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对这娇媚娘子掏心掏肺, “好看,我的娘子戴这花极美。”
“那是花好看, 还是我好看呀?”苏阮娇羞的扭着身子。
“这花是死物,哪里能与娘子比。”伸臂揽住苏阮的腰肢, 陆朝宗贴着苏阮的耳畔说话, “娘子乃是那活色生香第一流。”
苏阮娇羞的用小拳拳捶着陆朝宗的胸口, 小嘴轻噘,“相公好坏。”
沈家兄妹浑身一哆嗦。
沈涟上前,拉过苏阮的胳膊把人往旁边带了带, 咬着牙道:“夫人,不是说要和离的吗?”现下这腻腻歪歪, 不依不舍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和离?”苏阮瞪圆了一双眼,面露惊恐神色,“我, 我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沈姑娘莫要挑拨我与夫君的感情。”
苏阮反过身来一把抱住陆朝宗的胳膊,瑟瑟发抖。
陆朝宗抬眸看向沈涟,峰眉皱起, 看向沈涟的目光中隐显厌恶。
沈涟气急,跺脚道:“夫人,你方才不还说你这夫君是恶霸,要卖了你的女儿吗?”
苏阮面色更惊,她扭头看向陆朝宗,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抓着陆朝宗的大袖,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夫君,你要卖了阿水吗?”
“不卖不卖。”陆朝宗赶紧摆手,“就算是把我卖了,也不能将阿水给卖了。”
“夫君。”苏阮埋首在陆朝宗怀中,声音哽咽,“我就知晓夫君最好了。”
沈家大少爷侧眸看了一眼沈涟,沈涟拧着手里的绣帕,一张脸被气得通红。她原还以为这陆夫人是个好摆弄的,却是不想这人心机竟然如此之深,现下看来这被糊弄的应当是这陆拙了。
怪不得长了一副狐媚脸,果真是个黑心肠的狐媚坯子。
“陆兄,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陆兄回客栈。”沈家大公子拦住身旁的沈涟,笑眯眯的朝着陆朝宗道。
陆朝宗点头颔首,还在小心翼翼的给怀中的苏阮擦着眼泪珠子,一副心疼模样。
沈家大公子定眼瞧着苏阮那裹在春衫内的丰傲身材,双眸隐暗。
日落前,陆朝宗与那沈家大公子说定了明日再带布匹来沈府详谈,然后便与苏阮回到了客栈。
客栈内,小皇帝梳着双髻正跟在那掌柜夫人的身旁乱转,手里头拿着果脯,颠颠的模样像是只啄米的小鸡。
“阿水。”苏阮朝着小皇帝招了招手。
小皇帝晃着两个小髻跑到苏阮面前,把手里的果脯递给苏阮。
这种果脯苏阮是吃不惯的,但是难得这小东西自小吃山珍海味长大,却还能将这果脯当成宝贝似的吃的有滋有味的。
“娘亲。”小皇帝踮脚抱住苏阮使劲蹭了蹭。
陆朝宗站在一旁,嫌弃的看了一眼小皇帝那满脸果脯渣滓的模样。
苏阮吃力的抱了一把小皇帝,然后就被陆朝宗单手接了过去托在手里。
小皇帝挂在陆朝宗的身上,立刻就安分了不少,她伸着小脑袋往苏阮的手里看去,小嘴咧的开开的。“娘亲,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给阿水呀?”
“是些糕点。”苏阮朝着小皇帝拎了拎手里的糕点。
这些糕点是苏阮从沈府内带回来的,她专挑拣了一些还算是能入口的。
掌柜夫人端着手里的漆盘走到苏阮身旁道:“夫人,我相公去给您请大夫去了。现下云州城里头不安稳,那大夫人都不好寻。”
“多谢夫人。”苏阮拉着小皇帝的手,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肚子道:“夫人也是太宠了一些,你瞧瞧她这肚子,哪里还塞得下晚膳。”
“孩子要吃就让她吃吧,这吃的多,人才能长得壮实。”掌柜夫人显然是极喜小皇帝,又巴巴的把漆盘里面剩下的果脯子塞给了苏阮。
苏阮看了一眼手里的果脯,把另一只手里的糕点递给掌柜夫人,掌柜夫人万般推脱。
“夫人就接了吧。”苏阮把糕点塞给掌柜夫人,语气轻柔道:“你现下带着身子,多吃些好的,这孩子才能好。”
“哎,那就多谢夫人了。”一提到孩子,掌柜夫人便不好意思的拿了糕点。
那糕点对于苏阮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但是对于掌柜夫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尝上一次的好物。
陆朝宗抱着小皇帝进了客栈房间,苏阮由平梅搀扶着进门坐到绣榻上,然后靠躺在那绣榻边缘晃了晃酸胀的小腿。
平梅半蹲下身子给苏阮褪下脚上的绣鞋,细细给她捏揉。
小皇帝从陆朝宗身上落地,一把搂住苏阮的小腿就爬上了绣榻。
陆朝宗撩袍坐到绣榻上,伸手把小皇帝拎到一边,小皇帝钻着脑袋,靠到苏阮的另外一边,黏糊糊的模样一刻都离不得苏阮。
苏阮抱住小皇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转头看向陆朝宗。
“那沈家大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苏阮伸手点了点陆朝宗的胳膊,然后又扯了扯他的绶带。
陆朝宗褪下皂靴躺上绣榻,身上酒味浓厚。
“那沈家大少爷对夫人不是也甚感兴趣?”哑着声音,陆朝宗屈起单腿,膝盖靠在苏阮的背脊处。
苏阮侧了侧身,避开陆朝宗的腿,然后捏着鼻子道:“你身上都是那酒味,臭死了,还不快点下榻。”
“臭死了臭死了……”小皇帝学着苏阮的模样,捏着鼻子瓮声道。
陆朝宗懒洋洋的斜睨了一眼那小皇帝,“再叫唤,就把你卖了。”
小皇帝立时噤声。苏阮却是不依了,小皇帝还这样小,怎么能这样吓她呢?
伸手拧了一把陆朝宗的手背,苏阮拉扯着他的胳膊道:“去,把宽袍换了,还有那布匹,咱们什么时候带了布匹,我怎么不知?”
当时这厮在马车上与沈家大公子说要卖布匹的时候,苏阮可是吃了好大一惊,他们轻车简行的,哪里来的布匹呀。
“外头的布料铺子里面不是有的是嘛。”陆朝宗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单臂搂住苏阮,把脑袋靠在她的脖颈处轻嗅。
闻到陆朝宗身上那越发浓厚的酒味,苏阮侧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厮是不是有些吃醉了。
“没醉。”看出苏阮面上的表情,陆朝宗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小皇帝踮脚,想要伸手把苏阮插在发髻上的那朵花拿下来,却是被陆朝宗给拎开了手,然后威胁道:“再动,卖掉你。”
小皇帝当即就坐稳了身子,小胖身子一动不动的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瞧着小皇帝的模样,苏阮好笑的抿唇,然后转头看向陆朝宗道:“你说那布匹价值千金,可是外头铺子里面的布匹都是些便宜货,想要此次充好都不可能。”
“要那好布匹做什么,咱们偏要那不好的布匹。”陆朝宗轻叼住苏阮的耳垂,越发将人搂紧了几分。
苏阮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小皇帝,伸手把陆朝宗推开,然后狠掐了他一眼。
陆朝宗识趣的叹息,从绣榻上起身去洗漱换衣。
苏阮看着陆朝宗走远,把小皇帝的小胖身子掰过来道:“阿水,娘现在要跟你说话,你要好好记住,一句话都不能漏了。”
“嗯嗯。”小皇帝认真点头。
“呐,首先呀,这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呢,不能吃,绝对不能吃。”苏阮加重语气。
小皇帝抱着一双手,面露犹豫,“只吃一点点……”
“不行,一点点都不可以。”苏阮严厉警告。
“哦。”小皇帝点头。
“然后呢,如果有不认识的人要带你走,你一定不能跟他走,我不在的时候就去找平梅,或者刑大人一起。”
“嗯,这个阿水知道的,会有坏人。”小皇帝郑重点头,露出两层肥嫩的双下巴。
苏阮伸手勾了勾小皇帝的双下巴,然后笑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不能让别人随便碰你。呐,像这里,这里,都是不能被碰到的,知道了吗?”苏阮用手指点了点小皇帝的胸脯和下面。
“就是穿着裙衫的地方,只要是裙衫遮的,不能被不认识的人碰哦,就算是认识的,也不能瞎碰。”
“这个阿水知道,爹爹早就告诉阿水了。”小皇帝晃着小脑袋点头。
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这才恍然想起,小皇帝身为女儿身,这件事情自然是耳提面命自小便被提及的。
“娘,我饿了。”小皇帝捂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喊饿。
苏阮低头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然后瞪眼道:“你饿了?”
