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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在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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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4)

扭的身躯站直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却也警惕地退后一步。

“几点了?”吴燕夏低声问。

梁凉在早晨忘记戴自己的装饰怀表,她迟疑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呢。”

吴燕夏沉默片刻:“我需要知道时间。”

梁凉迷茫地“嗯”了声,左右四顾,卧室里的闹钟不知道在哪里。但床头柜有个巨大的ipad pro,是吴燕夏看星盘和做占星笔记用的。

梁凉小心的按了下键,点亮屏幕,她的面孔在巨大黑色玻璃一角闪过,随后惊喜地说:“还有一秒就四点了……”

话音未落,吴燕夏在身后突然间剧烈地咳嗽,拼命地弯着腰,仿佛要吐出什么东西,梁凉连忙跑回去扶住他。

门被一拐杖重重地戳开,与此同时,吴燕夏立刻把眼睛上的领带揭掉,喘息地挡在梁凉面前。

德勤山人白须白眉被烧焦,半个肩膀都是血,好像经历什么惨烈激战,在一夜间也仿佛变得更苍老虚弱些。德勤山人正把铜镜绑在头顶,从怀里准确无误地掏出一张金黄色的蛇皮袋,把地面正发呆的凤眼小猫牢牢套住。

袋子里明明装的是可爱的白猫,但此刻,居然传来声类似婴儿或青蛙的大哭大嚎,尖锐又揪心,令人极端不安。

随后,德勤山人迅速在卧室里点起吴燕夏之前见过的白色篝火,将金黄色袋子扔进去焚烧,再用六块鹅卵大的石头压制着袋子蠕动。

梁凉清楚记得,德勤山人枯山水的别墅里,到处都是这种石头。

吴燕夏冷静地看着这一幕,依旧撑墙喘粗气,那无来由的困意已经像风吹过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头痛。

以前跟着德勤山人的时候,他偶尔也有这种几近虚脱、非常不舒服的感受。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压好像特别高,龇目欲裂般。

吴燕夏忽地问:“师父,您眼睛真的是因为曾经出了事故才看不见的?”

德勤山人不说话,他侧耳听着白色火苗燃烧,直到那金黄蛇皮袋里的东西不再蠕动,才开口:“小畜生,我五年前应你之事,可是应诺了?”

说完后居然膝盖打弯,要跪在地面。

吴燕夏不顾头痛,迅速搀起老人,等他们走出卧室,客厅里整片的狼藉。唯一的沙发掀倒在地,皮面处破了,仿佛被什么密集的爪子划着。

梁凉跟在后面,意识到她和吴燕夏昨晚只是躲在卧室里,德勤山人却在一宿独自对付那神秘的东西。她有些佩服,有些懊恼,但居然能很冷静地四处观察。

梁凉轻声问:“神灯和坦克……怎么样?”

吴燕夏怔住,他早忘记问了。

德勤山人却往她的方向抬抬脸,心想这八字奇佳的丫头也有点厉害,他不动声色地说:“都好。”

一个小时过后,天便彻底亮了。

吴燕夏把德勤山人送下楼,梁凉打扫客厅里的各种垃圾,当太阳亮堂堂地照进来的时候,她抬起头,突然感觉原先每次走进来,笼罩在他家里的那股莫名的冰凉东西,好像确实消失不见。

☆、第 84 章

吉兆平常24小时随时找到的老板, 最近频繁消失,手机也不接。

根据桑先生积极传播的流言,梁凉已经死了。

但,老板早晨倒是亲自回过一次电话,声音非常小,她说自己今天会来店里, 仔细嘱咐让大家准备新店开业前的杂务工作。

桑先生在以前的早上都会去健身房嗨嗨嗨的举铁, 但梁凉几日没有来, 却提前安排至少一周的沉重工作量, 其中包括请摄影师为他拍照,贴在门口宣传。新店后厨的储存设施变完善,预约了几名本土的调料供货商寄了堆新鲜样品。同时店里软装还没完成, 梁凉却默不出声地请了四、五个调酒师来参加面试。

与日餐日料在国内逐渐兴起相反,日式酒吧逐渐衰退。大多数国人正式接触鸡尾酒都是从日式吧开始的。那种调酒师把酒拜访的整整齐齐, 再把调酒的仪式感做的很足, 拼命放青柠和储存威士忌的, 都是典型的日吧风格。但也同样因为陈旧的经营理念, 生意都不太好。

桑先生上午与前来面试的调酒师面面相觑,他对酒有了解,但又没有梁凉那么多, 也不知道梁凉想做酒水生意。虽然她平常总苦口婆心地说了不少本店的改良,但那时候,桑先生一般正凝眉冷对的发呆。

野生三文鱼一般只在五月到九月供应。总被孤独留守在店里,大多数时间都在收快递和维护烂摊子的总板长, 怀着对老板的怨恨,罕见大方的把新运到店里的三文鱼用清酒、酱油、味增、蜂蜜文火生煎,又让厨副调制了新鲜的日式梅子辛香酱,准备了干果小菜。

才刚准备好,门就推开。

连续消失的梁凉居然默默地走进来,身后是频繁出现在她前后左右的占星师,看到有东西吃,他自觉地也往桌前一坐。

桑先生眼前发黑。

吉兆其他员工先打招呼,梁凉让他们继续吃,独自先把新店里整个巡逻一圈。

桑先生迟疑片刻跟上去,他抱着胳膊很凶悍地说:“最近老不来店里,你这么不想来的话,以后永远别来。”

梁凉回过头甜甜地笑了。经过昨天惊魂一夜,即使桑先生两道老虎凳样的凶狠目光射到她脸上,也觉得无比的亲切熟悉。

最起码,她面对的是一个人类啊。

可是桑先生是糟糕的人类,脾气一阵一阵,发飙风口上异常可怕,他现在是实打实的很恼火:“老板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打不通电话。你最近耍什么威风?找到男朋友想当太太了?”

梁凉就不敢笑了。

但是怎么解释呢,总不能实话实话,讲自己在凶宅里去撞鬼了吧。于是紧张地眨着眼睛,她慢慢解释:“昨天是我不好。但是吴燕夏家里养了黄金蟒,他的手腕又受伤了。”

不得不说,lo娘说话,或者说哄骗艺术非常高超,她说了两个真实情况:吴燕夏的手腕受伤了,虽然是她自己拿小镊子戳的。而他家也真的养蛇。

此刻两个事实组成在一起,好像有什么联系似的。

桑先生果然被误导了,他不关心吴燕夏的伤情,只皱眉问:“黄金蟒是什么玩意?”

吴燕夏从没有向任何人说自己养蛇,而这是梁凉第一次主动说起他养神灯的事情,效果显著。当桑先生半信半疑地接过梁凉手机,他的熊腰虎背很是哆嗦了一阵。

手机里,显示来吉兆前,她帮吴燕夏与坦克合影的五六张照片。这是一条在静态视觉效果来看,都非常粗大到蜿蜒的黄金蟒。

梁凉拍的还是动图。

桑先生立马就信服了,且,他被这样凶悍的家养黄金蟒吓尿了。

在师徒两人一起收拾新店的时候,桑先生戾气未散,又换了个崭新的攻击方向怒斥梁凉:“老板你现在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玩蟒蛇。上次一起去水市场,你面对几条黄鳝躲什么?”

梁凉对她的旷工也心有内疚。

只能来回道歉、认错、悔改,虔诚答应补桑先生的假期损失和加班费用,坚决保证近期就去迪士尼玩等等事项,桑先生这才略微平息心情。

过了半晌,他再克制不住的追问:“夏大仙家里真的养蛇?”

