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我是放心的。”
在常州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件事了,所以才会去和外祖父请求要常嬷嬷随她一同回京来。
薛姨娘管了一年多的沈府内宅,不消说这沈府里的许多人都听从于她的,也有许多她的眼线。而自己刚回来,身边总要有自己信得过的人。
常嬷嬷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愿的。而且她还感慨着:“姑娘您的这番苦心,还希望三姑娘心中能明白。”
沈沅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知道沈湘素来不喜她,想要改变沈湘对她的态度哪里会那么容易呢?不过她总是要去尽量尝试的。
这时又见采薇过来,说着:“姑娘,屋子里的气味都散尽了,您请进来吧。”
沈沅就和常嬷嬷一同走到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几盏灯笼亮着,倒也照的各处明亮。就见里面堆了许多的箱柜,还有桌椅围屏之类。不过上面都落满了灰尘,看来这一年中都无人打扫。
沈沅让青荷和青竹将那些箱柜都开了,见里面放的都是些书画瓷器,绸缎皮货,宝石珍珠之类。
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多的好东西。而且薛姨娘那样贪财的一个人,在她离开的这一年中,就没有打过她这些东西的主意?
沈沅且不去想这些,而是让采薇拿了些素净的花瓶瓷器,厚重的青铜器之类的去将屋内那些金光闪闪的陈设全都换了下来。又让青荷和青竹从柜子里拿了玉色的帐幔窗纱替换了屋子里现在的桃红色帐幔窗纱。至于帐子就用雪青色的绸帐子,倒也素净。
又让青荷去叫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进来,帮着一起换帐幔窗纱之类。
青荷答应着去了。沈沅就看着青竹关上了库房的门,又转头同采薇说着:“刚刚我看着柜子里放的那些绸缎皮货都很有些时候了,这几日若天气好就拿出来晒晒。天冷了,我要给老爷和三妹五弟各做件冬衣。再有库房里的这些东西,这两日你和青荷青竹辛苦些,仔细的清点一下,都登记在册,拿来给我看。”
采薇一一的应了下来,又去看着丫鬟婆子换帐幔窗纱之类。
一时又有小丫鬟过来通报,说有人送晚膳来了。
来送晚膳的婆子态度极恭敬,对着沈沅一口一个大小姐的叫着。沈沅知道这是因为先前沈承璋特意吩咐下的让厨房给她做些丰盛的菜色,这府里的下人谁一双眼不是雪亮的?立时就晓得沈承璋对她的态度如何,所以自然就不敢怠慢她了。
说到底,不论是谁,在这沈府中过的如何,还是要看沈承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沈沅还是让采薇给了这婆子几百个钱买酒吃。这婆子接了钱,对沈沅磕了个头,欢天喜地的走了。
沈沅微笑。
以往她在府中的名声并不好,其中自然不乏她自己的缘故,但想必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往后她倒要好好的改变一下了。
只是换换帐幔和帐子之类的倒也快。等都换好了,沈沅也让采薇给了那些粗使的丫鬟和婆子每个人几百钱。
说起来也只是些小恩小惠罢了,但每个人接了钱都喜气洋洋的,对着沈沅谢了又谢。
沈沅心中就想着,想以往她给了沈澜多少好东西,但到最后沈澜也就是个白眼狼而已,还要心里恨她。还不如将这些东西都给这些人呢,至少还能落得一声谢谢。
沈沅一面想着自己以前的那些愚笨,一面慢慢的吃着饭菜。
既是沈承璋吩咐下去的,厨房里的人自然不敢不听。送来的都是些极丰盛的菜色,但沈沅却不大吃得下。
她只吃了几筷子杏仁豆腐,又吃了两勺子炖鸽蛋,又略略的吃了几口饭便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了。
青荷和青竹早先已经用过饭了,这时就站在一旁伺候着。见她不吃了,青荷忙捧了茶水来给她漱口,青竹则是忙着收拾炕桌上的碗筷。
一时外面又有小丫鬟通报了进来,说是徐妈妈来了,想要见姑娘。
沈沅听了,赶忙的就道:“快叫她进来。”
徐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从陈家一直跟了过来的。极忠心的一个人,也极得母亲信任。
小丫鬟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个穿藏青色夹袄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看到沈沅,徐妈妈就跪了下去,哭着叫了一声:“姑娘。”
又说道:“您可算回来了。”
沈沅眼眶也开始发热。
她起身从炕上站了起来,亲自弯腰扶了徐妈妈起来,眼中落下泪来:“徐妈妈,您快别这样。您是母亲身边的老人,那就是我的长辈。还要多谢您一直尽心的照看着母亲。”
“这都是老奴应当做的,姑娘您这样说,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沈沅让青荷端了圆凳过来,请徐妈妈坐下。徐妈妈再三推辞,最后却不过沈沅的意思,就侧身在圆凳上坐了。
沈沅也落了坐,让小丫鬟上了茶上来,问着母亲得病时的一些事,请的又是哪位医生,吃的是什么药,后来又是如何病故之类的话。
徐妈妈都细细的说了:“......姑娘您是知道的,夫人素来就有哮喘的毛病,胎里带来的,这也是没奈何的事,一到春秋这样的时节就容易发作。只是这么些年吃了周大夫的药,又精心的调养着,总是不见猫狗这些有毛的东西,夫人的这哮喘病也渐渐的好了,连着两年都没有发作了。只是去岁秋季上,夫人的这哮喘病忽然就发作了,吃着周大夫开的那些药也不见好,还一日的重似一日。”
沈沅听到这里,就蹙了眉头,问着:“当时徐妈妈可查过母亲为什么会忽然发病?”
徐妈妈看了沈沅一眼。沈沅直觉这里面必然有蹊跷,忙说道:“母亲素来最疼爱我,您是知道的,她病故了,我剜心掏肺一样的痛。若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您尽管说出来。徐妈妈,您还不信我么?”
徐妈妈面上的神色有些踌躇,不过最后还是轻声的说道:“这事其实也是老奴私下的猜测罢了,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姑娘您暂且先听着。”
“徐妈妈,我明白。”沈沅正色的点了点头,心跳却渐渐的快了起来。
若母亲的死是有隐情的......
沈沅猛然的捏紧了自己的手心。
徐妈妈这时就在慢慢的说着:“那时候夫人忽然犯病了,老奴心中也觉得诧异,就和夫人身边的红薇、翠薇两位姑娘细细的将屋内院中都查看了一遍,结果竟然在夫人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只猫。也不晓得那畜生到底在夫人的床底下待了多长时候了。不过老奴让小丫鬟趴下去细看的时候,她说床底下还有吃剩下的一截鱼尾。倒像是有人会时常往床底下放这些吃的,窝盘住了那只猫不走一般。”
沈沅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母亲的哮喘是见不得猫狗之类的,所以母亲住的听雪居里从来不养任何宠物,且看的也紧,从不许野猫野狗的进去的。但怎么就有一只猫在她的床底下,而且还不晓得到底待了有多长时候?
若说这只猫是自己走去的,而不是有人故意的放在那的,谁信?