小皇帝乖巧点头,“饿了,要用晚膳。”
苏阮又抬头看了一眼小皇帝,觉得这张脸怎么越发圆润了几分?这小东西的胃口也是太好了一些吧?
用过晚膳,掌柜的带着大夫进到客栈房间,来给苏阮把脉瞧瞧身子。
苏阮看了一眼坐在绮窗前的陆朝宗,面露为难神色。
她这根本就没怀孕,怎么弄个喜脉出来呀?
犹犹豫豫的朝着那大夫伸出了手,苏阮一双眼还盯在陆朝宗的身上。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陆朝宗起身走到她身旁,然后抬手按住那大夫道:“我夫人身子不大好,劳烦大夫好好瞧瞧。”
“是是。”那大夫一对上陆朝宗那双狠戾眼眸,当即就吓得有些腿软。
这人怎还带着一副城外那专干拦路抢财的匪徒气?莫不真是那混进城的匪患吧?
“掌柜的,劳烦端些茶水来。”陆朝宗低声道。
“客官稍后。”掌柜的点头,去外头烧茶。
那大夫正在开药箱,肩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陆朝宗捏着那大夫的肩骨,语气森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知道吗?”
大夫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被吓得两股战战,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夫人有了身孕,行动不便,暂住此地。城外那些匪徒都是我们的人,你要好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是是是……”大夫哆嗦着一双腿,被陆朝宗捏着手把脉枕从药箱里面拿出来,一张脸吓得煞白,冷汗直流。
大夫哆哆嗦嗦的给苏阮把脉,一副浑噩模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只胡乱说了一些话后就背着药箱跑远了,与端着茶碗正欲进门的掌柜撞了个正着。
“哎呦,大夫,大夫?”掌柜的看着那疾奔而走的大夫,神色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跑的这般快?”
“大致是忙着去看别的病患吧,我这本来也没什么事。”苏阮以绣帕掩唇,眉眼轻动。
“哦。”掌柜的并未怀疑,只将手里的茶水端给了苏阮。
苏阮抬手接过,给坐在自己身旁的陆朝宗添了一碗。
陆朝宗垂眸,听到外头响起热闹的夜市声。
“这云州城里头连人都没几个了,怎么还会有这么热闹的夜市声?”苏阮提着裙裾起身,走到绮窗边往下看了看。
只见下头摊贩林立,车水马龙的吆喝声不断。
但也正因为人多,所以街面上嘈杂的很,脏水横流,角落处还蹲站着几个混子模样的人。
掌柜的叹息一声,走到苏阮的身旁道:“夫人不知,这些人都是从别处赶过来的。原本云州城里头的人都被赶出去了,这临县的就过来了。”
云州城的知县将里头老老少少的灾民赶走,再将城门大开接纳临县之人,收摊位费,租房费等,赚这黑心的灾钱。不仅弄得整个云州城乌烟瘴气的,还用来应付前来视察的钦差官员。
苏阮正低头瞧着,却是突然看到了那穿着官服的知府大人。
今日在沈府内苏阮瞧见过那知府大人一面,所以记得清楚,她单手撑在绮窗边,臂弯一伸,不小心便将手边的撑杆子给落了下去。
那撑杆子砸到知府大人身旁的男人,知府大人站在下面跳脚怒骂。“谁,谁胆敢暗算钦差大人!”
苏阮蹙眉垂眸,定睛看向那钦差大人。这钦差大人穿着便服,手里拎着鸟笼,一手折扇轻摇,仰头时露出一张半掩在夜色中的脸。
总是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苏阮啐啐念着,将身子更探出去几分。
那钦差大人抬眸看了一眼半探出身子的苏阮,突然笑着侧头与知府大人说话。
知府大人一抬头看到苏阮,面色微变。
苏阮回身,将绮窗关紧,然后提着裙裾走回到陆朝宗身旁。
掌柜的瞧见苏阮惹了事,赶紧让她关紧房门,自己下去处置。
房门被掩上,苏阮凑到陆朝宗的耳畔处道:“我刚刚看到那知府大人和钦差大人了,觉得那钦差大人有些眼熟。”眼熟归眼熟,但苏阮却怎么都认不出来那人,再加上下面黑灯瞎火的,她更是看不真切。
“嗯?”陆朝宗把玩着手里的茶碗,一把将苏阮搂到了身上。
坐在陆朝宗的身上,苏阮单臂勾住他的脖颈道:“你到底是派了谁来当这钦差大人?”