“嗯,会蜕皮的。”

“养,养了多久?”

“五年了吧。”

桑先生咽了口干沫,扭动脖子回头看了一眼正笑着和吉兆员工吃饭的吴燕夏,他粗声问:“养了几条啊?”

吴燕夏又不是蛇贩子!梁凉不高兴地噘嘴:“养一条就太吓人啦,绝对不能再多养。”

桑先生狂想点头赞同这说法,但觉得这做法太没有男子气概,只好闷声不发。

梁凉同样后知后觉的脸一红,自己介绍的口气太亲密了,就跟真的在吴燕夏家当家做主般。

而在桑先生的嘟囔声中,她又盈盈地跑回去找他。

吴燕夏正坐在那里,垂眸喝着吉兆店里自酿的酸梅汤,他没什么胃口。

今早送走德勤山人,回来后就抱着马桶吐了,但又吐不出东西,撑着水台池,居然像是头腿发沉。摇摇晃晃地走进蛇室里,坦克依旧在笼子里缓慢地爬行,见到吴燕夏时居然定住了,那双黑黝黝的狗眼睛瞅了瞅他。

吴燕夏一愣,迅速低头看泰迪,却发现它还是黄澄澄的蛇眼,没精打采地趴在笼子角落里。叫了两声,勉强抬起头。

“唉,我还以为你俩能换回来了。”吴燕夏叹口气。

泰迪爪子一刨,又蔫蔫地趴下。剩下坦克依旧像一根直挺挺的棍子般,牢牢地盯着他,小幅度摇摆着尾巴。

因为它饿。

“你就知道吃。”吴燕夏只好再开了罐头。

梁凉在客厅再收拾了一小会,就觉得那堆零散的朱砂和燃烧痕迹是工程量很大的活。她一宿没睡,也累得要命,决定直接帮他请个小时工。

吴燕夏行尸走肉地进去卧室冲了个澡,刮了胡子,光脚出来后,坐在床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等看向床头柜的时候,他略微皱眉,自己的 ipad 屏幕居然无缘无故的碎成了蜘蛛网形状。

指尖摸上去,仿佛都能感受到尖锐,仿佛被狠狠摔过。

吴燕夏莫名其妙:“是我碰掉的?”

世界上就是有占星师这种不太认真的性格。他只是说了句,又想自己要给直营店贡献维修机器银子,没有深究。

梁凉敲了敲卧室门,再颠着小碎步跑过来。

她帮吴燕夏擦着头发,很认真的问:“你家的公寓,这次是真的没有鬼也没有降头了吧?”

吴燕夏皱眉:“至少德勤山人这么说。”

梁凉现在是觉得德勤山人不可信,她犹豫着没说话,吴燕夏便放下ipad,弯腰从他之前脱掉的破烂裤兜里掏出个东西。

居然是德勤山人总偎在怀里的那块青铜古镜。

“以防万一,我刚刚把老头的这玩意抢回来镇宅了。”吴燕夏毫无内疚感地说。

梁凉同样毫无内疚感的放下心,她立刻点头:“我帮你摆起来。”

德勤山人很不情愿的把古镜交出来,但坚持要求吴燕夏随后的十几日继续留守此处,等约定的五年期满再搬家。

吴燕夏脑海里有无数想法,此刻又累又乱,确实理不出一个线头,只能依旧选择暂时选择相信。不过,当听到梁凉认真的说“你的意志力就是这所公寓的保护神”之类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梁凉被笑得满脸通红,吴燕夏基本对什么都很潇洒,不太相信“规则”,即使这“规则”是跟鬼神有关的。

吴燕夏吃了几片阿司匹林,但那股头疼欲裂没有消散,但听到梁凉要回家梳理的时候,他强打精神把她送回去,再送到吉兆的新店。

梁凉路上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送,她就是工作没什么问题,催他回去睡觉,吴燕夏却说:“我来视察占据领地。”

果然,他已经跟吉兆里的每个员工都打了招呼,说明了老板正牌男友的身份,并告知如果有其他不三不四的野男人跟老板多说话,就直接打死。

梁凉跑过去的时候,正听到lu无意间得意透露,魏奎有一次来店里找老板,他们店里的人把他打了一顿。

吴燕夏半点笑容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疲倦,神情晦涩。但他没发作,就是耐性地听着。

梁凉急了,立刻把lu瞪走:“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你那会还在扬州。我,我没有想劈腿的,你要信我。”

吴燕夏眉峰微动,倒是先把水喝了,过了会才漠然说:“我以后还是会定期去外地出差,到时候……”

梁凉敏感的知道他不高兴了,立刻小小声说:“不管你在不在,我以后不会再跟其他男人说话。”

吴燕夏依旧没表情,揉着太阳穴,垂着目光也不知道对这答案满意不满意。他没有久坐打扰梁凉的工作,没一会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两人在店门口告别的时候,吴燕夏才在她耳边极轻地说:“我下次出差想带你一起去,小荡.妇。”

梁凉皎白的耳朵瞬间就烧红了。

lu他们原本在窗口前津津有味的看八卦,但过了会,又都讪讪地回来了。

桑先生还沉浸在“夏大仙居然养蛇,好神奇。占星师难道不是养黑猫和乌鸦吗?”的猜测中,他看着作鸟兽散的其他人,冷声说:“终于不多管闲事?”

圆圆对着空气做了个嘬嘴的姿势:“老板和她男友在门口正抱着亲呢,再看怕她不好意思。”

桑先生作为单身狗比较平静,他瞪圆了眼睛说:“秀恩爱分得快,他们不一定结婚。”

过了会,梁凉就像一面小国旗似的贴着墙角飘进来,再贴着墙角飘到厨房料理台,整张脸通红,剩下半天都不敢看人。

吴燕夏确实累到不行。

家里有人做清洁,开着吸尘器也吵,梁凉拿着他那堆酒店会员卡,歪着脑袋琢磨会,就给他开了间距离吉兆新店五百米左右的房间。

晚上快七点多的时间,梁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从店里拿了点边角料食物,打算溜去投喂还在沉睡的吴燕夏。她早上换了人鱼摆的lo裙,开襟的花瓣罩衫裙,还有双抽绳做扩张效果,从后面看,就像妖精做好的花式提拉米苏。

她踩着玛丽珍鞋一走,吉兆的员工就在后面感叹,什么老板这恋爱谈的挺认真啊,什么吴燕夏最终超越“跑车小开”获得老板芳心啊。

说话间,有人突然大呼,原来临街的玻璃居然贴着一个人脸,正努力地往他们室内看。吴燕夏以前这么干过,把梁凉吓得脚都崴了。

此刻,吉兆员工同样大吃一惊。

桑先生在众人的推搡和拥戴下,不得已的,作为表率首先打开门.

“我们还没开业。”他没好气地说。

但贴着玻璃的人点头哈腰,又走到旁边停着的一辆车面前,拉开后车门。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体面男人,跨步走了出来.

他礼貌地说:“我想找你们老板,梁凉。”

此话一出,桑先生身后的吉兆员工又默默发生了小规模沸腾。居然,居然还有第三名男主花式出场,还是斯文大叔,他们lo娘老板真是深藏不露啊。

桑先生却认出来人,他说:“梁先生。”

☆、第 85 章

梁凉很少说到自己的家庭, 她在任何对话里总是更乐于当听众,嘴巴也很严。

但身为合伙人,桑先生也是比更多人知道梁凉家的情况。这世界上除了警察,他唯一有点尊重或者说忌惮的,就是眼前的梁先生。

对方托了托高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炳国, 好久不见。我怎么还没喝到你的喜酒, 是还没办, 还是根本没请我?”

