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但无奈,那人虽看似松松垮垮的捏着,力道却是十足,自个儿根本就抽身不得。
“臣女对王爷根本就没有心意。”苏阮极力否认着。
“嘘。”抬手覆上苏阮的小嘴,陆朝宗俯身笑道:“阿阮姑娘这口是心非的毛病,真是让人勾心的很。”
口是心非?应当是这陆朝宗扭曲事实,搬弄是非吧!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我根本就……”
“不睁着眼,那就闭着眼吧。”懒洋洋的打断苏阮的话,陆朝宗突然伸手遮住了苏阮的双眸。
眼前昏暗下来,不见一丝光亮,苏阮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过陆朝宗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麻触感。
粉嫩唇瓣上软绵绵的贴上一物事,先冷后热,带着熟悉的檀香味直往苏阮的鼻子里头钻。
苏阮猛地一下吸气,抬手就挣脱了陆朝宗的束缚。
看着那靠在绨素屏风上大口喘气的苏阮,陆朝宗笑道:“阿阮姑娘怕什么,本王只是想给阿阮姑娘尝尝这荷花酥罢了。”
荷花酥?她还以为……
苏阮瞪着一双眼看向陆朝宗手里的那小半块荷花酥,颤颤的伸手触了触唇瓣,指尖便粘上了一点桂花蜜和酥皮碎屑。
“阿阮姑娘难不成是以为本王……在轻薄于你?”
陆朝宗说话时故意放缓了声音,听着暧昧而戏谑。
“我,我只是被你吓到了而已。”后背紧贴在身后的绨素屏风上,苏阮侧眸看着那屏风上绘着的黑白双画绣斧纹,心跳如鼓。
“阿阮姑娘尽可放心。”抬手将那荷花酥放入口中细嚼,陆朝宗的声音低哑晦暗,隐带上了几分含糊,“本王不喜遮遮掩掩,做事时,当然是要瞧的清清楚楚的才好。”
听到陆朝宗那暗含深意的话,苏阮一瞬便涨红了一张脸,又羞又恼的不知如何是好。
越与这厮在一处,苏阮便越觉这厮不要脸的程度与日俱增。
往常还顾着几分颜面,到处折损她,现下撕下了面皮,就恍似换了个人似的。
喘过了气,苏阮上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桂花蜜,甜滋滋的带着细碎的小桂花瓣。
“王爷刚才说要给衍圣公求旨一事,不知是真是假?”苏阮抬眸,小心翼翼的道。
用绣帕擦着指尖上的碎屑,陆朝宗垂眸,“这就要看阿阮姑娘了,是真是假,不还是在阿阮姑娘的一句话吗?”
“……那王爷要臣女如何?”
被陆朝宗肆意威胁的苏阮毫无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来。
“阿阮姑娘怕甚,本王又不是那吃人的猛兽。”
笑眯眯的说罢话,陆朝宗伸手,牵过苏阮的软嫩小手将她往内室里头带去道:“今日是中元节,鬼门大开,本王心悸的很,想找个人陪着坐会儿,说说话。”
阿阮向来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听到陆朝宗的话后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立时与苏惠苒回了苏府缩进小被褥里。
“要落雨了。”陆朝宗突然开口。
苏阮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绮窗。
只见那天色不知何时昏暗了下来,天际处压着厚厚一层雷云,风雨欲来。
“呀。”正当苏阮盯着绮窗发愣的时候,突感指尖钝痛,她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往下看去。
陆朝宗的指骨抵在她的指缝处轻按,那凸出的指骨嵌在白腻的肌肤上,印出一小片红痕。
“本王在与阿阮姑娘说话,却不知阿阮姑娘在看什么?”陆朝宗一手牵着苏阮,一手托着花中花,眸色冷冽。
“我……”苏阮张着小嘴,只觉万分委屈。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日后本王再与阿阮姑娘说话,要瞧见阿阮姑娘这双眼,印在本王的眼里。”
牵着苏阮的手覆上她的眼,陆朝宗微歪头露出一丝轻笑,“阿阮姑娘可知,本王最喜阿阮姑娘的这双眼,看着干净,却又勾人的紧。”
尤其是在看着他的时候。
苏阮想起以前陆朝宗那些万分嫌弃自己的话,她睁着一双眼,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她又勾引我!
苏二二:委屈……
☆、43晋江文学城独发
外头开始落起了雨, 噼里啪啦的打在绮窗上,将碧色的窗绡溅成了深绿色。
女婢托着漆盘进到朱阁内, 轻手轻脚的将哺食置于圆桌上。
八碗大菜, 七碟小菜,还有一碗高粱米粥和一盘白蜂糕。
苏阮坐在陆朝宗的身旁, 面前摆着一副碗筷, 那熟悉的铜鎏金白玉箸置于她的右手边,闪着莹润玉色。
“用吧。”陆朝宗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一口, 宽袖轻扫过苏阮的手肘。
苏阮盯着面前的铜鎏金白玉箸看了一眼,面色踌躇。
先前在乞巧宴上, 小皇帝跟她说这铜鎏金白玉箸是陆朝宗每日里都会用的东西, 所以这铜鎏金白玉箸到底是不是陆朝宗用的?
看到苏阮迟迟不动手, 陆朝宗放下手里的茶碗道:“怎么,怕本王下毒?”
苏阮垂着眉眼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执起那双铜鎏金白玉箸。
温润微凉的温玉抵在苏阮的手指上, 份量沉甸。
看到苏阮执筷,陆朝宗不着痕迹的轻笑了笑, 把那盘白蜂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尝尝这白蜂糕,看是这白蜂糕好吃,还是那荷花酥好吃。”
白蜂糕全身乳白, 内里夹杂着一点七彩果料,蓬松如蜂巢。
苏阮小心翼翼的夹了一角白蜂糕放进嘴里轻咬,泡嫩香甜,还带着桂花雪蜜的甜香味。
“这白蜂糕不是重阳节的时候吃的吗?”内室里静的可怕, 苏阮努力寻找着话题。
“想吃便吃,想用便用,反正都是吃进肚子里头的东西。”说罢话,陆朝宗执起手边的玉箸,夹了一块白蜂糕入口。
苏阮盯着陆朝宗手里的那双玉箸瞧了半响,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铜鎏金白玉箸。
长的这样像,怕是那小皇帝搞错了吧。
这陆朝宗应当不会如此无趣,专拿了他的碗筷与她用。
想罢,苏阮便稍安了心,又夹了一筷子白蜂糕。
女婢端着新出炉的樱桃肉过来,小心翼翼的置于苏阮面前道:“姑娘。”
苏阮盯着那樱桃肉看了一眼,然后又抬眸看了一眼陆朝宗。
“宫里头新鲜送过来的。”陆朝宗帮苏阮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到碗中,“尝尝味道可好。”
“唔……”苏阮含糊应了一声,张口将那樱桃肉放入口中。
樱桃肉的滋味依旧十分甜糯,与先前自个儿在乞巧宴上吃的味道一模一样,果真是从宫里头新鲜送出来的。
苏阮吃了三四块樱桃肉,嘴里头糯叽叽的满是一股子甜糯味。
她悄摸摸的往陆朝宗那处看了一眼,果然见他只吃些寡淡的素菜,但凡是那沾点子荤腥的都不碰。
看来传言这陆朝宗茹素之事是真的了?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陆朝宗将调羹里的杏仁豆腐转放到苏阮的碗中道:“多用些素食,贪食荤肉对身子不好。”
加了牛乳的杏仁豆腐白如皑雪,既有杏仁的清甜味,又有牛乳的奶香气,入口软腻,一抿便下了肚。
