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触碰到枕头下方的文件袋时, 陈洁的心脏跳动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她贴近床头,想要用点力气将文件袋子拽出来。
可陈浩脑袋枕在上面,死死的压在那份文件上。
陈洁调整了几次知识都没有办法将东西拿出来, 甚至她动作稍微大了一些后陈浩还隐约有醒的动静。
她连忙不敢动弹了,蹲在病床头跟前等了好几分钟, 等到对方的呼吸平稳, 眉头松开后这才重新将手掌放下去。
想试着将陈浩的脑袋托起来,再用另外一只手将那份神秘的文件抽出来。
十几公里外,金执明躺在自己的床上安静无声注视着医院内正在发生的画面, 他的身体又跟前几天一样完全不能动弹。
只要他将专注力全部都落在左眼的画面中, 自己就好像整个灵魂都快要被画面吸了进去。
陈洁还在试图抬起陈浩的枕头,她整个人上半身都悬空在陈浩的上方, 双手穿过对方的脖子本意是想要从左右俩侧抬起陈浩的脑袋。
可是金执明却看到原本熟睡的陈浩, 已经醒了。
对方紧闭着眼睛, 上眼皮一直在微微颤动当中。
专注拿东西的陈洁屏住呼吸, 双手从左右包抄正准备捧住陈浩的脑袋。
手指刚触碰过去, 闭着眼睛的陈浩就猛地睁开眼睛, 厉声看着自己上方的人, 一边呵斥一边反击, “陈洁你竟然想要杀我!”
他以为陈洁将手掌放在他脖颈上的动作,是准备掐死他。
之前他一直装睡, 是想要看看陈洁接下来还有什么举动。
但是没想到会等到自小认识的妹妹,竟然趁着这个时候要掐死他。
陈浩一边说一边露出歹意, 装作反抗的模样抓住了要走的陈洁, 并且想要反杀对方。
“哥我没有, 你冷静点。”陈洁不想跟他打架, 挣扎着想要推开那俩个往她脖子上放的手掌。
病房内二人打了起来, 金执明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想要爬起来打电话给医院楼下守着的警察。
可他现在全身都无法动弹,别说去打电话,现在只是抬腿这个动作他都无法做出来。
金执明只能焦急的看着病房内已经从床上掉下去,打到地上的俩个人。
陈洁终究力量不如陈浩,很快就处于下风,打成一团的人跌跌撞撞撞到了阳台位置。
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边缘俩道随时会掉落的身影,金执明咬紧牙关集中精神盯住左眼内的画面,忽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他整个人身体一空,再抬头就看到了陈浩冲着他挥舞过来的拳头,还有忽然的失重感。
附身在陈洁上的人,身体失重的往后方空荡荡的阳台仰倒#j时g 了下去。
外面的护士听到这边动静跑过来打开病房门。
就看到窗户全部打开的阳台跟前,一道被人推下去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让整层楼的人都醒了过来,茫然四顾。
病房内金执明摔下去的瞬间就一把抓住眼前滑过的窗框边缘。
身体被重力拉扯着撞到墙上,手指头按住的窗框往下掉了三格,只剩下最后几根手指头勉强抓住边缘。
金执明忍着身上的疼,低头看向楼下那一层的外凸窗户天花板的位置,估算了一会距离后直接松开手跳了下去。
楼上匆忙跑到窗口边的小护士吓得又是一声尖叫。
住院部一楼坐在车内监视的俩名辅警,听到楼上传来的尖叫声第一时间下了车往上看去。
接着他们就看到一道身影被另外一个人推了下去,等跳下去的那个人抓住阳台边缘时,一人往楼上跑过去一人在楼下守着打电话叫消防。
刑天斌电话还没拨打出去就看到那道挂在阳台上的身影,松开手掉了下去,落在了下面那一层的阳台上方。
金执明从阳台上方勉力爬起来,陈洁的身体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从三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他做好了防护的姿势还是有一只脚发出了骨折的声音,用来缓冲的半边手臂现在也是麻的。
“没想到附身后还会感受到疼痛。”金执明一瘸一拐的蹲在阳台上,低头看向下方已经打开灯的病房,将完好的那一条胳膊从上方伸了下去,“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了,能帮我开一下窗户吗?”