桑先生如受重创般地摇晃下身体。

梁爸爸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 眼睛里锐利和掂量的雪亮神情同时滑过去滑过去:“最近有没有人为难我女儿?走,我们进去细聊。”

大街上仿佛安静了,桑先生在三十多度的夜晚, 感觉到额头开始出汗,他低声嘟囔了句, 也没人听见。

吉兆的员工同样陷入迷惑, 中年男人的鼻子和笑起来的嘴角弧度, 都和他们老板一模一样, 但,他们好脾气乖软的lo娘老板,才不可能露出这么老奸巨猾的表情。

梁凉还不知道她的爸爸来了, 正一股作气地跑进酒店。

吴燕夏向来比较喜欢住高级的连锁酒店,一是因为港台酒店都比较注意风水布置,二是因为他身为单身男客,更容易升级为行政的套房。

她轻轻地刷卡开门时, 占星师还在陷入沉睡,薄被随便往精瘦的腰腿间一搭。

梁凉将餐盒轻轻搁在桌面,坐在床边,屏住呼吸望着他。吴燕夏睡觉非常静,不是那种毫无直觉的静,而是整个人的气息会带着四周氛围彻底下沉。

而只看了一小会,感觉心又开始有点砰砰发跳,想脸红。

她慌乱地移开目光,暗责自己越来越远离颜控的世界。吴燕夏举止言谈总是带有点坏坏的,像是很容易对什么上瘾又会迅速抛弃的性格,还是魏奎比较符合大众正常的审美。但,自己就是觉得他越来越帅,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坚毅,好动心啊。说起来,他居然能被一个女鬼给看上,明明猪总强调自己不爱多管闲事。

她胡思乱想着。

嫉妒使梁凉都不那么害怕鬼了。

正在一旁安静沉睡的吴燕夏,喉咙突然间来回滚动。

吴燕夏居然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苗寨老家,好像是在吃苗族的年夜饭。热闹的席间除了熟悉的亲戚,居然坐了个沉默的汉装女孩子。

按他们那里的民族风俗,男女必须分桌守夜,也不轻易请外族。不过,梦里的吴燕夏倒不是在意这个,他只觉得女孩子极其面熟:从她尖尖耳朵处直削下去的下巴,脖子很长,大眼睛总是垂着,身材窈窕,又带着种很莫名的风情。

她是谁?来自己家做什么?

旁边的小舅舅碰了碰他胳膊,悄声说,你老婆长得不错,可惜是个哑巴。

什么自己的老婆?怎么还是个哑巴?吴燕夏不由皱起眉,可是,他内心的某部分好像不太奇怪。

他们吃饭的时候,女孩子始终不抬头,也不动筷子。吴燕夏感觉,在哪里见过她。

梦境接着像陀螺般地花速一转,众人已经吃完年夜饭。

吴燕夏在原地发愣地站着,发现小舅舅和那女孩子居然在空出来的圆桌上玩碟仙。他们割破了自己左手手指,分别往上面滴血,旁边点着白蜡烛,等着碟仙停止旋转。

小舅舅对他招手:“过来,这里有你要的答案。”

吴燕夏对这种野生的占卜游戏向来敬而远之,但这时,女孩子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皮肤极白,单眼皮,眼睛却极深,带着钩子似的,又有些莫名哀伤。

他心里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移步走过去,定睛往桌面一看,那碟仙正以极疯癫的状态不停地在字盘来乱动。

便在这时候,吴燕夏冰水泼面般的恢复清醒。

他靠在床头费力地深深喘气,头痛地复述梦境最后一幕:“远离德勤山人,把坦克勒死,将它的狗牙给凉凉戴上。”

梁凉呆住:“啊?什么?”

吴燕夏再对她机械地重复一遍这句话,但他又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只感觉头剧烈的痛,一股恶心感涌到喉咙。

梁凉连忙跪在床上,紧张地搂着他,像小妈妈一样轻拍着背:“哎哎,不怕了,没事,我们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她也被他这异样也弄得吓死了,担心地问,“做噩梦了?”

占星师整个后背被汗湿透,坐在床上平息很久,终于恢复平静。

刚刚的梦境是黑白色,像老式的电影纪录片,吱呀吱呀的放映。但环境很熟悉,可是,那女孩子是谁?他根本不记得人的长相,难道是神灯?它在向自己预警?

吴燕夏直等到那头痛彻底消散后,才能抬头。

两人目光对视,梁凉细心地帮他擦汗,而他的目光落到她肩膀上,微微一沉。

梁凉这女孩子真怪,真的胆小又特别怕鬼,但又有了一颗为了爱美愿意付出一切的心,比如今天,她又毫无阴影的戴了卷曲的长假发。

他烦躁地说:“以后不准再戴这个。”

梁凉很是冤枉,她早上出门就个这样啊,他当时都懒得管自己的。

但刚要说话,吴燕夏已经把假发粗暴地掀了,用手掌压着清爽的短发,开始惩罚性地去含两片嫣红软糯的唇。

“嗯……”

梁凉喉咙里“咕”的声,被迫吞咽着他的津液和气息,非常想咳嗽,但吴燕夏恶狼似地追着她亲,好像极度缺水般地吮她,勾着她香气的舌头,在柔嫩的口腔里收不住闸似的深舔。

很快,梁凉就因为缺氧软倒在他肩膀上。

吴燕夏则依旧紧勒着她的腰,看她极其不舒服的呼吸着,再怜爱地吻吻她额头。

怪不得魏奎总喜欢常年吊着她、没事打压她。他目前也爱上了。梁凉的性格里那种莫名不太自信,委屈时隐忍的娇羞模样,真是太惹男人的恶意蹂-躏了。

只可惜穿的衣服太多,抱起来总是蕾丝裙子的沙沙叠叠窸窣大一坨。不过吴燕夏此刻心思不多,就单纯地像抱着个大洋娃娃似得搂着她,回忆之前梦境。

这时,梁凉的手机在她单肩背的熊耳朵软包里响起。

吴燕夏顺手帮她掏出来,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大大”,不明所以,还是放到她耳朵旁边接听。

梁凉被吴燕夏揉顺着胸口,又是好半天才彻底缓过神来。她又娇又恼,一口咬在他汗湿的脖子上。

“宝宝,你现在在哪里?忙吗?”电话里男人说。

吴燕夏一听到这种亲密的称呼,立刻沉下脸凑过来听。

两人呼吸交错,梁凉定定神,连忙推开他狼爪,尽量平定呼吸,声音还是带着点软哑:“嗯,爸、爸爸?”

“宝宝,我现在在你新店,宝宝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梁凉略微一迟疑。

她和吴燕夏很近距离的对视着,他的眼睛明明是淡琥珀色,却总较其他任何人多一点凝注。

“你在店里再等我一下,爸爸,我,我现在我男朋友这里。马上就回去。”梁凉咬了下唇,轻声说。

吴燕夏对这答案比较满意,手臂终于彻底松开她,随手又把那假发捡起来,胡乱盖在梁凉红扑扑的小脸上。

她气得又捶他胸口。

而梁爸爸听到这回答,就在电话对面沉默了五分钟,随后低声咆哮:“男、朋、友?你现在才多大岁数,就想着去交男朋友?”

