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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戚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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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

对姨娘说的,所以沈澜只做了一副听进了薛姨娘这番话的样子出来。

不过就算她做了这副柔顺的样子出来,薛姨娘也晓得沈澜并没有将她的这番话全都听进去。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她什么性情还能瞒得过自己去?不过也不急,总归是要慢慢的教导的。

于是薛姨娘也不再说什么了,而是拿了手里的绣绷给沈澜看:“过完年开春你就及笄了,夫人的孝期也要过了,就不用整日再穿那些素净颜色的衣裙了。姨娘前几日得了一匹桃红色的杭罗,就想着要给你做一件裙子。斓边就绣这样的芍药花,你看如何?女孩儿家,总是要穿的娇艳些的。”

沈澜就抬起头去看绣绷上绣的芍药花。

粉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绿色的叶子,绣的可真好,就像现摘了一朵芍药花贴上去的一般。

她就由衷的赞叹着:“姨娘您这芍药花绣的可真好,跟真的一样。”

薛姨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祖父虽然也是进士出身,也做到了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但都说穷翰林,穷翰林,捞不到什么肥差,依然是两袖清风。她父亲又不争气,整日的不过遛鸟逗狗,再不求上进的。等后来祖父死了,家中生计就越发的艰难了,她和母亲每日都要做绣活到三更天,好拿了出去卖钱贴补家用。她的这一手好绣活,就是那个时候被生计逼出来的,手上都不晓得长了多少茧子。

但现在,薛姨娘低头看了看自己保养的莹白柔嫩的手指,轻笑了一声。

有钱的日子总归是过的很舒服的。现在她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这针线活,也是兴致来了就绣一绣,若没兴致了,一年半载的不动针线,也没有人胆敢说她。

又抬头去看沈澜绣绷上绣的画眉鸟,问她:“你这绣的要做什么?”

沈澜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在薛姨娘面前她始终是不敢撒谎的,所以还是轻声的说了实话:“大哥前几日得了一只百灵鸟,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所以就央我给他的鸟笼子绣个套子。”

薛姨娘听了,只气的脸色都变了。

“他还是这样的不长进。前几年我好不容易的求着你父亲托人将他送到国子监里去读书,只指望着他能挣个功名出来,往后也好做我们母女两个的依靠。他倒好,进了国子监不上一年,就被开除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有脸?你父亲当时气的跟什么似的,得亏我求了好几日,这才消了气,又将他送到桐花胡同的学院里去读书。可他倒好,镇日不思上进,只会玩鸟。这玩鸟还能让他中举人中进士不成?”

薛姨娘越说越气,最后索性是劈手夺过了沈澜手中的绣绷来,拿了一旁小笸箩里放着的小剪子,一咬牙就对着绣绷上的那只快要完工了的画眉鸟扎了下去。

只听得嗤啦一声刺耳的布帛响,绣绷上紧绷着的白绫立时就裂为了两半。

沈澜低呼一声,伸手掩了口,目光惊恐的看着薛姨娘。

薛姨娘胸口还在急剧的起伏着。片刻之后她才长叹了一声,扔下了手里已经撕裂了的绣绷和小剪子。

当年她的父亲就是喜欢玩鸟,将好好儿的一份家业都玩没了,这才导致后来她们家那样的窘迫,而现在她的儿子也这样的喜欢玩鸟......

抬眼看到沈澜满面惊恐的样子,薛姨娘就开口安抚着她:“我这也是被你大哥的不长进给气的。”

沈澜点了点头。

她知道姨娘的性子向来便是沉稳的,心中有什么事也不会摆在脸面上,也就每次因着大哥的事才会忍不住的生气。

她伸手握住了薛姨娘的手,安慰着:“姨娘,哥哥只是玩心有些重,等过些日子他懂事了自然就会收心的。”

薛姨娘苦笑。

他都快十八岁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收心,知道上进?他到底明不明白,他底下还是有一个嫡出的弟弟的。若他能上进还好,若他不上进,往后这沈家的家业......

薛姨娘闭了闭眼。不过等再睁开的时候,她双眼又是清明一片,面上也再不见任何怒色了。

她反手握住了沈澜的手,看着她郑重的说道:“你哥哥是个不长进的,姨娘往后只能靠着你了。你可要懂事,莫要因小失大。”

可就算这样说了,她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就又接着说道:“明儿沈沅回来,不管你心中再如何的不喜她,可面上也要做了和她亲热的模样出来,可万不能让旁人抓住了你的把柄,吹到了你父亲的耳中去,那这样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沈澜点了点头:“我明白。”

薛姨娘想了想,又说道:“沈湘那里,你还是要像以前那样,多跟她走动走动。但凡挑拨的她心中不喜沈沅,凡事让她出面,让她们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姊妹狗咬狗,对咱们而言总是有利的。再有,沈泓那里,他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你无事只多亲近亲近他,对你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沈澜一一的应了。又见薛姨娘满面疲惫之色,她就起身站了起来,说道:“姨娘,你好生的歇息一会儿吧,我就先回去了。”

薛姨娘点了点头,看着她出门。只是刚走到槅扇门那里的时候,她却又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薛姨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姨娘,李修源的那事,沈沅不会知道是我在背后指使的吧?”

那个时候她也是被嫉妒给冲昏了头了,压根就没有思虑周全,就花了银子买通了沈沅身边的一个名叫冬儿的小丫鬟,让她偷了沈沅刚写给李修源的一封书信拿去给父亲看。若沈沅这次回来,让她晓得当年的这事是她在背后指使告密的话......

沈澜有些不安的捏紧了手里葱绿色的锦帕。

薛姨娘将她的不安看在眼中,开口安抚着她:“那时候你来告诉我这事,我随后已是随意的寻了那个小丫鬟一个错处,将她交付给了人牙子,特地的嘱咐要将她发卖的远远的。你放心,那件事再没有任何人晓得里面的内情了。”

沈澜这才放下心来,出门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沅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了。她站在大门内的影壁前,看着上面浮雕的荷叶荷花锦鲤图案,眼眶不自觉的就有些发热起来。

父亲深恨她丢了他的颜面。虽然上辈子他屈从于姨母的话,不得不同意了自己和李修源的婚事,可自从她嫁到了李家,父亲便再不许她踏进李家的家门一步。于是直至死,她都没能再回来一次。

她没想到她还能有再回来的日子。

她慢慢的伸手,抚上了影壁。影壁上青灰色的石头被日光照着,微微有些暖意。

沈沅觉得眼眶更加的热了,几乎下一刻眼泪水就会落下来一般。

但随后她微微的仰起头,将眼中的眼泪水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然后她眼望着前方,目光坚定的抬脚就往前直走。

她终于回来了。而这辈子,她不会再有上辈子凄惨的下场。她的弟弟妹妹,母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希望他们姐弟三个都能好好的,所以她也会好好的照看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再落到上辈子那样悲惨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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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初日

薛姨娘带着沈澜等人在垂花门那里接沈沅。一见沈沅走近,她立时就走上前来,面上带笑的说着:“大小姐,您回来了?”

