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萤第一反应是去摸手机。
想确认一下今天几号。
细细想来, 从提起离婚这回事、到今天,已然有大半年。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段泽闻骨子里那点霸权主义下的占有欲和意难平, 也该散尽了才是。
怎么居然又来了?
还来得如此大张旗鼓。
难道,对于段二少来说,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连冷漠绝情人设都能轻易抛弃吗?
谈萤怀里抱着花,没再多想, 只叹口气, 轻声开口:“段泽闻, 你没必要这样。”
段泽闻却不在意她这种冷言冷语。
动作很是执着。
好像非得她接下这捧玫瑰、才能罢休。
僵持片刻。
谈萤不得不侧过身, 将谢导给的花放到后排座位,再将玫瑰花接过来,也一起放到后头。
这下, 身边空位没有被占据。
段泽闻长腿一跨, 轻轻松松上了车,坐下.身。
一派风姿卓越模样。
谈萤:“……”
段泽闻给艾米和司机师傅摆了下手,算作招呼。
他一贯倨傲。
给旁人摆下手都算是给谈萤面子了。
艾米倒是浑然不在意,冲着段泽闻点点头,万分客气模样,“段总,久仰了。不知道您今天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段泽闻面无表情,沉声问:“你们一会儿去哪里?”
艾米看了谈萤一眼。
有些欲言又止。
谈萤低低叹了口气, 不想让经纪人难做, 主动打断道:“我要去参加一个专访。没什么事你就赶紧下车吧。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言下之意,别在这里耽误事儿了。
段泽闻向来敏锐,偏偏这回就装模作样, 硬生生装出听不懂模样。
他点点头,“我陪你一起。”
“……”
谈萤捏了捏眉心。
时间太紧,好像还来不及整理好应对之词。
下一秒,段泽闻已经回过身去。
整个人微微一顿。
目光落在后排那几束花上。
刚刚,谈萤随手一摆,没将梁祁的贺卡塞到花束里面,只虚虚地盖在了满天星最上头。
段泽闻也看到了那张卡片。
他伸出手臂。
长指轻轻一挑。
卡片顺顺当当落入他手心。
谈萤拧了拧眉,试图低声喝止他:“段泽闻。”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能见人。
她就是烦段泽闻这种态度。
好像在哪里都是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上位者一样。
明明是她的车,他不由分说就凑上来。
卡片也是别人写给她,他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说看就看了。
这种举动,让人忍不住心里冒火。
段泽闻混混“嗯”了一声,算作应答,视线在那简短字句上一扫而过。
他将贺卡丢回去,随口嗤笑道:“这个弟弟,对你好像没有什么诚意啊。”
“……”
“要是真想为你费心,就不会提前说要来探班,最后却没有来。也不会随便找个花店花点钱,让店家包上花、写个卡片送来了事。”
段泽闻磨了磨牙,“既然想要觊觎别人的女人,怎么还能这样敷衍。”
明明像是玩笑之语,偏偏语气里不经意带上了一抹戾气。
恍若失态。
本人却好似是浑然未觉。
谈萤差点被段泽闻给气笑了。
要论对她态度敷衍,谁还能比得上他段二少?
不论其他,就说每年给她的生日礼物、各种节日礼物,哪一次不是他那几个全能助理一手包办?
甚至,他都不亲自与她说几句话,只让人把东西准备好,放在家中。
等她结束工作、回大别墅时,再由管家或是阿姨拿给她。
比起让花店包一束花送来祝贺杀青,让助理买送给老婆的礼物……
好像没有强上几分啊。
只不过,她没心思同他辩驳什么。
对于段泽闻这种流氓行径,赶又赶不走,也没法把他一脚踢下车,只得作罢。
谈萤阖上眼,头靠在椅枕上,自顾自开始闭目养神。
见状,艾米又从后视镜里觑了觑这尊大佛。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低声嘱咐司机道:“先走吧,到酒店再说。妆造和其他人都在那边等着了。”
……
房车载着各怀心思的一对夫妻,往酒店驶去。
专访就安排在酒店房间。
不可能去谈萤那间,自然是栏目组重新开了大套间。
摆好摄像机、打光板、以及各类收音设备,一行人正严阵以待。
这可是网上各种风波过后,谈萤第一次接受采访。
她正当红,是顶流小花。
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哪怕只是《走花》专场,只要主持人有些话术,还是能往其他方面扯一扯。
然而,艾米早就审核过采访稿,仔细琢磨过提问里可能挖的坑,觉得大多无伤大雅,便同意下来。
只临进门时。
她在谈萤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回答。”
谈萤笑了笑,“艾米姐,你放心。”
她浸yín圈中多年,爬到如今地位,哪怕有段泽闻在背后帮忙,细细想来,也不是轻易之事,各种规则早就玩得熟稔。
几条无关痛痒的黑料而已,自然是随意就能应付。
说完,谈萤蓦地顿了顿。
目光往旁边微微一侧。
段泽闻站在走廊另一端,距离他们大约二十步之遥。
此刻,正低垂下头,面无表情地摆弄着手机。
只一眼,她转开视线。
继而,向艾米努了努唇,意思是让她注意好段泽闻。
别再又闹出什么事来。
艾米点点头,“知道的。”
谈萤没再说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踏入套间之内。
“各位老师,晚上好啊。那个,我助理给大家定了些盒饭和奶茶,各位不忙的话可以先去吃一点。辛苦大家,等我到这么晚……”
客客气气一阵寒暄。
如同每一场采访一样。
谈萤虽是嫁入了豪门,但自我认知清晰。
她不过是个豪门工具人,比肩花瓶来说,勉强能开口说话而已。
这就注定她不可能去仗势欺人。
自然,也极少给工作人员摆脸色、刁难旁人。
大家都态度客气,访谈完成得十分顺利。
话题基本尽数围绕《走花》拍摄来进行。
虽然不能提前剧透电影剧情,但剧组中趣事也能拿来说上几句。
只在最后,那主持人问了个略有些刁钻提问。
“最后一个问题……谈老师是如何接到这个本子的呢?是谢导邀约还是什么机缘巧合?或者说,是如何挑中这个角色的呢?”
