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晚低头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止不住鼻子发酸。
她曾经以为自己哭得太多了,已经不会再轻易哭泣。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起起荡荡的生活中,每逢绝境又看到希望,努力过后终于得到回报。这些,还是容易让她情绪波动。
一般这种时候,她会忍不住去揪身上的衣服,但此刻她身上没有衣服,便变得更加局促。
空气静默了几秒钟,她听到程鹤楼从沙发上起身的声音。
刚才问话问得爽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会脑子的疯魔劲过了,听着程鹤楼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羞涩喷涌而上,烫红了脸。
程鹤楼走到了她面前,陶晚不敢看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问,问一下。”
有东西铺天盖地地兜在了她脑袋上,陶晚惊诧地抬头,毛毯边上的花絮正挡在她眼前,让程鹤楼的脸隐隐绰绰。
“你不冷吗?”程鹤楼没好气地说。
陶晚裹紧了毯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天气,那个啥,挺热的,不冷。”
程鹤楼正拿着空调遥控器,这会叮的一声,陶晚看过去,18c。
叮叮叮,程鹤楼将温度调到了23c。
挺,挺体贴的啊。陶晚在心底暗暗地想,谁说程鹤楼不会关心人来着。
“你怎么惹了莫荇?”程鹤楼突然问道。
“啊……”陶晚卡住了壳,不知道该不该照实说。
她这边还犹豫着,程鹤楼不耐烦地摆了下手:“行了,不用说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来,对陶晚道:“过来。”
陶晚赶紧过去在程鹤楼面前乖乖站好。
“以后你跟着我,要记得两点。”
陶晚赶紧点头,嘴上不忘回应着:“嗯嗯。”
“你工作上的指令和变动,都是我直接传达,其他任何人说的,都不算数。”
“嗯嗯!”
“我让你做的事,你不愿意了可以提出异议,愿意的要尽全力去做。”
“嗯嗯!”
“说完了。”程鹤楼大剌剌地躺倒在了床上。
陶晚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说:“程导,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程鹤楼道:“以后这样的废话要少说。”
“哦,那我问了,您真的要为了我放弃莫姐那边的投资吗?”
“不是为了你。”
“……”陶晚顿了顿,鼓了鼓勇气,“如果我,也想和你,那个啥……你会把我像昨天那个女生一样,扔出去吗?”
程鹤楼笑了:“哪个啥?”
陶晚实在没想到程鹤楼会开她玩笑,一时间愣在那里。
“你想吗?”程鹤楼又问。
陶晚脸热得像小龙虾。
“你试试吧,”程鹤楼张开双臂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模样,“看看我会不会把你扔出去。”
陶晚红着脸躺下身,往程鹤楼身边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只是身上的毯子还裹得严实,蹭了半天,也不过让毯子挨着了程鹤楼的胳膊。
程鹤楼偏头过来看着她,挺严肃的模样。陶晚咽了咽唾沫,觉得她的眼睛像漩涡。
“程导……”
“嗯。”
“你是不是不爱说话呀。”
“不爱说废话。”
“但有些话其实不废的,比如,我很开心能够跟你合作。”
“嗯。”
“还有,我挺喜欢跟你待一块的。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就像现在这样待一块。”
“哦。”
陶晚倾过身,在程鹤楼嘴唇上亲了一下。又快速离开:“这样也行。”
程鹤楼看着她没说话。
“那你为什么选我啊?”陶晚问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程鹤楼还是不说话。
要不是害怕她,陶晚真想砸她一拳催一催。答案我都给你示范过了啊,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我很开心能够和你合作,我也喜欢和你待一块。
不管是哪方面,给我个明确的肯定不行吗?
程鹤楼抬手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吻落在她唇上,距离太近陶晚看不清她的脸。
她很想看看程鹤楼这个时候的表情,她的眼睛,会不会透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身上的毯子很容易被人扒掉,皮肤裸|露在空气中,的确有些冷。
程鹤楼翻身压|到她身上的时候,腿蹭到了她腿上的伤口,疼得她心里一揪,却没有躲避,也没有阻止。
程鹤楼的动作行云流水,吻和手指一路向下,最终落在花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陶晚记忆里翻滚过那灼烈的快|感,细胞的每一寸都被唤醒,张开大门迎接每一秒新的感受。
显然,这一次程鹤楼并不想草草了事。
陶晚被荡在海浪之上,起起伏伏,几次快要攀上浪尖,又被疏远了的距离打回谷底。
程鹤楼起身,唇落在她脖颈,痒得发烫。
当那作祟的手指企图滑入她的花径时,陶晚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强硬地迫使程鹤楼看着她。
“到底为什么选我啊?”
“为什么不选你。”程鹤楼看着她,眸光深沉,胳膊挣脱了她的力道,让手指顺利进入了最私|密的领地,“你很好。”
“嗯……”陶晚咬着嘴唇,不知道是因为手指的刺激,还是这话语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哪,哪里,嗯……好了……”
她还想再问问,心里想着或许这个时候,程鹤楼愿意敞开心扉多说两句。
但程鹤楼突然加快了节奏,一波波浪花拍在沙滩上,长长短短,浅吟低唱。
陶晚放弃了挣扎,任凭自己在程鹤楼的操控中,彻底沦陷。
陶晚不记得过去了多久,时间似乎被缓慢地拉长,又被极度地浓缩。
直到她精疲力尽,彻底失去最后一丝力气。
她的腿因为下午长时间的高跟鞋徒步酸痛不已,她的脚跟和腿侧被蹭破皮的地方有尖锐的痛。
而此刻,那些疼痛和酸麻全部换了个方向。
痛却无法抑制地想要,累却精神亢奋。
所以当程鹤楼在她耳边轻声问“痛吗?”时,她迅速地摇了摇头。
程鹤楼的牙齿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啮咬,最后一个吻落在脸侧。
她起了身,拨了前台的电话。
再回到陶晚身边时,陶晚有点迷糊。
房间里只开着小夜灯,这会光线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陶晚去分辨环境时,这才发现,电视竟然一直开着,发出色彩变换的光线。
体育频道,时不时有激烈的欢呼,刚才竟然一点都没进入到她的耳朵里。
程鹤楼身影模糊,陶晚躺着看她的时候,觉得她实在是高。也实在是瘦。
“程导。”她轻轻叫了一声。
程鹤楼一边拆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轻声回她:“嗯?”
“你太瘦了。”
“硌着你了么?”程鹤楼弯着嘴角,难得的温柔。
“没。”
“抬下腿。”程鹤楼的手握住她的脚腕提了提。
陶晚还是脸热,用大概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干嘛呀?”
清凉的液体挨上了她的腿,随之而来的是猛烈的刺痛。陶晚倒吸了一口气。
程鹤楼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不疼呢?”