而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将这只猫放到了母亲的床底下,必然是母亲院子里的人,只怕还是能随意进出屋子的人。
听雪居里的丫鬟婆子虽多,但一般粗使的丫鬟婆子是不能随意的进出母亲的卧房的,想来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沈沅就问道:“以往伺候母亲的那些丫鬟在哪里?徐妈妈,您叫她们过来见我。”
等见了,仔细的审问一番,总归是能审问出一些端倪来的。
但徐妈妈听了,却是为难的说道:“自夫人病故后不久,听雪居里的一应丫鬟就都被薛姨娘给分散了。大丫鬟红薇和翠薇,还有二等丫鬟玉茗和玉簪,都被嫁到了极远的地方去。至于那些小丫鬟,也都被打发到外院去做粗活了,只有老奴一个人还守着夫人的听雪居。不过这几日我听得人说薛姨娘也想要打发我走呢。只是那个时候夫人是交代了老奴一些事要告诉姑娘的,所幸您现在回来了,不然若再迟得些日子,只怕老奴都要见不到您,也要误了夫人交代给老奴的事了。”
做贼心虚
沈沅上辈子回来的时候母亲的孝期已经过了,徐妈妈也被薛姨娘给打发走了,所以沈沅回来并没有见到徐妈妈,关于母亲为何发病的事也无从得知,但现在......
为什么母亲死了不久薛姨娘就要分散母亲身边的一应丫鬟?她这是做贼心虚,还是旁的什么?
“难不成父亲就由着薛姨娘这样遣散母亲身边的丫鬟不成?”沈沅捏着手心,慢慢的问着。
徐妈妈看了她一眼,随后叹了一口气:“说出来姑娘您也别多心。那时候夫人病了,收到了姑娘您遣人送过来的一封信,夫人看了信,心疼您,哭了好半日。可后来不晓得这封信怎么就到了薛姨娘的手中,薛姨娘拿着这封信去见了老爷。想必她同老爷说了什么,老爷当时暴跳如雷,拿着那封信就气冲冲的来了听雪居,斥责夫人教的好女儿,然后就拂袖而去。过后没两日老爷又说夫人现在病着,没精力管着内宅里的事,就让薛姨娘来管。夫人听了,气的病情当时就加重了。过后不到半个月,夫人就去了。”
徐妈妈说到这里,止不住的又开始落泪。忙拿了手里牙白色的手帕子擦着泪水。
沈沅却是沉默着。不过却更紧的捏着自己的手心,手指甲都深深的掐进了掌心。
徐妈妈这时候又从袖子里拿了一本册子,还有一份信,双手递了过来:“姑娘,这份册子是夫人当年的嫁妆单子,这封信是夫人临终前命我一定要交给您的。”
沈沅接了过来。打开信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母亲的字温婉秀丽,一如她的为人。信中她说她已知自己时日无多,只是放心不下沈沅他们姐弟三人。又说长姐如母,要她往后好好的照看着弟弟和妹妹。随后便说了她嫁妆的事,库房里她陪嫁来的那些东西也好,庄子铺子也好,都由沈沅暂且代管,等往后沈湘和沈泓大了,由着沈沅将这些平分给他们。信的末尾又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沈沅,让她好好的改一改她以往的性子。往后母亲不在了,她的那个性子,还有谁能纵容呢?再不能如以往那样了。
母亲......
沈沅将这封信紧紧的抵在自己胸口,垂着头,泪流满面。
徐妈妈还在一旁轻声的说着:“夫人担心自己库房里的那些东西会被人惦记上,所以临终的时候就特地的吩咐了老奴,让老奴一定要好生的守着,等姑娘您回来了,就亲手交到姑娘您的手上。便是姑娘您院里的这些东西,夫人也怕您不在这里的时候别人偷着拿了,也特地的遣了人守着您这里。只是老奴无用的很,夫人嫁妆里的庄子和铺子这些,夫人走后,薛姨娘说三姑娘还不到十四岁,如何会管那些?更没有个让我这个老婆子代管的理。也不能全权交给底下的那些管事让他们管着的道理,指不定他们就要趁机中饱私囊的。所以薛姨娘就回明了老爷,老爷就让薛姨娘暂且先管着这事,说等姑娘您和三姑娘出阁的时候,还有五少爷大了,再分别的将夫人的这些个庄子和铺子交由你们自己管着。老奴整日的在府中出不去,也不晓得夫人的那些庄子和铺子现在到底如何了。”
沈沅没有说话。
她是知道的,薛姨娘的娘家穷困,以往没少受过银钱上的苦,所以便导致薛姨娘心中将银钱看的极重。让她管着母亲嫁妆里的那些庄子和铺子,就如同让一只老鼠守着米仓一般,监守自盗是肯定会有的。
但若是这会子贸然的就去父亲那里说要自己接手管着母亲嫁妆的那些庄子和铺子,师出无名不说,只怕到时薛姨娘从中一挑拨,她反倒不讨好了。所以这事暂且也只能慢慢的来。
随后沈沅又和徐妈妈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才上床歇息了。
只是从常州回来,足足走了一个月的水路,在猛然的睡在床上,恍惚间依然还在船上一般,身子还在不住的摇晃着。而且刚刚才听徐妈妈说起母亲的那许多事,如何还能睡得着?丑时一刻的时候才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次日她醒的极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头顶雪青色的素绸帐子。再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前面不远处立着的紫檀木架绣芍药蝴蝶的白纱隔断屏风。
沈沅记得这架屏风还是母亲亲手绣了给她的。那个时候母亲还笑着同她说:“我的沅沅生的和芍药一般的娇美动人,将来必然能嫁一个好女婿的。”
言犹在耳,但母亲现在却不在了。
沈沅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开口叫采薇。
昨儿晚上是采薇当值,就睡在外面的床房里。朦胧中听到沈沅的声音,采薇忙起身爬了起来,快速的穿好了衣裙,绕过屏风来问着:“姑娘,您醒了?”
沈沅嗯了一声,采薇退出去开门叫青荷和青竹打水进来服侍沈沅洗漱。
等沈沅洗漱好了,采薇又问道:“姑娘,您今儿要穿什么衣裙?”
沈沅以往的衣裙都是颜色极娇嫩鲜艳的,现在为母守制期间自然是不能穿。倒是在常州外祖父家做了好几身素净颜色的衣裙。
沈沅看了一眼衣柜里面摆放的衣裙,随后就道:“就那件牙白色暗花缎面的对襟夹袄和那件玉色的裙子罢。”
采薇应了一声,快手快脚的将这套衣裙从衣柜里拿了出来,服侍沈沅穿了。又给她梳了发髻,首饰也都是素净的银器。
等穿戴好了,吩咐青荷和青竹留下看院子之后,沈沅就带着采薇出门去给父亲请安。
沈承璋身上穿着黛色的夹袄,正在薛姨娘的服侍下进早膳。
看到沈沅过来,沈承璋就和善的问她:“你舟车劳顿,昨儿才刚到家,怎么不多歇会儿,起的这样的早?”
沈沅站着温顺的笑道:“女儿一年多未给父亲请过安了,今儿说什么也要早起过来给您请安的。”
以往沈沅不耐烦天天听沈承璋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十天半月的才去给沈承璋请一次安也是常事,还都是母亲催逼着才去。这会子倒这样早的主动就过来请安来了,沈承璋见了,心中也觉欣慰。
他就问沈沅:“可曾进过早膳了?”