苏府内的吃食虽也好,但自然比不上陆朝宗这处的精细,所以苏阮这顿哺食用的真是不错。
自然,如若没有这陆朝宗在身旁的话,苏阮觉得自个儿能用的更好。
用完了哺食,外头雨渐歇,女婢将朱阁绮窗推开,凉爽的清风便飘飘忽忽的吹了进来。
三伏天已过,今日是中元节,暑气渐消,晚间的盖被都换成了细薄的棉被褥。
苏阮眼睁睁的看着那陆朝宗用完哺食就躺上了罗汉床,然后朝着她招手。
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苏阮的后背贴上湿漉漉的绮窗,凉的她浑身一颤。
“姑娘。”女婢瞧见苏阮被那挂在窗绡上的雨水珠子浸湿了裙衫,便赶紧拿着巾帕上前帮她擦拭。
“多谢。”擦干净了身上的雨珠子,苏阮伸手扯了扯依旧有些半湿的裙衫,然后犹豫着跟陆朝宗开口道:“天色不早了,臣女要回府了,不然母亲与大姐会担忧。”
“阿阮姑娘答对了题,便要在这朱阁内一日一夜。”陆朝宗斜靠在罗汉床上,身上披着一条细薄被褥,姿态慵懒。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想起自己那空白的竹牌子。
“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写,你们这是在骗人。”
“骗?阿阮姑娘何出此言?”陆朝宗微阖上眉眼,语气低缓。
苏阮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这厮心里头明明什么都清楚,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女婢收拾完圆桌上的碗碟便退了出去,角落处的香炉内不知何时复又多加了一点檀香球,浓郁的檀香味弥散开来,让苏阮忍不住的低喘了几口气。
“吱呀”一声,朱阁的大门被掩上,将细薄的雨色关在门外。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那似乎睡了过去的陆朝宗,轻手轻脚的挪动步子往朱阁大门那处走去。
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大门,不出所料,这大门又被从外头给关上了。
苏阮气恼的努了努嘴,使劲的把手里的绣帕扔在地上踩了踩。
朱阁内外静的厉害,苏阮发泄了一通之后又蔫蔫的把那绣帕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磨磨蹭蹭的重新走回内室。
没法子,这朱阁内没点灯,外头越来越暗,苏阮心里头虚怕的厉害,只能又回到了内室。
内室里头也黑的厉害,苏阮睁着眼看了半响,才在一片暗色之中瞧出那靠躺在罗汉床上的陆朝宗。
苏阮捏着绣帕站在原处,想起陆朝宗刚才与她说的中元节,鬼门大开之类的话,只感觉浑身阴冷冷的紧,有些可怖。
暗色四溢在一方内室之中,苏阮瞪着一双眼,总是感觉那伸手可触的漆黑墨色之中随时就会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拖拽进去。
环抱着胳膊赶紧往陆朝宗的方向疾奔了过去,苏阮伏跪在罗汉床边,指尖小心翼翼的触上那一角细薄被褥,胸口微微起伏喘着粗气。
陆朝宗的呼吸平稳,似乎真是睡着了一般。
苏阮侧眸,试探着往陆朝宗的方向喊了一句,“王爷?”
陆朝宗没有应,呼吸沉缓有序。
苏阮上手,隔空触了触陆朝宗的脸,指尖染上一点温热呼吸,受惊似得赶紧又缩了回来。
靠在罗汉床下,苏阮蜷缩起身子,双眸渐重。
角落处的檀香味细密弥散,柔柔紧紧的将苏阮包裹在其中。
苏阮迷糊之间只感觉自个儿就像是飘在船上一样,漂漂浮浮的跟着那水波胡乱晃动,那水波或急或缓,领着她往前去。
“唔……”不舒服的推开手边的东西,苏阮侧过脸,将脑袋埋进软枕里,浑身懒乏的紧。
日头渐起,从绮窗处照进,莹润的圈在苏阮的身上,勾勒出一段身姿曲线。
苏阮迷迷瞪瞪的睁眼,就被那刺目的日头激的掉出了两颗眼泪珠子。
盯着完全陌生的绮窗,苏阮怔愣了片刻,然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扭头看去。
只见她的身旁躺着身穿素白亵衣亵裤的陆朝宗,黑发披散,双眸紧闭,似乎睡得很沉。
猛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苏阮瞪着一双眼,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
除了有些褶皱外,完好无损,就连衣襟处的系带都结结实实的拴着。
轻动了动自己搭在陆朝宗小腿上的脚,苏阮心口跳的厉害,面色羞赧。
陆朝宗微动了动身子,苏阮吓得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再动。
修长结实的臂膀搭上苏阮的腰肢轻搂了搂,松松垮垮的就像是在搭着细薄的被褥。
苏阮瞪着一双眼,轻手轻脚的拨开陆朝宗的手,然后掂着脚尖走下罗汉床,连绣鞋都未来得及穿就冲出了内室。
朱阁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打开,苏阮拢着衣襟出去,只见朱阁外空无一人,干净的就连只鸟雀都看不到。
根本无暇顾及这一不正常的现象,苏阮一边套上绣鞋,一边随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就急匆匆的往沉檀院门口处疾奔而去,心跳如雷,又惊又恼。
沉檀院门口,刑修炜正候在那处,瞧见苏阮出来,赶紧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道:“苏阮姑娘,奴才送您回府。”
苏阮看了一眼刑修炜身后的马车,略微犹豫之后便提裙踩着马凳走了上去。
坐在马车里,苏阮伸手扶额,拿起茶案上的一碗凉茶就灌进了嘴里。
“嘶……”伸手抚了抚自己刺痛的唇角,苏阮蹙眉,她什么时候把唇角咬破的?
不不不,现下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关键是那陆朝宗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昨夜与他同眠一晚,若是知晓了,那自个儿岂不是要被强逼着嫁了吗?
毕竟这厮最是擅长搬弄这般东西,他定会用这件事来要挟自个儿。
不过自个儿昨晚上到底是怎么上了那罗汉床的呢?难不成还是她自个儿爬上去的?
苏阮冥思苦想着,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懊恼扶额。
她想起来了,昨晚上确实是她自个儿上的那罗汉床,只因她睡得迷糊了,满以为自个儿还在芊兰苑里,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平梅在唤她上床,便扒着那罗汉床上去了。
甚至还将陆朝宗身上唯一的被褥都给卷了过去,怪不得刚才那厮就穿了一件亵衣侧躺在那处。
☆、44晋江文学城独发
因为朱阁一事, 苏阮战战兢兢了好几日,连芊兰苑的院门都不敢出, 只让平梅时不时的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陆朝宗的消息没过来, 反而是那衍圣公府的人来了。
“二姐儿,大公子正带着那衍圣公府的人在游园子呢。”半蓉急匆匆的提着裙裾回到芊兰苑主屋, 连口气都顾不上喘, “咱们府门口又来了一架马车,那驾车的人是刑大人。”
苏阮端着茶碗的手一抖, 赶紧从绣墩上起了身道:“瞧见谁从马车里头出来了吗?”