陶晚老实回答:“刚才忘了。”
程鹤楼抹碘酒的姿势实在是大起大落,很快地抹完了她的腿,又低头细细地处理了她的脚。
不仅是脚后跟这种明显会磨到的地方,连小指侧都照顾到了。
“别让伤口再进水了,天气太热不容易好。”程鹤楼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揽着她的腰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去擦一下就好。”
“嗯嗯。”陶晚赶紧下床,脚刚踩到地,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程鹤楼的手还在她的腰上,声音带着点笑意:“要我抱你过去吗?”
“不用不用。”陶晚推开她的手,站稳了走。
虽然确实有点腿软,但走路还是完全没问题的,顺利走出几步后,回头对程鹤楼道:“你看,我没那么弱。”
程鹤楼笑着看她,没说话。
陶晚缓步进了浴室,镜子里突然映出了她发丝凌乱的脸。
头发本来就没干,这个时候映着她迷蒙的眼和红肿的唇,陶晚有些看不下去。
她打湿了毛巾慢慢擦着身体,悲伤一点点漫了上来。
这是她的第一次,她献给了欲|望,而不是爱情。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陶晚才发现莫荇已经离开了。
李浒还是那副乐呵呵无忧无虑的样子,饭桌上说些听到的趣事逗人开心。
陶晚却关上了自己的一扇门,不再像以前那般言语无忌。
她没有根基,不知道谁会是守口如瓶的朋友。她不想早早地,就成为别人的谈资。
吃过早餐,三人开车回了c市。
到了市中心熟悉的华天大厦,程鹤楼给她放了假。
“你有六天的时间,写一个故事。不用在乎形式,也不用考虑拍摄难度。甚至不用太细致。只要好看就好。”程鹤楼将自己戴着的帽子拿下来扣在了陶晚的脑袋上,“回家去吧。”
陶晚那点担忧又被勾了起来,张了张嘴正要确认,程鹤楼的巴掌照着她的脑袋挥了过来。
陶晚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程鹤楼的巴掌落在了她的帽檐上,闷闷的一声啪。
“再见。”程鹤楼转身进了楼。
陶晚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说:“再见。”
接下来的六天,陶晚重新计划了下自己现有的资产,按照之前的约定还了一部分债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里,一边陪陶枣,一边写作。
一开始陶枣还总是劝她回家去认真工作,陶晚告诉了她剧组的事,陶枣便再没有提。
她是跟组编剧,而程鹤楼根本没有为拍摄时间定一个期限。等到开机她进了剧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c市了。
她和陶枣都是非常独立的性格,但其实她们并没有分开过太长时间。
为了照顾陶枣,她的大学选的是本市的大学。周末都会回家,有时候周内也会回去。工作以后,两人更算是黏在一起。陶枣上学,她上班,晚上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剧。
直到陶枣住进医院,生活便从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
好在,现在一切都在好转。陶晚每晚熬夜写剧本的时候,会觉得这真是幸福的时刻。
六天时间匆匆而过,第七天早晨五点陶晚便睁了眼,再无法睡着。
她的故事就躺在书桌上,打印了三份,摞在一起也是厚厚的一叠。
这六天里,程鹤楼没有联系她,她也没敢联系程鹤楼。
她已经拿下了这份工作,也已经和程鹤楼默认了可以有肉|体接触的关系。她期盼程鹤楼给她的,已经全部得到了。
所以她没有再去烦程鹤楼的理由,她一定要当一个听话又贴心的好员工。
陶晚收拾了房间,吃了饭,给家里的绿植细细浇了水。时间都还早。
程鹤楼的微信号和电话,她忍不住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现,算是蛮久没有联系陈二了。
之前至少会有“陈二发程鹤楼行程表”给她这个联系基础,自从那天程鹤楼给了她合同之后,陈二便没有发消息给她了。
而她也没有想起来给陈二汇报下现在的状况。
于是,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她拍了一张桌上剧本的照片给陈二发了过去。
“一切顺利,现在正焦躁地等待程大首长的检阅。”
陈二没有回她,大概时间确实太早了。
来来回回又转了好几圈,终于把时间熬到了快八点。她手指有些颤抖地拨通了程鹤楼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被接了起来。
程鹤楼的声音,有些迷糊,陌生又熟悉:“喂。”
“程导,我是陶晚。”
“嗯。”
“我剧本写好了,现在拿给你吗?”
程鹤楼那边静默了几秒,陶晚紧张地开始跺脚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应了声:“好。”
“你在哪里?”
“镜湖花园,7街a02。”电话挂断了。
陶晚嘴里重复着地址,赶紧在纸上写了下来。
这个小区名字很陌生,她在地图上找了挺久,才确定了字。
不是很远的地方,在市心稍微偏一些的位置。
陶晚对镜子里的自己握握拳,然后背着剧本出了门。
公交到站的以后,地图显示还有一长段路要走。
天气越来越热了,不到九点太阳已经让人有些受不了。
为了不赶到时给程鹤楼一个汗涔涔的形象,陶晚决定奢侈一把。
于是她抬手,招呼了路边的摩的。
摩的师傅听了地址,便絮絮叨叨开来:“小姑娘没住在镜湖吧?去找人咯。那可是个高档小区咯,别墅来着,我只能送你到门口哦,进不去的,里面可大了,自己走咯……”
陶晚脑袋一个激灵,是……程鹤楼的家吗?
原来程大导演也就住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啊。
虽然她们的居住环境天差地别,但她们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雾霾空气,承受着同样炎热的天气。
她要踏入程大导演的家了,想着就让人兴奋。
摩的在离镜湖花园门口还有一截的时候便停了进来。
陶晚下了车,走到宽广但看着就安保森严的大门口,给程鹤楼拨去了电话。
程鹤楼接了电话,陶晚说了一句“我到门口了”。电话便挂断了。
保安过来给她开了门,还给她指了位置。
“直走,转盘处左边第一条路,湖边第二栋。”
绕了近二十分钟,陶晚找准了门牌。
极好的位置,陶晚扫视一圈,暗下决心,有一天,她也要和陶枣住进这样的地方。
按了门铃后,门自动打开,陶晚愣在一楼大厅里,等待程鹤楼的降临。
然后不知从哪里突然传出了程鹤楼的声音:“我在洗澡,去三楼书房等我。”
陶晚吓了一跳,不敢四周张望,规规矩矩上了三楼。
书房很明显,因为门开着。
陶晚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两口气。
程鹤楼的书房太棒了,就像魔法学院的藏书室,像古典的欧洲图书馆,四面都是书,到处都是书。
这样的墨香味会让任何一个作家疯狂。
陶晚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还没开始惊叹,便被一个角落吸引去了目光。
在离书桌最近的小书架上,排列整齐地放着一列书。
那些书她只凭书脊的颜色便能认得出来,因为那是她的书。
陶晚眯着眼睛仔细去看,一本本数过,心里的惊讶铺天盖地。
每一本都有,包括因为印量太少,市场上早已买不到的一本小说。
程鹤楼早就看过她的书,知道她这个人。
陶晚心脏怦然跳动,从书架上收了目光,低头的瞬间,一个东西映入眼帘。
于是,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丢弃在医院后巷的笔记本,干干净净地躺在程鹤楼的书桌上,中间夹着一枚漂亮的柏叶书签。
24、晋|江独|家,禁|止转|载 ...