沈沅看着薛姨娘。

十月底的京城已经很冷了,薛姨娘穿着淡紫撒花缎面的对襟褙子,米白偏襟对眉立领袄子,丁香色的马面裙,容颜清丽秀雅,举止温柔可亲。

其实沈沅上辈子未出嫁前一直都觉得薛姨娘是个很好的人。因为薛姨娘对着她的时候从来都是面带笑意,说话柔和,春风化雨一般,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熨帖到她,让她高兴起来。

不过后来她嫁到了李家,四年之后父亲死了,她回来奔丧,薛姨娘遣人将她拦在了外面,不让她进门。

沈沅还记得那日是冬至节气,天空中纷纷洒洒的飘着雪花。薛姨娘站在门槛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中尽是倨傲和不屑,语气嘲讽的说着:“你还以为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你父亲早就说过沈家再没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丢人现眼?”

又喝命左右的看门人:“往后若她再登门,也不必对我说了,直接乱棍打走。”

那个时候她在李家过的很不好,连个婢女都不如。她的妹妹沈湘也在薛家被嗟磨致死,弟弟沈泓被他们引诱的出入花街柳巷,特意的找了个身上带病的女人给他,染了一身的病,早就被大怒的父亲赶出了家门,不知所踪,连是死是活都无从得知了。

而那个时候沈澜已经嫁给了礼部侍郎嫡出的幺儿。沈家别无男丁,沈溶就继承了沈家的一切。父亲后来也并没有续弦,虽然薛姨娘依然还是个妾,但她的儿子都已经继承了沈家的一切,妾不妾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一切,沈沅就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

她双手死死的捏着手心。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是想劈头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就朝着面前这张看起来温良无害的脸孔狠狠的扇下去。

但她还是忍住了。而且非但是忍住了,她面上还浮现了笑意出来,含笑说着:“一年多未见姨娘,姨娘一向安好?”

薛姨娘微怔。

以往沈沅从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同人问好的。她是个骄纵浮躁的性子,便是对着老爷夫人的时候尚且都会有几分不耐烦,更何况对着他人了。但现在......

薛姨娘不说话,目光仔细的打量着沈沅。

沈沅身上穿着雪青色撒花缎面的对襟长袄,象牙白色的细褶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白色的珍珠簪子,两朵很小的点翠珠花而已。

她看着是这样的娴静淡然,薛姨娘一刹那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沈沅。

怎么去了常州一年多,再回来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沅见薛姨娘看着自己有些走神,就唇角含笑,问道:“姨娘只管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薛姨娘猛然的回过神来,忙笑着说道:“我只是一年多未见大小姐,这猛然的一见到,见大小姐出落的越发的标致了,止不住的就看住了。”

又回头叫沈澜:“你不是常说你心中极想念你长姐的?现下你长姐回来了,你还不快过来见你长姐呢。”

沈澜听了,忙走上前来,伸手就来握沈沅的手,眼中含泪,似惊似喜的说着:“长姐,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晓得,这一年多妹妹心中是如何的想念你呢。”

沈沅面上带着笑看她。

她可是不信沈澜说的这话的。若沈澜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的想念她,怎么这一年多不见她去一封信给她?又如何不见她在父亲面前求求情儿,早日的接她回京来?

不过沈沅面上依然还是带着笑,还伸手轻拍了拍沈澜的手背,温声的说道:“长姐这一年也很想念你呢。”

沈澜面上神色微变。

方才沈沅同薛姨娘寒暄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心里就已经觉得奇怪了,而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更强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沈沅?她刚刚说的这些话,以往她可是再说不出来的。

不过沈沅这时已经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少年跟前去,眼含泪光的看着他。

小少年看着她走近,有些急促腼腆的对她点了个头,笑了笑,叫道:“长,长姐。”

沈沅的眼泪水忽然就下来了。

她两步上前,紧紧的握住了这个小少爷的手,看着他,低声的叫了一声:“泓儿。”

这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沈泓。她还记得上辈子她十三岁生辰的时候,沈泓用自己的体己钱,在首饰铺子里精心的挑选了一支碧玉簪子送她,但她却嫌弃那玉的成色不好,配不上她,当着沈泓的面就随手将那支簪子给了一旁伺候的丫鬟。

那个时候沈泓的面上满是失落的神色。现在想来,简直是要刺痛沈沅的心。

“泓儿,”沈沅又更加用力的握住了沈泓的双手。虽然她眼中还是有泪的,但面上却带了两分笑意,看着他,柔声的说道,“长姐回来了。”

所以她再不会让她唯一的弟弟落到上辈子那样的悲惨下场。

沈泓见她这个样子心中却是极其的震惊。

他说话不是很利索,有点小结巴,性子又有点懦弱,长姐素来便有些瞧不上他,话都很少跟他说,何时曾这样握过他的手,这样温柔的同他说过话?

沈泓一时就有些呐呐的说不上话来。他不晓得他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而沈沅这个时候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刚刚看到沈泓的时候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想必都有些吓到他了吧?

她收回握着沈泓的手,温和的对他笑了笑,然后看向一旁站着的贞静少女。

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眉眼生的很清秀。

见沈沅看她,她屈膝行了个礼,叫道:“长姐。”

这是她的四妹沈潇,是父亲身边的卫姨娘生的。可惜的是卫姨娘早些年就得病死了。母亲在世的时候对沈潇颇多照顾,常说她是个温顺的小姑娘,只是性子太懦弱了些。

沈沅对她点了点头,微笑着叫了一声四妹。

沈溶和沈湘却没有过来。

薛姨娘笑着解释:“你大哥还在桐花胡同的学院那里读书没回来,至于湘姐儿,方才我遣小丫鬟过去问过了,她说身上不大自在,懒怠出门。”

沈沅心中明白,沈湘这哪里是身上不自在,懒怠出门呢 ,她其实就是不想来接她。只怕她心中还是不希望她这个长姐回来的吧?

