雨肆虐, 将原本布满尘埃的青石板路冲刷的极为干净清爽。远处树影朦胧, 她撑着伞轻踩在微凉的青石板上, 出神的向前走着,落地的雨滴微微打湿了她纯白的靴面。
两边的店肆高阁渐渐从拥挤变得稀疏了起来, 而身后这条街坊的尽头转角处, 那座处于沐守郡中心的星水云庭已经风雨不动的屹立了很多年。
即使是在她尚自年幼的时候,她也曾从父亲口中听说过, 星水云庭之大, 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在里面交易玩乐,里面有无数大厅,灯火璀璨, 阁栋庭楼阡陌交错, 路上往来的行人常常能听见里面夜夜笙歌。
据说这里最是士族权贵和富商们以及海外波斯来的异域客商们频繁的流连忘返之所。连带着这整条街巷都是空前繁华,人流摩肩接踵,灯火彻夜不熄。
因这里鱼龙混杂,而她以前又被保护的过于严密,所以竟从来没有来过这条据说是整个沐守郡乃至整个衍州最繁华的街巷。
如今终于走了进去,却是在整个沐守郡都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时刻, 虽是人流稀疏,然而从这街坊之间的雕梁画栋之间隐隐还能看出昔日的繁华和盛况。
路上的行人依旧很少, 因为下雨,零零星星的几面纸伞下映着脚步匆匆的一张仓皇的脸。她恍若迷失了路途的孩子,茫然无神的望着路上来往的人。肩上的小灰冲她吱吱叫了几句,声音轻柔, 想是担心的紧了,有些焦虑。
“小灰,我想起我是谁了。”腾出右手来抚了抚肩上的小蛇鼠,知道它是在为自己忧心,她不由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出来。“你不用担心我。”
将头顶的伞慢慢落了下来,她怔怔的抬眼打量了许久,直到雨水将发丝完全浸透,她才终于大致辨出了回家的方向。
“家里应该不会有人了吧。”她喃喃了一句,眉宇间满是落寂和悲凉,“爹爹他很爱喝坊间酿的酒呢……看沐守郡如今的情形,也不知是否还能买到。”
街巷上的大小店肆因为紧闭,她不得不挨家挨户前去敲门,整整一个时辰,她才终于在一家因生计艰难而不得不开门做生意的小店里得了一壶十年的女儿红——而这瓶酒几乎花光了她剩下的所有银两。
小灰竟然十分善解人意的没有出声反对,默默将自己的小包裹打开将那五千两递给她,然后一声不吭的趴在她的肩上随她渐渐在雨中远去。
而在身后不易察觉的一面牌坊后,一道白色修长身影却久久的伫立在原地,雨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看着她淡然离去,许久,他温雅完美的唇间才突然轻吐出一句话,“……是你回来了吗?阿柠。”
…………
回家的路走了很久,她不敢御风赶过去,生怕立马就看见了往日人声鼎沸的叶家庭院变成了一片荒芜的长满青草的黄土。
越过了当年最后看到的那片幽林和山野,便远远的看见了叶家破败坍塌的院庭,而从呼啸而过的风里,仿佛还能听见已故亡灵的哭诉和叹息——那些曾在冬日里的幽林间被落雪覆盖的干枯枝桠此刻早已抽出新绿,焕发出丝丝生机来。
然而在这片长满杂草的几近坍塌的房屋下,却不知埋藏着多少具枯骨。放下肩上的小蛇鼠,她突然踉跄了一下,接着便重重的跪了下去——她依旧保持着很久之前的习惯,哭时不喜欢出声,苍白的唇紧抿着,然而泪水却已经决堤。
雨势已经渐渐小了起来,她在雨下不知跪了多久,意识到小灰还在雨中陪着她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抱起它踏进了那一片已经快要坍塌的房屋里。
她在那片漏雨的破败废墟里蜷缩了一夜,宛若一个无处栖身的流浪者,一动不动。小灰怕得紧了,几次在夜里推醒她,“不能睡在这里,很容易塌下来的呀……”
“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不能……”她回答的声音很轻,因为迷蒙而语气模糊。
小灰被这样古怪的话吓了一跳,禁不住想要吓唬她,“这片土地下有很多死人的,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她似乎终于微微清醒了一些,却是蹙着眉喑哑的喃喃,“你在说什么……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了,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出去?”
小灰顿时骇的面如土色,尽管被皮毛遮挡住的脸部看不清表情,然而一双鼠眸中却全是惊恐的神色。伸出鼠爪微一探她的头,它才发现她浑身都已烫的很厉害了。
于是小灰当下竟做了一个十分让人震惊的决定——要回星水云庭里搬救兵,尽管以它短小的四肢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
一夜雨未停。
叶柠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某个一直都跟着她的小蛇鼠已经不见了。惊慌之下,她一闪身便跃出了废墟,随着她的动作,苦苦支撑一夜的最后半片房屋终于轰然倒塌。
“小灰——”她轻声呼喊着,然而声音突然就被截断在细雨里。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容貌熟悉,浑身被夜色浸染的男人。
是苏念。
她忽然想起他还有个名字——苏无音。
他长大了,身形更加挺拔修长,穿着黑色绣着金色图腾的长袍,宽而大的兜帽遮挡住了他大半的容貌,有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淌了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她听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用最陌生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你还是回来了。”
“是啊。”她没有抬眼看他,语气也清淡的恍若老友间的叙旧,“我还没有死,看来你得再动一次手了。”
那人忽然笑了,“你以为当初我是在杀你吗?”