陶晚的心里还在慌乱, 程鹤楼的脚步声便一步步临近。
她没有回头,怕掩盖不住自己的情绪,程鹤楼在她身后站定,问她:“在看什么?”
陶晚深呼吸两口气, 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小书架。
程鹤楼走到了书架旁, 进入她的视线, 对她说:“要看什么书自己拿。”
她还是那副大咧咧不耐烦的样子,洗完澡从来不吹干头发, 家居服松松地挂在身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十分冷漠。
陶晚瘪着嘴, 不想让她这样蒙混过关, 于是指着小书架的手指不但没有放下来, 还朝着那个方向狠命地戳了戳。
程鹤楼终于正视她的视线,随之望过去, 目光落在那一小排陶晚的书上。
“想要?”修长的手指落在书脊上,随意抽了一本出来。
陶晚觉得, 要是等程鹤楼自己解释,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要知道这个闷骚的答案,就要自己问。
“你怎么有我的书?全套书。”陶晚强调了下重点。
“买的啊。”程鹤楼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看她的表情仿佛在看傻子。
陶晚气结:“你早就知道我了吗?”
“不早。”
“在我出现在你面前之前吧?”
“当然。”程鹤楼勾着唇角笑, “不然你以为我把谁都随随便便带去酒店吗?”
我还真这么以为……难道你不是吗……
“我笔记本怎么在你桌上?”陶晚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本子。
“捡到的。”
“你还看到了什么?”陶晚心焦, 她并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只看到了它。”程鹤楼抬手把笔记本顺着书桌推出去,推到了陶晚面前,“还给你。”
陶晚张了张嘴, 最终咽下了那句没必要的问话: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程鹤楼毫无异常地坐在书桌后,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不是。
现实生活又不是玛丽苏小说,霸道总裁总会爱上我,然后为我解决一切难题。
程鹤楼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前前后后许多疑惑或者不可思议的点都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更为真实的故事。
程鹤楼看过她的作品,然后陈二正好向她推荐了她。于是她有了一个机会,走到程鹤楼面前与她谈合作的机会。
虽然被她自以为是的猜测弄得有些糟,但结果总算是如愿以偿。
你为什么会选我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下来。
因为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啊。
如释重负的开心。
陶晚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了打印好的剧本,递给程鹤楼:“我写好了,有很多地方想和你探讨一下,你看的时候不用留情,该怎么批评怎么批评!”
程鹤楼接过来,没说什么,翻开看了起来。
陶晚小小声地打断她:“程导,你是不是刚起床,吃早饭了没呀?”
“没。”程鹤楼头都不抬。
“那我可以用你家厨房吗?你想吃什么?”
“可以,随便。”
意料之中的回答,陶晚轻手轻脚地出了书房,下楼梯到了二楼。
刚才上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二楼装修得极为豪华的开放式厨房,一眼瞄过去,应有尽有。在这里做饭一定是种享受。
但是当她打开冰箱,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犯了多蠢的认知错误。
程鹤楼可能自己做饭吗?不!可!能!
程鹤楼的家里大概是不开火的,冰箱里放的只有水果和饮料。
从这里出去买菜大概要花很久时间,陶晚无奈地打开了app。
简易的中西结合早餐,烹饪花不了多长时间。
等菜来时间有点久,做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便新鲜出炉,摆上了一尘不染的餐桌。
这餐桌真是崭新啊,陶晚怀疑程鹤楼是不是根本不会来二楼,就这么空置着,只有叫钟点工打扫的时候,才能被擦擦灰。
到书房门口,陶晚轻轻地敲了敲门。
程鹤楼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吃饭啦。”陶晚小声招呼道。
程鹤楼左手拿着剧本,右手拿着笔,也不看路,就这么走了出来。
自己写的作品能被程鹤楼这样认真对待,陶晚当然开心。
喜滋滋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要下楼梯的时候,才伸出手拉住了她的后衣摆。
“别看了,小心脚下。”
程鹤楼点点头,速度十分之快地噔噔噔跑下了楼梯。
陶晚还站在上头,有些哭笑不得。
等她来到餐桌前,程鹤楼果然在一边吃饭一边看剧本。大概都没有注意自己碗里的是什么,粥喝得呼噜呼噜的,三明治两三口便解决掉。
陶晚看她这个样子,莫名觉得程大导演还挺可爱。
等程鹤楼的碗空了,陶晚问她:“饱了吗?”
“嗯。”程鹤楼点点头,也没挪位子,就这样在餐桌上坐了下来。
陶晚不去打扰她,尽量让一切动作的声音都小一些,安安静静地洗了碗,将厨房收拾好。
程鹤楼终于看完了剧本,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陶晚坐到了她身边。
“绿色括号是暂定可行的段落,黄色是需要做细节调整和台词修改的,红色是不能用的。大概意见我在旁边标出来了。”
陶晚翻开剧本,花花绿绿,程鹤楼的批注随意而丑,陶晚眯了眯眼,这个字体有些熟悉。
她赶忙掏出手机打开了和陈二的对话框,之前陈二发给她的程鹤楼行程图上的字,和这个一模一样。
程鹤楼自己的行程图被陈二偷拍了?还是,根本就是程鹤楼写给她的。
这个问题她不能问,万一是前者,等于出卖了队友。
于是她藏到心底,乖乖地应着:“嗯嗯,好的,我马上修改。”
“现在不急。”程鹤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跟我出门一趟。”
“诶,好。”陶晚将剧本装进背包。
“打印了不止一份吧?”程鹤楼问她。
“当然当然,”陶晚拍了拍自己的包,“里面还有两份,u盘里有电子档。为了装得下专门选了大的双肩包呢。”
“嗯,乖。”程鹤楼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向楼上走去。
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和敷衍的夸奖让陶晚心情愉悦。但思及要跟着程鹤楼出门,又有点紧张。
不知道她会带她去哪里,见到什么人。还好今天的衣服穿得不是特别随意,陶晚赶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重新画了个认真点的妆。
绑着的头发放了下来,长发飘飘大眼睛,看着还不错。
跑出来的时候,程鹤楼正好下楼。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和程鹤楼出门,一切就方便极了。
车就停在车库里,程鹤楼的车跟她的人一定,低调而随意。
陶晚坐在副驾驶上,看一眼路,看一眼开车的人。
“程导,你觉得那个剧本怎么样呀?”
“批注不都在剧本里了么。”
“我说整体感觉怎么样呀?”