梁凉发愁地捂着发热的脸,哎,虽然身为地球上永远的少女之一,但真的已经距离她大学毕业都好几年了。

吴燕夏验明正身,倒也不管这对少女派fù_nǚ说话,他下床再进去盥洗室洗了个澡,才算把汗水洗掉。在明亮的镜子前,吴燕夏盯着自己的倒影,感觉内心非常矛盾。

再走出来,梁凉已经结束通话。

几分钟而已,lo娘居然已经又神奇地戴上假发,补齐了亮晶晶唇彩,还打了层薄薄的底妆掩饰那股绮丽红晕。

她蹙眉看着他,冷冷说:“你以后真的不准……”

“我刚醒来时,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话?”

于是梁凉同学又被占星师无耻的转移话题,她很犹疑的复述了一遍原话。

梁凉同样清醒记得那惊悚的言论。

勒死坦克……取狗牙。

梁凉真是想都不敢想这事,她需要羞愧承认,当坦克变成蛇以后,自己对坦克的感情正在逐渐消退。

但是,勒死坦克……

两人沉默片刻,感觉事情发展有点不受控制。

吴燕夏沉思片刻,故意先挑个轻松的话题说:“我这次需要见岳父吗?”

梁凉却不肯轻易再被他转移话题,她畏惧地说:“你会勒死坦克吗?”

“我会,”吴燕夏看到她目露恳求,便改口,“我会仔细的想一想,再决定做不做。”

梁凉急忙地说:“可是,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这都没有任何证据可寻的……”

“凉凉,”吴燕夏几乎是冰冷地打断她,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某种程度上说,我是靠自己的直觉吃这碗饭的。我可能会相信,这就是个预兆。”

何况,他的直觉说,这件事会保护梁凉。

“可是……你就再多想一想好吗?”

梁凉还要多说,她的手机再响起,是她爸爸又开始打夺命连环call催女儿回来。

吴燕夏也确实有点心烦意乱,他承诺:“我会仔细想想,你先回店吧,我改日再去正式拜访你父母。”

梁凉连忙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坦克真是一次考试。

身为学渣,永远熬夜。

我之前卡文是想,老子怎么把拆cp写的合理,然后想,老子怎么搞灵异,现在又想,老子怎么合理的淡去灵异让人继续看下去。

希望结文时交出试卷,让大家评分(好好好我知道这文字数过30w了,我这个月真的会努力结文。。。

☆、第 86 章

梁凉先离开了, 剩下吴燕夏自己留在酒店。房间陷入安静,他随手拉过一根笔,把之前那句梦话逐字默写出来。

白纸上的那一行字:远离德勤山人,勒死坦克,拔狗牙。

这预示什么意思?

抛开神神道道又暂时无法摆脱的德勤山人,那这句话里的”坦克”指代谁?是占据坦克身体的神灯, 还是灵魂附在身上神灯上的坦克?

难道说, 干脆把这两个小东西都眼不见心不烦的抹杀?

如果按照后面“拔狗牙”的提醒, 这句话的对象, 应该是家里那只泰迪。但黑狗牙是辟邪之物,成年泰迪足足有42枚牙,难道他还都得把牙拔下来, 串成一个珍珠项链给梁凉戴上?

吴燕夏性格百无禁忌,但私人很不喜欢象牙、狗牙、狼牙、羊骨这种动物骨质牙类装饰品, 总认为过于残忍。

吴燕夏坐着沉思, 随着时间分秒过去, 梦境里的细节越来越不清晰, 女孩子的脸也逐渐化为空白。

他自言自语:“还能再坑我一点吗,每个人说话也不说一个明白。”

再静坐片刻,吴燕夏随手抓起手机, 再玩了一把在线的塔罗占卜。好巧不巧,抽到了权杖8的正位,而本牌面的意思,正代表着“此事正在有外灵干预”。

一瞬间, 吴燕夏的心情涌起股烦躁。但随后,他自己做了个难看的鬼脸,就把这情绪稳定控制住。

与德勤山人不同,吴燕夏邪气居多,又难得没那么多“魔性”。他当初决定追梁凉,压根不管她是天仙家的还是别人家的,喜欢就想尽方法去追,追到追不到另说,反正丝毫没有自己是后来者她有竹马很难靠近直接认命的想法。

他不过分贪婪执着,也不会陷入麻木自哀。

吴燕夏决定等回自己家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相信这个梦境。

现在,他将眼前那张纸折叠塞进衣服里,把梁凉为自己带来的食物拉过来,填饱肚子为先。

梁凉同样心事重重地回到新店,一路上也在思考坦克和神灯。但一进门,她就有点傻住。

吉兆的员工像黑社会走堂般,分别整齐地列在大厅两侧。梁爸爸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里中央最高的椅子上,拿他的保温杯喝黑枸杞泡着虫草的养生茶。

“炳国啊,你也多喝一点热水。”

桑先生在他对面坐着,像个背叛老大的肌肉打手,一副只求速死的表情。

看到女儿回来了,梁爸爸眼睛一亮,而梁凉也提起笑容,跑过去高兴的抱了一下。

“爸爸,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刚出差回来,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梁爸爸眯着眼睛,他笑了下就收住,瞬间严肃的表情告诉梁凉,那关于“男朋友”什么的显然有话想问。

梁凉擦汗,赶紧让面容惨淡的桑先生离开,又把吉兆其他员工提前放下班。

桑先生临走前抽空给她使了个眼色,梁凉以为桑先生要跟自己通风报信,找了个借口跑过来。

结果他问:“什么时候去迪士尼啊,我薇刚刚问我了。”

梁凉头痛地说:“这两天这两天,一定去。”

她再悄悄问桑先生,没回来的时间,爸爸有没有问起什么。

桑先生便用一种非常怜悯的表情看着她:“你爸把店里的每个人都单独叫过去,问了一遍吴燕夏的情况。当然,我没有出卖夏大仙,没说他就是一个算命的。”

梁凉不高兴了:“他是占星师怎么啦,那您还是一个厨子呢,职业又不分贵贱。”

他俩身份能一样吗?自己可是美食界的杰出巅峰人物。桑先生刚想勃然大怒,却感觉到两道从远处金边眼镜后射来的冰冷目光。

他收缩了气焰,转身走了。

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梁爸爸这才沉着脸把保温杯往桌面一砸,当然,这动静不能太重,不然会吓到宝贝女儿。然而气势也不能太随便,梁爸爸表面虽然镇静如常,但对“男朋友”三个字的认知还陷入心情极度不悦当中。

在梁大狐狸的感觉里,他的宝贝女儿好像刚上初中,是个戴着红领巾和三道杠的小姑娘。

“什么男朋友,那人是谁,做什么工作的,你们在哪儿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梁凉也爬到刚刚桑先生坐着的高椅子上,乖乖地坐着,她爸爸连忙给她倒了杯热水。

“嗯,他叫吴燕夏,我俩认识好像也不长,就……”梁凉托腮想了会,她总是不知道怎么具体形容吴燕夏,只能小声说,“就,我俩现在好上了呗。”

梁爸爸确实是厉害角色,他维持愤怒和不安,嘴头却和蔼的问:“那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听说他还是你房东?”

梁凉乖巧的点头:“新店铺确实租的他的。他还是占星师,国内很有名的呢。至于工作内容嘛,好像写稿比较多吧,我没细问过。”

梁爸爸却松了口气,换下那种冷厉的表情,柔声说:“傻宝,你又遇到骗子。还记得刚开店,你被旁边的地痞流氓骚扰,天天往店门口扔垃圾?当时还是爸爸帮你解决的。唉,小孩子真不懂事。”

这根本是两码事吧。

再说,亲爹断定自己遇到骗子,却露出如此解脱的表情,这又是为什么啊?难道找男友比遇骗子还可怕吗?