沈沅笑着摇了摇头:“知道父亲待会儿还要去上早朝,我一起来就赶着过来请安了,倒还没有来得及用早膳。”
“既是没用,那就过来坐着同我一起用早膳。”沈承璋说着,又感叹的说了一句,“说起来我们fù_nǚ两个倒许久没有坐在一起用过早膳了。”
沈沅笑着应了,走到了沈承璋身边的椅中坐了下来。
薛姨娘站在一旁听着沈承璋和沈沅说话,只觉心中震惊。
昨儿晚上沈沅和沈承璋在屋子里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小厮丫鬟在一旁伺候着,所以薛姨娘只知道沈承璋和沈沅fù_nǚ两个已经和好了,但不知道沈承璋现在对沈沅竟然是这样的和善。
看着倒是fù_nǚ情深的感人画面。
薛姨娘心中微微不安,不过面上却是带着笑意的说道:“大小姐在常州一年多,老爷虽然口头不说,但妾身晓得老爷心中是很挂念大小姐的。”
又接过了一旁丫鬟递过来的一副碗筷,亲手摆在了沈沅的面前。
薛姨娘是妾,沈沅却是嫡女,这身份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沈沅能坐在桌旁同沈承璋一起用膳,薛姨娘却只能站在一旁伺候。
不过薛姨娘到底是父亲心尖上的人,表面上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所以沈沅就对着薛姨娘微微的点了点头:“劳烦姨娘了。”
“大小姐客气了。”薛姨娘笑着回答,不过心中却越发的心惊了。
沈沅什么时候这样的和善知礼了?瞧着就是个言谈举止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可她以往分明就是那样骄纵的一个性子。
沈承璋看到沈沅这样的和善知礼,他心中也高兴。
fù_nǚ两个人一块儿用了早膳。
薛姨娘接过了丫鬟手中捧着的绯色公服,亲自给沈承璋穿上。
沈承璋一面伸展着双臂,任由薛姨娘给她穿着公服,一面同沈沅说着话:“你一年多不在家,家里的兄弟姐妹难免也有些疏远了。现下你回来了,就该和他们多走动走动才是。”
沈沅站在一旁,敛眉垂眸,温顺的答应着。
薛姨娘这时就在一旁笑道:“知道昨儿大小姐回来,我一早就已经领着各位姑娘少爷在二门迎接大小姐了。旁人也罢了,倒是澜姐儿,这一年多说起大小姐来她就要哭的,说心中极是思念长姐,好几次都说要来求您接大小姐回来呢。这不,昨儿澜姐儿一见到大小姐,立时就激动的哭了,拉着大小姐的手一直叫长姐。”
沈承璋听了就点头,面上也有笑意:“她们姊妹感情好,我这个做父亲的在旁边看着心中也高兴。”
沈沅面上一直带着笑意,不过心中却在冷笑。
薛姨娘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今儿她可算是领教了。
不过口中却是柔声的在说着:“我这一年多虽在外祖父家,但心中也是极想念父亲,姨娘和各位兄弟姐妹的。”
又笑着说道:“这次我回来还带了一些常州的土仪回来。东西虽不值当什么,但也是我的一片心。待会儿就送到姨娘和各位兄弟姐妹那里去,姨娘可别嫌弃才是。”
薛姨娘忙笑道:“大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妾身这里就先谢过了。”
沈承璋看着她们这样的和睦,心中自然高兴。
薛姨娘这时又在衣架上拿了沈承璋日常穿的月白色披风要给他披上,但却被沈承璋给伸手阻止了:“今儿我不穿这件披风。”
又吩咐一旁站着的丫鬟:“将昨儿晚上大小姐给我的那件玄青色的披风拿过来。”
薛姨娘面上的神情一怔。
首次交锋
薛姨娘看着丫鬟抱过来的那领玄青色披风,就笑道:“这是大小姐亲手做给老爷的?这上面的松鹤绣的可真好,跟活的一样。”
不过面上的笑意却有些不自在,拿着月白色披风的手也紧紧的攥着,指关节处都青白一片。
一旁的沈沅冷眼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不过她很快的就又别过头,目光看着旁边高几上放着的一盆榕树盆景。
沈承璋一面让丫鬟给他披着这领玄青色的披风,一面同薛姨娘说着:“你见了是不是心中也很惊诧?短短的一年间,沅姐儿的女红现在竟然这样的好了,我一开始见了也是不信的。”
薛姨娘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面上带了柔和的笑意,说着:“大小姐蕙质兰心,若真沉下心来肯学,那肯定就学的很快的。”
顿了顿,又换了一副哀伤的口吻说着:“若夫人地下有知大小姐现在的女红这般的好了,她心中肯定也很欣慰的。也不枉夫人以往为大小姐操了这么多的心了。”
沈沅心中冷笑。薛姨娘这是又想拿以前她和李修源的事说事了,好让父亲心中对她不满。
要知道在薛姨娘的口中,母亲的死就是被她和李修源的那件事给活生生的气死的。
而果然,沈承璋一听薛姨娘提到母亲,面色的笑意立时就淡了下来。
沈沅这时面上也做了哀伤的模样出来,泫然欲泣一般的说着:“总归是我以往不自重的缘故,让母亲为我那样的费心。我在常州外祖父家中这一年多的时候日日都要为母亲抄写佛经祈福的,现下回来了,我记着母亲的佛室里有一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世音佛像?女儿想待会儿就去佛室将这尊观世音请到女儿的卧房中,早晚三炷香,为母亲祈福。还请父亲能同意。”
她一提到这尊白玉观世音佛像,薛姨娘的面上就都微微的变了颜色。
那尊白玉观世音佛像是羊脂白玉打造的,通体洁白莹润,算得上是沈沅母亲陪嫁中极贵重的物品之一了。薛姨娘一早就看上这尊佛像了,在沈沅母亲死后不久,她就在沈承璋面前说她想早晚为夫人诵经祈福,想要将这尊佛像请到自己的屋中去。
沈承璋觉得她这样的念着夫人自然是好的,所以当即就答允了,但现在沈沅却提起这事来......
毕竟是沈沅母亲的陪嫁物品,而且还那样的贵重,现在细想起来,那个时候那样轻易的就给了薛姨娘,面上多少是有些过不去的。
沈承璋就讪讪的:“你母亲的那尊白玉观世音佛像,那个时候你姨娘说要早晚在佛前为你母亲诵经祈福,我想着这也是为你母亲好,就让她将那尊佛像请到了她的屋中去。你若真想请个佛像回来早晚拜拜,那改明儿去寺庙中请个回来吧。郊外承恩寺的佛像最灵验的了,到时我遣几个护院护送你过去。”
沈沅心中冷笑。
母亲的那尊白玉观世音佛像被薛姨娘要走的事昨晚徐妈妈已经同她说过了,今儿她提起这事,原也没真的想要将那尊佛像要回来。
佛像再贵重,又如何比得上人?她要的是人。
于是沈沅就柔声的说道:“难得姨娘对母亲的这一片好心,我心中实在感动。”
薛姨娘面上也有些讪讪的:“大小姐客气了。夫人在的时候待我那样的好,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不过却在暗自的咬牙。
沈沅说的这话,分明就是在嘲讽她。这口软气受的她真是觉得心口憋闷的慌。
沈沅却还在对着她微笑。随后又看向沈承璋:“提到母亲,我倒又想起一件事来。母亲身边有个徐妈妈,父亲您是知道的吧?这徐妈妈是个做事极稳重老成的人,行事又有章法,以往极得母亲看重的。现在母亲不在了,女儿平日身边也没有个老成的人来教导我,我私心里就想着,想让这徐妈妈往后做我院子里的管事妈妈。管着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我想让她平日多提点提点我。父亲您觉得呢?”