沈湘心中一直只以为母亲是偏爱她的,有什么好东西也只给她。而自己上辈子也不喜沈湘总是说话顶撞自己,所以和她也不亲近,今儿她不过来迎自己回来,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想要和沈湘亲近起来那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沈沅明白这事急不来,所以当下她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薛姨娘这时候又在一旁笑道:“我前些时候接到信,知道大小姐要回来,心中实在是高兴,一早儿的就遣人去将您的漱玉院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又添补了一些东西。大小姐,您现在就回去看看?若还有什么缺的东西,您只管告诉我,我立时就让丫鬟给您送过去。”

沈沅的心中刺了一下。

以往母亲在的时候,掌着中馈,她若缺什么,要什么了,还用告诉谁?直接就让丫鬟去拿了。但现在母亲走了,薛姨娘管着这内宅,她缺什么了,倒要先告诉她一声。

沈沅就看着薛姨娘,微笑着说道:“姨娘这话可就说的见外了。这是我的家,我若缺什么了,自然会让丫鬟去拿的。”

薛姨娘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沈沅这话说的可就有些绵里藏针了。

不过她随即就又笑着温和的说道:“大小姐您可别多想,我这也是关心大小姐的意思。”

尊卑有别,虽然她现在管着这李府的内宅,但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妾室,至多也就只算半个主子罢了。但沈沅却是嫡长女,正正经经的主子,所以面上她不得不对沈沅恭敬。

不过她右手却是用力的捏紧了手里淡碧色的锦帕。

沈沅却没再看她,而是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色。

约莫快要到申时了。秋冬两季衙门都是申时散值的,父亲现在应该也快要到家了吧?

想到这里,沈沅就吩咐青荷和青竹,还有几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你们将我带回来的箱笼等一应之物先送回漱玉院去。”

青荷青竹等人应了。沈沅就又同采薇和常嬷嬷说着:“你们两个随我去父亲的外书房。”

她记得父亲散值回来总是会先去外书房歇息一会儿的。

薛姨娘听了她的话,面上微微的变了色。

以往沈沅是最不喜见老爷的,因为老爷见了她总是要训斥她几句,说她不好好的学女红针黹,又要考较她的女德学的如何了,所以沈沅总是想方设法的避免见老爷,可怎么现在她竟然这样主动的要去见老爷?

而且薛姨娘也担心他们fù_nǚ两个人若见了面,到底是fù_nǚ情深,到时沈沅哭上一哭,老爷心软了,按沈沅以往的那个骄纵性子,往后不晓得会生出多少事来,总归是很麻烦的。

至好是老爷一直心中厌烦她,再也不见她,这样沈沅就翻不起任何浪来了。

于是薛姨娘就柔声的说道:“大小姐,见老爷的这事,我劝您暂且不要急。那件事还梗在老爷的心中,老爷心中对您还是有气的。说句不怕大小姐寒心的话,前几日下人先来报信,说您今日坐的船到京,老爷的意思,竟是都不要人去码头接的,让您自个回来。还是我好说歹说的劝了好半日,老爷才松了口,同意遣了人去码头接您。只是我看老爷依然是气愤愤的,您若今儿就去见了老爷,指不定的老爷就会怎么说您呢。还是等过些日子老爷气消了您再去见老爷的好。”

顿了顿,她又笑道:“我这也都是为大小姐您好。我总是不想看到老爷责罚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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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ù_nǚ相见

薛姨娘的这话明面上来看全都是为她着想,而且还甚为体贴的分析了这其间的利害关系。这若是在以前,沈沅必然就不敢现在去见父亲,而且只怕心中还要恨一恨父亲。

因为她心中会觉得,再如何她都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可今天她坐的船到京,父亲竟然都不要人去码头接他。

到时她势必会跟父亲哭闹的。而父亲又素来最不喜她哭闹,只说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但以前的那个沈沅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沈沅又岂会这样轻易的听信薛姨娘的话?

死了一次,有许多事总归是要较以前看的清楚一些的。

于是沈沅就只淡淡的笑了笑,说着:“多谢姨娘的好意提醒。但我一年多未回来,今儿回来了,自然是要先去拜见父亲的。便是父亲心中气我,恼我,要责罚我,这也是我以前做了错事,应该受的。”

说着,她就转过身,径直的往外书房的方向走。

薛姨娘怔了一怔,她没有想到她说的那番话竟然都没能劝阻到沈沅。

不过随后她立时就抬脚也跟了过来,笑着说道:“既如此,我也跟随大小姐一起去外书房等老爷回来。若老爷当真要责骂您,我也可以在旁边劝上一劝。”

做多了亏心事的事总是较旁人要心虚些,薛姨娘就很担心沈沅待会会追问起夫人到底是如何死的。若老爷听信了她的哭闹,真的要去彻查的话......

薛姨娘的心里陡然的就跳了一下。

沈沅也没理会薛姨娘。她要跟来,那就随她跟来吧。便是她要出什么幺蛾子那也没有关系,反正往后她们要打交道的日子只怕不会少,从现在开始总要慢慢的开始面对的。

等到了外书房,父亲还没有回来。

门口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正坐在廊檐下一边晒暖儿一边说闲话,见薛姨娘和沈沅来了,他们赶忙的站起身来,垂着手叫着:“薛姨娘,大小姐。”

薛姨娘先开口问道:“老爷可回来了?”

内中一个穿着青色夹袄的小厮回道:“老爷还没有到家。”

薛姨娘点了点头,然后就吩咐他:“你去大门口那里望望,若老爷回来了,就赶紧的过来报给我和大小姐知晓。”

那小厮答应了一声,转身飞跑着去了。

薛姨娘便又命另一个小厮开书房的门,让她和沈沅进去。

采薇上前打起帘子,沈沅低头走了进去。随后薛姨娘跟在她的身后也进了来。

父亲的这处外书房一共三间,中间做了会客厅,一色的花梨木桌椅。东次间做了书房,靠墙的书架上陈着磊磊的书。西次间则是父亲用来歇息的地方,放了一张绣翠竹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木榻。

两人在厅中下边的椅中坐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小丫鬟奉茶上来。

沈沅拿起盖碗,一面吃茶,一面看着屋中的各处。

这里倒是和她印象中一样,丝毫都没有变动。

薛姨娘且不吃茶,而是温声软语的同沈沅说话,问一些她在外祖家的事,还有回来路上的情形,都被沈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带过去了。

坐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先前穿青色夹袄的那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说是老爷回府了。

沈沅将手中的盖碗放回了手边的小几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口的帘子一掀,屋中光线顿时一亮,有人走了进来。

沈沅和薛姨娘都从椅中起身站了起来。薛姨娘更是迎了上前去,面上含笑,柔声的说着:“老爷,您回来了?”