梁凉隐约犹豫着,她还有句话都不敢说,吴燕夏即使是个大骗子,自己能骗的好像都被骗光了。就算为了讨回血本,她也只能和他在一起啊。

但,梁凉又什么也没说,就微笑地看着爸爸。

梁爸爸打量着女儿,微微有些吃惊。梁凉在他面前此刻那股从容,完全不急着反驳的笃定神情,突然让老父亲内心产生强烈危机感。

这好像,不是普通骗子那么简单。

他突然声音彻底冷下来:“你现在就把他叫过来,我要会会这小子。”

“爸爸,人家有正经事情要做的!再说了,等您和我妈都在家,我带他回去不行吗?我保证,到时候肯定会带给你们看的,就是前段时间店里事情太忙了,真的是没顾得上说。”

梁爸爸无声看了她很长时间,嘴角半笑不笑的。

梁爸爸从军转业又创业的,在他们圈子里拼杀了十几年,确实做前几把交椅的狠角色。他们夫妻极端宝贝女儿,梁凉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老师责备她带洋娃娃,结果以梁氏夫妇一人开着一辆进口车,直闯到校长室逼着对方道歉告终。

女儿既然工作忙,还谈什么恋爱?不服管了,心肝宝贝居然不服管了。

一般人在梁大狐狸的锐利目光下,都支撑不过三十秒。但,他女儿最近交的男朋友目光居然能比岳父要更犀利点,于是梁凉很纯洁地瞪回来。

梁爸爸此刻心中暗存不满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狡猾的决定让妻子做恶人,自己继续当开明的慈父。

“那你们在一起当交个普通朋友吧,”梁爸爸凝肃着表情,淡淡地说,“平时吃吃饭、看看电影是可以的,但肯定不能结婚。对了。宝宝你把他身份证号发给我,我查查这个人。”

祖宗八代学历工作犯罪记录什么的,梁爸爸会为灭口做好万全准备。

梁凉脸微微有点红:“哎呀,我们不会这么快结婚……”

梁爸爸没听到女儿的话,他还在自我心理建设:“初恋一般有始无终,就当经历下,像你开这个小餐馆,虽然始终赔钱,但可以学习为人处事。”

梁凉天雷霹雳,感觉她是从服装、恋爱到职业,整天都被形形□□的人鄙视。

“吉兆经营得挺好啊,现在早就开始赚钱了,还有爸爸,什么叫初恋有始无终呀?难道我妈不是你的初恋?你以前都喜欢过谁啊?爸爸,你别不看我呀……”

梁大狐狸一不留神,就被女儿捉住话里的小辫子,立刻觉得牙疼,想转移话题。

但,晚了。

女儿在他面前,偶尔也不是那么乖乖女的,后来,梁爸爸招架不住,略微摇晃的逃出门,才算躲过梁凉的好奇盘问。

一回到家,梁爸爸低沉告状:“女儿居然找了男友!”

更恋女的梁妈妈却比想象中淡定,她正和那帮贵妇好友群聊:“你消息蛮灵的咯。魏家刚跟我说,想让凉凉和他小儿子订婚。但我这里没答应,宝宝年纪还有点小的,我们不着急让她嫁人。而且……”

梁爸爸连续三掌重重地拍桌子,只震得桌上化妆品全响:“什么魏家?那小子姓夏!我们宝宝晚上亲口说的,她那男朋友叫什么吴燕夏!”

梁妈妈,顺便说她的外号叫母大狐狸,她忽然顿住了:“什么夏?他俩怎么认识的,多大岁数,干什么的,哪个地方的人,长的好看吗?”

吴燕夏在自己家突然打了个喷嚏,他莫名其妙地揉了下鼻子。

此时此刻,吴燕夏正拿了把明亮的菜刀和结实的粗亚麻绳子,半蹲在蛇室的笼子面前。

神灯和坦克确实有点灵性,它们从他跨步进来的时候,就自觉躲在笼子最里面,蛇盘桓着枝干,泰迪则不安地走动。

他没看它们,只是把两个凶器搁在旁边,先仔细地研究从德勤山人那里抢回来的海兽葡萄青铜镜。

这青铜镜像个小型月饼,分为正反两面,反面雕刻着浮花咒文。而正面镜面效果较差,需要人用砂纸、抛光蜡和棉布费心打磨,才能隐约照出一种类似哈哈镜效果。

德勤山人倒是把他这铜镜打磨得很好,捧在手里几乎能清晰照出容颜,晃晃的很像现在社会里的镜子。

吴燕夏看着铜镜的自己,微微笑着说:“铜镜啊铜镜,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谁?”

他边说边抬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笼子里的两个小动物,“你俩肉体都换了,唯独自己的眼睛还留着。这是不是代表眼睛是跟着灵魂走的?现在蛇皮上又多长出一只眼睛,如果不是女鬼姑娘的,难不成要分给眼盲又没灵魂良知的德勤山人?”

☆、第 87 章

吴燕夏低声说完自己的猜想, 就把笼子里还在挣扎的神灯直拽出来,打算用那铜镜照照它。

他隐约觉得能照出什么。

这种袖镜并不大,如果同时想看到倒影,就必须和泰迪脸贴着脸。神灯好像感到什么危机,它持续的躲避着他的手,那双黄黄的蛇眼睁得死大, 瞳孔中间剩下一条细长线。

吴燕夏根本不管这些, 上去坚决地把它拉出来。

但, 眼前青铜古镜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泰迪倒影。

他有些气馁, 松开手放走泰迪,再盯着那条黄金蟒 ,怪声说:“轮到你了, 小帅哥。”

但等照完狗又照完蛇,甚至还用镜子仔细地照了蛇皮上令人不舒服的花纹, 吴燕夏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并感觉自己是一个彻底的呆货。

青铜镜里没有任何异样。

很多密门古宝, 需要持有人施咒催加才能显现威力。但吴燕夏就如同小学生, 即使手里掌握一台高配置大型计算机,却只会玩最初级的扫雷游戏。

他皱眉敲着铜镜,也知道自己棋差一招, 只好再压抑住焦躁感。

“但你们完了。”吴燕夏转身把古青铜镜收好,随口威胁,“我今晚肯定会弄死你俩中的一个,阎王大点兵, 就看看是谁倒霉。”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居然是杨雨薇给他打电话。

“夏大忙人今晚有空吗,一起出来喝杯酒?”

吴燕夏嘴头不留情面,但低头看着似乎懵懂的泰迪和一脱手就爬回笼子里躲着的黄蟒蛇,确实感觉自己要喝杯酒,换换思维。

杨雨薇约他出来的地方,是香格里拉酒店的附属行政酒廊。这种地方装修格调很好,出差的男商务人士想泡妞,一般会到这种地方猎艳。因此吧台总是常年没人,大家总是装矜持坐在卡座里。

杨雨薇大概也是刚下班,她把简练的纯色西服外套脱掉,真丝衬衫领子打开两颗扣子,放下头发,要了一瓶昂贵红酒。

吴燕夏随后赶来,他的身子陷在舒服卡座里,听着耳边轻柔的音乐,不由同样想多久没在现实世界里这么放松过了。

好烦,回去后还要想到底弄死谁。

“最近怎么样?”杨雨薇也看出吴燕夏表情有异,不过她依旧什么也不主动问,只淡淡的关怀。

吴燕夏也含糊地说:“我?最近遇到一件有点小麻烦的事。”

“你今年的麻烦事好像特别多。又是恋爱的?”