“未曾瞧见,不过奴婢听说不光大公子去迎了, 就连那衍圣公府的人都急匆匆的一道去了。”
能让衍圣公府都去迎的人, 当然是只有陆朝宗一人了。
苏阮慌手慌脚的盖好茶碗, 然后一扭身往内室里头去道:“若是有人来唤我,便说我已经歇息了,不见客。”
“哎……”半蓉刚刚应声, 就听到主屋门口传来一阵轻笑声道:“苏阮姑娘可是要歇息了?那奴才真是来的凑巧。”
听到刑修炜的声音,苏阮站在珠帘处的身子一僵, 她缓慢扭头朝外看去,只见那刑修炜毕恭毕敬的候在主屋门口,戴着太监帽的脑袋低垂, 黑底红色帽纬轻动,让人看不清神色。
“主子吩咐,让奴才将这绣帕交与苏阮姑娘,说是那日朱阁……”
“刑大人。”苏阮瞪圆了一双眼, 略微惊惶的打断刑修炜的话道:“这绣帕我找了好几日了,未曾想竟然是被刑大人给捡着了。”
刑修炜笑着不接话,只将手里的绣帕递与苏阮道:“主子在与苏大公子游园,邀苏阮姑娘前去一叙。”
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面色微白。
那厮这是在拿朱阁一事要挟自个儿?所以那日里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与他同塌而眠的事?
苏阮站在原处踌躇片刻,然后才缓慢朝着刑修炜点了点头道:“刑大人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是。”刑修炜应声,躬身往一旁退了退。
苏阮进到主屋,慢吞吞的往彩绘纱屏后去,然后光是挑拣短衫长裙便挑了半日。
“半蓉,你去将刑大人请到外室吃茶,就说我还在挑衣裳。”苏阮伸手拉过一旁的半蓉,压低了几分声音道:“端热茶。”
“是。”半蓉明白苏阮的意思,径直便出了内室将那刑修炜请到外室,端上了滚烫的热茶。
一盏热茶端上来,直至凉透,苏阮还未从内室里头出来,刑修炜也不急,只慢条斯理的用茶盖子撇去茶面上的游沫轻啜。
“走了吗?”苏阮从彩绘纱屏后探出半个脑袋,抬手招过一旁的半蓉。
半蓉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苏阮抿唇,朝着那刑修炜的方向瞅了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刑大人久等。”
“不敢不敢。”
刑修炜急忙从绣墩上起身,朝着苏阮拱手道:“苏阮姑娘如此重视主子,奴才定会如实相告。”
“不必了。”听到刑修炜的话,苏阮急忙打断,有些尴尬的抚了抚垂发。
半蓉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苏阮,赶紧上前打圆场道:“刑大人误会,摄政王是何等权贵风流人物,咱们二姐儿敬重,特意挑拣了件极好的衣物,又重梳了发髻,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是。”刑修炜笑眯眯的应了,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侧身与苏阮道:“苏阮姑娘,请。”
苏阮侧眸看了一眼半蓉,然后一言不发的踩着绣鞋出了主屋。
已然耽误了将近两个时辰,苏阮不知那陆朝宗瞧见自个儿时是何模样,不过她想着,大哥与那衍圣公府的人都尽在,那陆朝宗也不至于为难自个儿。
天际处绯霞漫天,层层叠叠犹如裂绯残风,相比起前几日,这几日的天又闷热了不少,拂拂热风仰面吹来,苏阮拢着罗袖,裙摆轻动,窈窕的身姿裹在一袭短衫长裙中,走动时珠摇玉脆,腰臀尽显。
“苏阮姑娘,这边请。”
后花园子里头夏花正盛,深浅芬葩,莺飞蝶舞,陆朝宗身穿乌色玄袍,负手而立于一石亭内,周边空无一人。
“刑大人,不是说大哥和衍圣公府的人在陪着摄政王游园吗?”苏阮顿住步子,有些紧张。
刑修炜转身,语气和缓道:“苏阮姑娘耽误了些时辰,苏大公子和衍圣公府的人都已然去膳堂用膳了。”
所以原本她刚才直接来,可能还能跟在大哥与那衍圣公府的人后头转转便回去,现下来就要与这陆朝宗两人独处了?
她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来。”陆朝宗转身,阴翳双眸半阖。
对上陆朝宗那双眼,苏阮登时一颤,磨磨蹭蹭的提着裙裾走到了陆朝宗面前。
“给摄政王请安。”苏阮微微屈膝,敛目低眉的给陆朝宗请安。
陆朝宗轻抬了抬眼皮,扬手将站在一旁的刑修炜挥退。
园子里头静的很,苏阮的耳畔处满是那扰人的虫鸣鸟唤之声,她捏着手里的绣帕,愈发将脑袋给低了下去。
“阿阮姑娘今日的盘发真是好看。”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突兀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苏阮神色一凛,赶紧开口道:“臣女换了件裙衫,又重梳了发髻,所以才稍晚了一些。”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核桃没有接话,苏阮只觉这人怕是在生气了。
“盘发虽好,但这珠玉色泽却是差了些。”陆朝宗静默片刻,然后才缓慢开口。
伸出手指触了触苏阮插在发髻上的花顶梅型簪,陆朝宗细细捻摩着上面的珠玉道:“有些陈旧老派了。”
“臣女不喜花哨物。”苏阮垂着眉眼,声音细媚。
“是嘛,那正巧本王这处有一好物。”说罢话,陆朝宗便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对耳坠子拎到苏阮的面前。
苏阮盯着面前晃动的耳坠子,眸色微动。
这对玉坠子不同于苏阮平日里在苏府内见识到的所谓风雅物,它以金丝大环为底,环下用玉石精雕出一玉兔,这浑身玉莹的玉兔挺直站立,前肢持杵扮做捣药状,脚下是用金镶宝石而制的祥云,工艺精良,一看便知非凡品。
“大俗即大雅,俗到极致,便是大雅。”
一手拎着那对耳坠子,陆朝宗一手将苏阮左耳处的一只白珍珠耳坠褪了下来。
微凉的指尖触到苏阮温热的耳骨,让她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别动。”陆朝宗端详着苏阮的左耳,指尖轻捻,将那只玉兔耳坠戴到了她的左耳上,然后轻揉慢捻的调整着位置。
苏阮垂着眼睫,纤长睫毛轻动。
“好似有些紧。”
帮苏阮将两只玉兔耳坠都戴到了耳垂上,陆朝宗微微俯身,帮她调整位置。
浓厚的檀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弥散开来,苏阮屏着呼吸,心口处“咚咚咚”的跳的厉害。
陆朝宗垂眸,盯着苏阮的耳垂细看,小小巧巧一点,散着玉色萤光,仿若尚好的美玉般让人爱不释手。
看着那越靠越近的陆朝宗,苏阮双眸一窒,下意识的一个扭头,那插在发髻上的花顶梅型簪便匆匆略过陆朝宗的眼尾,拉出一长条的血色。
“嘶……”陆朝宗侧眸,抬手按住自己的眼尾。
苏阮惊惶抬眸,看到那顺着陆朝宗面颊蜿蜒而下的细长血丝,当即就变了面色。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手忙脚乱的掏出绣帕帮陆朝宗按住眼尾,苏阮掂着脚尖,面色苍白。
“无事。”覆上苏阮的手,陆朝宗微侧身往一旁看去,然后缓慢开口道:“孔姑娘那处可是有什么好物,站了这许久也不见出来说说话?”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惊诧抬眸,眼看着那孔君平一脸笑意的从一旁古树后走出道:“臣女这不是怕打扰了苏二姑娘和摄政王的雅兴吗?”