刚刚沈沅提起佛像的时候沈承璋心中就有几分愧疚的了。沈沅母亲的贵重东西,他那样轻易的就给了薛姨娘。于是现在沈沅提起要徐妈妈的这话来,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而且沈沅说的那番话也实在合情合理。有徐妈妈那样稳重老成的人在沈沅身边,他也是放心的。
“这自然好。徐妈妈是个稳重的人,”沈承璋就说着,“往后就让这她留在你院里伺候着吧。平日有她照看着你,我也放心。”
沈沅笑着应了。但薛姨娘却是双颊绷的极紧。
夫人的陪嫁都放在上房的库房里,她早先就打上了那些东西的主意,分散了听雪居里的一应丫鬟,只是徐妈妈却是块难啃的骨头。
徐妈妈跟着夫人这么多年,算是这沈府里的老人了,沈承璋也是知道的,并不好随意的就动她,得找个极好的借口。所以这几日薛姨娘就在琢磨着,要趁沈承璋高兴的时候同他说这徐妈妈伺候夫人这许多年,年纪也大了,要挑个好庄子送她去养老。
等徐妈妈走了,夫人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就没有人守着了。只是没想到现在沈沅竟然开口要徐妈妈。
薛姨娘就笑道:“这徐妈妈自然是个极稳重老成的人,只是她年纪也大了,又服侍了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妾身正想着要挑个时机同老爷说一说,在咱们沈家的那些庄子里面挑一个好的,送徐妈妈去清清静静的养老呢。也算是她服侍了夫人一场。现在大小姐要留她下来,徐妈妈毕竟这样大的年纪,再让她服侍大小姐,妾身是怕......”
“姨娘多虑了。”沈沅面上笑意温婉,截断了她的话,“虽说我要徐妈妈做我院子里的掌事妈妈,但难道还要她动手做什么事不成?不过是想让她看着哪个丫鬟婆子做了错事,提点两句罢了。”
又对沈承璋说道:“女儿不孝,母亲走的时候女儿都没能在她身边。徐妈妈是母亲身边伺候最久的,对着她,女儿也就像看到了母亲一般,也算是略略的止了女儿的思母之情。”
沈沅母亲死的时候沈沅原是要回来奔丧的,但那个时候沈承璋被薛姨娘一说,只觉得沈沅母亲就是被沈沅给活活气死的,哪里还想看到这个逆女?竟都不要她回来为母奔丧的。不过这当会想起这事来心中终究还是觉得有几分愧疚的,而且沈沅现在说的这样的哀婉......
于是沈承璋当即就道:“徐妈妈往后就留在漱玉院做掌事妈妈,这事就这样的定了,往后不必再说了。”
薛姨娘听了,只觉得心口陡然的就有一股气升了起来,四肢百骸都发软了。
沈承璋以往对她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从没有这样斩钉截铁回绝的时候。而且还是这样当着沈沅的面......
沈承璋这时已经转身抬脚往外赶着要去衙署了,沈沅恭敬的站在一边,目送着他远去。
等沈承璋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沈沅就开口同薛姨娘作辞,要带着采薇离开。
父亲不在,她也懒得同薛姨娘虚以为蛇了,大家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薛姨娘却在仔细的打量她,忽然笑了笑:“妾身以往从不晓得大小姐竟然这样的会说话。”
可不是顶会说话的?又会扮柔弱装可怜。昨儿刚回来的时候明明老爷还气的恨不能没有她这个女儿,但现在看到她的时候却是那样的一副慈父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过寥寥的几句话,竟然能左右老爷的想法,连自己都赶不上的......
想到这里,薛姨娘就觉得心口有点发凉。
“人总是会慢慢的长大懂事的。”沈沅面上的神情淡淡的,“等长大懂事了,自然也就晓得分辨好坏忠奸了。”
薛姨娘面上的神情一滞。
而这时沈沅已经带着采薇转身就出了门。
正是初冬的时节,园子里树木的叶子虽然还未落尽,但满目所见的也多是萧瑟的景象。
不过好在今儿日光倒好的很,碎金子一般的洒了下来。
等沈沅和采薇回到漱玉院的时候,就见堆放东西的库房门正大开着,青竹正领着人在清点库房里的东西,一一的记到册子上,青荷正指使着丫鬟婆子将里面的绸缎皮毛这些布料搬到园子有日头的地方晾晒着去霉气。满院子都是各种颜色的布料,感觉人世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一般。
看到沈沅回来了,青荷忙赶过来对她行礼,叫了一声姑娘。随后青竹也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和笔,过来行礼叫姑娘。
青荷机灵活泼,青竹稳重细致,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对沈沅极其的忠心。
沈沅笑着同她们两个说道:“你们都接着去忙你们手上的活计去吧。”
青荷和青竹应了,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沈沅则带着采薇回了屋。
她要做的事有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天好热,完全不想码字,只想睡觉,怎么破?
修补隔阂
沈沅要做的事有许多。
要遣人去宫中递牌子。年初姨母遣人送了一份家信给外祖父,言及想念家乡的银丝面和雀舌茶之类。得知沈沅在常州,便叮嘱她回京的时候带一些家乡特产回来,到时递牌子到宫中来见她。
还有徐妈妈现在到她的漱玉院来做掌事妈妈了,母亲的嫁妆再放在听雪居的库房中就没有人看守了,如何使得?势必要尽数的搬到她漱玉院的库房中来的,这样才不好让薛姨娘打母亲这些东西的主意。
再有带回来的那些土仪,总要给府中的人一一的分送过去。
小丫鬟奉了松萝茶上来,沈沅且不喝,却是吩咐着采薇:“你现在带两个小丫鬟,将咱们在常州带回来的那些土仪挨个的给薛姨娘,大少爷,二姑娘和四姑娘,还有其他姨娘送过去。”
回来的时候分送给各人的土仪都分别的打包好了,这时候只要一一的送过去就好了。至于沈湘和沈泓的那份,沈沅想要自己亲自去送。
母亲临终留给她的那份信中要她好好的照看好自己的这一双弟妹,她自然会听母亲的话。只是沈湘和沈泓以往都跟她不亲近,现在总归是要慢慢的亲近起来的。
采薇答应着,在从常州带回来的箱子里寻了那些已经打包好的土仪出来,命两个小丫鬟捧着,出门分送给各人去了。
天气好,门口的撒花软帘都撩了上去。青荷走了进来,笑着同沈沅说道:“今儿日头好,想必这些绸缎皮毛布料之类的一日就能晒好的。”
刚刚太阳刚出来的时候青荷就指使人开库房,将这些布料都拿出来晒了,这当会已经都忙好了。
沈沅就让她随同自己一块儿去给沈湘和沈泓送东西。
沈湘是个多心的人,以往就总觉得母亲偏心,最喜沈沅和沈泓,压根就不喜她的。便是有什么好东西了,也是都先给沈沅和沈泓,剩下的才给她。所以为免沈湘多心,沈沅就先去沈湘那里。
沈湘住在绿绮苑,院子里的一株木芙蓉开的正好,粉色的花朵缀满枝头,娇艳可人。
门口的小丫鬟通报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出来了,打起帘子请沈沅进去。
沈沅微微低头,抬脚跨了进去。
沈湘正懒懒的靠坐在临窗木炕的大迎枕上,看到沈沅进来,她也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算完事。
竟是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
沈沅脚步一顿。不过很快的她就面上浮起了笑意,柔声的说着:“我昨儿听薛姨娘说你身上不自在,如何,现在你可觉得好些了?”