511病房的病患跟家属大半夜被楼上的打架吵醒,还没等他们发火就听到自家病房外的阳台上方猛地传来一声重物掉落的撞击声。
配合楼上小护士的尖叫,这导致整个511病房内目前还在的人,都惊恐的盯着阳台的方向。
每一个人的内心在这一切完美的想到了一起。
“好像有人从上面掉下来了?”一名一百五十斤的胖子,颤颤巍巍的举手发言。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一条细长的手臂从阳台上方垂了下来,对方无力的晃了晃手臂,一颗只能看到下巴的脸庞也跟着出现,“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了,能帮我开一下窗户吗?”
众人静默。
然后还是白胖子第一个回过神来,快速跑到阳台跟前将窗户打开,探头往上方看去正好对上金执明那张狼狈的面容。
“不小心掉下来了,帮我把窗户打开就好了,你稍微往旁边站站我自己下去。”
脚瘸了这点小问题根本没被金执明放在心上。
等那头的辅警冲到511要救人时,就看到顶着陈洁身体的金执明已经半个身体都从阳台上下来,正双手抱着上方的阳台顶端,下方两只脚试图踩住窗框爬下去。
“小心小心,我来抱着你。”
穿着便衣的辅警连忙跑过来,小心抱着陈洁的双腿将人从窗台上放下来。
金执明瞅着对#j时g 方那张紧张兮兮的面容,默默将自己第一次被一个大男人抱起来的奇怪感觉压下去。
等他双脚落地后,病房内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小姑娘没事吧,刚才太吓人了!”
“对啊对啊!身上有没有受伤啊?”
“你们楼上是在打架吗?怎么这么大动静。”
金执明被同事抱在放在一张椅子上,对方也是关切的看着他身上掉下来蹭到的那些灰尘,“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这只脚好像骨折了,还有胳膊也被撞了一下,其他都还好。”金执明提起裤子,露出那只已经明显歪斜的脚掌。
“护士站那边有免费的轮椅可以使用,我去给你拿一个过来。”刚才开窗户的白胖子瞧见她变形的脚掌,连忙帮她去护士站那边借了一台轮椅过来。
金执明被人送进检查室拍片时,楼上陈浩也被闻讯赶来的保安给控制住。
刚才目睹一切的小护士趴在夜班护士长的怀里,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
刑天斌上楼出示了证件,他们在楼下只看了一个大概没有太清楚上面是怎么打起来的,他走到那俩眼通红的小护士跟前,“你看到陈浩将人推下去了?”
“我看到了,我本来是要给隔壁病房拿一台机器,等我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这边门内好像有打架的动静,我就将门打开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男的将人往楼下推,一开始没推动他还去抬对方的双脚。”
小护士在这里上班了俩年,自认为已经见多了生死,却从来没想到在医院内还会现场见到谋杀。
陈浩现在正被俩个保安控制住,听到小护士的话激动的要跳起来,“你放屁!是她先要杀我的!我只不过是反击而已!”
“她为什么要杀你?”辅警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她怀疑我要杀她,想对我先下手为强……”陈浩说着说着就反应了过来。
这个说法是很难圆过去的,陈洁已经去派出所报过一次警说自己涉嫌杀她。
虽然事后对方坚持认为是自己的意识不清醒,胡言乱语事后就要求派出所撤案。
上一次他要杀陈洁的事情没有一个证人。
可这一次他想要将陈洁从楼上推下去的画面,却被护士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贱人!她设计我!”
做了亏心事的人从来不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自以为是认为是陈洁设计他。
他们兄妹俩的话语都只会被当成参考,每一个病房内都有监控。
整个事件都被角落里的监控拍摄的一清二楚。
陈浩被医生按着打了一针镇定剂,保安跟警察将他关在病房内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刑天斌看完了保安拿上来的监控内容,那双眼睛先是落在陈浩身上,然后移动到刚才那张被打的一团乱的病床前。
他将枕头揭开,看到了那份陈浩只是打开但是还没来得及看的快递文件袋。
陈浩本来还在气头上,如今看到警察的行动一张脸,“刷的一#j时g 下子。”全白了。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枕头下面放着的东西,甚至不知道警方为什么会直奔着这个东西而来。
“这是什么?”刑天斌看着手中的文件袋,询问陈浩。
“我朋友寄给我的私人物品,警察同志我们兄妹打架那是我们的不对,私人物品就没必要检查了吧。”
“那不是私人物品。”
金执明坐在轮椅上,推着轮子进了病房望着一屋子的人。
他也看向那份刑天斌手中的文件袋,扬声道,“那是我寄过来的东西,是五年前陈浩杀害我父母时的画面。”
陈洁下不了决心,金执明帮她下。
陈洁不愿意让陈浩去坐牢,想着对方要是去坐牢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以后陈家就要绝后了。
她不敢的,她不想的,金执明帮她敢,帮她想。
放任一个杀人凶手去传宗接代,这种人脑子都坏了还接什么代?