苏阮面色羞赧的赶紧将自己被陆朝宗捏在掌中的手抽回,然后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往后退了一步,与陆朝宗拉开距离。
陆朝宗一手按着眼尾,一手托着手里的花中花,眸色冷冽,“孔姑娘此举,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臣女是女子,不是君子。”孔君平缓步走到苏阮和陆朝宗面前,脸上笑意渐敛道:“女子易为情所伤,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伤的最终还是女子。”
孔君平对陆朝宗有意,苏阮是知道的,但能这般大刺刺将这种话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出口的人,苏阮却还是头一次瞧见。
“伤也罢,死也罢,与本王无关。”陆朝宗一拢宽袖,面色冷凝。
听到陆朝宗的话,孔君平自嘲道:“都道摄政王无情,我看不是无情,只是情往之处不同罢了。”
说罢,孔君平转头看向苏阮,“无情之人,若是有了情,才最是伤情。”
苏阮抬眸对上孔君平那双微红眼眸,不知为何突感心酸。
“姐。”一身穿靛青色宽袍常服的男子头戴玉冠,缓步从她身后走出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今日不回去了,就在苏府叨扰一晚,不知苏二姑娘可欢迎?”孔君平扭身,笑意盈盈的看向苏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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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阮自然是不能拒绝孔君平的请求的, 而且这苏府做主的也不是她。
王姚玉对于陆朝宗的来访,十分惊恐, 她匆匆安排好衍圣公府的人, 便毕恭毕敬的端着茶水给陆朝宗送了上去。
陆朝宗翘腿坐在大堂首位的太师椅上,姿态肆意, 神色慵懒, 只眼尾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细长血痕,将他那张原本便隐戾的面容更是衬得凶狠了几分。
首座下首处站满了前来参拜的苏府家眷, 王姚玉作为苏府的大夫人,自然应当承担起接客的重任。
“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
王姚玉紧张的站在一旁, 有些无助的朝着苏致雅看去。
苏致雅安抚性的拍了拍王姚玉的手背, 声音温和道:“父亲久去江南未回, 摄政王此次前来是行慰问之事。”
“哦。”王姚玉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目光踌躇的往陆朝宗看去。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一手端起茶碗轻抿一口, 双眸半阖道:“苏大人治理江南水患,劳苦功高, 今日本王瞧那后园子不错,明日准备在苏府办场青蟹宴,慰劳各位前去江南治理水患的大臣家眷儿女。”
话说到这里, 陆朝宗微仰下颚看向王姚玉,“不知王夫人意下如何?”
王姚玉自然拒绝不得,只能讪讪的应了。
“既如此,那本王今日便在苏府叨扰一夜, 王夫人可嫌弃?”
“不敢不敢,摄政王大驾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哪里敢有嫌弃之意。”王姚玉哆嗦着唇瓣说完话后,赶紧吩咐管家去将别院打扫出来。
苏阮站在苏致雅身后,侧眸看向站在陆朝宗左下首处的苏惠蓁。
因为在院中养病数日,所以苏惠蓁的面色红润康健,身上也多了几两肉,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绯红裙衫,更显腰肢粗实了几分。
“苏三姑娘?怎么胖了一圈?”陆朝宗放下手里的茶碗,嘴角扯起一抹谑笑。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惠蓁面色涨红,赶紧垂着脑袋往后缩了一步。
作为女子,对于自个儿的身段容貌自然是极为重视的,苏惠蓁在众人面前被陆朝宗嘲讽,当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也是,苏三姑娘都与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定亲了,有一道圣旨压在上头,这是胖是丑,当然无所谓了,毕竟这娶要娶,不娶也要娶。”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那说出的话讥诮意味浓重,句句扎心戳在苏惠蓁的心口,让她那张原本涨红的脸一刹惨白。
“这位是苏二公子?”陆朝宗转头,将目光投向那苏致重。
苏致重身上的伤已然大好,只一只腿还走不利索。
“是。”听到陆朝宗提到自己,苏致重赶紧上前拱手行礼,“给摄政王请安。”
“苏二公子一表人才,可惜是个瘸子。”陆朝宗轻翘起唇角,上下打量了一番苏致重,然后慢条斯理的得出这个结论。
被陆朝宗当面讥讽,苏致重的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但没法子,谁让那是陆朝宗呢,就算是当即要了他的命,那也是他活该倒霉。
“那位想必就是二夫人了?”陆朝宗单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背脊后靠道:“听说二夫人早年丧夫,守了十几年的寡。”
“……是。”李淑慎咬牙应道。
“二夫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真是可惜了。”陆朝宗单手撑住下颚,语气慵懒。
李淑慎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处被气得直发抖,但因为说这话的是陆朝宗,所以她只能混着怒气往肚子里头咽。
“行了,时辰不早了,本王要去歇息去了。”抬手拍了拍宽袖,陆朝宗从太师椅上起身。
苏致雅上前拱手道:“臣给摄政王引路。”
“嗯。”陆朝宗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一双漆黑暗眸不着痕迹的往苏阮那处瞟看了一眼。
苏阮低垂着眉眼站在那处,纤细的身子被王姚玉挡在身后,只露出一角裙裾,晃晃悠悠的勾着人心。
穿着乌色玄袍的颀长身影渐行渐远,大堂内的众人缓慢松下一口气。
李淑慎侧身,猛地抬手将那置于首位太师椅旁的茶碗给摔在了地上,然后破口大骂道:“欺人太甚!”
王姚玉被李淑慎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侧身把身后的苏阮往旁边推了推。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上好的青瓷茶碗,老爷回来可是会责问的。”拍了拍心口,王姚玉斜睨了李淑慎一眼。
其实瞧见李淑慎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王姚玉是欢喜的,因为在外人面前,李淑慎平日里皆是一副端庄模样,哪里有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候,所以王姚玉觉得,这摄政王偶尔来一趟苏府,还是好事。
“一个茶碗而已,大嫂舍不得,大老爷定也会舍得。”李淑慎抬手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襟,面色恢复如常。
对于王姚玉来说,她介意的不是其它,只是苏钦顺对李淑慎那让她膈应的态度。
王姚玉知晓,苏钦顺对李淑慎好,是因为二老爷早逝,临终前将一子一女,以及李淑慎托付给了苏钦顺,但这二房的人实在不是好东西,吃着拿着他们大房的东西,还要挑三拣四的欺负他们大房的人。
奈何她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若是她有这李淑慎一半的强势嘴硬,哪里会让她们大房的人被欺负至此。
想到这里,王姚玉禁不住的轻蹙了蹙眉,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苏阮。
她这二女儿不得苏钦顺欢喜,所以平日里王姚玉根本就不敢在苏钦顺面前多提苏阮一嘴,也处处克制着自个儿少管事,平白委屈了人。
只是王姚玉有时心中又难免在想,若是她未生出这样的一个媚人,这二房的人是不是也不会嚣张至此?
但这想法稍瞬即逝,王姚玉清楚,苏阮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即便是长成那钟馗模样,她也舍不得丢弃。
“大姐儿,你带二姐儿回院子里头去吧。”王姚玉一边吩咐女婢打扫大堂,一边对苏惠苒道。
“是。”苏惠苒柔柔应了一声,领着苏阮往大堂外去。
王姚玉伸手拍了拍粘上了茶水的宽袍,心情颇好的斜睨了李淑慎一眼,然后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大堂内只剩下二房的人,苏惠蓁怒视着苏阮的背影,手里的绣帕攥的死紧。
她已然听说了这苏阮与陆朝宗的事,若不是这苏阮刻意勾引,那陆朝宗又怎么会弃了她选这苏阮!明明那降诞日后陆朝宗对她态度极好,眼看着她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却硬生生的被这苏阮折了凤翅。
“妹妹。”苏致重上前,抬手按住苏惠蓁的手道:“气大伤身。”
“哥哥,我不甘心。”苏惠蓁瞪圆了一双眼,目眦欲裂。
“那是陆朝宗,咱们能怎么办呢?”苏致重摇头叹息道:“不过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苏惠蓁瞪着一双眼,一字一顿的道:“就算那陆朝宗手可通天又如何,这宋陵城里想活剥生吃了他的人还少嘛。”
“妹妹,你要做什么?”听到苏惠蓁的话,苏致重的脸上显出几分恐色。
“咱们不必做什么,那些想吃人的人,自然会做什么。”眯起双眸,苏惠蓁扭头看向苏致重道:“去武国侯府郑家递请柬,请他们来参加明日的青蟹宴。”
“妹妹……”苏致重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苏惠蓁,神色困惑。
“快去。”看到一副蠢相的苏致重,苏惠蓁嫌弃道:“一定要把那武国侯府的小侯爷请来。”
“小侯爷?妹妹你请他做甚?你不是不想嫁吗?”虽然被苏惠蓁嫌弃,但苏致重却还是硬着头皮想问个明白。
“陈郡王出殡那日,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在西阶处喊言不想娶我,反而想要那苏阮,既然他想要,那我就给他。”
恨恨的咬住牙齿,苏惠蓁的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使得那张原本还算秀美端庄的面容瞬时狰狞一片。
那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使得她颜面扫地,整个宋陵城的人都知道她是被强塞给那纨绔,还遭了嫌弃,苏阮那狐媚贱人又抢了她的陆朝宗,这一对人,她苏惠蓁怎么能放过!