又走上前去,亲自接了接下来的披风。

沈沅抬头看着她的父亲。

父亲名叫沈承璋,在家中排行老二。生的形容清瘦,颌下三绺髭须,面上看着极儒雅端方的一个人。

沈沅跪了下去,低声的叫了一声父亲,又伏下了身子,说着:“不孝女给您请安来了。”

沈承璋身上还穿着绯色的官服,腰间束着素金带。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沅,目光冷冷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冷的:“谁是你的父亲?我可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沈沅轻咬着下唇,跪在那里没有说话。

她不晓得她此刻心中对沈承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她是沈承璋的女儿,无疑父亲心中也是有她的,但说到底自己始终还是及不上沈澜在他心中的位置。

她还记得上辈子,父亲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是会嫌弃她这不好,那不好,会很严厉的说她。母亲给了她一支金累丝镶红宝石的蝶恋花簪子,她簪在头上,被父亲看到了,他会说她奢侈太过。但是过后几日她看到沈澜的头上簪了一支雕刻着灵芝云纹的白玉簪子,问起来,却是父亲送的。

她也哭闹过,觉得父亲偏心。母亲就劝慰她,爱之深,责之切,你是嫡长女,你父亲对你自然要较其他人严厉些的。而那个时候她竟然也信了,心中反倒觉得喜滋滋的。

但嫁到李家被冷落的那几年中,她无事的时候就会将以往的那些事一件件的都翻出来,掰开了,揉碎了的细细的想,然后她就察觉到,仿似父亲对薛姨娘,沈溶和沈澜他们mǔ_zǐ女三人都是怀有一种愧疚的心理一般。

就好像他欠着他们什么一样,总想要补偿,所以对着他们的时候他永远都是温和的,对着薛姨娘的时候更是柔和。

但父亲对母亲也就只有敬重罢了,举案齐眉的那种敬重。母亲心中想必也是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因为上辈子沈沅曾无数次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炕上,眼望着窗外发呆,面上满是寥落的神色。

一个男人到底爱不爱一个女人,还有谁能比那个女人自己更清楚的呢?

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沈沅现在想起来,脑中依然能清晰的浮现出母亲面上那种寥落的神色。

她更紧的咬住了下唇。

又听得沈承璋在冷声的说着:“你跪在这里做什么?仔细跪脏了我这书房的地。快出去。”

但沈沅还是跪伏在那里,而且还低声的说着:“父亲,当年的事,女儿知道错了。求您能原谅女儿一次,女儿保证往后再不会犯那样的错。”

她始终是沈家的女儿,总是要回来的,这一点是逃不脱的。而且她还有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在这里,她必须要留下来,而且她也必须要求得父亲的原谅。

父亲虽然不管内宅里的事,但说到底他都是这沈府的一家之主。她往后在这沈府中过的如何,都要看父亲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只是她虽然这样诚心的认错,但去年的那件事到底还是让沈承璋心中极其的气愤。而且去年那件事后,沈沅被送去了外祖父家不久,薛姨娘就拿了一封沈沅写给母亲的信来给沈承璋看。

信上满满的都是抱怨,又哭闹着要回京城。还要母亲一定要促成她和李修源的亲事。

她竟然是这样的不知悔改!沈承璋当时只气的一双手都在抖,恨不能压根就没有生过沈沅这个女儿才好。又冲到了沈沅的母亲那里,质问她到底是如何做母亲的,竟然教导出了一个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出来。

想着那些事,沈承璋心中的火气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小丫鬟奉了茶过来,也被他一手给扫到了地上去。

哗啷啷一片瓷器被砸碎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他带着怒气的声音:“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出去。”

沈沅死命的咬着唇。片刻之后她终于默默的起身站了起来,又默默的转身走了出去。

薛姨娘见了,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最好沈承璋心中一直这样的气恼着沈沅,那往后她才不用顾忌太多。而且夫人的事......

沈承璋现在对沈沅的这个态度,想必但凡沈沅提起夫人的事他都是会发脾气责骂她的。毕竟当年自己可是同沈承璋说,夫人也是被大小姐给气狠了,所以才郁结在心,生了那样的一场大病。后来刚要好些,可大小姐又不时的来信催促夫人,要夫人促成她和李修源的亲事,夫人气怒攻心,这才药石无效,就那样的去了。

夫人的事,最好永远都不要有人再提起的好。

薛姨娘放了心。看着面色都气的有些变了的沈承璋,她就走过去,伸手放在他两边的太阳穴上,一面力道适中的给他揉着,一面又轻声细语的劝道:“老爷您也不要太生气了。大小姐惯常就是这样执拗的一个性子。喜欢上个什么东西了,或什么人了,就必然是要要到手的,您又不是不晓得,做什么要气成这样呢?若气到了您的身子,妾身和溶哥儿,还有澜姐儿可要怎么办?我们mǔ_zǐ女三个可都是要依靠着老爷您的。”

被人依靠这样的话,男人总是很喜欢听到的,这会让他从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沈承璋就觉得心中的怒气消了一些。

他伸手握住了薛姨娘按着他太阳穴的白皙纤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逆女!我也实在是被她给气的狠了。若不是岳父写信说要让她回京来,我真是恨不能她一辈子都待在常州,就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薛姨娘正要说话,这时就听见有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小心的响起:“老爷?”

沈承璋皱起了眉,有些不悦的问道:“什么事?”

就听得小厮在不安的说着:“老爷,大小姐跪在院子里呢。任凭小的们怎么劝,大小姐都只跪在那里不走的。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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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交锋

沈承璋沉默了。

其实刚刚沈沅跪伏在地上说着自己知错了的时候沈承璋心中就已经觉得有些诧异了,而现在沈沅这个样子,沈承璋心中就觉得越发的诧异了。

沈沅以往是经常做错事惹他不高兴的,但每次他说她的时候她都梗着脖子,怎么样也不肯认错,可现在......

沈承璋没有说话。

薛姨娘心中则是十分的震惊。

自打先前见过了沈沅,她就有一种感觉,沈沅较以往改变了许多,而现在,她简直都要觉得外面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沈沅了。

她怎么就能前后变化这样的大?

薛姨娘心中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发慌,她赶忙的叫道:“老爷......”

她意思是要说几句话,最好能让沈承璋对沈沅的这种行为着恼,但沈承璋只以为她这是要为沈沅求情,于是他就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又神色淡淡的说道:“你不用为她求情,她要跪,那就让她跪。”

他倒要看看她这次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肯诚心悔改。

薛姨娘见沈承璋这样说,她肚子里的那些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今儿原就是阴天,且现在又是暮春秋冬的时候,还不到酉时天就慢慢的黑了下来。

小厮逐一点亮了廊下挂着的灯笼,书房里的烛火也亮了起来。有丫鬟手中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沈沅还在院子里直挺挺的跪着,身形一动也不动。

采薇在旁边看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就劝着:“姑娘,您起来吧。老爷心中还在生您的气,您就算一直这样跪着,那也是没用的呀。不如过几日等老爷气消了,您再来找老爷?”

常嬷嬷也劝着:“姑娘,您快起来吧。您再这样一直跪着,跪坏了身子可要怎么样呢。”

但沈沅没有动。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父亲来原谅她。

父亲对薛姨娘那样的好。她一个妾室,都能让她管着这沈府内宅的事,可见他心中对她是如何的信任了。而且等过完年开春了,离母亲仙去就一年了,父亲也没必要再为母亲守制。

虽然说上辈子父亲一直都没有将薛姨娘扶正,但这辈子谁晓得呢?毕竟薛姨娘这样得父亲的欢心,她又有儿子。泓儿又不得父亲的喜爱......