程鹤楼侧头看她,突然嘴角上扬,道:“不错。”
“嗷!”陶晚实在没忍住兴奋地叫了一声。
程鹤楼的笑容扩大了:“出息。”
陶晚今天实在是高兴,创作的东西得到肯定,一向是她开心的源泉。
这种开心发自肺腑,愉悦而持久,让身体每一处机能都鲜活起来。
她在初中时,就为自己定下过目标,不管生活是何等状况,写作一定会是她坚持一辈子的事。
这样的期盼与热爱深入她的血液,成为她的基因和本原。
如今,成为她赖以生存的资本和人生希望的曙光。
她有些兴奋,忍不住絮絮叨叨说起来:“我选了我们之前讨论的第二套人物设定,这样的生存背景差异我觉得更能创造戏剧冲突。整个故事的时间我压缩在七日内,一是为了降低拍摄的难度,二是为了……”
“不用考虑拍摄难度。”程鹤楼突然插话道。
陶晚意识到这句话确实有损程鹤楼颜面,赶紧解释:“当然了,我们的团队肯定什么样的场景都能拍出来,我就是想着,能两全其美地省些资本也是好的嘛,可以把钱用在其他需要的地方。”
程鹤楼笑了笑,没回话。
陶晚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于是收了说话的冲动,安静下来。
车转过一个弯,程鹤楼突然道:“继续。”
“啊?”
“继续说。”
陶晚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嫌我烦吗?”
“工作的事,哪有不烦的。”
陶晚瞄了瞄程鹤楼的脸色,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表情很自然嘛。
连那种常有的小烦躁表情都没有,真是口是心非。
于是陶晚放心地又说起来,从她几大剧情安排时的想法,到她对人物性格的理解,竟然就这么自娱自乐地说了一路。
时不时想到程鹤楼书架上自己的书,陶晚特别想感叹一句“知音难觅”,抱着这样的心态,当她们到达目的地见到林费费时,陶晚甚至觉得程鹤楼的姿色与林费费不相上下。
这次林费费身边没有许意,带着一个可爱的助理,四人坐下来,喝茶吃点心。
程鹤楼直接拿过陶晚的包,掏出了一份崭新的剧本递给林费费。
林费费接过,笑着问陶晚:“这次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先说给我听听可以吗?”
陶晚紧张地揪了揪手指,程鹤楼道:“说吧。”
这可是在影后面前说话,不能像跟程鹤楼一样啰啰嗦嗦,所以陶晚选了最简洁明白的方法,说了故事的大纲。
林费费点点头,给了她认可:“很棒,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剧本了。”
陶晚想起程鹤楼给她的那一份上面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赶紧道:“这是初版,后面还会做进一步的修改。”
她怕林费费现在就开始背台词,到时候开始拍摄台词变了,不得怪到她头上。
林费费笑起来:“我知道,你们程导的习性啊,不到开拍那一天,剧本是定不了的。”
陶晚看看程鹤楼,心里有些震惊。
怪不得这人对剧本的创作周期安排得这么短,感情重头戏都在后面呢。
也怪不得合同上明确表示了,陶晚要一直跟组。
面对影后,她总是有些紧张,中途去洗手间,出来以后在过道碰到了林费费的助理。
圆眼睛圆脸的年轻姑娘,朝气蓬勃的样子。
“你不用紧张的。”助理先开口和她搭话,“费费姐很好说话。”
陶晚赶紧道:“怪我,我之前没有见过大明星。”
“我见的倒挺多。但不是我自夸哦,我家费费姐真的是数一数二的大好人了。”助理朝她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王欣。”
用大好人这样的词形容自家主子,陶晚忍不住笑起来,她握着了小助理的手:“我叫陶晚。”
“马上又要进组啦,”王欣握着了她的手便没有松开,牵着她晃着胳膊往回走,“我们以后要大宝天天见了,这个天气,热死人啦,希望外景少一些。”
“不多的。”陶晚赶紧道,这个她知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欣乐呵呵道。
这次的会面没有用太长时间,林费费是真的忙,也是真的重视这次和程鹤楼的合作,不然不至于接个剧本都专门跑过来一趟,还听了陶晚的讲解。
从茶馆出来,陶晚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又到午饭了,她正想问问程鹤楼想吃什么,程鹤楼上了车对她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陶晚愣了愣:“哦,回家,回……”
程鹤楼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回去?”
“没,我以为会忙起来。”
“还有些天,”程鹤楼发动了车子,“应该够你修两版。”
“嗯。”陶晚顿了顿,“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给你发微信吗?”
“我不喜欢微信。”
“那打电话给你?”
“也不喜欢接电话。”
“视,视频?”陶晚有些吃惊。
程鹤楼看了她一眼:“可以。”
陶晚指了指前面:“那个路口,你放下来我就可以了。我这边坐车回去挺方便的。”
程鹤楼没应声,到地停了车。
陶晚急匆匆下了车,笑着对她招手:“程导再见。”
“再见。”车子蹿了出去。
陶晚踱步到公交站,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一点点失落。
她想提醒程鹤楼记得吃午饭,但程鹤楼说了不喜欢看微信,也不喜欢电话,那这种事就只能作罢了。
去了医院一趟,和陶枣一起吃了午饭。把被程鹤楼画得五颜六色的剧本拿给陶枣看,陶枣和她一样,对程鹤楼的丑呼呼的字做了批判。
“不过这个导演好认真啊。”陶枣说。
“是啊,她对待工作非常认真的。”陶晚表情夸张地道,“不,不是认真,简直是痴迷。她能在剪辑室待一天不吃饭。“
“哈哈哈哈,”陶枣笑起来,“所以到底是谁呀?”
“不告诉你。”陶晚捏了捏她的脸,“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会知道,现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陶枣挥了挥手,“哎呀,真不知道你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想赚好多好多钱,买大房子,买豪车。我今天去了导演的家里,啊,简直太羡慕嫉妒恨了!花园超级漂亮……”陶晚转移了话题。
要不是那次大伯来医院闹,陶晚根本没想让陶枣知道她辞掉工作的事。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想让陶枣安安心心养病,所以治病的钱怎么来的,要怎么赚,她统统不想让陶枣知道。
后来瞒不住了,她才告诉陶枣她要去当编剧了,和非常棒的导演合作,要拍电影了。
但即使到了现在,合同签了,剧本初稿写好了,她也不敢告诉陶枣导演是谁。
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怕在以后的日子里,出了什么意外让她丢了工作,让这部电影和她再没有关系。那个时候,陶枣只需要查程鹤楼的名字就会知道所有消息。
“总之,这一行真的太赚钱了。”陶晚做了总结发言。
“真的吗?”