☆、第 165 章
“是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下只剩下阿阮与我了。”搂紧怀里的苏阮,陆朝宗带着人上了绣榻。
“呀……”苏阮刚刚躺上绣榻, 突然惊呼一声。
“唔……”小皇帝撅着小屁股从被褥里面爬出来, 迷迷瞪瞪的揽住苏阮的胳膊。
陆朝宗黑着一张脸瞪向睡得满面红痕的小皇帝。
苏阮赶紧安抚性的拍了拍陆朝宗的手背,然后用薄被把小皇帝盖好。
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爬上的绣榻。
“你去睡罗汉塌吧。”压着声音, 苏阮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罗汉塌。不然若是放这厮和小皇帝睡在一处, 怕是又要半夜哭闹的厉害了。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这人毛手毛脚的苏阮怕被小皇帝瞧见。
陆朝宗无奈,黑着一张脸欲.求.不.满的拢着大袖上了罗汉塌。
苏阮搂着怀里的小皇帝, 轻手轻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皇帝睡得酣熟,苏阮被受影响, 禁不住的也阖上了眼。
客栈临街, 下头吵闹的厉害, 叫卖声,孩提的哭闹声起此彼伏,苏阮听在耳中, 迷迷瞪瞪的睡得不是很安稳。
陆朝宗拢袖钻进绣榻,伸出手掌遮住苏阮的双耳。苏阮蜷缩在陆朝宗怀里, 闻到熟悉的檀香味,终于是安稳的睡了过去。
小皇帝蹬开脚边的被褥,搂住苏阮的腰, 然后使劲的往苏阮怀里钻进去。
陆朝宗伸手把小皇帝拨开,用另外一条被褥把人裹好之后像春卷似得扔到床脚。小皇帝缩在床脚,迷迷瞪瞪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钻进了被子里。
一夜无梦, 苏阮早上是在陆朝宗怀里醒过来的。
苏阮已经不记得自己和陆朝宗有多久未像这样安稳而祥和的一起在晨间醒来。因为在宋陵城时,陆朝宗每日里要上早朝,所以苏阮晨间起身根本就瞧不见他的人。
陆朝宗一手撑起整个大宋,每日里的事务繁忙而冗杂。苏阮不能老是扒着他,就算是瞧见人,这个人的手里不是拿着奏折,就是面前的书案上摆着奏折。
“醒了?”陆朝宗俯身,凑到苏阮的面颊上轻亲了一口。
苏阮靠在陆朝宗怀里,使劲的用自己的脸蹭着他,像只不餍足而在撒娇的小奶猫。
陆朝宗低笑,搂紧了怀里的苏阮。
小皇帝从旁边的春卷被子里面钻出来,撅着小屁股使劲的想要凑到陆朝宗和苏阮中间。被陆朝宗一抬手就给咕噜到了旁边。
像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皇帝的黏糊糊的粘在被子上,折腾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地坐起来。
苏阮撑着身子起身,指尖还勾着陆朝宗的小手指。
陆朝宗靠在绣榻上,双眸半眯,屈起的脚搭在塌沿上,身上的亵衣亵裤半拢,隐显出几分不正常。
苏阮自然明白这个模样的陆朝宗是什么意思,她转头看了一眼呆愣愣坐在旁边的小皇帝,狠掐了陆朝宗的手背一把。
陆朝宗转身下榻,慢悠悠的去了净室。
“娘……”小皇帝懵懵懂懂的钻到苏阮怀里。
苏阮伸手抱住小皇帝,撩开面前的帐帘。
平梅端着洗漱用具进门,身后是端着早膳的止霜。
“夫人,外头沈府的马车已经在等了。”平梅凑在苏阮的耳旁处道。
苏阮轻点头,抬眸看向那从净室里头出来的陆朝宗。换过了一身宽袍的陆朝宗靠在绮窗处饮茶,一双眼晦暗不明的显着诡谲沉色。
“刑大人的布匹准备好了吗?”给小皇帝擦着脸,苏阮压低了几分声音。
“备好了。”平梅点头。
“嗯。”苏阮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小皇帝交给平梅,然后提着裙裾走到陆朝宗身旁道:“咱们去沈府吗?”
陆朝宗抬眸瞧了苏阮一眼,朝着她伸出手。
苏阮把手搭在陆朝宗的掌心处,沾着水珠的指尖有些微凉。
“阿阮,你瞧这云州城。”伸手推开绮窗,陆朝宗的指尖敲着窗棂,“真是好的很呐。”
陆朝宗说的是反话,因为苏阮清楚的看到那被围堵在巷子里头的灾民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的被官差打出去。
“这些灾民除了被驱逐出去,还有一些被关在了县衙的大牢里。”陆朝宗哑着嗓音缓慢开口道:“县衙的牢房都被塞满了,饿死的,病死的拖出来连草席都没有就被扔进了土坑里。”
苏阮蹙眉,突然道:“这样会有瘟疫。”
现在的云州城不仅是表面上的混乱,还有内里潜藏着的巨大隐患。
洪水一冲,那些地底下头的东西被冲刷出来,死尸遍布,随地掩埋,根本不做任何的防护措施,就只顾着赚黑心钱,人一批一批的来,一批一批的走,如果真的一旦有人染上了病,那城门大开的云州城就会连累周边的所有县城。
“是啊。”陆朝宗轻笑,“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嘛。”说完,他一拢大袖,领着苏阮往外去道:“走吧,咱们去沈府。”
今日天色有些昏暗,日头躲在层叠的晦暗云层里,阴阴的带着光晕。
马车辘辘行驶在街道上,苏阮有些不安的抚了抚心口。她怎么觉得今日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
“张嘴。”突然,陆朝宗捻了一块奶酥塞进苏阮嘴里。
“唔……”嚼着嘴里的奶酥,苏阮转头看向陆朝宗道:“你哪里来的奶酥?”
“山人自有妙计。”帮苏阮擦了擦嘴角,陆朝宗突然俯身轻舔过她的唇角。
苏阮面色涨红的扭头,纤细的身子随着马车轻颠。
“阿阮。”陆朝宗搂着苏阮,嗓音沙哑道:“我饿了。”
“你不是有奶酥吗?”苏阮靠在马车壁上,纤细的身子后仰,素白指尖戳在陆朝宗的胸口轻点。
“阿阮知道,我想要吃的是什么。”勾着苏阮腰间的丝绦,陆朝宗双眸渐沉。这几日那小皇帝像只小跟屁虫一样的跟着阿阮钻前钻后的,让他连口香都偷不到。
“不知道。”苏阮无辜的眨着一双眼,用指尖点住陆朝宗的嘴,然后声音软糯道:“马上要到沈府了。”
苏阮话落,马车便急转了一个弯,穿过沈府的角门往里面去。
陆朝宗搂着苏阮不动,良久后深吸一口气离开。
苏阮臊红着一张脸拉住陆朝宗的绶带,然后点了点他的宽袍。
陆朝宗阖上双眸靠在马车壁上,苏阮给他端了一碗凉茶,一双湿漉漉的柳媚眼中带着揶揄笑意。“喏,喝凉茶,降火气。”
接过苏阮手里的凉茶,陆朝宗一口闷进。
苏阮瞧见陆朝宗的模样,又笑眯眯的给他添了一碗。
陆朝宗来者不拒的吃完,然后拉住苏阮的指尖轻叼了一口。
被咬痛的苏阮蹙眉看向陆朝宗,声音软绵绵的道:“不识好人心,我还给你倒茶呢。”
陆朝宗一双眼中蕴着流色,波光流转的落到苏阮的身上,然后哑着嗓子开口道:“若不是在此处,哪里是这口就能堵得住的。”
听出陆朝宗话里头的意思,苏阮掩唇轻咳一声。这人总是这样的不正经。
“公子,夫人,到了。”马车外头传来马车夫的声音,陆朝宗牵着苏阮的手踩着马凳步下马车。
马车外站着久侯的沈家大公子。
苏阮穿着一身绯白春衫,一脸春.色桃.花的模样靠在陆朝宗臂弯上,尤其招人。
沈家大公子暗咽了咽口水,觉得这怎么才仅仅一日,这陆夫人就像是又娇媚了几分?就像是那一夜之间喝饱了露水而绽的娇杏。
“沈兄,这是我带来的布匹。”陆朝宗朝着沈家大公子露出身后的布匹。
那捧着布匹的家仆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一锦盒递给沈家大公子。
沈家大公子也未接,只领着陆朝宗往花厅去道:“陆兄不急,坐下吃碗茶咱们细说。”
引着陆朝宗和苏阮往花厅去,沈家大公子朝着身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那小厮会意,躬着身子不着痕迹的退了下去。
陆朝宗牵着苏阮的手,无知无觉的往花厅里去,甚至还十分有闲情的欣赏起了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鸟林怪石。
苏阮迈着小碎步走在陆朝宗身旁,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台楼宇道:“这亭子真好看,咱们日后有钱了,也买一座宅子,建一个这样的亭子,好不好?”