采薇和常嬷嬷见劝不动沈沅,也只有在一旁叹气的份。

而书房里面,沈承璋坐在圆桌旁,薛姨娘正站在他身旁,手中拿了一双牙箸在给他布菜。

沈承璋是个注重养生的人,晚膳以清淡为主,所以桌上放的基本都是素菜,便是唯一的一道荤菜炒鸡瓜,那鸡肉事先都过过水。

薛姨娘夹了一筷子炒芽笋到沈承璋面前放着的青花小碟子里面,随后又要去夹茭白脯。

她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成色虽然一般,但映衬的她一截皓腕还是如初雪一般的白。

沈承璋看着那只翡翠镯子,眼中涌上了一丝温情。

“这只翡翠镯子,是我那时候送你的?”

薛姨娘听了,面上微微的起了一丝红晕。

她娇羞的低下了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声音如春、水一般的柔:“老爷还记得这只镯子?”

“我自然是记得的。”沈承璋感慨着。又说道,“我还记得那夜的迎秋是如何的美。这只镯子,还是那时候我亲手戴到了你的手腕上。”

迎秋是薛姨娘的闺名。

薛姨娘的头垂的越发的低了,教沈承璋看了,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夜。

崔莺莺白日正色拒张生,半夜却又翩然而来,自荐枕席。

沈承璋伸手握住了薛姨娘的手,说着:“这只镯子成色不好,改明儿我再送你一只上好的吧。”

薛姨娘听了,却是抬起头,正色的说道:“这只镯子虽然成色一般,但是在妾身心中,却是比其他任何首饰都要贵重的。老爷便是现在送妾身再好的镯子,妾身也是不戴的。”

沈承璋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他心中很感动,就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坐下来同我一起进膳。”

薛姨娘拒绝:“老爷,妾身只是个妾室而已,如何能同你坐一起用膳呢?这不合规矩。”

“你同我在一起还要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沈承璋却是坚持着,还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到他身边的椅中,又转头吩咐丫鬟再拿一副碗筷来。

两个人一块儿进了晚膳。随后丫鬟上前来收拾了碗筷下去,两个人坐在椅中说话。

薛姨娘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子半开着,可以看到院子里还跪着的那个人。

薛姨娘想了想,最后就开口说道:“老爷,虽然当年大小姐不懂事,做了那样有辱家风的事出来,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姑娘家,若这样一直跪着,身子怕是受不住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便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您也该让大小姐起来才是。”

听她这样一说,沈承璋果然的就生起气来。

“她母亲便是被她给活活的气死的,便是为着她母亲,我也该好好的罚一罚她。就让她这样跪着,你也不用再为她求情了。”

薛姨娘忙做了惶恐的模样出来,应道:“是,妾身知道了。”

沈承璋不再说话,而是走到了东次间里去,在书橱上挑了一本书看。

薛姨娘是知道他看书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的,于是她就起身从椅中站起来,微笑着说道:“这几日天气越发的凉了,我想着老爷身上的披风还是去年做的,就想着要给老爷做一件新的。石青色的缎子,上面再绣上菖蒲纹,老爷您看如何?”

石青色沉稳贵重,菖蒲是花中四雅之一,沈承璋向来便极推崇菖蒲,说它耐苦寒,安淡泊,这些薛姨娘都知道。

实际上,薛姨娘对沈承璋的所有喜好都了如指掌。她也晓得沈承璋偏好温婉柔顺,心地善良的女子,所以这些年她便一直在沈承璋的面前表现出这个样子来。

沈承璋听了果然很高兴,笑着说道:“那就劳烦迎秋了。”

薛姨娘笑着同他作辞,带着瑞香转身出了门。

沈沅还直挺挺的跪在院子中,薛姨娘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大小姐,”她面上带了笑意的叫她,不过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您还是起来吧。刚刚妾身劝了老爷好长一会儿,老爷心中对您还是极气的。您就算在这里跪上个三天三夜那也是没有用的。”

沈沅抬头仔细的看了她一会,然后忽然就笑了。

她才不会相信薛姨娘会真的在父亲面前替她求情,只怕挑拨才是真的。

“姨娘走好。”沈沅只笑着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便又转过头去看院子角落里栽的一丛凤尾竹。

她竟然是这样的油盐不进。

这样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薛姨娘心中自然着恼,不过她面上却不显,反倒是说着:“不管怎么说,大小姐还是要注重自个的身子的。我还要赶着回去给老爷做披风,就先告辞了。”

薛姨娘抬脚就走了,不过等出了院门,她就低声的吩咐着瑞香:“你叫个小丫鬟来注意这边的动静。若有什么了,立时就要告诉我。”

瑞香应下了。

沈沅还在院子里跪着,她也不晓得她到底跪了多长时候。

采薇和常嬷嬷在旁边焦躁的跟什么似的,她却始终都很平静,只是垂着头,静静的跪在那里。

她总是要向父亲表明她已经知错,诚心悔改的态度的,不然往后那件事会一直梗在父亲心中,让父亲厌烦她,那她在这府中的日子就可想而知。

而且,沈沅心中想着,再怎么说她也毕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她就不信父亲真能忍心到那个程度,让她一直跪下去。

总归是要赌一把的。

而确实,沈承璋虽然这会坐在书案后面看书,可心中却平静不下来,过一会儿就要抬头看着窗外。

沈沅还跪在那里,头垂着,一动也不动。

也不晓得她哭了没有。她素来就是那样娇气的一个人,手指被绣花针戳了一下都要哭鼻子的。

沈承璋想着沈沅小时候生的粉雕玉琢的模样,友人同僚见了,总是要羡慕他,说她生的这样好的一个女儿,来日不晓得要配个什么样出色的女婿呢。

啪的一声响,是沈承璋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书案上。

他起身从椅中站了起来,背着双手,烦躁的在屋子中走来走去。旁边伺候的小厮垂着头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就见沈承璋重重的一甩袍袖,沉声的说道:“让她进来。”

小厮听了,赶忙的应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出去,走到沈沅的跟前,恭敬的说着:“大小姐,老爷让您进去。”

沈沅的唇角微微的弯了起来。

她赌赢了。

一旁的采薇和常嬷嬷赶忙的走过来扶她起来。

沈沅慢慢的站了起来,又抬脚慢慢的往屋中走去。

等进了屋,就见沈承璋正背着双手站在厅中,目光不辨情绪的看着她。

沈沅慢慢的走近他,然后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猛然的就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随后她又快速的膝行过去,伸手抱住了沈承璋的腿,大哭出声。一边哭,她还一边哽咽着不住的说道:“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一定要原谅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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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薛贵妃娘家有个侄女,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长的好。皇帝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所以自小叫进宫来培养着。但养着养着,最后却被皇后的娘家侄子给截了胡。

冰释前嫌

沈沅哭到后来,整个人就跟喘不过气来一般,只能无声落泪,却哭不出声音来,更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沈承璋见她这个样子,面上也有些动容。

而最主要的是,沈沅性子倔强,以往都是宁愿挨打受罚,也绝不肯低头认错。但现在她却在他面前哭成这个样子,而且还说着她知错了,求着他的原谅。

这还是沈承璋第一次听到沈沅主动认错。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总归是会心中触动更大。

于是沈承璋心中的怒气不由的就随着沈沅的哭声慢慢的消散了。不过他还是板着一张脸,冷声的问着:“你真的知道错了?”