“蓁儿,那陆朝宗可不是一般人,咱们斗不过的。”李淑慎站在一旁听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的开了口道:“今日那陆朝宗明摆着就是在帮着大房那帮人,咱们不能硬碰硬。”
李淑慎看的很明白,那苏阮攀上了陆朝宗,不久之后怕是就会在苏府翻身了。
“自然不会硬碰硬。”苏惠蓁微仰下颚,眸色凌厉,“我有的是招让那贱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糟蹋死。”
听到苏惠蓁的话,苏致重突然眸色一动,下意识的捻了捻手。
“哥哥,你还站在这处做什么?”苏惠蓁侧眸,蹙眉看向苏致重道:“还不快去给我帮武国侯府递请柬?”
“哦?哦。”苏致重回神,赶紧一瘸一拐的往外去了。
李淑慎看着苏致重那不甚方便的腿脚,又是一股怒从心中起,“若不是那苏致雅和苏阮,重儿的脚怎会如此?”
“母亲放心,这债,咱们一笔笔的让他们还。”
作者有话要说: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韩非子》
凤翅?怕不是鸡爪子吧?
鸡爪子:你侮辱我
☆、46晋江文学城独发
翌日, 夏木阴浓,黄鹂百啭, 苏府的后花园子里热闹非凡。
肥美的青蟹早早的从外庄子运送过来, 浇上花雕搬上蒸笼屉。
芊兰苑内,苏阮正趴在美人榻上写字, 她已然写完了小小半本, 娟秀的字体沾着晕染的墨汁印在麻纸上,蹭上了苏阮白腻的指尖。
“二姐儿, 该换衣裳了。”平梅拿出新制的裙衫挂在木施上,帮苏阮添上一碗新茶。
“什么时辰了?”苏阮扭了扭酸痛的腰肢从美人榻上起身, 素白的亵衣半敞, 露出里头绯嫩色的主腰。
“巳时一刻了。”
“唔。”拉了拉衣襟, 苏阮穿上木履鞋,走到彩绘纱屏后换衣,然后拢着长发坐到梳妆台前揽镜自顾。
“二姐儿, 今日要梳个什么髻?”平梅拿着手里的枣木梳,小心翼翼的帮苏阮顺着漆发。
“随意梳个垂髻吧。”苏阮用指尖拨弄着自己的唇角, 不甚在意的道。
“是,那奴婢给二姐儿梳个垂云髻。”话罢,平梅拿着手里的枣木梳, 上下翻飞,只片刻便帮苏阮梳好了那垂云髻。
青丝披散,两边垂发后拢,显出白皙额角, 头顶留一盘发,形如垂云,蜿蜒顺遂,别无他饰,干净若婷玉香莲。
“二姐儿,要簪这花顶梅簪吗?”平梅拿过妆奁中的花顶梅簪放到苏阮的垂云髻上比划了一下。
苏阮抬眸,看到那花顶梅簪,当即就变了面色。
“给我。”上手拿过那花顶梅簪放在掌心,苏阮伸手触了触那花顶梅,上面沾着一些干涸的血渍。
“二姐儿,这上头怎么会有血的?”平梅惊惶的瞪圆了一双眼,语气微急道:“您哪里受伤了吗?”
“无事,不是我的血。”用沾湿了的绣帕将花顶梅簪上的血渍擦拭干净,苏阮捧着这花顶梅簪发愣。
也不知那陆朝宗的伤怎么样了?昨日里在大堂瞧见他的时候,好似是止了血的。
“二姐儿,这对耳坠子真是好看,今日要带吗?”平梅从妆奁里取出那对玉兔耳坠,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苏阮的耳边比对了一下。
莹莹而动的耳坠子细腻润泽,衬得那小巧耳垂白玉滑璧似得软糯。
苏阮透过面前的花棱镜瞧着这对耳坠子犹豫片刻,然后才缓慢开口道:“……带吧。”
昨日里她刚刚划伤了那陆朝宗,今日还是顺着他心意一些吧,省的那厮又与她多话。
“是。”平梅应声,轻手轻脚的将那对玉兔耳坠给苏阮戴在耳朵上。
装扮完毕,苏阮拢着广袖裙衫从梳妆台前起身,垂眸之际却是突然瞧见了那挂在自己腰间系带上的一只绣囊。
“这是什么时候的绣囊?”伸手掂了掂那绣囊,苏阮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奴婢也不知,只瞧着在妆奁中放着,便私自做主给二姐儿戴上了。”听到苏阮的话,平梅面色踌躇,“二姐儿,可是要换下吗?”