“你个贱人!果然是你捣的鬼!”
陈浩一听到这话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冲过来掐死他。
金执明坐在轮椅上,面色平静的将他五年前用左眼看到的画面细细讲述出来。
甚至陈浩是怎么指示对方去死,怎么提前看天气预告选择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整个计划他都一丝不漏的讲了出来。
“是他,亲手杀害了我的父母。”一根手指,指着陈浩那张铁青的脸,斩钉截铁。
当天晚上金执明就被刑天斌连夜带回了派出所,在审讯室内他重新将五年前看到的画面说了一遍,审讯结束后他要被关到临时拘留室去。
金执明申请去洗手。
坐在轮椅上的人一个人推着轮子来到派出所内部的洗手池跟前,他坐在那里望着上方镜子里的陈洁。
打开了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对着镜子里的人说道,“明天早上你要是再要撤案反口也没用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的父母就是死在他手中,这一点不管你是相信还是不信,都是铁一样的事实。”
他说完擦干手上的水珠,将轮椅推回拘留室后,金执明看向自己俩只眼睛内不同的画面。
闭上眼睛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将专注力全部集中到金家的次卧画面中。
下一瞬,他的视角就重新变了回来,从床上爬起来的人揉了揉左眼开始变得模糊的画面。
起身去了洗手间打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如果在睡觉时候看到这样的画面,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可以附身过去吗?”
金执明目前有印象的附身一共就俩次,俩次都是附身到了陈洁身上。
他的意识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附身旁人,甚至附身在陈洁身上的时候只要他集中注意力就可以用右眼继续看到自己的房间画面。
只要将专注力全部放在左眼上,自己就可以临时附身他人。
活了二十一年的人,对自己这支不断进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研究它的兴趣。
反正自己注定是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只特殊的眼睛,不过临时的附身#j时g 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今晚如果不是他及时过去。
陈洁就正的要从窗台上掉下去,再也救不上来了。
想到此,金执明揭开被子心满意足的躺了下去。
。
住在红波巷的严家此刻却灯火通明。
严峻拿着今天借过来的勇气,放学后回到家中他坐在饭桌跟前。
当老严跟往常一样打开他书包要检查时,他鼓足了勇气阻止了这一幕,并且对站在面前的父母开口道,“爸,妈,我可以跟你们谈谈吗?”
老严提着书包斜眼看他那副嘴脸,眼皮子往上扬了扬,语气阴阳怪气,“你不会又考试成绩下降了吧?”