沈沅哭着点头:“女儿自从到了常州外祖父家之后就日夜反思自己,当时就晓得自己错了。”

“你既晓得自己错了,那你给你母亲写的信中怎么还一直抱怨,还要你母亲想方设法的促成你和李修源的婚事?”

沈承璋说起这个心中就有气。

沈沅的母亲陈静素是个温和贤良的人。她十六年那年嫁到沈府来,沈承璋虽然对她并没有很炽热的男女之情,但还是很敬她的。而且到底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多少会有些感情,所以对于陈静素死了的这事,他心中也痛心,也甘愿为她守制一年。

当然,不守制也不成。陈静素的父亲虽然告老归乡了,但朝中还有许多的门人和学生在。而且陈静素的长姐还是皇帝的贤妃,他是不敢得罪陈家的。

听到沈承璋说起那封信,沈沅记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上辈子她到了外祖父家之后,心中对沈承璋将她遣送到外祖父家还是有怨气的。而且那时候她心中如何放得下李修源?所以就写了封信给母亲,抱怨了父亲两句,又让母亲一定要促成她和李修源的婚事。

但这样的一封信,父亲如何会知道?沈沅是敢确信母亲绝不会主动将这封信给父亲看的,除非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特地的拿去给父亲看,好让父亲心中越发的恼她。

这个人,只怕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姨娘或是沈澜。自然其他人也有可能,毕竟上辈子她确实很不会做人,得罪的人不少。

沈沅就哭道:“这封信是女儿在刚离开京城的那日在船上写的。不瞒父亲,当时女儿心中确实是有些怨恨父亲的,觉得您心中一点儿都不疼惜我,竟然狠心的要将女儿送到外祖父家去。这一去,女儿可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您呢?至于说李修源的事,那时候刚离开京城,女儿心中是有些放不下他。不过等到了外祖父家,女儿反思了好几日,就晓得这事是我大大的做差了。自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轮得到我自作主张呢?为了惩罚,也为了告诫自己,所以女儿过后每日都要抄写《女德》、《女诫》之类,还很用心的跟着常嬷嬷学女红针凿。”

自然上辈子就算她到了外祖父家也压根就没有反思过自己,整日的只想着如何能早日回京城,又如何才能嫁给李修源。后来母亲死了的消息传来,她心中悲痛不已,竟然昏厥。那时候母亲临死前又遣人送了一封书信给外祖父,请他关照自己的三个儿女。又说了沈沅和李修源的事,请他促成。外祖父问了她的意思,然后就去信同父亲说了这事,父亲不得不同意。随后外祖父又请了昔日自己的下属,现如今已做到了右都御史的陈大人出面做媒,竟然就将她和李修源的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

李家祖上虽然也出过文华殿大学士,还出过尚书这样的高官,李修源的父亲也做到了翰林院学士的位置,但不幸前几年亡故了,所以李家现在在京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实在一般。右都御史亲自出面做媒,而沈沅的父亲又是太常寺少卿,又有着那样的一个外祖父,还有个在宫里做贤妃的姨母,怎么看都是李家高攀了。

所以李修源的母亲当时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而沈沅随后也一直在外祖父家住着,直至为母亲守完一年孝,她才回了京,在家中待了不到半个月就嫁到了李府去。

想起这些前尘往事,沈沅心中只觉感慨不已。

她还记得她这辈子重生过后两日,外祖父让人叫了她到他的书房去。

外祖父一生养育了一儿两女,不幸早年外祖母亡故,其后又是儿子亡故,只遗留下一个孙子。两个女儿,现在又亡故了一个,他老人家的心中自然是悲痛的。

沈沅见到外祖父的时候,就觉得这短短的一两日间他仿似就苍老了不少。

外祖父见她去,就同她说着:“你母亲故去之前,给我来了一封信,我也是昨儿才收到。”

外祖父说到这里就叹气:“你母亲在信中说,若你心中还念着那李修源,一定非他不嫁,她便让我竭力促成此事。我现在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你到底还想不想嫁给那李修源?”

沈沅自然是不想的。

上辈子等嫁给了李修源她才知道,原来李修源心中一直喜欢的是他老师的女儿谢蓁蓁。她那样一嫁,就生生的拆散了他们两个人,而自己最后也那样的不得善终。

她谢了外祖父的好意,坚定的回绝了这事。外祖父随后便也不再提起这事,不过现在父亲倒又重提起了这事。

很显然是之前有人一直不停的在父亲面前说起这事,让父亲心中越来越恼她的吧?因着这一年之中她是会经常的遣人送了自己抄写的《女德》、《女诫》等以及佛经给父亲,以此表明自己已经真心知错。还不时的就会做一些诸如绫袜,护膝之类的遣人给父亲送过来。

自然一开始她的女红针凿是很差的,跟随着常嬷嬷学了之后才慢慢的好了起来。不过她觉得就算自己一开始做的女红针凿再差,那也应该遣人将自己做的东西送给父亲。其后她的女红针凿慢慢的好了,那就更应该将自己做的那些东西送给父亲。

虽然她做的都是些小东小西,但一来这样可以表明她这个做女儿的心中是时时有沈承璋这个做父亲的,而且还关心着他的冷暖。而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这样做,就相当于在给父亲看她每日的进步一样。

她静下心来,会看以往她最不屑于看的那些有关女子三从四德的书,她会诚心的为母亲祈福,每日手抄佛经,她还学会了女红针凿。这些,都是她在向沈承璋表明自己已经知错的态度。

有的时候,实际行动可比说什么要有震撼力的多。

而果然,父亲见了她抄写的《女德》、《女诫》等和佛经,接了她亲手做的那些绫袜,护膝之类,竟然难得的给她回了一封信。虽然信里面的措辞依然还是很严厉的,但这已经是个好现象了。

只可惜这一封信后父亲却再无书信到。沈沅猜测应当是有人发现了父亲给她写信,随后就又说了什么话让父亲接着恼她,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沈沅这辈子会提前回京城来的缘故。

上辈子她可是直等母亲的孝期过了才从常州回京城的。

只不过没想到这提前回来,竟然会在途中遇到了李修尧。也不晓得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沅将脑中忽然而起的这个念头摒弃掉,随后就又哭着说道:“父亲,女儿到底有没有知错,有没有改,这一年中我遣人给您送了我抄写的那些《女德》、《女诫》和佛经,还有那些女红针黹,女儿就不信父亲您心中不知。”