“不必了。”放下那绣囊,苏阮垂眸嗅了嗅自己的指尖,然后娥眉轻蹙。
她想起来了,这绣囊不就是乞巧宴上那刑修炜给她送过来止血腥气的吗?这里头装着的檀香丸味道与陆朝宗身上的一模一样,怕还是那陆朝宗的东西。
想到这里,苏阮突然抬眸,在内室之中逡巡了一遍。
芊兰苑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摆置着上次刑修炜送过来的家具物件,就连那破开的窗绡都给补上了。
双手环住臂膀,苏阮突然感觉周身有一种阴冷的瘆人感,就好似那陆朝宗无时无刻不在的侵入了她的身旁。
大到一张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小到一对耳坠子,哪里都有那陆朝宗的影子,无孔不入,让人避无可避。
“二姐儿?”瞧见苏阮的模样,平梅奇怪道:“可是冷了?奴婢给您拿披帛过来。”
“不必了。”抬手按住平梅,苏阮抿唇轻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吧。”
“哎。”担忧的看着苏阮,平梅应了一声。
“对了,大姐呢?今日怎么没有来寻我?”抬手摆正那绣囊,苏阮眉眼低垂,让人看不大清楚面上神色。
“奴婢也不知。”平梅摇了摇头。
“既然大姐未来,那咱们就去寻她吧。”
“是。”平梅上前托住苏阮的臂弯,与她一道出了主屋。
昨晚上刚下了一场雨,但因为今日天气又是一番晴好,所以苏阮走了一段路便已然感觉有些闷热,全然没有昨晚上的凉爽舒畅。
“阿阮。”苏惠苒穿着新制的罗衫夏裙,笑盈盈的迎面走来,上前挽住苏阮的胳膊道:“我正巧要寻你一道去青蟹宴呢。”
苏阮转头看了一眼苏惠苒,眉目带笑道:“大姐今日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苏惠苒虽只略施粉黛,但却在额间帖了一朵落梅,那落梅以蜻蜓薄翅为主,上覆金粉,轻薄精致。
“听说现下宋陵城内人人都画这落梅妆,我趁着父亲不在,偷摸着让丫鬟去外头给我寻了这额贴来。”
一边说着话,苏惠苒一边伸手抚了抚自己额上的落梅道:“只是可惜我也没有那些绮靡衣物,这落梅要配艳妆才好看。”
“所谓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落梅虽艳,配上素雅妆容却也不显寡淡,依我看却是正好。”
“是吗?”听到苏阮的话,苏惠苒笑眯了一双眼,然后突然从绣帕之中取出一朵落梅往苏阮的眉心贴去道:“既然好看,那阿阮便与我一道贴着吧。”
“哎……”苏阮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惠苒将那落梅按在了自己额间。
“果然这落梅要配阿阮这般的人物才最是好看。”苏惠苒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苏阮,良久之后才叹息道:“阿阮你贴了这落梅,那些贵戚子弟瞧见你怕是都要走不动道了。”
“大姐莫要胡言。”苏阮上手想将那落梅取下,却是被苏惠苒给按住了手腕道:“别取,这般好看的颜色,自然要大家都瞧见,阿阮你若是一出去,那满园子的花都得发妒。”
苏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将那落梅给取了下来。
“唉。”苏惠苒叹息道:“可惜了。”
“咱们走吧,不然去晚了,这青蟹怕是就吃不上了。”拉住苏惠苒往后花园子里头去,苏阮攥着手里的额贴,小心的将它收入宽袖暗袋之中。
后花园子里头早已聚集了一堆人,男女分座,中间隔着一条溪流,浅水可见,清石腻滑。
苏阮与苏惠苒坐在一处,面前摆置着两盘肥美青蟹,壳大如盘,黄多油满,那浓郁的花雕酒味伴随着蟹香扑鼻而来。
所谓蟹肉上席百味淡,吃蟹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而今次的青蟹宴又是陆朝宗所办,自然更为精致气派。
人人面前摆置着吃蟹用的白银蟹八件,隔壁桌上早已吃开,雪白鲜嫩的蟹肉被置于三足鼎立的爵上,乳白胶粘的蟹膏和流黄的蟹黄随之涌出,鲜香扑鼻,惹人垂涎。
“阿阮,咱们也试试?”苏惠苒拿起一只青蟹放在小方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圆头剪子将那青蟹的大螯和蟹脚剪下。
鲜嫩的汤汁四溅开来,沾了苏阮一手。
“大姐,你慢些,莫被蟹足刺了手。”苏阮伸手拿过那两只大螯,把它置于一旁的三足爵上,然后下意识的嘬了嘬手上的汤汁。
“哎呀。”看到苏阮的动作,苏惠苒赶紧用手里的腰圆锤轻打了打苏阮的手背。
苏阮回神,赶紧用绣帕把手擦干净,然后抬眸四顾,突兀就对上了陆朝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陆朝宗茹素,不食青蟹,面前只摆置着一杯薄酒和一碟形如香芋的落花生米。
他靠在石亭坐塌上,周边满是前来说话的大臣家眷,男女皆有。
只这厮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眯眼盘着手里的花中花一副慵懒模样,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似得。
用力擦了擦自己沾着蟹膏的手,苏阮下意识的伸手触了触自己耳垂上的那对白玉兔耳坠子。
刚才戴上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子被那陆朝宗一看,苏阮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羞赧。
“阿阮,这蟹膏真是肥嫩的流油,你尝尝。”
将那三足鼎往苏阮的面前推了推,苏惠苒笑眯眯的催促道:“快点尝尝。”
“唔……”苏阮含糊应了一声,拿过那长柄杓将蟹膏放入口中。
蟹膏香软,透着浓郁的花雕酒香,入口即化,鲜香味美,回味悠长。
“怎么样?”苏惠苒期待的看着苏阮。
“嗯,好吃。”苏阮点了点头,神色微惊道:“我从来没尝过这般好吃的青蟹膏。”
“傻阿阮,你也不瞧瞧今日是谁办的宴,那摄政王手里头出来的东西,哪件是差的。”凑到苏阮耳畔,苏惠苒语气轻缓道:“就是这银制的蟹八件,一人一套,在座数百人,就是一笔大数目。”
确实,这银制的蟹八件打造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怕还是宫里头出来的东西。
“咦,阿阮你这耳坠子瞧着可不是咱们府里头的东西?”苏惠苒突然指着苏阮的耳垂道:“瞧着真精致。”
苏阮抿了抿唇,正欲说话时只听得身后道:“宫里头银作局出来的东西,自然精致。”
作者有话要说:
苏惠苒:傻阿阮,你也不瞧瞧今日是谁办的宴
苏二二:是我老公啊
我,又睡过头了……
☆、47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阮与苏惠苒寻声看去, 只见那孔君平一身靛蓝广袖罗裙衫站在两人身后,正盯着苏阮双耳上的那对白玉兔耳坠子看, 脸上神色有些怪异。
“孔姑娘。”苏惠苒从宴案后起身, 朝着孔君平微微屈膝道:“多日不见,可安好?”
“甚是安好。”孔君平抿唇轻笑, 视线落到苏阮身上, 眸色有些冷淡。
苏惠苒站在一旁,看着那与苏阮一般同样一身广袖罗衫裙与垂云髻的孔君平, 面色微有些担忧的转头看向苏阮。
苏阮静站在那处,脸色沉静, 双耳上的白玉兔耳坠子轻微晃动, 衬出一截纤细脖颈, 招人侧目。
“苏阮姑娘戴的这耳坠子甚是精致,不知是何人所赠?”孔君平说话时扯着唇角,面上虽在笑, 眼中却并无笑意。
昨日里那陆朝宗送苏阮这白玉兔耳坠子时孔君平是瞧见的,甚至还上前说了话, 所以苏阮自然知道这孔君平现下是在为难自己。
也怪她,想戴这耳坠子便戴出来了,却忘记了该如何向他人解释。
“不知孔姑娘尝过这花雕醉青蟹了没有, 味道甚是肥美。”苏惠苒看出苏阮与孔君平不合,当即便开始打圆场。
孔君平面色怪异的看了苏惠苒一眼,然后突然掩唇轻笑道:“罢了罢了,是我强求了。”
该是她的, 终是她的,不该是她的,再强求又如何呢。
孔君平拢袖落座,然后朝着苏阮和苏惠苒招了招手道:“心中有些不快,平白惹了苏大姑娘和苏二姑娘的气,莫见怪。”
一边说着话,孔君平一边伸手倒出两杯花雕酒道:“这两杯酒水全当是我的赔礼,还望苏二姑娘和苏大姑娘赏脸。”
苏惠苒侧眸看了一眼苏阮,脸上显出几分犹豫神色。
苏阮抬袖落座,端起那杯花雕酒一饮而尽道:“孔姑娘不过快人快语罢了,我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您身为孔家人,言行举止如此,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孔君平是那衍圣公的胞姐,大姐又与那衍圣公定了亲事,这日后大家都是亲家,实在是不该撕破脸皮。
只是这孔君平明面上看着一副大情大义之相,一碰到这陆朝宗却还是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说到底,还是情难控罢了。
苏惠苒坐到苏阮与孔君平之间,小口抿着将那花雕酒饮尽道:“这花雕酒酒性柔和,馥郁芬芳,配这青蟹实在是美味至极。”
“是啊,我还未尝过这青蟹呢。”孔君平挑拣出一只青蟹,然后拿起圆剪将其两只大螯剪下道:“我与常人不同,最喜这两只大螯里头的嫩肉。”
“这青蟹本就无甚蟹肉,也只大螯内多藏了一些。”苏惠苒侧头,与孔君平说着话。
苏阮坐在一旁擦了擦面前的小案,一双眼不由自主的又往陆朝宗那里瞟了瞟。
陆朝宗靠在那处,身旁站着刑修炜,正附在他的耳旁说着什么话,他半阖着一双眼,捏着手里的酒爵,酒爵清透,隐现出里头橙黄清亮的花雕,酒爵上附着一龙凤纹,花雕晃动时随酒晕而动,仿似活物。
“阿阮,你瞧什么呢?”苏惠苒转头看到苏阮定定的瞧着一处看,便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阿阮,你瞧那摄政王眼尾处的伤,谁那么胆大包天,竟然敢伤了他呀?”