“哈哈哈哈,这倒不是。”吴燕夏想到梁凉,他脸色倒是柔和点,“凉凉挺好的。”

杨雨薇一笑。

随后,两个人就以彼此熟悉的相处模式,除了对着喝酒,很长时间也没说话。金融行业和从事命理行业有相似之处,太犹豫和太贪心的人都很容易入魔。而杨雨薇向来自认清醒,今晚却明显心不在焉。

她有很多心情想说,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等再给自己续酒的时候,发现占星师的那杯红酒根本还没碰。

他坐在卡座里,将那句梦话又再重新默写了一遍。

“狗牙?神灯?”杨雨薇顺手把纸条抽过来看,奇怪的问:“都写的什么?”

吴燕夏好笑的望了她两眼,他的心思很简单,杨雨薇毕竟是和怪力乱神不搭调的,就好像新闻联播主播乱入到梦工厂的角色里。

杨雨薇对上那种目光,脸隐约红了。

她抿抿唇:“今晚叫你出来,是为着之前的事情和我的话当面赔礼。我说了,我大概舍不得你这个多年朋友,生怕你被别的小狐狸精抢走。”

吴燕夏早忘了之前那茬,此刻也不介怀,他“嗯”了声,把那张纸要回来,继续在下面写了德勤山人的名字。

杨雨薇顺势往他身边坐过来,边啜着红酒,边看他继续写字:“德勤?是那外资会计事务所?”

吴燕夏没有回答,继续信笔把思绪写下:“……眼睛,镜子、蛇皮、头发、五年之约。”

杨雨薇顺口说:“五年?这倒让我想起来,魏奎比咱们小五岁。啧,时光如飞梭。”

吴燕夏听到后抬起头:“魏奎?”

“你不会连你女友青梅竹马的名字都忘了,之前还总是对我打听他。不过话说回来,魏奎那小孩最近倒很老实,工作上没出大错。”

吴燕夏感觉他脑海里划过点什么,于是直盯着杨雨薇,目光极端专注,实际上却是在凝神思考,然后点点头,又把“魏奎”的名字也写在纸上。

杨雨薇两杯红酒下腹,也许是确实是喝多了,此刻被他那目光看着,感觉到一种蛊惑般,她头脑一热,再喝了杯酒,就把手搭上他肩膀,然后搂住他脖子。

吴燕夏今晚是想出来散心的,他还在专心地整理混乱思维,被这举动吓了一跳。他僵住身体,苦笑说:“雨薇?”

杨雨薇轻轻地说:“我好像醉了。”

吴燕夏吸了口凉气,他感觉都能透过那过于薄透的衬衫看到她仰着的脖颈和胸。男人的面也微微地红了,笑着说:“千万不要在我这种人面前装醉啊。”

“你这种人是什么男人?”杨雨薇抬起头,几乎是挑逗的看着他。

吴燕夏立刻感觉出她还有着几分清醒,他也懒得多解释,吐出两个字:“松了。”

那声音不高,带着几分乖僻冷淡。

杨雨薇还在犹豫,吴燕夏便不管她还斜挂在身上,挺直背站起,她丰盈胸口被他肩膀粗暴地撞了下很痛,他感觉不出来似得,看也不看,只沉着脸走到吧台前。

“给我刷两瓶红酒,就要 a8 卡座那牌子的红酒。”他跟调酒师说。

吴燕夏吐出一口烦躁的气,算了,今晚还是买酒回自己家喝吧。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至于杀蛇还是杀狗这种深奥问题,还是自己闷头决定吧。

等吴燕夏提着装着两瓶红酒的纸袋子,回头看着卡座,杨雨薇已经伏倒在桌,人事不知,也不知道是真喝醉睡了还是装睡掩饰尴尬。

他走过去收起桌面涂鸦的纸,又叫醒她。

果然杨雨薇扶着额头,如以往冷艳的态度,只说:“怎么头痛起来了?”

吴燕夏跟着下台阶:“你刚刚一上来就喝猛了,还要占本大仙便宜。不过我是男人,原谅你。哎,咱们撤吧。”

杨雨薇“呸”了声:“占你便宜?那我是真的醉了。”

她开了车,因为喝酒叫了代驾。

吴燕夏让杨雨薇坐在后面,他坐在副驾驶座,一路上低头玩手机,只字不发。

杨雨薇羞恼交集,居然恨起吴燕夏了,但也只能继续装醉。

闭着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飞,突然想到曾经问过吴燕夏,单身这么多年没需求吗?他不无复杂地说特别有。想找床伴吗?他却又哈哈哈笑着说,绝不考虑。

而前面吴燕夏倒是没想的那么多。

他正在有点苦恼地在手机上订宵夜,自己单独喝酒的话,怕控制不住量,就得吃点东西垫垫。吴燕夏并不讨厌梁凉举棋不定的软性子,但某些感情到他头上又能分的明明白白。他只是感叹,以后得发展一名新基友,能一起深夜喝酒且主动买单的那种。

还有,又要面对家里那只诡秘的狗,和蛇。

也就梁凉这种认定了就绝不改变的性子,愿意跟陪着他一起着急。要是别的女孩,早就直接再见了。吴燕夏是真的挺想回归正常生活的。

吴燕夏送完杨雨薇回去,自己打出租车直接离开。

路上的时候再接到陌生电话。他以为送餐员提前到达,被堵到安保加强的小区门口了,连忙地抱歉说:“我五分钟就能回去,小哥,稍等我一下。”

对方也愣了愣:“你小子太厉害了,还真能料事如神吗。”

非常熟悉的乡音。

吴燕夏眉毛微微一挑,他呻,吟地说:“……小舅舅?”

对方说:“我现在就在你家小区门口。赶紧给我回来。”

梁凉本来送走爸爸,今晚也是想去吴燕夏家再看看情况。

但自己在店里处理了前几天积攒的杂事和账目,一忙就好几个点钟过去,随后还发现自己的生理期来了。

吴燕夏在白日里多少还补了觉,梁凉穿着厚裙子,连轴忙了一天。累的晕呼呼,她勉力发了个短信给他,先回家扑倒休息。

梁妈妈今晚焦急地给女儿打了n个电话,想知道“男朋友”的情况,但始终就转入免打扰服务。她沉思片刻,选择给无辜的第三者——桑先生打去了电话了解情况。

而桑先生刚查完自己最近的桃花运和财运,心满意足的准备进入梦乡。手机响起的时候,梁妈妈柔柔的女声和杨雨薇的声音特别像,他带着春情说:“雨薇呀?”

“炳国呀?”

桑先生立刻哆嗦下,睁开眼睛。

☆、第 88 章

吴燕夏小的时候, 总是漫无目标的逛来走去,盯着窗户持续发呆,旁人无法判断男孩到底是真傻还是中邪,外祖家特意趁吴燕夏父亲外出考察的时候,偷偷请药师来给男孩子作法。

他们让吴燕夏整个下午抱着一只热乎乎的母鸡,又杀了它。鲜血流了满地。

从那时候, 吴燕夏好像确实不再走神, 他的人生缓慢地围绕着神秘展开, 但从此不是很喜欢温顺动物, 觉得太呆。

上述故事里提到“外祖家的人”,是指吴燕夏的小舅舅。

故事的真相是,小舅舅平时喜欢吃鸡, 打着外甥“中邪”的名头来蹭秋风。万万没想到,外甥冷眼看破不说破, 当把家养的肥母鸡连续杀到第九只的时候, 他小舅舅再爱吃鸡也顶不住了, 挽着袖子要和他干架。

小区的门口, 一身肮脏的苗族袍子配着西服皮鞋,还侧背着着不明真假的 gucci 电脑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不法苗药和小刀之类的, 同样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等着他。

吴燕夏和小舅舅从小关系就像平辈,刚下出租车,被小舅舅□□偷桃:“你在城里浪到忘根了!”