“当然。等电影上映了,你就知道姐我能赚多少了。”
“那我考电影学院吧。”陶枣突然说。
陶晚愣住了。
“今年秋天开学,我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一年时间,艺考赶得上的。”
“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要考电影学院啊,你不要觉得这个……”陶晚不知道怎么说,“你不要觉得这个很容易。”
“你行,我怎么不行咯。而且到时候你混得好了,不就是我的资源嘛。”陶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妹妹,陶枣儿,我,星二代。”
陶晚低下头,控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笑得自然点:“好呀。”
考就考吧,不一定考得上。就算考上了,要真正接触这个行业,还得很久。
到时候,她一定会把债务还清了,即使陶枣知道这个圈子的残酷,问题也不大了。
从医院出来,陶晚深深吸了口气,为自己鼓劲,一定要加油啊,一定要加油。
回家后,她立马开始了剧本的修改。
大部分的地方,程鹤楼提的意见都很明确。陶晚坐到电脑前,不知不觉便坐了一下午。
天黑下来以后,她煮了碗面,端到了书桌前继续。
然后面还没吃完,思维便卡住了。
《水乳》初稿讲的是一个误入渔镇的年轻女孩,在渔镇七日中,看到了她从未看到过的人性,爱上了她一辈子都难忘的初恋。
渔镇是完全虚拟的一个南方小镇,但渔镇里的人和每天上演着的故事,都是浓缩了的现实社会。女孩在渔镇中的一天如同人生的七年,她的思想一步步从稚嫩到成熟再到苍老。
所以在创作形式上,陶晚采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为了能吸引观众的好奇心,又不让观众觉得脱离了生活的本质,魔幻程度的把握非常重要。
程鹤楼在两位女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用红笔画出来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也就是说,这段的情节要进行彻底的修改。
修改意见却只有一个问号。
是程鹤楼自己也不清楚往哪个方向走好一些,还是对陶晚的质问?
她在脑袋里架构了很多个两位女主初遇的场景,但似乎每一个都会再次被程鹤楼打上问号。
陶晚失去主意了,那条正确的线好像飘荡在镜子中,看得见却抓不着。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十点了。
想发条消息问程鹤楼睡了没有,想起程鹤楼的忠告,将打的字删了,直接拨了视频。
视频亮起来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会满面油光脏兮兮的。
但已经拨过去了再挂断,陶晚不知道程鹤楼会不会生气。
于是她只能举着手机跑去了洗手间,将手机放到一旁,快速地洗脸。
洗面奶刚抹上,手机里传来了程鹤楼的声音:“人呢?”
很不耐烦的腔调啊!
陶晚顾不上冲脸,把手机拿了过来:“在呢在呢,程导你等两秒。”
然后扔了手机赶紧把脸洗干净了,拽过毛巾胡乱擦了擦。
刘海湿漉漉的,陶晚对上视频里的程鹤楼,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事?”
“我有一个地方没看懂,”陶晚端着手机往卧室里跑,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桌上的剧本,“这块,两女主相遇的时候,您打了个红色的问号。”
“嗯,要改。”
“我不知道怎么改会好一些。您方便吗?我说几个我的想法。”
“说。”
陶晚把手机立在桌子上,开始讲自己构思的几个情节。
说完了,紧张地问程鹤楼:“有能用的吗?”
“没有。”
果然,陶晚无奈地耸了耸肩。
“桌上的碗,挡住你的脸了。”程鹤楼说。
陶晚看了看右下角的自己,发现果然挡住了小半边脸。
她不知道为什么聊剧本,程鹤楼非要看全她的脸。但程导不爽了肯定得改,陶晚把自己的面碗挪到了一边。
结果程鹤楼跟碗过不去了:“碗里是什么?”
陶晚敲了敲碗:“你问的这个?”
“要不然呢?”程鹤楼看着傻子。
“哈哈哈哈,”陶晚笑起来,“我上学的时候有个外号叫陶碗。”
陶晚又敲了敲碗:“就这个碗的碗,我同学有次给我传小纸条,问我,你碗里都装的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
陶晚自己笑了好一会儿,发现对面的程鹤楼面无表情。
“咳咳,”陶晚收了声,“不好笑吗?她的意思是问我脑袋里都是什么。这个碗里是面条,我吃饭吃到一半,想不通剧情了。”
“我还没吃饭。”程鹤楼说。
陶晚抱着碗有些愣。
感情你想说的是这个?你是不是还想问问我的面好不好吃呀?
“你做饭挺好吃的。”程鹤楼仿佛接通了她的脑电波。
陶晚愣了好几秒,脑袋才转了过来。
“程导,要我现在给你去做饭吗?”
“嗯。”程鹤楼把这无理的要求提得理直气壮。
“啊。”陶晚回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收拾下东西,”程鹤楼命令道,“今天晚上过来就不用回去了。”
“啊!”陶晚盯着程鹤楼。
“马上要进组了,这几天专心在我这里改剧本。”
然后程鹤楼挂断了视频。
所以,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陶晚要来个程大导演湖畔别墅不知道几日游了。
程鹤楼还饿着,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中午就没吃,陶晚的行李收得十分匆忙。
检查了一下屋子关了窗断了电,然后反锁上房门提着行李箱出了门。
想着公交到了还有很长一段路,陶晚决定奢侈一点打车过去,于是干脆在楼下的店里买了食材。
到程鹤楼家的时候,程鹤楼正在一楼客厅里打电话,对陶晚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
陶晚把行李先放在了客厅,提着一大袋食材上了二楼。
给冰箱里补充了蔬菜,看着就圆满多了。
陶晚挑了几个做起来比较快的菜,很快进入到了快乐烹饪的状态。
程鹤楼对着电话吵完,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很快吸引了她注意力的是从二楼飘散下来的香气。
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这样的香味了,去再豪华的饭店吃饭不会有,自己的家里也不会有。
这种浓郁而踏实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陶晚将好看的彩椒丁倒进锅里,做了个漂亮的翻炒动作。
这要是自己的家,她一定要放着喜欢的音乐,把做饭跳成一支舞。
锅里滋啦两下,混合成让人食欲大增的颜色,陶晚伸手去拿盘子,结果触到了另一只柔软的手。
吓了一跳。
程鹤楼将盘子递到她旁边,不说话,静静地盯着她的锅。
饿成这样了?
陶晚被逗笑,将彩椒鸡丁倒进盘子,安慰道:“菜已经做完了,汤马上就好。你可以先去吃了。”
她转身去盛米饭,程鹤楼却没有端了菜去餐桌。
程鹤楼走过来从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陶晚动作一滞,愣在了那里。
程鹤楼的下巴顶在她肩上,轻声说:“你继续。”
“我身上有油烟味。”陶晚红着脸。
程鹤楼反倒埋下头在她颈窝里吸了吸气。
“挺香的。”就这么紧贴着她说。
陶晚偏了偏脑袋,动作僵硬地盛好了饭,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程鹤楼:“去吃饭了。”
“好。”程鹤楼终于接过了碗,端了菜往餐桌走去。
陶晚拿着汤勺搅在锅里,也不知道搅些什么,脑袋里乱糟糟的。
直到汤沸了起来,她猛然惊醒,赶紧关了火,盛汤出锅。
程鹤楼家的餐桌设在二楼的小落地窗前,窗户有柔软的白色帷幔,屋外晕黄的路灯灯光透进来,程鹤楼正坐在桌前,看过来的时候,表情淡漠,眼神柔软。
陶晚的步子便迈得更轻了,轻轻地放下汤,然后轻轻地坐到了程鹤楼的对面。
“程导,吃吧。”陶晚说。
“嗯。”程鹤楼端着饭碗,菜吃的大口,饭也吃的大口。看着香喷喷的,陶晚欣慰地笑起来。
程鹤楼专注吃饭,她专注于观察程鹤楼的表情。
夹这个菜的时候眉头舒展,吃那个菜的时候眼角弯弯,会把蒜末用筷子稍稍撸一撸。
这个总是把不耐烦挂在脸上的人,仔细去看时,细微处的表情就像孩子一样,直白,不加掩饰。
三菜一汤,基本吃了个精光。
陶晚笑起来,这无疑是对她的厨艺最大的肯定。
吃过饭她要去收拾碗筷,程鹤楼拉住了她的手:“待会搞。”
她拉着她的手腕,便没有松开,将她牵到了三楼,倒了杯红酒递到她手里。
然后在她不解的目光里和她碰了碰杯。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陶晚问。
“嗯。”程鹤楼低头似乎在想,“有。”
“什么呀?”