“只要是夫人喜欢的,就算是把这座宅子弄回来都成。”陆朝宗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沈家大公子站在一旁,听着陆朝宗的口气,眼中隐显出一抹轻蔑笑意。这陆拙说大话也不瞧瞧自个儿站在谁的地盘上。
“哇,相公,你待我真好。”苏阮双眸亮晶晶的看向陆朝宗,满脸的崇拜。
沈家大公子不屑的偏头,觉得像陆夫人这样的女子真是见识太浅薄了,被这陆拙的几句话就给哄住了。不过好在有张好脸皮,他也不嫌弃。
花厅内,丫鬟上前摆上茶水瓜果,苏阮抓了一把瓜子在手掌心里头,一颗一颗的剥给陆朝宗吃。
“夫人要是喜欢这瓜子,走时再让丫鬟给您装一些带去。”沈家大公子大方的道。
苏阮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面色羞赧道:“不必了。”瞧陆朝宗的表情,这瓜子的味道定然不好吃。
“哎,夫人不要客气,就这瓜子,咱们府内有的是。”
苏阮抿唇轻笑,并未言语,只又给陆朝宗捻了一块糕点。陆朝宗垂眸瞧了苏阮一眼,将面前圆桌上的糕点吃食都用了一遍,然后抬手点了点不远处的一盘桂花糕。
苏阮喜滋滋的拿过那盘桂花糕吃了起来,沈家大公子瞧着苏阮的模样,有些心痒难耐。
陆朝宗“砰”的一下把装着布匹的锦盒放到圆桌上,吓了那沈家大公子一跳。
“来,沈兄瞧瞧。”陆朝宗粗着声音道。
“啊,是是。”沈家大公子捂着心口,连连点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对着这陆拙怎么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挺了挺胸膛,沈家大公子轻咳一声打开面前的锦盒。
锦盒内置着一匹布料,乍眼一看却是不错,但是捏在手里却尤其粗糙割手。沈家大公子虽浑噩,但好歹也是懂些的,尤其是这穿在身上的衣裳,这么粗劣的做工哪里会不认得。
沈家大公子捻着手里的布料,半响没说话。
陆朝宗似乎没瞧出那沈家公子一瞬时变化的面色,兴奋的把那布料捧起来递给沈家大公子道:“沈兄你瞧,这布料可是我的翻身本钱,你就说开多少价吧,多的我也不要你,谁让我和沈兄一见如故呢!”
沈家大公子转头看了一眼陆拙,不知这陆拙是真蠢不知布料好坏被人糊弄了,还是在跟自己装傻。
“陆兄,其实我家生意场上的事还要我爹来做主,今日怕是定不下来。”沈家大公子摇头,抬手阖上锦盒。
陆拙面色微变,他端起面前的凉茶道:“沈兄,你这不是在糊弄我吧?”
“哎,陆兄何故如此说。我沈家在云州城好歹也是大家,怎么可能会糊弄陆兄呢。”沈家大公子赶紧辩解道。
陆拙偏着头,似乎有些不相信。
苏阮撑着下颚往花厅旁边的屏风后瞟了一眼,就瞧见那沈家大姑娘探头探脑的朝着陆朝宗的方向看过来。
今日的沈家大姑娘穿的花枝招展的脸上带着脂粉,发髻上插着金钗步摇,浑身亮闪闪的似乎就是想告诉别人,你瞧,我们家多有钱。
沈家大姑娘算起来也是个老姑娘了,但因为沈老爷只这一子一女,所以尤其疼爱,不舍远嫁便一直养在府里,想招婿入赘。
沈家大姑娘眼光高,瞧不上眼那些沈老爷找来的人,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好不容易瞧见合心意的陆朝宗,却是不想竟然还是个拖妻带女有家室的。
苏阮能瞧见那沈家大姑娘,沈家大公子和陆朝宗自然也能瞧见那沈家大姑娘。
“哥哥。”沈涟面色羞红的从屏风后走出来,朝着众人盈盈行礼。
陆朝宗连头都没偏,还在盯着面前的锦盒看。
沈涟瞧见陆朝宗的模样,赶紧开口道:“哥哥,不就是几匹布料嘛,咱们买了就是。”
听到沈涟的话,陆朝宗终于转过了头,“沈姑娘能做主?”
“这……”沈涟面露犹豫神色。她一个女子自然是做不得主的,但是她能去求沈老爷做主。沈老爷对于沈涟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我能做主。”沈涟仰头看向陆朝宗,信誓旦旦的道:“陆公子要卖多少银钱?”
“一匹,一百两。”陆朝宗伸出一根手指。
沈家大公子面色微变。这一百两虽然说不多,但是这布料太差,半两银子就能买上三四匹了。
一百两对于沈家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事,沈涟欣然应允,瞧着陆朝宗双颊臊红。
陆朝宗摇头,“是一百两黄金。”
“咳咳咳……”沈家大公子刚刚入口的凉茶直接就呛在了喉咙里,弄得面红耳赤狼狈不堪。这个陆拙是来抢钱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男人事业心太强怎么办?
☆、第 166 章
一百两黄金, 二十匹布,那就是两千两黄金。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沈涟面露难色, 这事她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办好。
“少爷, 姑娘,老爷回来了。”花厅门口传来老仆的呼喊声, 苏阮抬头看去, 就见那沈老爷带着一众衙役官差,齐齐把花厅门口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陆朝宗掀开眼帘瞧了一眼, 然后又垂下了眉眼,修长的手掌轻抚过面前的锦盒, 脸上神色不明。
“来人呐, 把这两个逃犯给我抓起来。”站在沈老爷身后的知府大人摆着官腔指挥道。
沈大公子和沈姑娘面露惊讶神色, 齐齐看向沈老爷。
沈老爷朝着两人摆手,苏阮面色惊惶的躲到陆朝宗身后,面色苍白道:“相公, 这是怎么回事呀?”
陆朝宗安抚性的拍了拍苏阮的手背,然后捧着面前的锦盒起身道:“什么逃犯, 我们可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哼。”知府大人冷哼一声,手抚胡须,目光遥遥的落到那躲在陆朝宗身后的苏阮身上。
难得钦差大人表现出如此兴趣, 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
“你们是犯了重罪的逃犯,为保我云州城的安危,一定要关押进牢房!”说完,那知府大人伸手一挥, 身后的衙役上前就按住了陆朝宗。
苏阮被陆朝宗护在身后,瑟瑟发抖的一副可怜模样。
那些衙役似乎是被提前提醒过,并未伤到苏阮半根头发,苏阮抓着陆朝宗的大袖,亦步亦趋的随在他的身后被衙役压着去了。
那沈家大公子和沈家姑娘瞧见被知府大人带走的陆朝宗和苏阮,面色惊惶的围到沈老爷身旁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沈老爷朝着两人摆手,这两个小兔崽子是他生的,他还能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吗?
沈老爷转头看向沈家公子,轻咳一声道:“钦差大人瞧上那陆夫人了。”
“什么?”沈家大公子一惊,面露惊诧。他布了这么久的局,却是没曾想被这么一个莫名冒出来的钦差大人给搅黄了。
“我告诉你,那是宋陵城来的钦差大人,一个女人罢了,脑子放清楚点。”沈老爷警告沈家大公子。
沈家大公子面露遗憾神色,手里的折扇捏的死紧。站在一旁的沈家姑娘却是露出一副惊喜面容。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陆夫人只要被那钦差大人一沾手,那这陆拙还不就是自个儿的了?如果自己再施恩将他从牢里救出来,这陆拙指不定就更对自己死心塌地了呀!