吴燕夏迅疾跳开,哭笑不得:“你怎么跑过来了?”

小舅舅得意说:“我来参加党的号召与学习, 现在住在朱家镇,想到自己还有外甥在城里,晚上就来看看你。”

小舅舅原本的职业是一个苗医,随着老家城镇化逐渐发展,继续从医,就得在当地考个基础的医师执照。

小舅舅认识的汉字和苗文不太多,整天被姐夫催,后来狠心直接改行,居然当了兽医,在附近乡镇为牛马接生,治疗猪的瘟疫、培养品种禽类的检疫鉴定等。没想到,他当兽医比当赤脚医生更赚钱,在政策指导下建了个农村基础畜牧业卫生站,又买了辆奔驰的卡车代步。

他在老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政府定期让他们少数民族出来开个研讨会,也就是变相的免费旅游,他同样把全国都跑了遍,却也是个大光棍。

小舅舅抢过他手里的纸袋:“买酒回来了?你真是从小鬼精儿!”

吴燕夏笑说:“我家貌似确实有个鬼,怕吗?你是想在附近酒店开个房,还是跟我回去?”

“怕个鬼喔,快带我去看看你家。”

小舅舅是第一次参观了吴燕夏的公寓,有点放松也有点拘谨。他同样对那高端的意大利式厨房赞不绝口,至于那空荡荡的客厅,就评价句“娘娘腔,从小就爱干净。”

不过走到蛇室,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并不是害怕,小舅舅和吴燕夏一般胆大,又阅动物无数,并不怕蛇,他只是走上去仔细看了很久。吴燕夏临走前的菜刀和粗麻绳依旧摆在旁边,神灯静静地趴在笼子里,坦克则又挺起半条蛇身,用那双湿漉漉的忠诚狗眼打量眼前来人。

吴燕夏单手握了两个高脚杯走进来,倒着红酒:“我最近做了个怪梦,说要杀了它们辟邪。对了,你当时在我梦里也出现……”

小舅舅骂一声:“可能就是你舅舅我在梦里提醒你——这条黄金蟒这样多久了?”

他奇说:“什么多久?”

小舅舅滑稽地学着坦克直挺挺的姿势:“像这样,挺直着身子看你,保持这姿势多久了?”“几周吧。”

小舅舅冷笑:“吴燕夏,我看你是真把自己当城里人,小时候教你的东西都忘到脚后跟了?这种蟒不同于毒蛇,是靠身子把猎物缠死哩,能吞比自己大好几圈的东西。它知道它现在总是直起身子在干什么?它是正量你身高,看自己够不够把你吞掉。这条蟒蛇多长,3米?等长过8米就成大灾,公牛都敢吞。你鸡骨头脆的小铁笼肯定关不住,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清代《秋雨庵随笔》里有记载,广东琼州有量人蛇,长六七尺,遇人辄竖起,量人长短,然后噬之。

吴燕夏读过这古籍,而且被他小舅舅坑习惯了,淡淡说:“直立也不一定是为了捕食。你再看看,这俩小东西有什么不同?”

小舅舅想也没想,轻蔑地说:“我也不用看,这俩东西互相移魂了。”

吴燕夏的手终于一顿:“你看出来了?”

吴燕夏和小舅舅喝了一瓶红酒,把最近时间发生在身上的怪事七七八八的说了。吴燕夏表面开朗,内心能信任的人确实不多,小舅舅虽然也特别坑,但起码是个好的。吴燕夏边说,又边把那张写满字的纸拿出来。

小舅舅喝了口红酒就皱眉“城里娘们儿的东西”,再斜着嘴:“有她照片不?”

“嗯?”

“那个小姑娘,你的命也恁好了,牵条狗进门的居然是个姑娘,还被你泡上了。换成糙老爷们牵一条大藏獒进来,哼哼。”

吴燕夏憋住笑,他心领神会的说:“就算大老爷们进门,也不是不可以下手的。”

等开完玩笑,小舅舅突然间正色说:“风水什么我不懂,但这俩动物的事,我倒是有一个土办法的。”

吴燕夏不由感觉意外之喜。

所有异样,都是从两个动物交换身体开始,但对于坦克和神灯的现状,神通广大的德勤山人也说自己爱莫能助,小舅舅虽然和他臭味相投,但他的能耐,吃喝嫖赌非常精通,正事一般,也就当一个兽医了。

而且,小舅舅也是神鬼不信的,怎么懂这些奇门异道。

小舅舅大怒:“瞧不起人是不是?我还真见过这种怪事,当时,当时是羊和马换了身体。”

吴燕夏半信半疑,却知道娘舅性格就得激,皱眉说:“算了,喝酒喝酒,不提这些。”

小舅舅果然恼火:“你去给我弄两瓶白酒,让你见识下我的真本事。”

吴燕夏现在死马就当活马医,居然还真去买了酒。

小舅舅的兽医方法比起德勤山人的花哨法术,简陋到让人绝望。

他让吴燕夏给神灯和坦克分别灌了一两白酒,把它们直接醉趴下。随后,小舅舅将失去知觉的一蛇一犬拖到客厅里之前相撞的位置,又煮了一锅水,将一把尖头剪刀扔到沸水里。

做完一切,他拍拍手:“好了。”

这就好了?即使给牛羊接生,都得再多准备点东西。

吴燕夏按捺住自己,他笑嘻嘻的看了看小舅舅。

“大外甥,你肚子里装秤砣了?”小舅舅骂了句,又从自己的包里,神秘的掏出一个很精细的铃铛,看起来也有段岁月,而随着他的手轻轻摇曳,整个房间都充盈着空灵的撞击声。

吴燕夏把酒杯放到地面,脸色这才不大好看。

怎么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私藏宝物?他自己也混了那么多年,除了几个现实中的商铺,什么也没捞到。

小舅舅得意的笑了:“有时候下乡去给难产的牛马接生,需要帮它们镇定安神,畜生才喜欢听铃铛响。”

吴燕夏本来动了歪脑筋,想怎么再把铃铛也抢过来,现在只好假装听不懂在骂自己。

小舅舅摇着那铃铛,嘴里念叨几句苗语,把小铃铛在蛇头上和盘桓三圈,又在泰迪头上做了相同的动作,最后说:“拽两块白布过来。”

吴燕夏的这种单身柴废男子公寓里哪有白布,便贡献自己的两个白t恤,小舅舅接过来,嫌弃地念了几句“你他妈真是一个娘皮货”,盖在两个昏迷的小动物身体上。

小舅舅说:“现在好了。等那锅里的水烧干后,咱们再把白布掀开。”

吴燕夏不知道小舅舅一番倒腾,到底是有用也没用,现在只好耐心等。小舅舅却已经又把一瓶红酒全喝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在吴燕夏家转悠。

他的家刚刚被打扫过,沙发被拉走清洗。

关于诡异的夜晚,除了梁凉口述之外,只有卧室里倒扭180°的门把手留在原位。吴燕夏约了锁匠,也得明天来换锁

小舅舅啧啧称奇,来回检查。他老实不客气的在外甥家洗澡,把那一身臭烘烘的少数民族的衣服换了,两人身高体重相仿,他直接就穿吴燕夏的几件衣服。

吴燕夏比他定的住,依旧守在神灯和坦克旁边,琢磨着自己那张纸条信息,又用碎屏的 ipad 查风水文献古籍资料。

过了会,小舅舅穿着吴燕夏的衣服,神采奕奕的出来,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外出打工,不,外出旅游的苗族庸医,也像个人模狗样的城市大龄青年了。

吴燕夏就朝着他恶意地吹了声口哨,小舅舅过来狠踢了外甥一脚。舅舅说,找了个塑料袋把自己原先的民族服饰包起来:“你小子记得给你爸妈多打电话,他们挺想你的,整天念叨让你考啥试。还有你之前说的那姑娘,你俩这事要能成,就带回来给我们都看看。”

吴燕夏看他转身就要拿自己的gucci包,居然像不多久留似得,便皱眉问:“小舅舅,你今晚还要去哪?”