“新的制片到位了。”
陶晚呆住了。
她没有想到,莫荇真和程鹤楼闹到了影响工作的地步。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两人都是多年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不至于为了一点隐瞒和争吵就断了合作。
莫荇离开,代表所有原本的投资都没了。程鹤楼在短短的时间里换了新的制片,陶晚开始担心有没有那么可靠。
但程鹤楼显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说完后眼神便望向了别的地方。
陶晚喝了口酒,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她不是影响这个意外的关键点,那也算是激化矛盾的导|火|索。
最初拒绝莫荇,就像拒绝李浒一样,陶晚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想把关系闹僵。
毕竟莫荇和李浒是程鹤楼的左膀右臂,是自己团队的人,他们表现出对自己的兴趣也不过是因为程鹤楼这个特殊的联系。
这样的兴趣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陶晚以为下次见莫荇的时候,她说几句好话,凭莫荇的胸襟,必然能够冰释前嫌。
但现在她开始反思,那天的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了莫荇。
她这边心不在焉你地喝着酒,程鹤楼又伸过杯子碰了她一下。
“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程鹤楼道,“想想你的初恋。回忆一下是在什么时候,是哪一眼,让你怦然心动。”
程鹤楼在说剧本的事,陶晚赶紧收了神,仔细想了想。
她的初恋和许多少女一样,在刚迈入高中时,喜欢帅气又热爱运动的学长。
一到大课间,男生们急着去打球,女生们急着成群结队地去看球。
身边的女孩总会挑中一个目标去尖叫,陶晚看着球场上热气腾腾的少年们,觉得自己也应该挑一个。
于是挑了个最顺眼的,他上篮她欢呼,他赢球她跺脚。
枯燥的学习生活有了个奇妙的中心,于是眼光随在他身上多了一点,心思也放在他身上多了一点。
却从来没有想过去靠近,去接触。也不求他能以同样的热度来关注自己。
少女青春的萌动,真的是最为纯真的感情。陶晚想到便忍不住笑起来。
“对。”程鹤楼看着她,“是什么让你笑了?”
“不是这样的,不一样。”陶晚靠着飘窗坐下来,“那个不是心动。我的初恋随波逐流,我喜欢的是暗恋的感觉,喜欢那段青春,并不是非那个人不可。”
“其他的呢?真正喜欢的人。”
陶晚偏着脑袋,看着程鹤楼,半晌没吱声。
她要写的两位女主之间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
即使在最初的那一眼,也要感受到命运的羁绊。
致命的吸引力,与之纠缠不休的冲动,非她不可的决心。
陶晚的人生一向理智,之前谈个恋爱也十分理智,她的男朋友没有给她这么热烈汹涌的感情,反而是眼前这个人,背景抵着被生活逼迫到的绝境,用仿若救命稻草的身份,让她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把所有的筹码都奉上,用赌徒的狂热,热切地期盼着认可与回应。
这是陶晚目前为止最汹涌的感情了,直接跳过了陌生与熟悉的间隔,跳过了外表或内心的喜恶,直击中心。
中心是什么呢?
陶晚放下酒杯,起身走到了程鹤楼面前。
程鹤楼倚靠着墙,有几缕刘海散在她的额头,看着有些碍眼。
陶晚抬手将那几缕头发豁到旁边,手指顺着她的耳际滑下来,掉到侧脸的轮廓。
程鹤楼不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那一个,却是最挑|逗她的那一个。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像现在这样神情淡漠地看着她,便足以让她回想起她的温度,她的动作,她带给她的淹没般的快|感。
中心是欲|望,赤|裸裸的欲|望。
陶晚微微踮起脚,吻在她的唇边,细细啮|咬。
程鹤楼揽了她的腰,让她有支撑的点,更放心地沉入亲吻。
火,一点就着。
陶晚的半裙被程鹤楼的手带到大腿,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皮肤上,引起细微的颤|栗。
夏天真是方便,不过是薄薄的,又极少的一层衣料而已。
程鹤楼突然架起了她,将她重新放到飘窗之上,让她更方便于她向下延伸的亲吻。
那些潮汐又来了,身下明明是冷硬的大理石,她却还是沉在了柔软的梦里。
是的,就是这样的。她知道那次初见,该如何去写了。
25、晋|江独|家,禁|止转|载 ...
程鹤楼的客房崭新又空荡, 因为住不了几天,陶晚没有把衣服挂进衣柜,只是把行李箱塞了进去。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从包里拿出笔记本, 想要把刚才的灵感写下来。
刚坐在桌前, 有人敲了两下门, 程鹤楼走进来问她:“不睡吗?”
“我有点想法,记下来。”陶晚指了指本子。
程鹤楼转身出了门, 没过一分钟,又来到了她房间。
这次手里拿着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 轻薄小巧, 很漂亮的样子。
“用这个吧。”程鹤楼把笔记本放到了桌上, “方便些。”
“谢谢。”陶晚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的坏了, 这两天就买。”
其实不是坏了,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卖了, 只留下家里那台老旧的台式机,可以满足她在家用电脑的需求。
“不用,这个给你用。”程鹤楼弯腰打开了电脑, “别人送的, 我不会用。”
“啊, 别人送的更要……”
“怎么有密码?”程鹤楼皱起了眉。
“诶?”陶晚凑过去,果然看见在开机页面显示输入密码。
“你是不是拿错了?”陶晚说。
“不可能,我刚从盒子里拆出来的。”程鹤楼在键盘上拍了一把, “我另外拿一个给你。”
你是有多少个!陶晚在心底惊呼。
她看向电脑页面,发现有一小行的密码提示:一个重要的日子。
陶晚拉住了意欲往外走的程鹤楼:“这电脑谁送你的?”
“一个朋友。”
“什么程度的朋友?”陶晚笑看着她。
“普通朋友。”
陶晚指着密码提示:“我觉得可能没你想的那么普通。”
程鹤楼连试都懒得试:“在我这里是普通,就是普通。”
陶晚有些好奇,哄着程鹤楼:“行行行,普通,那我们就试一次好不好?万一有什么重要的文件呢。你随便想一个。”
程鹤楼皱着眉:“不要。”
“你生日多少?”陶晚说。
“8月20。”
陶晚加上了程鹤楼的出生年份,用最简单的日期形式输入。
电脑开了。
桌面上有一个命名为程鹤楼的文件夹,陶晚耸了耸肩,把笔记本递给程鹤楼:“里面的东西你自己看吧。”
程鹤楼没有接:“你这会不好奇了?”