沈沅是晓得沈承璋虽然面上严肃刻板,但其实也是个耳根子软,主见少的人。经常旁人在他面前说个几句话立时就会改变心意。

而果然,当下沈承璋见沈沅哭的这般泪痕满面,又口中说着这些话,他心中刚刚才起的火气立时就又消散了。

毕竟沈沅这一年的时间不在他面前,纵然是先前心中再恼,可到底都过去了一年,先前再大的火气这会子也慢慢的消散掉了。而且这一年中沈沅遣人给他送来的那些东西,确实是让他看到了沈沅的进步。

沈承璋就弯腰,伸手扶了沈沅起来:“你若真的知道错了,且往后还能改一改你原先的那骄纵脾气,父亲心中自然不会再怪你。”

“谢谢父亲。”沈沅一面哽咽着,一面就屈膝给沈承璋行了个礼。

上辈子她就是个受了再大委屈,但都宁愿挨打受罚也绝不会落一滴泪的人,而沈澜却是个会哭的。哪怕就是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她也要哭的梨花带雨,仿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但沈承璋就吃这一套,哪次不护着沈澜?

只是落几滴眼泪水,做做悲伤的样子而已,谁还不会呢?沈沅心中冷冷的想着,她也会。

沈承璋果然是一见人哭心就软的。当下他对着沈沅摆了摆手,叹息着:“若你母亲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个温顺柔婉的样子,心中该有多欣慰。”

想起母亲,沈沅忍不住的又落泪。

自然她这会落的泪水是发自内心的,而不如刚刚只是哭给沈承璋看的而已。

沈承璋见她又哭,心中也有些不忍。却又眼角余光看到了采薇和常嬷嬷,就微微的皱了皱眉,问道:“这两个是何人?怎么我以往从没有见过?”

常嬷嬷是陈家的家人,沈承璋以往自然是没有见过的。而采薇以前虽然是沈沅院子里的丫鬟,但只不过是一个专做粗活的洒扫丫鬟罢了,沈沅自己都见得不多,更何况是沈承璋了,是以他也不认得采薇。

沈沅就同他说了常嬷嬷和采薇。两个人忙上前对沈承璋见礼。

沈沅这一年多的来信中不时的就会提到常嬷嬷,说自己在跟她学女红针凿,所以沈沅现下一说,沈承璋就多看了常嬷嬷了两眼。又因为常嬷嬷毕竟是自己岳家的家人,所以沈承璋对她还算客气。微微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一年多烦你教导小女女红针凿。”

常嬷嬷就恭敬的回道:“能教导姑娘是老奴的福气,老爷客气了。”

沈承璋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目光却看向了采薇。

看了一会,他眉头微拧,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头看着沈沅问道:“我记得你去你外祖父家的时候身边的大丫鬟是个名叫采月的?怎么现在换成了这个采薇?那个采月又去了哪里?”

沈沅闻言,垂着的双手就慢慢的捏紧了。

昔日旧院

采月这个丫鬟,原是沈沅最信任的丫鬟。而沈沅素来又是个大方的,所以给这丫鬟的东西可真不少。

赤金灯笼的耳坠子,金顶银脚簪,绸缎衣裙,什么不给她?但沈沅万万没想到,这个采月,竟然是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

在她嫁到李家之后,李修源不喜她,冷落她,旁人也都逐高踩低,那个时候采月对她的态度便渐渐的不尊敬起来。而后来李修源纳了一房贵妾,极是宠爱,这个采月竟然被那个贵妾买通,百般的折辱起她来。甚至沈沅有时都怀疑,自己的那毒是不是那个贵妾买通了采月下的?毕竟采月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要给她下毒,那是件很容易的事。

而她死了,依着李修源对那个贵妾的宠爱程度,是有极大可能扶她为正室的。

所以采月这样不忠心悖主的丫鬟,留着何用?重生过后没几日,沈沅就找了个采月偷盗她首饰衣物的由头,让人将她送到了官府里去。

自然,官府的大牢不会那么好坐的。更何况她还特地的使银子让里面的狱卒好好的‘关照关照’采月。

现在见沈承璋问起,沈沅就垂下双眼,轻声的回答:“父亲所记不错,女儿身边的大丫鬟原是个叫采月的。只是女儿也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会是那样的人。女儿那时候还在去常州外祖父家的船上,这丫鬟就暗地里同其他丫鬟说女儿不得父亲宠爱了,只怕往后父亲再不会接女儿回京的。她就懊恼当初不该到女儿身边来做丫鬟。后来等到了常州外祖父家,她竟然偷盗了女儿的贵重首饰,想要逃跑。所幸被上夜的婆子撞见了,这才没有跑成。女儿那个时候对她实在是寒心,就以偷盗主子的财物为名,遣人将她送到官府去处置了。”

又转头看着采薇,同沈承璋说道:“这个丫鬟以往虽然是女儿身边的一个洒扫丫鬟,但是个忠心的,性子又和顺,所以女儿就将她提了上来,让她做女儿的贴身丫鬟。”

“这件事你做的好。”沈承璋点头,“做下人的,最重要的,那就是要对主子忠心,不可坏了规矩。”

又不轻不重的敲打了采薇几句,让她一定要忠心,采薇低眉顺眼的受了。

沈承璋又问着沈沅:“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女儿是申时左右到家的,”沈沅垂着双眼,声音柔顺恭敬。

沈承璋算了算时间,就说道:“你到家之后就来我这外书房了?没有先回去歇息一会儿?”

“您是我的父亲,又一年多没见您,女儿今儿回来了,自然是先要来拜见您的,哪里能自行先去歇息呢。”

沈沅回答的极是毕恭毕敬,且也表明了自己对父亲的依恋想念之情,沈承璋听了,心中自然觉得快慰。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颌的胡须。又见沈沅眉眼间有疲累之色,想着她刚刚还在院子里跪了那么长的时候,沈承璋就忙道:“你现在赶紧的回去歇着吧。”

沈沅恭声的应了一声是。但却并没有走,而是转身看向采薇。

采薇会意,便将怀中一直抱着的一只锦边弹墨包袱双手递了过来。

沈沅接过,打开包袱,拿出了里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领玄青色绣松鹤长春纹的斗篷,双手捧着递到了沈承璋的面前去:“女儿见近来天气越发的冷了,想着父亲早晚去衙署寒冷,所以就特地的做了一件斗篷给父亲。父亲早晚穿着,也是女儿的一点孝心。”

这斗篷的料子是杭缎的,上面绣的松鹤长春纹极是细致逼真,色彩又清雅,猛一看,倒要以为上面的两只仙鹤会腾空飞去一般。

沈承璋伸手接了过来,摩挲着上面的松鹤刺绣,只觉心中极欣慰,也极熨帖。

沈沅的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面去。又有儿女对父亲的一片拳拳孝心。

“你真的懂事了。”他就感叹着,“父亲见了,心中也高兴。”