“唔……很是胆大包天。”苏阮含含糊糊的应了苏惠苒一声,只饮了一杯花雕的身子隐隐感觉有些发热。
孔君平拿着手里沾满蟹膏的长柄斧,双眸轻动。
“武国侯府郑家的人来了。”帮苏阮又添了一杯酒,苏惠苒侧眸道:“那小侯爷怎么也来了?”
顺着苏惠苒的手指方向看去,苏阮只看了一眼那郑景焕便撇过了头道:“大致是来凑热闹的吧。”
苏阮话罢,就瞧见苏惠蓁与苏致重远远迎了上去,与武国侯府郑家的人笑意盈盈的说话。
“我看是那苏惠蓁特意请过来的吧。”苏惠苒的脸上显出一抹讥笑道:“怕不是请过来撑场子的?”
“谁知道呢。”苏阮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将面前的花雕酒往苏惠苒的方向推了推道:“大姐,我不大胜酒力。”
“那就少饮些,你瞧我,都给忘了,这青蟹还是用花雕炖煮的呢,你也不能多食。”
“嗯。”苏阮点了点头,然后用银箸夹起一颗红色莲雾放入口中。
果色鲜艳的红色莲雾呈绯红色,内里乳白,咬在口中味道清淡,鲜嫩多汁,隐带幽香。
“这莲雾倒是新鲜的紧,你不能吃青蟹,那就多吃些莲雾吧,等会子回芊兰苑让禄香给你再做点吃食。”
“唔。”苏阮含着嘴里的莲雾,冲着苏惠苒点了点头道:“母亲和四妹妹呢?”
“今日的青蟹宴母亲忙了一日,四妹妹怕是还缩在院子里头没出来呢。”
一说到四妹苏惠德,苏惠苒便忍不住的叹息,“四妹那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的,不欢喜与人亲近,便是在母亲跟前也不会多说几句话。”
因为苏惠德年纪最小,十三岁尚成童,所以王姚玉便带在身边养在院子里,但苏惠德沉闷不喜说话,就是对着日日相处的王姚玉也不多言,更别说是她们这些不常多见的姊妹了。
“那我去瞧瞧吧。”苏阮犹豫片刻后道:“我也许久未见四妹妹了。”
自重生以来,苏阮便只在头几日苏钦顺的书房内见过一次苏惠德,然后直到现下都未再碰见过。
“也好,你呆在这处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话罢,苏惠苒偷摸摸的往一旁孔君平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按住苏阮的手背道:“对了,四妹妹欢喜吃菱角,近日的菱角最是新鲜,你去的时候让丫鬟备好,一道带过去。”
“嗯。”苏阮点了点头,与孔君平告辞之后便提着裙裾从宴案后起身,往一旁小路绕去。
孔君平垂着眉眼,细细敲着面前的蟹壳。
苏惠蓁微侧头,伸手推了一把苏致重,苏致重赶紧把手里的酒杯递给郑景焕。
郑景焕心里头存了气正在吃闷酒,连一眼都不愿瞧见眼前的苏家二房兄妹。
“景焕兄。”苏致重抬手拍了拍郑景焕的肩膀,笑眯眯的道:“后花园子的池塘那处开了满池芙蕖,甚是好看,不知景焕兄可有兴趣同游呀?”
“不去。”郑景焕撇头,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苏致重。
侯夫人坐在一旁,脸上的面色有些难看,“去吧,出去散散心,透透气,你瞧你这酒吃的,怕不是都要醉了。”
听到侯夫人的话,郑景焕又闷头吃了一杯酒,然后才红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起身。
“哎,景焕兄,这处走。”苏致重抬手掰过郑景焕的身子,领着他往一旁小路走去,腿脚依旧有些跛瘸。
看着苏致重带郑景焕走远,苏惠臻面色温柔的给侯夫人斟了一杯花雕酒道:“夫人,这青蟹虽好,但性属寒,吃多了也伤身。”
侯夫人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惠蓁,面色稍愉。
虽然侯夫人不承认苏惠蓁的家世,但现下木已成舟,至少这个苏惠蓁脾性秉性还是不错的,嫁进来她武国侯府也还算是过得去。
陆朝宗靠在坐塌上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然后突然双眸一暗,拢袖起身,脚步沉稳的往苏惠蓁的方向走去。
他原本就气魄摄人,再加上眼尾处的血痕,更是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血腥煞气,缓步走来时浑身冷冽,直看的人心肝颤。
喧闹的欢笑声渐歇,众人闷头吃酒,眼看着那陆朝宗居高临下的停在苏惠蓁处,细薄唇瓣轻勾道:“苏三姑娘,你送本王的那檀香木吊坠本王甚是欢喜。”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惠蓁一愣,然后赶紧起身行礼道:“这是臣女应做的,只要摄政王欢喜便好。”
苏惠蓁不知道这陆朝宗为何会突然对她提起那檀香木吊坠,但此刻陆朝宗主动上前来搭话,让苏惠蓁心中隐隐的出现一抹期待。
“只是可惜,苏三姑娘的情本王不能应呀。”陆朝宗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满脸遗憾道:“苏三姑娘已与小侯爷有了婚约,是万万做不得此事的。”
陆朝宗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侯夫人站在一旁,面色难看至极。
“王爷此话怎讲?臣女可什么都未做。”苏惠蓁瞪着一双眼,紧攥住了手里的绣帕。
苏惠蓁拿那檀香木吊坠时根本就没细看,便呈上去给了陆朝宗,难不成那苏阮真在檀香木吊坠上刻了什么隐晦暗词?
想到这里,苏惠蓁面色陡变,暗咬紧了牙关。
“苏三姑娘刻在那檀香木吊坠上的字,难不成还要本王一字一句的念出来?”陆朝宗的眸色陡然冷冽,说话时也带上了几分戾气,“本王念你与小侯爷订了亲事,本不欲多言,但苏三姑娘未免做的过了些。”
“那些yín词艳曲的东西,本王看了眼污。”说罢话,陆朝宗猛地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那檀香木吊坠扔在宴案上。
木制的吊坠砸在案面上,发出一阵闷响,侯夫人垂眸看着上面的诗曲,双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还好被一旁的女婢将人给扶住了。
☆、48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惠蓁瞪眼看着那檀香木吊坠上头的诗曲, 面色惨白,耳旁皆是那宾客议论纷纷的声音。
今次青蟹宴, 陆朝宗请了宋陵城内所有权贵, 如若此事成真,那苏惠蓁这一辈子的名声就都毁了, 就算是有圣旨强压, 那武国侯府郑家也定是容不下自个儿的。
“王爷,其实这檀香木吊坠不是臣女的, 是苏阮的,是她刻的这些东西!”