“这是你的隐私。”陶晚讨好地笑,“我刚才就是想验证下我的猜测对不对嘛。”
“你猜的什么?”
“一般人不会送你笔记本,你又不缺。这是最新款,年轻女孩极喜欢的外形。又有密码,肯定有人想要跟你……表白咯。这种密码就是为了增加惊喜感走个形式而已。”
程鹤楼拿过电脑,提着出了门。
这架势,就跟要扔垃圾似的。
陶晚在心底为那位少女的一厢痴情默哀三分钟。
她这边三分钟还没完,程鹤楼又过来了,手里拿了另一个笔记本,打开了的,放到了她桌上。
“快点写完睡觉。”程鹤楼扔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这归来的速度,可能真的连看都没看。陶晚十分吃惊了,程鹤楼这人,是年龄大到了连好奇心都没有了吗。
她拿了u盘插|上,这才发现这个笔记本不是新的。
分盘里存了大量的文件,陶晚暗吸一口气,没有打开。
一旦找准了感觉,陶晚写起来有如神助。
不仅把程鹤楼标出的初见那部分改了,还连之后的感情线都修了不少。
写完时,她看了眼时间,快三点了,赶紧关了电脑上床睡觉。
每次酣畅淋漓创作之后的睡眠总是非常踏实的,被闹钟叫醒的时候,陶晚眯眼看着房间,有些恍惚。
这房子真是大啊,窗户也真是大啊。
还有床,陶晚张开双臂划了划,能游泳咯。
瞬间感觉自己是每天从两万平米床上醒来的女人。
不知道程鹤楼有没有起床,陶晚洗漱过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程鹤楼的卧室房门还关着,陶晚没有打扰她,去了二楼准备早餐。
今天时间充足,她便熬了营养丰富的八宝粥,饭做到一半,一楼大厅门开了。
陶晚赶紧探出头去看,程鹤楼一身运动装备,额头有汗。
“去跑步了啊?”陶晚没想到程鹤楼的生活习惯这么健康。
“嗯,”程鹤楼抬头看她,“做的什么?”
“粥和你喜欢的鸡。”
“我喜欢鸡吗?”程鹤楼笑起来。
“是的,你喜欢鸡。尽管你吃饭不挑,但我看出来了。”陶晚一挑眉,“你还不喜欢蒜。”
程鹤楼笑着上了楼。
八宝粥和鸡肉卷,程鹤楼吃得很开心。
陶晚趁着她心情好,问她:“程导,我可以明天和你一起去跑步吗?”
“可以。”
“我改好了剧本,您有时间看吗?”
“拿过来。”
“吃完饭再看。”
“好。”
程鹤楼应得顺畅,陶晚乐滋滋的。
之后的几天,程鹤楼没有出门,陶晚也就乖乖地为老板操持家务。
两人早上一起绕着湖跑两圈,然后陶晚做饭,程鹤楼看前一晚陶晚的修改稿。
两人之间谈论的话题,除了吃什么,就是改剧本。陶晚的脑子里被《水乳》里每一个情节充斥着,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疯魔的状态。
程鹤楼除了关心剧本的事,还要每天打电话,或者是视频会议,每次都需要很久。陶晚偶尔能听到她吵架的声音。
程鹤楼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所以在她面对陶晚时,即使面无表情,陶晚也觉得是难得的温柔了。
时间匆忙地过去,到了开机的日子,天气愈发地热。
陶晚的剧本从理论上讲,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程鹤楼这两天忙着写分镜,车上,机场,只要是不用分散她注意力的地方,她都在忙。
《水乳》的拍摄地选在一个真实的渔村,沿海的小镇,日光强,海风带走了水分,出趟门能掉一层皮。剧组到达目的地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一下车,陶晚听到了所有人集体发出的一声“靠”。
还好,《水乳》大部分都是室内戏,一些街头巷尾的镜头也不用曝在太阳之下。陶晚期盼着天公作美一切顺利,不用让大家加班赶戏。
剧组的住宿条件不错,虽然为了临近拍摄现场没有住酒店,但民宿干净整洁,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当天随行程鹤楼的摄制团队住下,摄影组被李浒拉着去熟悉片场,下午主演人员陆续到位。
陶晚这才知道,另外一位女主程鹤楼选了最初试镜的那位。
性格十分活道的年轻演员,行李箱带了不少吃的,拿过来给大家分了,乐呵呵的,说话总是笑着。
和陶晚写的角色性格不太像。
程鹤楼到地了反而没那么忙,她的团队都是合作很久的老团队了,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非常主动,将一切繁杂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陶晚挑了个她身边没人的时候,蹭过去问她:“程导,为什么选黄小余啊?”
她以为程鹤楼看中了这个新生女演员的某些潜质,结果程鹤楼的回答十分直接,让人大跌眼镜。
“上镜,带资。”
陶晚正要吃一颗又红又大的美国红李,因为吃惊,愣是忘了塞进嘴里。
程鹤楼偏头看了她一眼,拿过她手中的李子,塞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
“真酸。”非常嫌弃地把剩下的半个李子又塞回了陶晚手里。
陶晚心情复杂,起身找了个程鹤楼看不见的地方,扔掉了李子。
身后突然响起了个清亮的女声:“陶晚姐姐,李子不好吃吗?我这里还有新鲜的葡萄。”
陶晚回头看见黄小余,有些尴尬。
水果都是她带过来分给大家的,当面把没吃完的扔掉,确实有些不太好。
于是解释道:“有点酸,我这两天有些牙齿过敏。”
“酸啊?”黄小余过来揽住了陶晚的胳膊,皱眉道,“我吃的挺甜的啊。”
这是明显的不高兴了,陶晚想起来这人进剧组的原因是有颜又有钱,瞬间把她拉到了“不能惹”行列里。
她可不敢再得罪了剧组里的投资,非常真诚地甩锅到:“其实我没尝呢,程导抢去吃了一口,说酸又给我扔回来了。”
嗯,锅甩给程鹤楼,肯定没问题了。
“你和程导关系好好啊!”黄小余一脸艳羡地喊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程导这人性格比较随意。”
“但是我好怕她哦,好严肃的呢。”
妹子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唱反调呢,陶晚十分无奈,只能打着哈哈道:“慢慢就好了啦,程导就是看起来严肃。”
“嗯嗯,以后程导要是凶我,姐姐你可要帮我哦。”
“哈哈,好。”
好个屁哦,陶晚进房打开了电脑,你们程导要凶起来,谁都帮不了你。
待会程鹤楼会组织演员进行第一次读剧本,一般来说没陶晚什么事,但陶晚肯定是要在旁边的,为了以防意外,她还是再看看比较好。
大概没人比她能更熟悉这部剧本里的每一个字,但该如何拍摄,演员需要用什么样的形式表达,陶晚真的是一窍不通了。
对于自己不擅长,不熟悉的事情,她心里还是很慌的。
事实证明她的慌不是没有理由的。
几位主演聚集到一起的时候,陶晚望过去,除了黄小余,其他全是自己叫得上名字的实力派老演员。
而本该由程鹤楼进行的人物性格分析,她突然一甩手拍到了陶晚肩上:“这个,你来说。”
陶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当大家看向她的时候,她紧张得想要上厕所了。
如果让她写人物性格分析,她分分钟能写三千字出来,但当着这些演员的面说,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服众的能力。
林费费突然道:“之前我和陶编剧谈过,最近对于春溪有了些新的想法,你听听我理解得对不对啊?”