沈涟越想越觉得可以,脸上泛起桃花。
“爹,那这陆拙就不是逃犯了?”沈涟拉扯着沈老爷的大袖,神色急切道。
“巧立名目罢了。”沈老爷摆手,拢着大袖坐到花厅内的实木圆凳上道:“涟儿呀,你也别惦记这陆拙了,进了云州城的牢,不扒层皮可出不来。”
沈涟却是不依,她拽着沈老爷的大袖使劲晃悠着道:“爹,女儿好不容易瞧上个人,你就依了女儿吧。而且依照咱们家的财势,弄个人出大牢不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嘛。”
“涟儿呀,那是钦差大人瞧中的人,咱们弄不出来的。”沈老爷朝着沈涟摆手。“咱们虽说是云州城的首富,可是民不与官斗,这官再小咱们也斗不过呀,更别说是这钦差大人了。”
沈家每年送出去的贿赂银子,都差不离是每年商铺各路盈利的一半,这云州城大大小小的官都要打点,最贱是商,说的是一点没错,表面看着风光,里头却也不过就是只空架子纸老虎,还是伏低做小的命。
沈涟气得一跺脚,直接就甩袖走了。
“姑娘,姑娘……”小丫鬟随在沈涟身后急急唤道。
沈涟顿住步子,转头看向那小丫鬟,然后朝着她招了招手,小丫鬟凑上前去。
“你去牢里头瞧瞧那陆拙,送些银两给牢头,让他别动人。”
“哎。”小丫鬟应了,匆匆奔出去。
沈涟捏着手里的绣帕,一仰头往回廊处去。哼,这个陆拙她是一定要的。
云州城的牢里头挤着很多灾民,这些灾民在牢里没有饭吃,都是硬生生饿死过去被拖出去随意扔弃在山林里的。
有些人饿急了眼,狠打起架来就开始吃人。那些衙役也不管,径直自己吃酒喝肉。
因为苏阮金贵,所以知府自然是不会将人关在这些脏污不堪的地方的。牢房隔壁是一间临时搭建起来的茅草屋,干净整洁,那些人把苏阮和陆朝宗给锁在了里面。
“你没事吧?”苏阮将陆朝宗从地上扶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陆朝宗动了动胳膊,浑身发出“嘎吱”作响的骨骼声。“没事。”
苏阮拍着拍着,突然摸到了陆朝宗大袖里面藏着的那袋子奶酥。她伸手把它掏出来,然后捻了一块放到嘴里,“有点碎了。”
茅草屋内昏暗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也亏得苏阮鼻子灵的紧。
“你说这知府怎么突然抓我们了?”嚼着嘴里的奶酥,苏阮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陆朝宗拢袖席地而坐,然后拉着苏阮坐到了自己身上。
“钦差。”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伸手抚了抚苏阮的脸。
“唔……没有了。”苏阮躲开陆朝宗的手,把最后一块奶酥塞进嘴里。
暗色中,陆朝宗瞧着苏阮那张被塞得鼓囊囊的面颊,禁不住的弯了弯唇。
“你瞧我做什么?”适应了茅草屋内的昏暗,苏阮也能模糊的瞧出一些影子,虽然及不上陆朝宗能暗中视物。
“我的阿阮真好看。”陆朝宗凑过脸去,亲了一口苏阮软绵绵的面颊,顺带把她唇角处的奶酥屑给一道卷了过去。
苏阮微红着一张脸,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听到茅草屋门口响起一阵铁锁声。
“咔嚓”一声,铁锁被打开,知府大人站在茅草屋门口,气势威武的指挥衙役把陆朝宗和苏阮带出去。
陆朝宗牵着苏阮起身,拢袖往外去。
苏阮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处的奶酥屑,赶紧给抹了。
大堂内,知府大人正坐,旁边坐着一个身穿便服的男子,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拿着折扇,一双眼不安分的朝着苏阮的方向瞟过去。
苏阮定睛一瞧,禁不住的抿唇。这不是那秃头和尚嘛,又在这里戴着假头发骗人了。
“大胆,见了本官还不下跪!”那知府大人气势十足的猛拍惊堂木。
大致是因为今日这钦差大人在场,所以云州城里面数得上名号的官员都到了,堂下两排位置坐的满满当当的。
陆朝宗侧眸逡巡了一遍,脸上突兀显出一抹诡异笑容。
苏阮躲在陆朝宗身后,指尖绕着他的大袖轻扯。
假和尚慢条斯理的起身,逗着鸟笼里面的鸟玩。
知府大人瞧见假和尚的动作,赶紧起身拱手道:“惊扰了大人,下官是让堂下的犯人下跪。大人您站起来做什么呀?”
伊白和尚轻笑一声,朝着陆朝宗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道:“本官喜欢站着。”
“啊,是。”知府大人面色尴尬的点头,然后也只能站着继续审案。其余官员看到知府大人的动作,也纷纷站立起来。
其实说是审案,就是给陆朝宗脑袋上扣帽子,硬要把苏阮从他的手里抢过来给这所谓的钦差大人。
“大胆陆拙,你身为逃犯,殴打朝廷命官,潜逃数年,今日本官就要将你逮捕归案!你认不认罪?”
陆朝宗拢着大袖,细薄唇角轻勾道:“认罪。”
这知府大人没曾想陆拙这么轻易就认了罪,他面露疑惑神色,却并未多想,只拍了一把手里的惊堂木道:“既然认罪,那就签字画押吧。”
陆朝宗低笑,语气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我认罪,那不知知府大人可认罪?”
“什么?”听到陆朝宗的话,那知府大人猛拍惊堂木道:“大胆犯人,胡言乱语,扰乱大堂,来人,上刑!”
两旁有衙役上前,假和尚抬手道:“慢。”
“是是,大人。”知府大人赶紧挥退衙役,毕恭毕敬的走到假和尚面前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假和尚逗弄了一会儿鸟笼里头的鸟,然后把它递给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愣愣接过,小心翼翼的拎在手里。
“我这鸟啊,金贵的很,每日里都要用好物喂着,不然就叫唤的厉害,就像知府大人刚才那样。”假和尚慢吞吞的说着话,明明是一副笑脸模样,但是却讽刺意味明显。
知府大人的面色变的非常难看,他尴尬的赔笑。
“来,知府大人瞧瞧,这是什么好物。”假和尚伊白从宽袖暗袋内掏出一本账目,递给这知府。
知府大人面色苍白的接过,却是不敢打开,他隐隐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知府大人怎么不瞧?可是看不起本官?”伊白和尚摇着手里的折扇,姿态轻挑。
知府大人哆嗦着手打开那本账目,然后立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竭力自持的合上账本,死死攥在手里道:“下官,下官不知这是何物。”
“知府大人不知?可是这上头都写着知府大人的名讳呢。”伊白和尚用手里的折扇敲着账本,眉目轻挑。
知府大人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下官瞧着,这好似是,是一本当铺账目。哎呀,下官想起来了,下官是让人去当过几件物事,这不是云州城遭大难了嘛,下官身为父母官,自然要体恤民生,为民做主呀。”
“如此看来,知府大人还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呀。”伊白和尚讽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知府大人使劲的擦着头上的汗水,浑身汗淋淋的就像是刚刚被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
“那不知知府大人当了多少银钱呀?”伊白和尚笑道。
“这,记不清了。”知府大人说完,抬眸看了一眼伊白和尚,突然像是了悟了什么事情,赶紧伸手拽过伊白和尚往旁边去道:“大人随下官来。”
伊白和尚跟着那知府大人往里走了几步,手里的折扇摇的更慢。
“大人呀,实不相瞒,这个当铺是沈家孝敬下官的,大人若是有意,下官可拱手相让。您别看这当铺小,一年的进账可有这个数。”知府大人伸出一只手,翻了两翻。
“哦。”伊白和尚恍然大悟的点头。
知府大人见自个儿猜中了钦差的心思,便继续道:“大人,您瞧那陆夫人,也是下官特意为您安排的。”
“安排?什么意思?”伊白和尚挑眉。
“哎呦,大人您这还不懂。”知府大人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圆胖的脸上双眸窄窄眯起,显出几分猥琐笑意。“只要这陆拙进了监牢,那陆夫人一介女流,还不任凭咱们摆弄嘛。”
“哈,是吗?”伊白和尚点头,“嗯,不错,不错。知府大人很是机智呀。”看来这知府大人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知府大人讪讪笑着,伸手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觉得今日这关自个儿算是过了。
“啧,唉……”突然,伊白和尚一声叹息。
那知府大人被吓得一个机灵,身上又不自禁的沁出一层冷汗,“大大,大人,又怎么了?”