谈萤微微一怔,当即便笑了起来。
她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开口答道:“是我争取来的。第一次看到《走花》,看到白旖花的剧本,我就觉得吧,这个戏应该是我的。只要镜头打开,我就是白旖花。”
月上柳梢。
收工。
谈萤本想回绿湾去,踟蹰一瞬,又想起还有个大麻烦在等她解决。
她不想让段泽闻知道她住在绿湾。
自然,不能带他过去。
想了想,谈萤还是让工作人员先各自下班回家。
酒店房间续到后天。
今晚还能住。
她也好留在酒店,跟段泽闻这神经病周旋。
思及此,谈萤抿了抿唇,四下一扫。
目光转到某处时,整个人不自觉停顿片刻。
谁也没想到,那段泽闻真像是转了性一般,一晚上都不远不近地站在走廊里,静静等着她。
谈萤深吸一口气,放软了神情。
抬起腿,往他那边走去。
她在段泽闻一步之遥处站定。
四目相对。
段泽闻站直身体,朝着谈萤微微牵起唇,慢声问:“饿了没有?”
“……”
这般春风拂面,因为实在太过于不像他。
每每总叫人觉得措手不及。
谈萤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叹气,“段泽闻,你就是等着来问我这个的?”
段泽闻沉吟一下,继而答道:“也不是。想试试等人的感觉。”
他少有这种闲情雅致。
准确来说,段泽闻这么多年,未曾在女人身上废过什么功夫。
就算是当年、为了用钟绾绾来反抗段夫人时,大多也是钟绾绾在缠着他。
千依百顺,撒娇卖乖。
千方百计来讨他喜欢。
用几个小时时间、来等待女朋友下班,于段泽闻而言,算是新奇经历。
当中有多次,他本以为自己会一走了之。
但一想到谈萤还在里面,一会儿两人还能一起吃个饭,得她几句好话,他却又没法挪动脚步了。
种种心路历程。
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段泽闻当即出了声、转开话题。
“……时间不早了,一起下去吃点?”
这个点,酒店餐厅应该还没有歇业。
谈萤迟疑良久。
点头应下。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方向,下楼。
许是因为确实有一阵没见,针锋相对意味被时间磨得少了许多,难得气氛平和。
只是,再平和,也无法掩盖他们俩多年同床异梦的事实。
夫妻之间,压根没有共同话题。
除了各自低头吃东西,好像再难有进一步。
谈萤自然也意识到了。
若是放在之前,她可以用百般手段,哄得段泽闻说话、哄得他轻松高兴。
但现在,她不想这么做,也不用这么做了。
确实是轻松许多。
她兀自笑了笑。
倏忽间。
段泽闻慢条斯理地出了声。
“在笑什么?”
谈萤收敛了表情,夹了一筷子苦瓜、放进嘴里,平静摇摇头。
段泽闻没有为难她。
不过,也没有继续吃饭。
他放下筷子,定定地望着她。
谈萤受不了这种目光,吃了几口,也有些没法继续动筷。
只能拿起茶杯,就着茶水漱漱口,回看过去。
两人像是在较着什么劲儿一样,直勾勾地互相对望。
最终。
到底是段泽闻心有杂念。
率先败下阵来。
他低声开口:“谈萤,我问过你经纪人了,后面一阵你都没有工作。跟我回家吧。过去都是我不好。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