一面说,一面隔着炕桌在炕沿上坐了下来。
沈湘面上的形容依然是懒懒的:“好些了。”
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在里面。
沈沅细细的看她。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姊妹,相貌多少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不过沈湘的肤色要暗沉些,没有她那样的白皙清透。
沈湘对此也引以为憾事,早几年就开始在脸上身上擦各种粉了,就是想要肤色白些。
一年多未见,沈湘的眉眼之间越发的艳丽了。
“那就好。”沈沅收回目光。又笑着说道,“这回我从常州回来,带了一些东西给你。”
招手叫青荷过来,将手里捧着的锦匣打开。
是一套赤金镂雕蝶恋花纹样的梳篦,两块香皂,一盒子茉莉粉和一盒子玉簪粉。
沈沅笑着在一旁说:“常州的梳篦是天下闻名的,到了常州,哪里能不买些梳篦回来呢?这两块香皂都是六合县出的,也都是很好的。这盒子茉莉粉和这盒子玉簪粉也非寻常铺子里卖的那些,都是质地上乘的。湘儿,这些东西你可喜欢?”
她知道沈湘的喜好,所以都是按照沈湘的喜好挑的这些东西。
而沈湘见了这些果然面上就出现了欣喜的神情,不过口中却是嫌弃的说着:“也就那样吧。”
沈沅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们姐妹之间的隔阂,自然不是送点东西过来就能立时消除的,总得慢慢的来。
这时就见旁边有个中年妇人伸手拿了那盒子茉莉粉起来,看着沈沅笑道:“大小姐肤色好,想必是从来不用擦这些粉的吧?”
沈沅皱了皱眉,抬头看她。
近四十岁的年纪,穿着松花色的夹袄,桃红色的裙子,料子都是绸的。头上还簪了一支金裹头的簪子,打扮的较一般仆妇好许多。
沈沅知道她是沈湘的奶娘,姓冯。
不过沈沅不是很喜欢这个冯妈妈,嫌她说话总夹枪带棒的,倒将旁人都当做傻子,就她一个人精明一般。
但母亲在的时候,总是劝她,说这冯妈妈好歹也奶过沈湘几年,服侍沈湘也还算用心,最重要的是沈湘极看重她这个奶娘,投鼠忌器,还是多少忍耐些。
于是沈沅当下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一年多未见沈妈妈,沈妈妈瞧着倒是越发的年轻起来了。连松花色配桃红色这样娇艳的颜色都能压得住。”
冯妈妈并不晓得沈沅这话是在笑话他,反倒面上有得意之色,还抬手抚了抚鬓角。
沈沅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了炕桌上的盖碗喝茶。
沈湘这时却瞧见了青荷手里捧着的另外一只锦匣,就忙问着:“这是什么?给谁的?”
“这是给泓儿的。”沈沅放下手里的盖碗,微笑着同沈湘说道,“我在常州也给泓儿买了些东西。想着要先来你这里,过后再到泓儿那里,所以就将要给他的东西也一并带过来了。”
沈湘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目光不时的就会瞟向那只匣子。
沈沅知道沈湘的心思,必然是以为她给沈泓买的东西比给她的要好。于是沈沅就让青荷将手里的匣子打开给沈湘看,又笑着说道:“泓儿喜欢看书练字,我也没有给他买什么,就买了一方红丝砚,一块松烟墨,并着两部新书罢了。”
沈湘懒怠读书,对这些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当下她就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不过面上的形容总是懒懒的,沈沅说三句话她都未必能说一句话,而且有时候还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那个冯妈妈又不时的在旁边开口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话,极没有规矩。
沈沅对这个冯妈妈真心不喜,几次想要开口呵斥,不过看在沈湘的面上,总不想因着这个冯妈妈的缘故将她们姐妹两个之间原就不好的关系弄的更僵,所以她还是忍耐了下去,没有说什么。
有些事总归是要慢慢的来的。
沈沅再坐了会,就从炕沿上起身站了起来,温声的问着沈湘:“我现在要将这些东西给泓儿送过去,湘儿要不要跟长姐一起过去?”
沈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是瞧不上沈泓的。话都说不利索的一个人,而且性子还那样的温吞懦弱。
“我乏了,要歇了,就不过去了,你自己送过去罢。”
她斜倚在大迎枕上,身子纹风不动,一些儿要起身送沈沅的意思都没有。
沈沅也不以为意,反倒还面上带笑的和声说着:“那长姐过两日再来看你。”
沈湘这次只鼻中轻哼了一声,话都懒怠说的了。
沈沅带着青荷转身出门走了。沈湘立时就坐正了身子,拿起了装茉莉粉和玉簪粉的盒子打开来看。
果然细腻洁白,比市面上卖的那些粉要好。
冯妈妈看着那盒茉莉粉,口中却是说着:“这个大小姐也真是。哪里没有茉莉粉和玉簪粉卖?倒巴巴儿的非要从常州带了回来送您?她这明摆着就是笑姑娘您肤色不如她的白呢。”
沈湘平日极在意自己肤色暗沉的这事,又因着沈沅肤色白如初雪,早就心中不自在的了。现在听冯妈妈这样一说,她心中果然生气,就将手中的粉盒子撂到了炕桌上,一张俏脸上满是恼意:“她不过是长的稍微白了一些而已,倒生怕别人不晓得一般,不时的就要显摆一番。”
又赌气说着:“这粉我不要了。”
不过心中到底还是舍不得的,过了一会就伸手拿了粉盒子在手中看来看去。想了想,又叫了丫鬟木莲过来,吩咐她:“你出去打听打听,长姐送给二姐和四妹的分别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倒要看看沈沅是不是心中对她这个妹妹最差。
木莲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沈湘则是继续的摆弄着沈沅送她的那些个东西,只觉越看越喜欢。而冯妈妈在旁边瞧着她这个样子,心中只想着,待会儿这事要去跟薛姨娘说一声才是。
薛姨娘吩咐过的,至好是让三姑娘和大小姐一直不睦,这才好。所以冯妈妈但凡逮着机会就要在沈湘面前说沈沅的不好。
沈沅出了绿绮苑的院门之后,就想着待会儿要去好生的问一问徐妈妈有关冯妈妈的底细。上辈子她从没有关心过沈湘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关心她身边一个奶娘的事了,不过现在倒是要好好的打探一番。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不停,带着青荷一径的往泽雅轩去了。
泽雅轩是个近水的院子,里头栽了芭蕉和青竹,极是雅静。
沈沅让青荷上前去叩院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个生的极俏丽,年约十五六岁,打扮的极娇艳的年轻丫鬟过来开院门。
看见沈沅,那姑娘一双丹凤眼眼尾斜斜的向上翘了起来,目光上下打量她,然后开口问着:“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娃又高烧了,退烧药都压不住,温度还一直在39度以上,晚上我都不敢睡觉,一直给她用温水擦身体。顶着四十一度的高温天气我还一天跑了两趟医院嘤嘤嘤嘤。所以抱歉,这几天更新只怕不会很稳定。等过几天娃都恢复了我再恢复日更吧。抱歉了各位小天使们。。
弟弟沈泓
沈沅一双纤细的远山眉紧紧的蹙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丫鬟她是不认识的。但关键是,这丫鬟打扮的这般的妖娆,言语举止看着又那般的轻浮......