苏惠蓁看了一眼那侯夫人, 急于撇清关系, 便不管不顾的将话说了出来, 根本就没细想为何这陆朝宗要此刻才将檀香木吊坠上有yín词艳曲一事说出来。
“那苏阮也是太不知羞耻了一些,竟然刻出这样的东西来!王爷,是那苏阮要陷害臣女啊!”
苏惠蓁红着一双眼, 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陆朝宗瞧瞧。
“哦?”陆朝宗缓慢勾唇, 眼尾轻挑,“这檀香木吊坠是苏二姑娘雕的?那怎么会在苏三姑娘的手上?”
被陆朝宗说出的话噎了喉咙,苏惠蓁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然后眼中突兀印出陆朝宗那满脸讥讽的表情,便立时明了此事不过是陆朝宗在诈她的话罢了。
哆嗦着唇瓣说不出话来,苏惠蓁被气得浑身发颤,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开始发抖。
侯夫人面色难堪的往后退了一步, 原本对苏惠蓁的好感消失殆尽,她看着周围平日里与她交好的那些夫人姐儿窃窃私语的模样,只感觉颜面丢尽,恨不得立时就去面圣将这婚给退了。
“三姐儿。”李淑慎从后走出,面色焦急的一把按住她浑身发抖的身子。
陆朝宗神色慵懒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语气渐缓,“果然不是自个儿雕出来的东西,苏三姑娘连这檀香木吊坠原本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说罢话,陆朝宗又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檀香木吊坠挂在指尖上轻晃道:“瞧,这才是那天降诞日上的东西。”
一边说着话,陆朝宗一边勾着那七彩五股的吊坠绳,缓慢系到腰间绶带上,与那绣囊细细贴到一处。
苏惠蓁急促的喘着气,突然双眸一闭瘫软下来。
李淑慎面色紧张的一把抱住她绵软的身子大叫,“哎呦,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陆朝宗弯腰,从那宴案上端起一杯酒水,照着苏惠蓁的脸就泼了上去。
“啊……”李淑慎被波及,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抱着苏惠蓁的手去挡脸。
苏惠蓁直挺挺的下坠,冗长的宽袖带倒身旁的宴案,后脑勺狠狠的磕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这才真的晕厥了过去。
“啧啧。”扔掉手里的酒杯,陆朝宗用绣帕擦了擦手道:“苏三姑娘真是无趣,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自个儿的祸撇得一干二净,但人家是陆朝宗,挟天子,杀陈郡王,哪里有他不敢做的事?现下不过小小一个姐儿,便是立时死了,也是不妨事的。
众人闷不吭声的坐在那处不说话,李淑慎撕心裂肺的吼着,掌心处皆是苏惠蓁脑后流出来的血渍。
“啊……来人哪,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蓁儿?蓁儿你醒醒啊!蓁儿……”发髻散乱的李淑慎扶趴在苏惠蓁的身上,哭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侯夫人被女婢扶着往一旁去了,她的面色极其难看,看向苏惠蓁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恨不得这人立刻死了才好。
女婢婆子惊惶上前,将满身血渍的苏惠蓁从地上扶起,抬抱着往小路上去了,那血渍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甚是恐怖。
李淑慎哭哭啼啼的跟在一旁,脸上妆容尽失,就像一瞬老了十七八岁。
王姚玉也被这情况惊得面色惨白,在苏致雅的提醒下才赶紧让婆子去唤大夫,然后急匆匆的跟在李淑慎身后去了。
陆朝宗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血渍,穿着皂靴的脚轻动,碾住那块冒牌的檀香木吊坠便用力踩碎了。
那檀香木吊坠泡浸在血泊里,被陆朝宗用极大的力道碾成渣滓。
众人瞧见陆朝宗的模样,当即就暗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心中知晓这苏惠蓁怕是惹了这阎罗王不快了。
后花园子处,苏阮正提着裙裾往苏惠德的院子那里去,一点未听到身后的风波。
苏致重引着脸色涨红,呼吸粗重的郑景焕跟在苏阮身后,双眸暗浑。
“哪,哪去呀?”郑景焕大着舌头,使劲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襟,脸上细密密落下来的都是冷汗。
“小侯爷莫急,这就到了。”苏致重抬手扶住郑景焕歪歪扭扭的身子,踮起脚尖往苏阮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阮正被苏惠蓁安排好的丫鬟拦住了路。
“二姐儿,这是刑大人托奴婢给您的。”
那丫鬟偷摸摸的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苏阮,压着声音道:“刑大人说,摄政王在前头的绣楼里等您。”
听到这丫鬟的话,苏阮神色疑狐的捏着手里的纸条不吱声。
“二姐儿与奴婢来。”那丫鬟也不等苏阮反应,径直便抬手拉住她的胳膊往一旁去。
苏阮被那丫鬟扯得一个踉跄,刚想挣脱却发现那丫鬟的手劲大的厉害,她抽了半日都未将胳膊从那丫鬟的手里抽出来。
看到苏阮往绣楼的方向去了,苏致重赶紧带着郑景焕跟了上去。
绣楼旁是一座假山,侧边有一池塘,里头开满了夏日清荷,因为已过白露,所以莹碧荷叶边缘处微有枯黄,搭拢着软绵的长梗弯曲着背脊与一两朵枯荷挤在一处,犹似断根草。
“二姐儿,请。”丫鬟拉着苏阮的胳膊,引她走上假山石阶。
石阶窄小,只能容一人过,丫鬟随在苏阮身后,缓慢退了下去。
苏致重带着郑景焕前来,仰头看到苏阮那半隐半现于青苔小阶上的窈窕身段,眸色暗动。
“阮……苏三……”郑景焕突然猛地一下挣脱开苏致重的手,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石阶。
苏致重半隐于一旁的假山石壁后,眼看着那郑景焕跌跌撞撞的走到苏阮身后,却是不动作,只盯着人猛看,因为吃了加了料的花雕酒,整个人面色涨红的很,双眸圆睁,满是血丝。
苏阮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郑景焕,当即就被吓了一跳。
抬手扶住身旁的假山壁,苏阮下意识的抬眸往一旁绣楼中看去。
只见那空荡荡的绣楼内空无一人,就连刚才那丫鬟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苏阮心中大惊,她努力的稳住心神,然后突然猛地一下拔腿就往绣楼的方向跑去。
郑景焕大喘着气跟在苏阮身后,一步一缓的走的十分吃力,似乎脚重千斤。
苏阮躲到绣楼里,哆嗦着手将绣楼的绣门栓上,然后又搬了绣墩去堵门,最后甚至还想将那红木圆桌推下来,但因为力气太小,只能作罢。
缩着身子躲在红木圆桌下,苏阮大口喘着粗气,透过细薄的窗绡看到那站在绣门口的人影,正在尝试着推门。
绣楼处在后花园子偏僻一角,平日里基本就不会有人路过,刚才那丫鬟带她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那陆朝宗特意选的地方,却是不想竟是个诈。
到底是谁要害她?
郑景焕吃了酒,浑身发热,眼看着苏阮躲进绣楼,就开始“砰砰砰”的撞门,那震人的撞门声阵阵敲在苏阮耳中,让她不自禁的开始害怕。
“哐当”一下,绣楼的门被撞出一条裂缝,门栓摇摇欲坠。
苏阮瞪圆了一双眼,手忙脚乱的从红木圆桌下爬出来,然后使劲的伸手推开绣楼的绮窗。
绣楼下是一方池塘,离地两三尺。
苏阮大口喘气往下猛看一眼,纤细的手指紧紧抓在绮窗边缘,面色惨白。
“砰”的一下,绣楼的门被郑景焕撞开,他跌跌撞撞的冲进来,闷头撞在一方红木圆桌上。
苏阮背靠在绮窗上,身后是从池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