又同她笑了笑:“往后父亲早晚去衙署必然都会穿着你做的这件斗篷。”

沈沅便也笑了,看着很温婉清丽的样子。

从前她心中真的亲近沈承璋,在他面前流露的都是自己的真性情,但却遭他各种不喜责骂。现在她心中对他疏离了,说话都带着客套,他反倒觉得心中欣慰。

沈承璋知道沈沅还没有进晚膳,正在吩咐小厮去厨房传他的话,要弄一些丰盛的菜色送到沈沅的漱玉院去。

小厮垂手答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沈承璋随后又转头同沈沅说道:“你坐了这许多日的船,也累了,赶快的回去歇着罢。”

沈沅恭声的应了,带了采薇和常嬷嬷转身退了下去。

幽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上弦月,微微几颗星子,闪烁不明。

沈沅在长廊上慢慢的走着,一面走一面看着周遭的一切,心中平静。

常嬷嬷却是感叹着:“姑娘,您刚才哭的可真是,老奴听了,心中都难受呢。”

沈沅微笑。她若不哭的让人心中难受动容,刚刚父亲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她以往做过的那件错事呢?有的时候,哭和示弱也是一种手段。无疑以往薛姨娘和沈澜这一招就用的极是熟练。

不一会儿就到了漱玉院。青竹正手中提着一盏篾纸灯笼站在院门口等着她们。

沈沅被父亲遣送到常州的时候身边只带了采月采薇和另外两个小丫鬟。到了常州不上两个月,有个小丫鬟就得了病死了。后来沈沅重生,惩治了采月,剩下的一个小丫鬟也被她给打发了。她记得这个小丫鬟被薛姨娘收买了,经常将她的事告诉薛姨娘。后来她身边无人可使唤,外祖父就拨了两个才留头不久的小丫鬟给她,这就是青荷和青竹了。

青竹生的圆圆的一张脸,很机灵的一个小丫头。远远的见到沈沅和常嬷嬷,采薇等人过来了,她忙提着灯笼迎了上前来,笑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又提着灯笼在前面给她照着路。

漱玉院两扇绿漆的院门开着,廊下挂着几盏灯笼,屋子里更是灯火通明。

沈沅走了进来,就着廊下屋中的灯笼光看着她院中的一草一木。

她是嫡长女,母亲素来又最疼她,给她的一应之物都是最好的。这院中栽种的垂丝海棠,芭蕉山茶,点缀其间的山石,哪一样都是极精美的。

上辈子嫁到李家之后,沈沅日日都想着她的漱玉院,只是到死也没能回来看一眼,没想到今儿还能有再回来的一日。

沈沅心中感慨不已。

她一面慢慢的看着院中的一切,一面又抬脚走上了青石台阶。

青竹早在前面打起了帘子,沈沅微微低头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好了,连床铺都铺好了。青荷正揭开炕桌上放着的一只天青釉三足香炉的盖子,往里面放着梅花香饼。

见沈沅进来了,她忙放下了手里的香炉盖子,赶着过来见礼:“姑娘,您回来了?”

沈沅点了点头,在临窗木炕上坐了,然后抬眼看着屋内。

薛姨娘先前说她已遣人将漱玉院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又添补了一些东西,现在看来,她倒确实没有说假话。

只不过这屋内添置的都是些金光闪闪的物件,而且帐幔窗纱也都换成了桃红色的,床上的绸帐子更是大红色撒花的。

沈沅知道,薛姨娘这是按着她以往的喜好来布置的。若是上辈子的自己,自然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来,只怕还要心中觉得薛姨娘好。但现在......

父亲最不喜自己奢侈了,以往没少因着这事责骂她。而且她现在还在为母亲守制,哪里能用桃红色,大红色这样娇艳的颜色呢?

她这不过才刚回来,薛姨娘就已经明里暗里的给她摆下了这么多道儿了。

沈沅蹙起了一双纤细的眉。

她想了想,就问采薇:“我手头都有些什么东西?”

她以往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对自己到底有些什么东西都是不清楚的。但依稀记得应当还是有不少东西的。

采薇听了,面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安。

“姑娘,您的东西,奴婢以往只是这院里的三等丫鬟,您的那些东西奴婢都是见不到的,也不晓得到底有多少。按理来说,应当是采月管着的,登记册子也该在她手中......”

沈沅明白这事是怪不到采薇的。所以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道:“没有关系。不过你现在已经是这漱玉院里的大丫鬟了,往后这些事都还要你管着的。”

采薇应了一声是。

沈沅记得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是放在西厢房的一间屋子里。于是当下她就叫青荷和青竹点了灯笼,要过去看看自己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总是要将这些桃红色的帐幔窗纱和大红色撒花绸帐子换下来的,不然等明儿这事吹到了父亲的耳中,为母守制其间屋中还摆放了这样喜庆的颜色,那先前她在父亲面前的那些眼泪水可全都白流了。

母亲之死

库房已经许久没有人清理过了,推开槅扇门,迎面便是一阵潮湿发霉的气味传来。

采薇就说道:“姑娘您先到院子里略站一站,等奴婢们进去打开了窗子通通风,您再进来罢。”

沈沅点了点头,就和常嬷嬷站在院子里。

常嬷嬷这些日子一直晕船,今儿回来之后也没歇过片刻,一直陪着她在父亲的外书房。这时沈沅眼见常嬷嬷面上的疲惫之色,就歉意的同她说着:“劳烦嬷嬷了。您现在还是赶紧去歇着吧。”

常嬷嬷却摇头:“老奴不累。再陪姑娘一会儿。”

沈沅心中感激。想了想,她就说道:“过两日我就会打发人去庄子上将您的女儿和女婿都接过来同您相见。听说您还有个外孙子,今年十二岁了?到时也一块儿接了过来见您吧。”

常嬷嬷听她说起这个,心中就高兴起来,笑道:“是呢。我那个外孙子,说起来现下都十二岁了,但老奴也就他一周岁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往后可好了,大家离得近,您若想见他们了,您说一声,我立时就遣人送您去见他们。”

但沈沅还是有私心的:“嬷嬷,有件事我要同您商议一下。”

“姑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常嬷嬷忙道,“您有什么事,但凭吩咐就是了,老奴无有不从的。”

沈沅就伸手来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慢慢的说道:“嬷嬷您也知道,我有个一母同胞的三妹妹。只是我这个妹妹,性子也骄纵蛮横的紧,女红针凿也不好。她身边的人也都良莠不齐,保不齐就有别有用心的人故意的要教坏她。我的意思,想过几日禀明父亲之后,让嬷嬷您过去教我这妹妹女红针凿,同时也可看着她。有您在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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