伊白和尚不说话,只是摇头,眼见那知府大人被自己吓得魂不守舍,便道:“这陆夫人,本官怕是消受不起呀。”
“大人,这陆夫人一介商户女流,您堂堂钦差哪里会消受不起。”知府大人嘘下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钦差大人吊上吊下的迟早要出事。
“知府大人不懂,本官会看面相。”伊白和尚继续与那知府大人胡侃道:“本官瞧这陆夫人呀,天生凤相,日后贵不可言。”手里的折扇敲着知府大人的肩膀,伊白和尚浅笑。
“哎呦,大人您就别逗下官了。”知府大人不信。这人都攥在手心里头了,就算是当即让人死了都成,哪里还有什么命当凤呀。“大人,就算是凤,咱们现下把人的翅膀都给折了,这凤命不也就折了嘛。”
伊白和尚摇头,手里的折扇敲上知府大人的脸,“知府大人,本官瞧着,您今日印堂发黑,大祸临头呀。”
“大人您就别再吓下官了,只要大人您好好的,下官就能好好的。”
伊白和尚叹息,“本官是能好好的,但是知府大人怕是好不了喽。”说完,伊白和尚转身,漫步走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坐稳。
陆朝宗拢着大袖,朝着伊白和尚的方向看了一眼。
伊白和尚无奈起身,搬着那座椅挪到苏阮身后,然后毕恭毕敬的道:“来,陆夫人请。”
苏阮看了陆朝宗一眼,乖巧落坐。
知府大人瞧见那钦差的动作,觉得这钦差怎么一会子一张脸的?刚才明明还说消受不起,现下又这般殷勤,果然还是瞧上了人吧?
想到这里,知府大人更觉要快些将人给弄到手,好把这烫手的钦差给早日送回去。
☆、第 167 章
知府大人气势威仪的拍着手里的惊堂木, 再没有耐心与这陆拙周旋,直接便让一旁的衙役压了人准备动刑, 屈打成招, 画押签字。
“来人。”
“在。”
“犯人拒不认罪,上刑。”
“是。”衙役搬着刑具出来, 苏阮端坐在那处, 看着那刑具露出一副惊恐模样。
“陆夫人莫怕,这刑具自然是不会用在您身上的。”知府大人一边说着话, 一边走到那刑具旁斜睨了陆朝宗一眼,然后道:“陆拙,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如若还是拒不认罪, 那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陆朝宗低笑,抬手抚上面前的老虎凳,手指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尤其好看。但苏阮却知道, 陆朝宗的这双手,不知沾着多少人的血。“知府大人,如若你还是拒不认罪,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被陆朝宗说出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知府大人怒急,正欲摆手说话时却是不想府衙门口突然闯进来一群人。
这群人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气势凛凛的浑身散着寒光, 就像一把把人形刀刃。
“大,大人,这是,是飞鱼服啊,是锦衣卫,怎么会来云州城的?”知府大人瞪圆了一双眼,战战兢兢的走到那假和尚身旁,浑身都抖得厉害。
“知府大人呀,你看看你。”假和尚用手里的折扇使劲的敲着那知府大人的脑袋,“本官刚才就说了你印堂发黑,要大祸临头了。”
“求求求,求钦差大人……”
“嘘。”假和尚打断那知府大人的话,用折扇戳着他的肩膀将他往陆朝宗的方向一转道:“知府大人求错人了,你要求的不是本官,是他。”
知府大人面色煞白的看着那群锦衣卫朝着陆拙下跪叩首,齐声喊道:“给摄政王请安。”
知府大人双腿一软,直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这惹谁不好,竟惹到了这尊大佛。
伊白和尚笑道:“知府大人这是怎么了?”
“求,求摄政王饶命,求摄政王饶命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知府大人使劲的朝着陆朝宗磕头,脑袋上戴着的顶戴花翎都给磕到了地上。
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知府大人,细薄唇角缓慢勾起。
其余的官员纷纷下跪叩首,吓得浑身冷汗淋淋,更有甚者竟还遗溺了。
苏阮用绣帕掩着口鼻,纤细的身子歪斜斜的靠在圈椅上,然后笑眯眯的朝着那知府大人道:“知府大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呐。”
软绵绵的声音带着娇软的语调,混杂着一股女子脂粉味,轻飘飘的落到那知府大人的耳中,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知府大人哆嗦着身子抬头看向苏阮,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求,求夫人……”
“哎。”伊白和尚的折扇又敲在了那知府大人的脑袋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榆木脑袋!说你这眼睛是瞎的,怎么就还真是瞎的呢?什么夫人,这是摄政王妃,是咱摄政王心尖尖的宝贝。”
这样的好宝贝,你说他哪里消瘦的起呀。
知府大人这时候才恍觉自个儿怕是被这所谓的钦差和摄政王给坑骗了,但为时已晚,现在只要能保住他自己的一条小命,就已然算是大幸了。
“求摄政王妃开恩,求摄政王妃开恩呐……”那知府大人一边求饶,一边去扯苏阮的裙裾,苏阮嫌弃的往旁边一避,那知府大人的手就被陆朝宗给碾在了脚底下。
“啊……”
陆朝宗的力道极大,直碾得那知府大人面色惨白,嚎啕大叫。
“知府大人,你现在是要认罪呢,还是要上刑呢?”陆朝宗俯身,面无表情的盯着这知府大人看,眼底微红,显出一抹嗜虐神色。
“王爷,小人是冤枉的啊,这一切都是那沈家搞的鬼,跟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知府大人仰着脖子大喊,还在极力推脱。
“呵。”陆朝宗冷笑一声,“知府大人的骨头真是硬,本王最喜欢的就是屈打成招了。”说完,陆朝宗伸手一把就将这知府大人给拎到了老虎凳上。
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从圈椅上起身,然后被伊白和尚带到了内堂。这样的血腥场面实在是不太适合她。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还未开始动刑,那知府大人被结结实实的绑在老虎凳上,浑身的肥肉从绳缝中挤压出来抖得厉害,就像是只马上就要被剥皮抽骨的胖肥猪。
陆朝宗坐上那圈椅,单脚踩在知府大人的小腿上,朝着站在一旁的锦衣卫道:“去,将沈府的人带过来。”
“是。”锦衣卫应声,拱手而去。
沈府内,沈家姑娘沈涟还在等着小丫鬟的消息,却是不想沈老爷和沈家大少爷急匆匆的背着包袱赶过来,拉着她就跑。
“哎呀哎呀,爹,你干什么啊!”沈涟被推上马车,她使劲的挣脱开沈老爷的手,“爹,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啊?”
“不好了不好了,大祸临头了要。”沈老爷面色惨白的坐在马车里,着急的催促马车夫赶马。
沈涟转头看向沈家大少爷,嫌弃的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咱们家要垮了?”