想起上辈子沈泓被薛姨娘特意授权沈溶和薛玉树引诱的最后成了那个样子,沈沅的面色不由的就冷了下来。
她不想回答这丫鬟的话,就转头看了一眼青荷。
青荷会意,便看着那丫鬟说道:“这是大小姐。你还不快让开,让大小姐进去呢。”
那丫鬟听了,便对着沈沅屈膝行了个礼。但这礼行的也很敷衍,说出来的话更没有什么诚心:“奴婢紫绡,见过大小姐。”
沈沅看都没看她,抬脚一径往院子里面走。
沈泓正在西次间的书房,手中拿了一本《礼记》在看。听到外面的声响,他一抬头从半开的窗子里面看到是沈沅来了,赶忙的就起身从椅中站了起来。
而沈沅这时候已经走进了屋来。
“长姐。”沈泓面上笑容腼腆,开口叫着。
他眉眼长的清秀,但因着说话不太利索的缘故,在沈沅的印象中,他素来便是沉默寡言,又腼腆懦弱的一个性子。不过前世沈沅并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个弟弟,反倒是她嫁到李家受着那样冷待的时候,他这个腼腆的弟弟曾有一次冲到李家,和李家的人争论着。
沈沅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沈泓面对李家人赤红着一张脸,脖颈上的青筋都梗了出来的义愤填膺的样子。
想到这里,沈沅就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但她立时就敛去了自己面上的异样,面上含笑的叫了一声:“泓儿。”
沈泓话不多,对着她点了点头,就伸手请她坐。
沈沅落了座,一会儿就有丫鬟手中捧了填漆茶盘过来奉茶。
沈沅留心看那丫鬟,十三四岁的模样。相貌虽及不上紫绡的一半,但生的也有几分水秀。
沈沅收回目光,抬头看窗外,就见先前看到的那个名叫紫绡的丫鬟正站在院中一株芭蕉后面,觑着眼往屋子里面瞧。接触到沈沅的目光,她赶忙的就转过身进了旁侧的厢房。
沈沅面上神色未变,依然带了两分笑意,看着沈泓说道:“长姐知道你喜欢写字看书,这次从常州回来,就给你买了一方红丝砚,一块松烟墨,还有两部新书,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就让青荷将东西捧到了沈泓的跟前去。
沈泓见了,立时就伸手接了,面上喜形于色:“谢长姐。”
沈沅见他这样,面上的笑意一时就更深了。
接下来姐弟两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沈泓说话说的慢,甚简洁。但即便这样,他有时也避免不了有些小结巴。
这若是在以前,沈沅听到他说话结巴就会笑话他。沈泓心中也这样的担心着,所以一张脸通红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沅这次并没有一星半点的要笑话他的意思,反倒是一直面上带着微笑,专注的听着他说话。
沈泓心中渐渐的放松,到后来话也较一开始慢慢的多了起来。
沈沅一直面上带着笑意的听着他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等到沈泓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就在沈沅跟前说了这么多话的时候,他心中就有几分震惊。
他的这个长姐从没有今儿这样耐心的听他说话的时候,怎么今儿却......
他抬眼看着沈沅。
她穿了牙白色暗花缎面的对襟夹袄,玉色的细褶裙。
印象中她最爱的是桃红,柳绿,鹅黄这样娇艳的颜色,什么时候见她穿过这样素净的颜色?而且她整个人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平和恬淡,再不是以往那样骄纵蛮横的感觉。
沈沅见沈泓看着她出神,就微笑着问他:“泓儿这样一直看着长姐做什么?”
沈泓回过神来,对上沈沅带笑的目光,他期期艾艾的回答着:“长姐,变了。”
沈沅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她声音平静的说着:“母亲走了,往后再没有人如以往那样的一心为我们着想,我的性子总归是要变的。”
顿了顿,她又看着沈泓,笑道:“不过长姐还在,长姐往后会好好的守护着你和湘儿的。”
沈泓一开始听她提起母亲,面上的神情也黯淡了下去。这会猛然的听到沈沅说的这句话,他心中震惊,抬头看她。
两人坐的近,看到沈泓这幅震惊的样子,沈沅就倾身过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的说着:“母亲临终前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往后务必要好好的照看着你和湘儿。泓儿,你放心,就算母亲现在不在了,但只要长姐在一日,就必然会护你和湘儿安稳一日。”
沈泓和沈湘不同,他心中还是有她这个长姐的。而且他原就是个敏、感的孩子,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将这些话明明白白的和他说清楚。
沈泓果然感动。他反手紧紧的握住了沈沅的手,眼中含泪。
沈沅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过完年你就十二岁了,这样动不动的就哭可是不成的。”
又拿了手里的手绢给他擦泪。
再坐了一会儿,沈沅就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过两日再来看沈泓。
沈泓听了,也起身站起来,要送她。沈沅伸手止住了他,又状似无意的问着:“我记得以往在你身边伺候的是个名叫观风的小厮,可怎么方才给我开院门的是个叫紫绡的丫鬟?这丫鬟我以往在家中仿似都没有见过,她是谁?再有奉茶的那个小丫鬟,我以往仿似也没有见过。怎么我才离开家一年多,家中竟然新买了这么多的丫鬟么?观风又去了哪里?”