一想到这个他就用最快的速度将书包拉开,翻找着里头的物品想要找出严峻最新的试卷。
“我没下降,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说心底话。”借来的勇气让严峻如今的腿都没有在抖,胃也不再疼痛。
“你别老是打断孩子,让他先说嘛。”严母拉住自己老公,言语亲切的看着严峻,“儿子你说,爸妈听着呢。”
“上了高中以后我的成绩一直跟不上去,我知道你们很生气很失望,我也很努力的去学习,我没有在学校贪玩或者打游戏看课外书籍,老师也跟我谈话过学习的事情。”
严峻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想法都告诉了这对父母,“其实我们班级内有好几个学生,都是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但是到了高中就不行了,老师说因为初中以下的知识只需要识记就好,但是到了高中我们更多的是需要去抽象化应用,没有天分的人在这里就会展露出来。”
“我就是一个没有天才,不懂的怎么灵活变通的人,所以这些题目这些内容我警察听不懂或者理解错误,我想跟你们说不要一直为我的教育生气,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你们的儿子是一个普通人。”
老严听他讲述的时候一直看着手中打开的书包。
等严峻讲完最后一个字后,那个书包连同里头带着的书籍就被人整个砸在严峻头上。
包内尖锐的文具盒直接砸中严峻的太阳穴。
这一砸也将严峻借来的勇气全部砸的一干二净。
“说的好啊,严峻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跟我们说了?”老严冰冷的手指戳在严峻刚才被砸肿的太阳穴上。
“让我们接受你是个普通人,让我们接受你是个白痴,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好好学习,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拖所有人的后腿,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想让我们不再盯着你,让你自由快乐的生活?”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就你这种废物饭桶要不是老子养着你,你早踏马的死在外面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养闲人。滚滚滚,我没你这个儿子你这种人就应该在外面被人千刀万剐!死在烂泥里头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老严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刚才勇气被用尽的少年那张脸惨白上一分。
等他被#j时g 人从十一楼赶出来的时候,严峻站在电梯门口呼吸急促的扶着那俩条害怕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双脚。
刚才说的话,做的事情仿佛用尽了他一辈子的勇气,如今他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
严峻不知道自己花费了多长时间才从楼上走下来,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家里的大门钥匙跟四十几块钱的零钱,还有手里的书包。
十一月份的绿江市深夜气温下降了很多,他被赶出来时椅子上的外套也没有拿。
严峻抱着书包站在小区的门口,不知道自己要往什么地方走去。
他回头看向自家的阳台,看到了楼上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蹲在小区绿化带旁,抱着书包缩成一团的想着,等爸妈消气后他再回去道歉。
不一会一名骑着电动车的男人匆忙从他身边路过,严峻将下巴放在书包上歪头看着那辆停好的电动车。
车身上贴着开锁换钥匙的字样。
不知道是谁家的钥匙掉了,需要这么大半夜的过来开锁。
开锁的人上了楼快十分钟才下来,对方提着小箱子又骑着电动车走了。
严峻有些冷的站起来活动四肢,他每隔一会就站起来在原地跳几步,不让自己的双脚被冻到没感觉。
他在楼下熬了俩个多小时,熬到冷风一直穿过毛衣缝隙吹在身上,吹得整个人一点热气都没有了,额头太阳穴刚才被砸肿的位置,疼的他好几次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晕眩。
夜里一点多,全小区的人基本都睡着了,严峻这才提着书包,小心翼翼的回到十一楼。
站在自家门口的时候,严峻拿出书包里的钥匙开门。
走廊内的自动感应灯亮起,严峻握着钥匙呆呆看着门上那把崭新的锁。
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意识回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钥匙企图插,入那把全新的锁孔里时。
失败的声音提醒着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代表着什么。
五分钟后,严峻提着书包神色恍惚的离开那扇紧闭的房门,路过楼道垃圾桶时他往里头瞥了一眼。
在垃圾桶内,他看到了那个跟自己手里钥匙配套的锁芯正被人扔在里头。
严峻望着那锁芯,脸上露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将手里一直紧紧握着的钥匙扔了进去。
顾星是在早上快十点的时候才从后门来到教堂,刚进去他就看到了那道蜷缩在冰冷椅子上的少年。
对方看起来昨天过的很狼狈,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毛衣脚上甚至还是一双棉拖鞋。
顾星走到他跟前时,对方脑袋枕着书包一点都没有察觉的样子。
太阳穴上那个一晚上就变得鸡蛋大小的青紫淤肿让顾星直接用手指头戳了上去。
巨痛当场就让椅子上混混沌沌的人醒了过来。
严峻还没看清来人,一件宽厚温热的大衣已经披散在他身上。
冻了一夜整个人都快要麻木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激的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冷颤。
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抱着身#j时g 上多出来的大衣,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
“借给你的勇气,看来被你用的很糟糕。”
“是很糟糕。”严峻从来没想过父母真的会将他赶出来,甚至在当天晚上就替换掉了门锁。
这个举动让他一时间整个脑子都懵了,夜里太冷了他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一家教堂。
他推开门一个人在黑暗中找到一张长凳子,抱着自己躺在上面度过了这一个晚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星看他那可怜的模样,转身走向一旁的小房间,从里头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水杯,打开盖子倒出热水递给他。
“我不知道,我爸妈将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严峻抱着那冒着热气的水杯,他从昨天下午起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晚饭也一口没吃到就被人赶出来。
“拿着勇气去跟他们说出真相,后悔吗?”
严峻捧着水杯,眼神迷茫的听着这个问题。
他后悔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