““我今晚就是来看看你。既然你这都挺好的,我就准备去夜店泡吧。”小舅舅自然地说,“等天亮还要再回去那镇里开会,这一晚上大好春光,不能全浪费在你身上。”

吴燕夏哑口无言,他这小舅舅改行当兽医除了技术上过不去的原因,还有道德上同样过不去的原因,他外家上下都对这小舅舅头痛得很。

小舅舅从兜里掏出一包拆封的安全套和一沓钱,搁在厨房案台上:“来的匆忙,也没给外甥带礼物。这样,留给你红包和避孕套,多子多福,当作我的心意。”

吴燕夏打滚暴笑了好一会,肩膀抖动:“我的妈!小舅舅你红包留下,其他拿走吧,我不需要!”

小舅舅刚要皱眉说话,就看到锅里的水已经烧干,只剩下那把通红的剪刀隔着不锈钢的锅底微微震动。他利索地从自己包里戴上一次性手套,再拿了瓶紫色药水和不锈钢钳子,走到那白布掩盖的蛇和泰迪面前蹲下。

吴燕夏抬起头,小舅舅已经掀开白布,用刚才的粗麻绳子,把泰迪和蛇都严密地绑了起来。接着,他用那药水点了点两只动物的眼睛,依次掰开它们的嘴。

小舅舅刚才在蛇身上按了几下,已经就用手掌粗略地把黄金蟒的长度量了量,他说:“外甥,帮我按住它。”

吴燕夏皱眉:“干什么?”小舅舅盯着蟒蛇皮上的那个眼睛条纹的图案:“临走前帮你解决点东西。外甥你什么都挺好,但读书读多了,心就容易复杂了。”

吴燕夏忍不住又想说什么,不过看了看小舅舅的脸色,还是先按住了黄金蟒。

小舅舅把蛇嘴掐开,再把那钢钳子伸进去,同样肌肉结实的手臂一拽,用力居然把蛇嘴里的尖牙彻底拔了出来。人拔牙都得打麻药,此刻,小舅舅就给动物灌了点二锅头而已,吴燕夏全力按着蛇,就感觉那肉乎乎的蛇身痛得猛地一弓,开始在地上扭曲。

他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小舅舅这方法好像挺有用。

小舅舅也不多话,大汗淋漓地直接用钳子把另一根蛇牙□□,随后也不消毒,就用那沾着蛇涎的钳子,继续伸到泰迪嘴里。

没一会的功夫,大理石地面就摆着四颗血淋淋的牙齿,全是被小舅舅硬撬出来的。

此刻,蛇嘴和狗嘴里都往外大量渗血,吴燕夏莫名好笑又无奈,用那白t恤小心地擦着血迹,催小舅舅赶紧给它们涂上止血的药膏。

免不了,他的举动又遭到小舅舅轻蔑说了句“娘娘腔”的评论。

小舅舅擦了擦手,翻身从包里再找到个简易药膏,涂在两个流血不止并微微抽搐的小动物的嘴里:“喏,按照你梦里说的。四颗牙,有狗有蛇的。外甥你自己先留两颗戴着,剩下两颗,再分给你那小婆娘。别人不心疼我外甥,我还心疼着!”

吴燕夏心里一暖,他板着个扑克脸说:“那小舅舅,你铃铛也一起留下吧。”

小舅舅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又被气死了:“你小子的心怎么还是这么黑!滚一边儿去,怪不得没人疼!”

突然地面上的泰迪抖了抖脚掌,吴燕夏和小舅舅齐齐看去。其实,小舅舅之前的话有一半是胡扯,他灌酒的这个方法是来自《名侦探柯南》,不过,小舅舅当然也没敢说,内心没什么把握,反而比吴燕夏更紧张。

过了会,泰迪缓慢的睁开黑色的眼睛。而旁边,因为身为蛇类而永远无法合眼的神灯,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又安在它三角形的脸上。

两只动物居然重新变回来了。

吴燕夏再见过世面,此刻也不由目瞪口呆。他恼怒自己过于自大,怎么刚开始没想给小舅舅求助,但又想到不对,他家还有降头呢,小舅舅和他除了过年回家见面,联系也不是很紧密。总之,吴燕夏是心情非常复杂。

小舅舅也心说,这外甥运气实在太好了,他上个月还刚医死了一匹壮马,差点被父老乡亲打死。此刻再检查了下两个动物:“现在换回来了。不过一般换魂的动物,寿命肯定有影。而这条蛇拔了两颗牙,也会软塌塌的,影响进食。还有,把这个留着吧。”他塞给吴燕夏几个鳞片,居然是小舅舅刚刚狠心从神灯的蛇皮上硬揪下来的,还带着血迹,正是那眼睛部位的蛇鳞片,“根据咱们那的传说,把这种蛇鳞烧了,也算烧死这条蛇。怎么样,梦全解决了吧?”

小舅舅又把那凉了的剪刀从锅里取出来,再在两个小动物头上盘桓一圈。不过,这次的动作更敷衍了。

“这几天喂点米糊糊和软的东西吧。还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多说了,外甥,我去 high 了——不准把我来看你这事,告诉你姥姥和你大舅啊,也别告诉你妈!”

吴燕夏依旧陷在迷惑当中,想拉他小舅舅讨论一下,结果小舅舅呲溜一声,拎着gucci 包,穿着吴燕夏的衣服和鞋子跑走泡吧了。

他只好怏怏地回来,过了会,又去拿起德勤山人的古青铜镜照着地面上各少了两颗牙的坦克和神灯。

“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吴燕夏叹口气,“我现在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第 89 章

梁凉因为生理期, 只能抱着自己的小狮子热水袋取暖,她大概又是这一晚睡的最好的人。

不过梁凉也做梦了,朦胧中,好像又梦到两个女孩子,她们俩好像都受伤了,彼此拼命的吵架, 但说的话只能看到嘴巴动, 语言都听不懂。梁凉就坐在中间不敢动弹, 过了会她想离开。结果有个女孩走过来拦住她, 她一抬头,发现对方全身也都是血。

梁凉“啊”了声,就不舒服的在床上扭动, 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不小心把床单全弄脏了, 也都是红通通的血。

她很郁闷地把床单塞到洗衣机里, 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头, 嗯, 依旧还是安全程度的短发。最近没长出来那种能烧出血的长发。

天这时候已经亮了,看表发现早晨八点多。

梁凉没什么精神的坐在梳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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