沈泓断断续续的同她说明了原委。沈沅这才晓得,去年观风病了,薛姨娘就说他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沈泓,索性是打发他出去了。随后就挑了紫绡和那个名叫红绫的丫鬟到泽雅轩来伺候沈泓。
沈沅笑着听完了沈泓的话,也并没有说什么,带着采薇转身走了。
不过站在泽雅轩的院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紫绡进去的厢房。
果不其然,就见正趴在窗子后面往外看的人影立时就缩不见了。
沈沅心中冷笑。
这辈子她可由不得薛姨娘再像上辈子那样的故意让人带坏沈泓。这两个名叫紫绡和红绫的丫鬟,是必然不能再留在泽雅轩了。
等沈沅带着青荷回到漱玉院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堆了许多的箱笼和桌椅,围屏这些物件。徐妈妈,采薇和青竹正在吩咐着粗使的婆子和丫鬟搬东西的时候手脚要轻些,别碰坏了这些物件。
看到沈沅回来了,徐妈妈赶忙的过来,同她说着:“依着姑娘您的吩咐,昨儿回去我就连夜将夫人的嫁妆好好的清理了一番,刚刚叫了粗使的婆子和丫鬟过去,也是我亲眼看着,让她们将夫人的嫁妆悉数都搬到了您的院子里来。”
外祖父为官清廉,当初母亲出嫁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嫁妆给母亲。一个庄子和两个铺子已是极限了,其他的也不过勉强凑了三十二抬。
不过再如何,就算只是一根草,往后她也容不得薛姨娘来沾指半分。
昨晚沈沅已经吩咐过采薇,让她今天叫小丫鬟另打扫收拾出一间空厢房来存放母亲的嫁妆,现在那些丫鬟婆子就正在将母亲的嫁妆往那那间方向里搬。
沈沅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就叫徐妈妈跟她进屋。
等到了东次间,沈沅在临窗木炕上坐了,又叫青荷搬了张圆凳过来给徐妈妈坐,然后她才开口问着沈湘身边那个奶娘的事。
徐妈妈想了想,然后回道:“三姑娘的这个奶娘,老奴记得是夫人怀了三姑娘约莫六个月的时候买来的。当时冯妈妈说家中的丈夫死了,儿子还不上一岁,养活不了,情愿卖身到咱们府中。夫人见她可怜,就花银子买了她。后来生了三姑娘,夫人就让她做了三姑娘的奶娘。”
沈沅想了一会,就问着:“冯妈妈的那个儿子,我记得好像是在大哥身边做了个答应的小厮?”
“姑娘您记得不差。”徐妈妈恭敬的回道,“冯妈妈的儿子,小名叫做平安儿,就在大少爷的身边答应着。”
冯妈妈的儿子在薛姨娘儿子手下当差......
沈沅沉吟不语。片刻之后她才问道:“徐妈妈,这个冯妈妈,你怎么看?实说。”
她对那个冯妈妈的印象总归是不大好的,不过还是想听一听冯妈妈的意思。
徐妈妈也很痛快,直接说道:“论理,我不该在背后说人闲话。只是这个冯妈妈,早先她刚来咱们府的时候,看着倒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可后来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打扮的就开始乔模乔样的起来,言语之中也有些自恃。只是姑娘您也知道的,夫人生下三姑娘没多长时候,咱们就和那边儿的大老爷分了家,夫人要掌中馈,镇日都忙,也就顾不上看顾三姑娘,倒将三姑娘都交给了冯妈妈带着。是以三姑娘对这冯妈妈是极依赖的,夫人呢,又是个心善的人,对她礼遇有加。但这冯妈妈不知道感恩,倒镇日在府中以三姑娘的奶娘自居,行动就要说人,言语之间又喜欢挑拨生事,极不知高低的一个人,我是早就有些看不惯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关心。娃的烧现在终于退了,我也终于放心了。
最近天气太热,空调房进进出出很容易感冒的,各位小天使都要多注意身体啊。
宋氏公子
沈沅听了徐妈妈的话想了一会,随后就说道:“还要劳烦徐妈妈一件事。那个冯妈妈,有关她和她儿子的事,您这两日多打听一些来告诉我。”
徐妈妈毕竟是府里的老人,就算母亲不在了,她在府中的地位不比以往,可毕竟认得的人多,想要探听一些事总是要较旁人容易一些的。
徐妈妈立时就答应下了。沈沅便也不再说什么,而是仔细的挑拣着布料,又忙着描花样子,打算开始给沈承璋、沈湘和沈泓做着御寒的衣物之类。
不过到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个小内侍,说是贤妃娘娘宫里的,让沈沅明儿进宫去将贤妃娘娘。
昨儿才刚递进去的牌子,没想到今儿就有了回信沈沅都觉得意外。她让采薇给了那名小内侍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然后就开始打点明儿要进宫给贤妃的东西。
沈承璋散值回来之后知道了这事,就遣人特地的叫了沈沅过去,细细的嘱咐了她几句。
不过是不放心罢了,毕竟是宫里的贤妃娘娘。但看着沈沅现在周身平静淡然的从容模样,沈承璋忽然就觉得,他的这个长女实在是懂事了。
薛姨娘当时也在,看着沈承璋面上堆沈沅毫不掩饰的满意模样,她面上虽然一直带着温婉的浅笑,但手中湖蓝色的手绢都快要别她紧握的双手给捏碎了。
沈沅现在实在是得沈承璋的看重,这对于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沈沅的背后还有她的外祖父,在宫中做贤妃的姨母。
最重要的是,薛姨娘总有一种感觉,这次沈沅回来,是有备而来的。她的存在,往后极有可能会威胁到她......
不过女孩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薛姨娘心中冷冷的想着,只要打发沈沅嫁了出去,到时她还能插手管这沈府里的事不成?也只好在一旁干看着罢了。
于是等沈沅走后,薛姨娘就笑着同沈承璋说道:“大小姐现在这个样子,妾身看着心中实在是觉得好。”
沈承璋也附和的笑道:“沅姐儿去了一趟常州,回来就能这般的端庄知礼,我看了心中也觉得欣慰。”
薛姨娘笑着听他说完,随后就说道:“妾身记得大小姐的生辰是在十月?倒是刚刚及笄不久的。”
沈承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及笄是大事,但沈沅及笄他却是连封信都没有去,更别说送什么及笄礼了。
又听得薛姨娘在柔声的说道:“虽然说夫人的孝期还没有过,但大小姐毕竟年岁也不小了,这婚事,老爷也该留心下才是。总要给大小姐找一门称心合意的好亲事的。”
听她提起沈沅的婚事,沈承璋就想起沈沅和李修源的事来。不过沈沅这次回来,提都没有再提到过李修源一个字,想必是她心中早就放下了。
这样也好,李家他是瞧不上的。总要找一门合适的姻亲,往后好对他的仕途有些助力才是。
虽然他现在说起来是太常寺少卿,但太常寺并没有什么实权,他现在年纪又不大,总是想再进一步的。最好能进六部这些重要的有实权的部门。
于是沈承璋就点了点头:“这事我自会留心。”
薛姨娘听了,面上的笑容一时就越发的温婉了起来。
次日上午,沈沅穿戴好,吩咐青荷和青竹看家之后,就带着徐妈妈和采薇坐上了马车,要到宫里去。
沈府离着皇宫也不算很远,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宫门口。
若非权戚重臣,马车是不可以随意进宫门的。当下沈沅就扶着采薇的手下了马车,站在一旁看侍卫检查她带给姨母的那些东西。
昨儿去沈府传话的那名小内侍正站在宫门那头,这当会看到沈沅了,忙一路小跑了过来,笑着同她说:“沈姑娘,您来了?娘娘吩咐小的来这里接您。小的一早就在这里侯着您了。”
又转头对那些正在检查东西的侍卫说道:“这位姑娘是贤妃娘娘的内甥女,带来的东西都是娘娘吩咐带来的家乡土仪,还麻烦几位侍卫大哥快些。娘娘正等着呢。”
内里就有一个侍卫粗声粗气的回答着:“任凭是宫里哪个主子的亲戚,带了什么东西来,那都是要仔细的检查的,这是规矩。小公公也是宫里的人,难不成连这点子规矩都不晓得?这宫门口岂能让人随意的进出的?”