叶柠的眼睫颤了颤,“那当初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那人抬起眼来静静看她,唇角忽然浮出一丝极古怪的笑意,“你真的需要我的解释吗?”
在他抬头的瞬间,她终于看见他笑容诡异艳丽的脸开始发青,毫无一丝柔软和血色,而等到他修长的指尖慢慢挑开里衫,叶柠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起来。
他胸口的位置,有一个被剑横穿的窟窿,正中心脏,周边的体色微微苍白泛青,像极了一具移动的、死了多年还不曾腐烂的尸体。
这样的伤,是不可能还会活着的。她很清楚。
他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夹杂着鲜血染就的惊艳,微弯的唇角所吐露的话语也让她禁不住发抖,“叶柠,你说我杀你——”他忽然敛起笑容,苍白的脸扭曲起来,语气里漫出了阴冷的寒意,“那为什么你还能活到现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白家小哥哥长大后性子有点清冷了,不过对女主还是温柔的。。。一眼就认出她了。。嘤嘤嘤。。
☆、他的身份
“你说什么?”她终于喊出了声。
“醒醒——”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毫不客气的□□起她的鼻子, “快给老子醒醒啊——”
她心神微动, 有些费力的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星水云庭别夜馆的房间里。
是做梦吗?
“苏无音呢?他在吗?”叶柠翻身坐起,问小灰, “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灰松了一口气道:“你在那个阴森森的地方发烧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撞邪了,我回来叫人的时候正好在半路上遇见白大哥, 就让他抱你回来了, 你还说了一路的胡话呢。”
“那你回来之后有看到苏无音吗?”她有些着急。
“有啊,他就在前面的庭院,看着白大哥抱你进屋的。”小灰摸不着头脑的道, “怎么了吗?”
叶柠道:“那他有说什么吗?”
小灰更加摸不着头脑, “没啊,什么都没说。”
叶柠沉默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灰恍然道:“哦,你莫不是觉得苏无音他不关心你罢?见你生病也不问两句,其实你对他的心意,我还是能看出一二来的。”
叶柠依旧没说话。
小灰道:“其实人家也没有不关心你么, 当时你被白大哥抱着,他整个人还有他的表情都冷漠极了, 我看了都后背发凉,许是他在吃醋呢。”
叶柠,“……”
小灰见她二话不说就下了床,不由急道:“哎, 你干什么去?”
叶柠叹道:“你最近好像对我特别不放心。”默了默,“我已经好很多了,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小灰哦了一声就要跳上她的肩,却被拎了回去。
“小灰,你一晚上没休息了,就别跟着我了。”叶柠将它掖到被子里,动作很是温柔的替它盖好,“我不出星水云庭,你放心吧。”
小灰甚忧虑的将她望着,良久之后感慨,“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啊,都会心疼人了,啊呸,都会心疼鼠了……”默了默,“你真的是叶家的后人吗?”
“我是,快睡吧。”
……
关上房门,叶柠有些茫然。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终于开始怀疑——虽然在她的回忆里,她是被苏念一剑贯穿心脏的,但她终究没有死,就算舒洄有通天的本事能够从阎罗殿里抢人,那她的身上也不可能没有一丝伤痕留下来。
难道她好不容易恢复的记忆竟然是错误的吗?
可是苏念身上致命的伤又是怎么来的?是慕容家主杀了他,还是她杀了他?但她怎么可能会对苏念出手。
更说不通的是,如果她看到的是真的,他现在怎么可能还活着。
果然只是个梦吧?
她理不出头绪,又有些害怕见到他,一时间竟有些焦灼。
隔壁的房门忽然咯吱一声打开了,叶柠转过头去,便看到一身淡衣的苏无音。
她有些措手不及,“你不是在前面的庭院里吗?”
他的反应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风太大,我回房了。”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无音沉默了一秒,“夏姑娘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有。”
“去前厅吧。”
正要走,白慕楚却从走廊的拐角处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
叶柠有些愣住。
苏无音目光嘲讽的看着她。
“下着雨,姑娘居然还能在废墟里枯坐一夜。”白慕楚将药碗递过来,表情有些莫测,“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家里人知道势必要伤心的。”
叶柠表情沉默的接过药碗,道:“让白大哥费心了。”
“这没什么。”白慕楚看着她,目光深沉的轻声叹了口气。
苏无音似乎笑了一声,“既然夏姑娘生病了,那就请喝完药再过来吧。”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叶柠还想说些什么,便看到苏无音竟然已转身走远了。
她端着药碗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心乱了起来,良久,问身前的白慕楚,“白大哥,如果在很重要的事情上面你无法分清自己是对是错,那要怎么办?”