陶晚赶紧点头。
“春溪一生都没离开过渔镇,之前我觉得戚风的到来会让她的思维发生一些改变,但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渔镇并不是封闭的世外桃源,虽然剧本里没有提过春夏此方面的过往,但我想,在她年轻时,也必然像戚风一样,渴望离开成长的旧的环境。她一定进行过努力和尝试,但结果是她仍然留在了这里,过日复一日的生活。所以最后她拒绝戚风的时候,说的是,你回去吧,而不是,我不跟你走。”
“我这样想对吗?”林费费笑得温柔。
陶晚有些脸热,林费费说得很对,她给她开了头,用认真研读剧本,尊重编剧的态度鼓励她大胆说下去。
“对的,”陶晚迅速将思维聚焦在剧本本身,“她不是害怕出去,她是已经失望过了……”
其后的交流还算顺畅,陶晚并没有花太长时间。程鹤楼没有总结她的发言,而是起了另一个话题。
细致地说完明天需要拍摄的戏份以后,大家各自散了。
陶晚和程鹤楼的房间在一边,两人往回走的路上,程鹤楼对她招了招手。
陶晚赶紧跟上去。
程鹤楼道:“以后大胆一点。”
陶晚有些沮丧,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不好,赶紧应了:“嗯,我知道了。”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迟,第二天一早是开机仪式,在渔镇村头,风水师定了位置。长案铺上红绒布,桌上供奉关帝,两旁摆了香炉、水果和猪头。
主创人员一一上香,合影的时候程鹤楼将陶晚拉在身边,占了十分重要的位置。
待到要掀开摄影机上的红布时,天上突然飘起了蒙蒙细雨。风水师笑眯眯地说着“遇水则发”,剧组一派喜气洋洋。
陶晚之前对风水的了解甚少,听说过剧组会挺在意这方面,现在看来,程鹤楼的剧组也不例外。
开机仪式后,很快进入到了正式的拍摄。
大概是为了让黄小余有个学习适应的时间,今天前面的戏份都是老戏骨们的。
渔镇群像,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镜头里。
陶晚不像其他人忙个不迭,在拍摄时,她基本是个闲人。
但她得关注每一场戏,不至于在需要修改剧本时,搞不清楚状况。
最佳的位置自然是程鹤楼的身后,跟着程鹤楼永远能看到电影的重点。
当自己笔下的人物被赋予了具象,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出现在镜头里时,陶晚止不住地心血澎湃。演员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好似曾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有差别,也变得更加的圆满。
陶晚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程鹤楼会对电影保留了最大的耐性和热情。
一旦开始拍摄,程鹤楼便彻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那方小小的监视器包围住了她,让她无暇他顾。
陶晚会给她递水,会帮她擦一擦额头的汗,程鹤楼会偶尔说一句谢谢,但不会回头看她。
待三四个小时的拍摄时间结束,陶晚发现程鹤楼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大家一起蹲在棚里吃盒饭,程鹤楼的姿势随意,不坐凳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房里有几个大风扇呼啦啦地吹着,陶晚拿出个扇子给程鹤楼扇着后背。
她的t恤跟水洗了似的,陶晚着实有些心疼。
“呦,哪来的?”程鹤楼瞥见她的扇子,笑着问。
“自己折的。”陶晚把用硬纸板折的大扇子拿到她面前给她看,“我昨晚玩着折了一个,没想到用上了。”
“风挺大的。”程鹤楼对着对面的人抬了抬下巴,“比他们那大多了。”
陶晚看过去,两个女演员正拿着小电风扇对着脸吹。
“哈哈哈,人家是电动的,我这得手动。”陶晚继续扇,直到程鹤楼扒完了饭。
“今天上半场很顺利。”程鹤楼站起身活动了下腰。
这句话就像立了个flag,下午的戏变得不顺利起来。
黄小余的出场,需要渔镇大多数配角的配合。场面比较大,程鹤楼还要采用长镜头的拍摄模式,四十秒从头拉到尾,没有对话,全凭动作和表情。
黄小余很认真,开拍前自己琢磨走位,来回试了很多遍。但当程鹤楼喊了“开始”,陶晚就知道这场戏一时半会过不了了。
在四周演技精湛的配角衬托下,黄小余的表情僵硬得就像灌了铅一样。
这一条ng过十次以后,程鹤楼让大家休息,自己过去和黄小余讲戏。
这人工作时的状态太认真,眉头皱着,卷着的剧本砸到手里时,啪的一声响。
黄小余被吓到了,愣愣地点着头,明显没能进入状态。
五分钟后再拍,效果还不如之前。
程鹤楼喊了卡,向黄小余走过去的时候,陶晚看见黄小余明显得往后退了一步。
照现在这状态,程鹤楼怕是说什么,她都没法听进去。
陶晚抬脚跟了过去,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不为了之前随口对黄小余的承诺,也为了剧组能顺利拍摄,每个人都少一些辛苦。
“放松,我说过了,现在对你的要求只有放松。”程鹤楼的语气还算冷静。
“嗯嗯。”黄小余缩着身子点头,“我会努力的,程导。”
“不是让你努力,你先不要努力。”程鹤楼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林费费,“你看她现在的笑容,整个人都是柔和的,是软的。你要把那股劲泄下来……”
陶晚看了眼林费费,她只是在和别人说话,这都能被程鹤楼拿来做案例,小姑娘心里得多不舒服啊。
陶晚拉了拉程鹤楼的衣角,递上杯子:“程导,喝口水吧。”
“喝什么……”程鹤楼回头瞥见她,话锋转了个弯,“下面那场,你想想怎么改。”
陶晚愣住了。
她只是想着,让程鹤楼喝水歇一歇,她把程鹤楼的意见换个方式跟黄小余说一下,说不定效果会好一些。她完全没有需要改剧本的意思啊!
程鹤楼这是什么状况,看见她了所以想起来,演员拍不好就改戏?
“程导,我会加油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黄小余瞬间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陶晚觉得这个时机这个对话实在太不对了,她望向黄小余,果然看见黄小余在泪眼婆娑间意味不明地瞪了她一眼。
这么大的锅她背不起啊!陶晚好想摇着程鹤楼的脑袋喊一句,她是带资进组啊程大导演你忘了吗!
26、晋|江独|家,禁|止转|载 ...
程鹤楼大概是真忘了, 程鹤楼用冷淡的威胁般的语气对黄小余说:“我给你五分钟调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