“不是咱们家要垮,是咱们的脑袋要垮。”沈家大少爷说话时一双手哆嗦的厉害,跟沈老爷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们一个个的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明白?”沈涟皱眉,抬手撩开马车窗子看了一眼,就被身下突然起势横冲直撞往云州城门口去的马车给撞了一阵七荤八素。
“哎呀,怎么驾的车啊!”沈涟朝着外面的马车夫破口大骂。
“嘘嘘。”沈老爷一把捂住沈涟的嘴,手掌上都是汗津津的冷汗。“涟儿啊,那个陆拙他不是什么嗜赌的商人,也不是要来跟咱们做什么布匹生意,他是当今摄政王啊!”
“摄政王?”沈涟一把扒开沈老爷的手,脸上显出一抹迷蒙神色,片刻后突然兴奋道:“他真是摄政王?”
瞧见沈涟的模样,沈家大少爷急的跳脚,“这摄政王是来取咱们脑袋的,你还高兴成这样!你是猪脑子吗?”
“你说谁是猪呢!”
“吁……”
“啊……”
马车突然停下,坐在最外面的沈家大公子搂着怀里的包袱直接就滚了出去,灰头土脸的撞到一人的小腿肚。
被撞得浑浑噩噩的沈家大公子抬头,看到那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愣了愣神,有些没反应过来。锦衣卫刚成立不久,多在宋陵城内活动,所以云州城里头的人不识得锦衣卫的衣服也属平常。
锦衣卫面无表情的把沈家大公子一捆,然后扔到马车里将沈老爷与沈涟三人绑在一处。
“你是谁啊!我告诉你,我可认识摄政王,当心我让他摘了你的脑袋!”沈涟被绑的死紧,连气都喘不匀,她伸着脖子,使劲的朝着那锦衣卫叫嚷。
锦衣卫拉扯着马车缰绳,径直就把马车赶往了衙门。
衙门大堂内,捆得像只猪的知府大人面色通红的被绑在老虎凳上,捆在一起的双腿下垫着三块砖头,陆朝宗穿着皂靴的脚还使劲的压在他的小腿上,知府大人发出像杀猪似的嚎叫声。
其余官员被吓得面色惨白,其中几人竟然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锦衣卫将沈老爷三人扔进大堂,然后拱手与陆朝宗道:“主子,人带来了。”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拢袖,然后突然脚下一踩,干脆的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大堂内清晰可闻,知府大人发出一声嚎叫,直接就被疼晕了过去。
旁边有锦衣卫拿着装满水的木桶朝知府大人脸上泼上去。
那知府大人幽幽转醒,看到陆朝宗的脸,登时吓得又要厥过去,却是被沈老爷的声音给硬生生扯了回来。
“大人,大人啊!我们都是被知府大人逼的啊!民不与官斗,咱们这些商人可是什么事都做不得主的啊!知府大人您说句话啊!”
那知府大人一口血闷在胸口,瞪着一双眼看向沈老爷,却是什么话都憋不出来。
“摄政王,摄政王……”沈涟盯着陆朝宗看,面色含羞的模样呢喃着。
沈大少爷颓丧的垂下脸,使劲的挣了挣自己被绑的像粽子一样的身体。
苏阮从内堂里面出来,手里端着温茶,将其递给陆朝宗。
陆朝宗轻抿一口,然后突然就把手里的茶碗给捏碎了。清冽的茶水顺着陆朝宗的手掌滑下,浸湿了大袖。
陆朝宗捻着一小片碎瓷抵到知府大人的喉咙口。
“知府大人,罪证确凿,你要是再不认罪,那本王可就没耐性了。”
“嗬嗬……”知府大人梗着喉咙,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我坦白,我坦白!”沈老爷使劲挣扎着身子,朝着陆朝宗的方向挪过去道:“小人什么都坦白,是知府大人指使小人做的,粮铺,当铺,古董铺,都是知府大人要小人开给他们的。”
“那赈灾粮草呢?”陆朝宗转头,看向沈老爷。
沈老爷面露犹疑神色,当胸就被陆朝宗给狠踹了一脚,“说!”
绑在一处的三个人咕噜噜的挤在一处滚了一圈,沈家大公子被压在最下面,他扭曲着脖子,面色涨紫。
沈涟惊叫一声,声音尖利异常。
“是,是被小人卖了。”沈老爷吐出一口血来,大口喘着气道:“知府大人将粮草给小人,小人运出云州城卖至其它城县,再将得来的银两做账三七分。”
“账本呢?”陆朝宗站立在原处,双眸暗眯。
沈老爷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陆朝宗冷笑一声,吓得一旁的知府大人差点又厥过去,被锦衣卫扯着头皮灌了一碗辣椒水。
“沈老爷,你这双儿女真是生的不错。”陆朝宗拿着手里的碎瓷,猛地一下贴上沈家大公子的眼睛。
从沈老爷逃命都要带着他这双儿女来看,这沈家老爷确实是对自己这一双儿女十分看重。
沈老爷瞪着一双眼,惊恐的盯住了那片碎瓷。
伊白和尚摇着手里的折扇,突然将它遮在了苏阮眼前。
苏阮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那沈家大公子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和沈家姑娘尖利到几乎破喉的惊惧叫声,直震的苏阮耳朵生疼。
沈老爷大张着嘴,看到那插在沈家大少爷一只眼睛上的碎瓷片,呲目欲裂。
“沈老爷,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陆朝宗用一旁刑修炜递过来的帕子轻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账本,在哪里?”
沈家大少爷出气多,进气少的大张着嘴,满脸血渍。
沈老爷颓丧的低下脑袋,喉咙沙哑的不像话。“望,望王爷饶一命。”
“只要说出了账本在何处,本王可以饶你们一命。”陆朝宗刚刚说完话,一旁的沈涟突然像是疯了似的大喊,“陆拙,陆拙,我们沈家万贯家财,你都可以拿走,你放了我们吧,你放了我们吧!”
这时候的沈涟似乎终于看清了情势。这陆拙不是送上门的羊,而是来吃人的狼。
陆朝宗挥了挥手,一旁就有锦衣卫将沈涟的嘴给堵上了。
沈家大少爷满脸是血的靠在沈老爷的肩膀上,似乎下一刻就会晕死过去。
陆朝宗低笑一声,用手里的帕子盖上沈家大少爷那张脸,然后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染指的。”
沈老爷的脸上也粘上了黏稠的血渍,他似乎一下年老了数十岁,两鬓斑白,身形佝偻的缩在一处,用力的撑起身旁沈家大少爷的身体。
“在,在我女儿的主腰里面。”
“唔唔……”沈涟瞪着一双眼,用力的摇头。
陆朝宗终于转头正眼看向沈涟。这沈老爷的心思还真是不错,竟然能想到把账本藏在女人家的主腰里。
“扒了。”陆朝宗缓慢勾唇。
“等一下。”苏阮伸手推开面前的伊白和尚,抓住陆朝宗的大袖道:“把人带到内堂里再脱。”
沈涟转头看向苏阮,双眸含泪。
苏阮偏头,定定的瞧着面前的陆朝宗。哼,她才不会给他瞧别的女子呢!