那小内侍听了,一张脸登时涨的通红,就要上前同那侍卫争辩。但被沈沅笑着叫住了:“公公,您请过来。”
小内侍转身走了过去,沈沅示意采薇给他一盒麻团糖:“这是娘娘家乡的特产,麻团糖。您尝尝看。”
小内侍也没有同她客气,接过麻团糖就塞到了袖子里面去,同时笑道:“那小的就不跟姑娘客气了。多谢姑娘。”
侍卫还在检查着包袱里的东西,沈沅也不急,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
忽然就听得辚辚的车轮响,她转头望过去,就见有一辆马车慢慢的驶了过来。
侍卫上前拦住,喝问是什么人。就见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拂开了蓝色的车帘子,露出了一张面如美玉的脸来。
极俊秀的一个青年男子。
沈沅心中微微震惊。不过她立时就收回目光,别过头去看旁侧朱红色的墙砖。
这马车极宽广,且边上的槅扇都是用紫檀木雕刻的万字锦样式,窗格上面还都描了金,一看就知道主人必然尊贵非凡。
先前还在小内侍面前粗声粗气说话的那名侍卫此时一见这位贵公子,立时就满面堆笑的走上前去,问着:“宋世子,您这是要进宫?”
被他称为宋世子的青年男子对着他点了点头,声音清雅,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极为简洁:“皇后召见。”
沈沅虽然目光看着别处,但却是仔细的听着这边的对话。
她晓得皇后是姓宋的,娘家是永昌侯家,这个年轻人姓宋,侍卫又称呼他为世子,莫不成他就是永昌侯世子宋云清?
沈沅上辈子虽然没有见过宋云清,但也听闻说这位宋世子生的一副好相貌,为人又洒脱优雅,端的是一位不可多见的贵公子。
这时又听得那位侍卫在笑着说道:“请宋世子进宫。”
意思竟是要宋云清直接坐着马车进宫门的。
沈沅眼角余光悄悄的瞥过去,却将宋云清正弯腰下马车。又说着:“规矩不可废。”
竟是要自己走着入宫门了。而且还伸开双臂给侍卫看了自己随身并无携带任何东西,然后才抬脚往宫门口走。
不过走到沈沅的面前时,他脚步微微一顿,转过头,目光望向她。
刚刚他掀开车帘子的时候已经一眼就看到沈沅了。沈沅的相貌,原就是在人群就能教人一眼就注意到的。纵然她现在穿的素净,可依然还是那样的娇美无伦,教人一见就移不开眼去。
沈沅见宋云清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低眉敛目的垂下了头,这当会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白色云头锦靴,她就微微的屈膝行了个礼。但她却并没有要开口叫人的意思。
并没有人同她说眼前的这位宋世子到底是谁,她也不过是自己猜测他是永昌侯世子宋云清而已。
宋云清也没有开口说话。见她行礼,他便微微的点了个头,然后抬脚就走了。
沈沅这才抬起了头来。
一旁的侍卫这时也将沈沅带着的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发还了回来。小内侍就带着沈沅等人往宫中去。
宋云清就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不疾不徐的走着,背影修长如竹。
等到了贤妃住的毓秀宫,小内侍通报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笑着出来说道:“沈姑娘,请您随小的进来。”
贤妃坐在临窗大炕上,腿上盖了一块厚实的羊毛毯子。炕桌对面的锦褥上坐了一位年轻的女子,容貌生的甚是出众。
沈沅以往只见过贤妃一次。印象中她是个容色绝丽的女子,但现在的贤妃面上微微蜡黄,就如同是一只快要风干的水蜜桃一般,再无水分了。
沈沅上前见礼。贤妃让一旁伺候的宫娥扶她起来,又对她点头微笑:“许多时候未见你,你现如今都这样的大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一听就知道中气不足。
沈沅记得上辈子她的这位姨母就是得病死了的,看她这个样子,只怕这病也已是病入膏肓了。
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姨母,沈沅也觉得心中有些难过起来。
贤妃这时又在轻声细语的给她介绍着坐在锦褥上的那位年轻女子:“这位是李贵人。”
沈沅是知道的,上辈子那位生了二皇子,最后以二皇子生母的身份成了太后的李家嫡女,一开始就只是个贵人的位份,住在贤妃毓秀宫的偏殿中。
那么,眼前这位看着极其娇柔的李贵人,便是日后那个手段极其了得的李太后么?
再见尧哥
沈沅心中这样猜测着,面上还是恭敬的对着李贵人行礼。
李贵人忙让人扶她起来,面上笑容柔和:“娘娘的这位内甥女生的实在是好,妾身今儿一见,才信画上画的那些仙女都是真有其人。”
又伸手将手腕上拢着的一串红珊瑚手钏褪了下来,笑道:“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沈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这红珊瑚手钏颗颗莲子般大小,打磨的光滑。颜色更是剔透莹润,一看就知道极是珍贵。沈沅不知道该不该接,就目光看向贤妃。
就见贤妃笑道:“既是贵人赏你的,那你就接着吧。”
沈沅这才上前接过,又谢了恩。
李贵人知道贤妃和沈沅相见必然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她随后稍微的坐了一会就起身同贤妃告辞。
沈沅看着她远去的纤细背影,推算着上辈子李贵人生下二皇子的日子,那想必现在李贵人就该身怀有孕的。而等她生下了二皇子,李家就会发迹,李修源就会入仕途,李修尧更会慢慢的掌握三大营......
沈沅心中微沉,不过面上依然还是恭谨柔顺的同贤妃说着话。又让徐妈妈和采薇奉了自己从常州带过来的土仪。这些都是外祖父亲自置办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徐妈妈原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在陈家的时候和贤妃也时常见的。不过彼时贤妃也只是个豆蔻少女,天真烂漫,现如今再见却是形容消瘦,年华老去。自然彼此各有感慨。
宫中规矩大,似这般沈沅能进宫都算是皇后格外开恩了。不过相见的时辰也有规定,所以过不了一会沈沅就起身作辞。
贤妃虽然不舍,但碍于规矩,也只得洒泪同沈沅作别。
她虽然生育了两儿一女,但两位皇子都相继死了,只余下一个女儿,名唤作景云,年方十一岁。刚刚听得沈沅过来,也过来与她相见。
贤妃这时就看着景云,同沈沅说道:“我晓得我这身子已经不行了,不定哪一日就要下去找你母亲。旁的也罢了,我只是舍不得云儿。宫中这样的地方,她又没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往后都不晓得会如何。”
景云秉性温柔,听见这话便拉着贤妃的手哭着叫母妃。
沈沅见了,心中也觉酸涩。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同贤妃说道:“我看刚刚的那位李贵人倒是个和善的人,娘娘往后不妨让公主多去和她亲近亲近,总归是有好处的。”
但凡景云得了李贵人的喜欢,那往后总是不会差的。
但她也只能提点到这里,旁的再不能多说了。
从贤妃的宫里出来后,还是先前领她们进宫的那名小内侍送了她们出来。
及至出了宫门,见左右并无他人,徐妈妈就轻声的同沈沅说着:“姑娘,我看娘娘的那样子,只怕是,唉。”
说着就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