白慕楚是什么时候回答的,她已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的一句,“如果分不清对错,就暂时先放下,不要走极端就行了。”
来到前厅的时候,很多人正在喝早茶。
有几个异域的僧人正在用桃枝完成“橓夭”仪式的占卜,周围围了不少人。洛桑在人群中一眼瞥见走进来的叶柠,忙招手道:“夏姑娘,这几个龟兹人说今日是他们那里祈寒节的最后一日,占卜可灵了,你也来瞧瞧!”边说着便将身边的人挤到一边凑上去,“哎大师,快给我算算我师姐究竟怎么样了啊!”
叶柠的余光扫向了靠着窗边静坐的苏无音的位置,他的桌上放着两个杯子,她于是朝洛桑轻轻摇了摇头。
在苏无音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她难得的十分平静。
“苏无音……这个名字如今听倒觉得有些耳熟。”她看了看不远处围簇的人群,似乎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一下子皱紧。“无音殿?”
“巧合而已。”他不紧不慢的将手边泡好的茶缓缓推过去,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我不饿。”她默默接过了茶盏,表情微妙,“原来你知道无音殿是什么地方。”
“奇怪吗?”苏无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看她,“夏姑娘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见自己的试探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叶柠有些不习惯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说。”
她不自觉攥紧了双手,呼吸也轻了起来,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沉重,“你来沐守郡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你从来就没有离开这里……苏念?”
苏无音垂了垂眼,表情不见丝毫变化,“夏姑娘看来认错了人。”
“你当年带着面具我都能认出你,如今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苏无音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发冷,“夏姑娘病糊涂了。”
叶柠垂下眼睛,“你若是不愿意承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苏无音也笑了,“夏姑娘非要把我当成另一个人,我也无话可说。”
叶柠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白,声音却冷静了下来,“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个身份,苏幕。”
周边的氛围吵闹而喧嚣,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这个角落里转眼发生的一切,除了一只靠在窗边的旧木偶。
但苏无音脸上的笑容却是瞬间凝固,继而表情微冷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句话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叶柠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我记得那天晚上,无音殿那位殿皇提到了叶家当年的事,然后他用当年叶家被屠杀的方式又毁了慕容家,这件事情只有两个解释,他要么是帮叶家报仇,要么是延续他上一场的杀戮。”
苏无音看着她脸上逐渐漫起的恐惧和愤怒,表情有些深不可测,“那夏姑娘更倾向于哪一种解释呢?”默了默,他唇角泛起古怪的微笑,“第二种吗?”
“你就是轿子里那个人对不对?在子时街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叶柠的指尖微颤,却没有松开手心的茶盏,“凡人怎么可能那么碰巧进得了那个地方。”
苏无音似乎默认了,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弃追问,语气冷淡的嗤笑道:“你觉得是我杀你全家后又杀了慕容一家,是吗?”
“我相信你没有……”叶柠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只执着于这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杀过我?”
“杀你?”苏无音微冷的语气里带了点轻嘲的意味,“你都说了我是无音殿的人。我若要杀你,你现在就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我对面说这些话了。”
“那么,我可曾伤过你?”
“没有。”
“那……”叶柠静静将手里的茶盏放了下来,眼角忽然有些发酸,声音也忍不住有些发颤,“叶家当年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苏无音望她良久,忽然有些自嘲的轻声笑了一下,“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叶柠想起了那把刺进她心脏的利刃,沉默了一秒,“信。”她似乎是在极力说服自己般喃喃自语,“你那个时候那么小,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苏无音轻轻抬眼,“和我没有关系。”
叶柠释然一笑,慢慢低头说了一句,“这就够了。”停顿了一下,“那么,不管你回到沐守郡有什么目的,只要是和叶家有关的事情,就都不要插手了。”
苏无音垂了垂眼,表情似笑非笑,“当然,我本来也不姓叶。”默了默,“叶家的事情自然同我没什么干系。”
叶柠轻轻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眼神微动,“你手上不该染慕容家的血,这和你没有关系……”
“哦,你果然还是要向我追究责任。”他低声冷笑了一下,“很好,这很像你的风格。”他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但北方废墟下埋了多少白骨,你不会都忘了吧?”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没有,所以我要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心里默念,我的女主不会黑化不会黑化,她可是男主的白月光,哼╭(╯^╰)╮话说人名你们会乱吗?女主之前叫夏柯,恢复记忆后知道自己叫叶柠。然后男主三个名字,相当于三个身份吧,天哪想想好乱。
☆、归人
大厅里的“橓夭”仪式已经结束了, 伴随着喧闹的吵嚷声, 那几个龟兹僧人早已意犹未尽的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