陆朝宗自然明白苏阮的意思,他正欲伸手揽住面前的人,却是突然看到了自己沾着血渍的手掌。
苏阮低头看向陆朝宗的手,她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毫不嫌弃的搭在了陆朝宗的大手上。
陆朝宗勾唇,眼底漫出笑意。
一旁的锦衣卫解了沈涟身上的绳子,然后把人拉进了内堂,片刻后拿着主腰出来。
刑修炜上前拿过,撕开主腰,露出里面绣着的账本名册。
“主子。”将那刺绣账本递到陆朝宗的面前,刑修炜笑着开口道:“这账本倒是藏得细致。”
苏阮踮脚瞧了瞧那账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绣着人名,几乎有上百号人。
“呵。”陆朝宗冷笑一声,轻睨了一眼那知府大人。
被绑在老虎凳上的知府大人一仰头,彻底昏死过去。
完了,全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猪猪:我委屈,我伤心o(╥﹏╥)o人家辣么可爱(*?▽?*)
☆、第 168 章
云州案, 涉案官员一共一百二十三人,除了知府当堂被赐死自尽, 其余官员凡贪污赃款超万两者, 一并处死。
沈府没落,沈家人入大牢, 发配宁古塔, 与披甲人为奴,世世代代, 不得翻身。
夜半,客栈内。
苏阮穿着亵衣亵裤坐在圆桌旁, 小心翼翼的捧过平梅端来的面条。折腾了一日, 苏阮早就饿扁了。
“王妃, 客栈里头没什么好物了,奴婢只找到一些面条,您将就吃些吧。”
“很香。”苏阮弯唇笑了笑, 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靠坐在了罗汉塌上的陆朝宗。
闻到面条香味的陆朝宗拢着大袖起身,缓步走到苏阮身旁俯身看了看那碗清汤寡水的面。
“平梅, 还有吗?”苏阮把自己面前的那碗面推给陆朝宗,然后抬头看向平梅。
平梅点头,又去端了一碗来。
两碗面里各放了一个鸡蛋和一些小青菜,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油水,但是在饥肠辘辘了一日后却是十分勾人口舌了。
苏阮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伸手推了推陆朝宗的胳膊催促道:“快些吃,都要冷了, 坨了就不好吃了。”
陆朝宗挽起大袖,慢条斯理的夹了一棵青菜放进嘴里。
“唔。”苏阮嚼着嘴里的面条,把落下来的头发往耳后拨。
突然,绣榻上传来一阵折腾声,小皇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小绣鞋走到苏阮和陆朝宗中间,不停的舔着小嘴巴。
“你们,你们怎么没有找阿水,好香啊。”伸出小胖手扒住圆桌边缘,小皇帝使劲的垫着脚尖。“阿水,阿水也想吃……”
“你不是睡着了吗?”苏阮好笑的看着小皇帝那副嘴馋的小模样。
小皇帝盯着苏阮碗里的面,吧砸吧砸着小嘴道:“阿水是,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爹娘好坏,吃面都不叫阿水。”说完,小皇帝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去用手捞面的动作,一双眼无辜的看向苏阮。
苏阮让平梅再去端了一碗面来,然后伸手把小皇帝抱上实木圆凳。
小皇帝撑着小胖脸目不转睛的盯着苏阮碗里的面,口水咽的更急。
“来。”苏阮将碗里的那个蛋喂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鼓着腮帮子吃的起劲,陆朝宗见状,就将自己碗里的蛋拨给了苏阮。苏阮低头看到碗里的蛋,面色微红。
小皇帝凑到苏阮身边,小小声的道:“爹娘不要,再偷偷吃面,要带阿水啊。”
“可是你在睡觉呀。”苏阮忍笑着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帮她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压下去。
“我闻到香味,就醒过来了。”小皇帝颠着小胖腿,转头盯向房门口,平梅端着一碗面条,小心翼翼的把它置于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欢呼雀跃的拿起筷子,“呼啦啦”的就往自己的嘴里捞,然后被烫的伸出了小舌头。
“慢点吃。”苏阮摸着小皇帝的脑袋,给她倒了一碗凉茶。
小皇帝转头看了一眼苏阮,然后突然伸出小胖手指向陆朝宗道:“偷,爹爹偷面……”
“嗯?”苏阮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她的碗里挑面的陆朝宗,然后又转回来道:“是我吃不完了。”
“哦。”小皇帝眼巴巴的盯着苏阮的面点头。
瞧见小皇帝的模样,苏阮好笑道:“小东西,自己的面还没吃完呢,就想着别人的了。真是吃着自己碗里的,想着别人碗里的。”
小皇帝捂嘴,奶声奶气的道:“别人碗里的好吃。”
苏阮好笑摇头,从自己碗里给她夹了一筷子面过去。小皇帝吃的有滋有味的,一张脸上油腻腻的都是汤渍。
吃完了面,苏阮就觉得有些困了,她伸手抚了抚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掩唇打了一个哈欠。
小皇帝闻着面的香味醒过来,她本来也就没睡饱,现在坐在实木圆凳上闭着一双眼,歪歪斜斜的嚼着嘴里的面,一边困,一边嚼,睡睡嚼嚼的哪边都不肯放开。
“阿水,你到底是要睡觉,还是要吃面啊?”苏阮伸手敲了敲小皇帝的脑袋。
小皇帝一个机灵醒过来,赶紧嚼了几口面嘟嘟囔囔的道:“吃,吃面……”话还没说完,小皇帝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苏阮赶紧伸手把人给扶住了。
陆朝宗拿着手里的筷子,敲到小皇帝的脑袋上,小皇帝猛地一哆嗦,差点打翻面前的面碗。
“唔唔……吃吃面。”小皇帝使劲的睁开眼睛,抱着面碗张嘴就喝。
“是吃面,不是喝面。”赶紧伸手把小皇帝面前的碗给拿了下来,苏阮伸手摸了摸她被陆朝宗敲出了一块红印的额头,无奈摇头道:“真是贪吃。”
“好吃。”小皇帝点着小脑袋,最后终于是不敌困意趴在圆桌上睡着了。
平梅进来将面碗收拾好拿走,止霜抱着小皇帝出了客栈房间。
苏阮洗漱完毕上榻,搂着怀里的软枕看陆朝宗站在木施前换衣。
油灯昏暗,陆朝宗半隐在暗色之中的脸俊美如俦,如玉如琢。怪不得那沈涟连临走的时候还要再张望几眼。
“蓝颜祸水。”苏阮点了点陆朝宗的后背,用力的把他往外面推了推。
陆朝宗挤身上榻,翻身把苏阮搂在怀中。
苏阮仰头看向面前的陆朝宗,漆黑长发披散,洋洋洒洒的落在陆朝宗的身上,被他卷在掌心轻揉。
“阿阮。”陆朝宗俯身,埋首在苏阮的脖颈处。
苏阮搂住陆朝宗的腰,小心翼翼的将脚下的被褥挑起来盖在两人身上。
黑乎乎的被褥里,两人的呼吸声交叠纠缠在一处,苏阮散开陆朝宗头上的髻发。
大致是因为今日了结了云州城的事,所以陆朝宗的兴致高昂,一边说着浑话,一边叼着苏阮不放。
苏阮原先还是有些羞赧心思的,但到后头实在是招架不住,哀声求饶。那厮听着苏阮的声音却越来越起劲,直撞得帐帘抖成波状纹。苏阮都怀疑明日里掌柜的要来找他们赔绣榻的钱了。
天色已晚,今晚的云州城城门紧闭,格外宁静。客栈外,数十锦衣卫正在巡逻看顾,不远处辘辘驶来一辆马车。
假和尚伊白摇着手里的折扇踩着马凳从马车内走出,往客栈里去。
刑修炜坐在客栈楼下的大堂内,轻声唤住伊白和尚道:“国师大人,稍坐。”
伊白和尚转身,走到刑修炜身旁道:“难得刑大人如此悠闲。”
刑修炜不言语,只笑着给伊白和尚添了一碗茶水。不远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