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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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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悸动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耳边的那阵嗡鸣声才消失不见。

途中下了场暴雨。

林悄悄站在屋檐下, 泼天的雨水砸在地面,水滴不可避免溅到了她的裙摆。她握紧了手中的雨伞,一根根手指掐得发白。

暴雨初歇, 台风来临之前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雨停后短短十几分钟, 天色辽阔, 绮丽的黄昏给蓝白色的天空渲染了浓郁的颜色。

林悄悄依然停留在街边商铺的屋檐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什么, 转过身的瞬间,静静望着玻璃窗倒映的自己,眼神有些茫然,眼眶还是红红的。

记忆仿佛停留在几分钟前。

那句话就像诅咒一样缠在她的耳边, 一遍遍的,不断重复。

——精神病玩起来是不是更有意思?

氤氲潮湿的眼前浮现少年那抹淡淡的笑意。

时闻野笑起来总是好看的, 几分难得的柔和, 不见迫人的冷峻, 可是他并不怎么喜欢笑。

林悄悄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怕看见他的笑容。

那么的漫不经心。

和他的朋友, 将她当成一种笑话来嘲弄。

林悄悄的眼前越来越来模糊, 不知不觉的时候脸上已经湿了一片,她抬起手动作仓促抹掉了眼泪, 吸了吸泛红的鼻尖, 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冲进了黄昏里。

她和时闻野好像就像这场夕阳,渐渐地落幕了。

林悄悄回到家里。

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人, 妈妈还没下班。

林悄悄弯腰换好拖鞋, 手机定好的闹钟提醒她到了吃药的时间。

林悄悄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握着水杯的手隐隐颤抖, 她差点打翻了掌心里的药瓶, 哆哆嗦嗦的倒出药片,一把吞进喉咙里。

分明早就吃惯了的药物。

今天就变得万分苦涩,苦得她掉了眼泪。

一颗接着一颗,像珍珠断了线,顺着脸颊往下坠落。

像是被炙烤过的滚烫眼泪砸在皮肤上,刺痛难耐。

林悄悄捂着嘴,渐渐弯下了腰,她趴在桌面上,憋在嗓子里的哭声逐渐沙哑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变大。

手掌沁满了泪水。

只有一个人在家,她才敢放肆的大哭。

林悄悄也不想当一个心理有病的怪人。

不想去医院。

不想吃那么多的药。

林悄悄哭得脑袋有点晕,鼻尖很红,眼泪停留在睫毛上,颤颤巍巍抖了两下。她掐紧了手指,失控的情绪还是无法平复。

她还是很难过。

她想告诉时闻野,这两年多的时间,她一直都有在好好吃药。

她不是故意要害他丢脸。

她也不想被当做精神病。

可不可以不要笑了。

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奚落她,嘲笑她。

不要骗她,不要将她当成逢场作戏的玩具。

她真的很努力的在变好。

真的。

林悄悄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泪腺就像失控了的水龙头,眼泪不断往外涌,嗓子哭得沙哑。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时闻野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林悄悄安静看着屏幕的光亮了又灭。

几次之后,也许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没有再继续给她打电话。

林悄悄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至少这几年听见对她的议论,那些难听刺耳的话,她其实不会再像以前应激般怕得那么厉害,耳朵也不会吓得嗡嗡作响,心脏不会再窒息的像是快要活不下去,身体不会颤抖。

她已经能逐渐适应,恶毒的语言。

可是……

时闻野的一个表情,就能击溃她的铠甲。

爱是软肋。

一面是糖,一面是刀。

扎在心上的痛感,是别人的万倍不止。

痉挛的心脏,痛得像是无法再喘息。

如果她。

不喜欢他就好了。

林悄悄顶着红肿的眼睛缓缓睡去,四肢蜷缩,好像没有了安全感。她梦见了很久之前。

断断续续。

几个片段连在一起就像一部漫长的电影。

八月石榴香,院子里的石榴树结了果。

她又看见了停在巷口,那辆熟悉的车。

林悄悄已经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她默念了遍数字,被朋友拉着往前走,脚步缓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林悄悄心不在焉回了家,院中的枝头被风吹得哗哗响。她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已经熟透了的石榴,若有所思了会儿。

她忽然站起来,跑进客厅里,她的妈妈正在切西瓜。

她有点不自在的说:“妈妈,石榴熟了。”

“你想吃吗?那你摘下来吃就好了。”

“嗯。我想给陈阿姨她们也送点,今年结了好多果子。”

“去吧。”

林悄悄从厨房里拿了个小竹筐,她站在板凳上,仰头抬眸对上有些刺眼的阳光,一缕一缕穿透树叶的间隙,闪耀斑驳的光影。

她摘满了一箩筐的石榴,先去给陈阿姨家送了小半。

长得最好的、颜色最红、看起来最甜的那几个石榴留在了竹筐的下面。林悄悄走到对门,心跳动剧烈,像是快要喉咙口跳了出来。她调整好紧张的气息,鼓足勇气摁下了他家的门铃。

她耐心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一脸颓丧的少年打开了院门,耷拉着眼皮有些困倦,慵懒散漫的气质,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看她,声音也像是没睡醒的那样懒洋洋,“有事吗?”

林悄悄紧张到声线都有点抖,高高瘦瘦的少年就站在她的眼前,还穿着睡衣,头发颓废落在额前,鼻梁挺直,眼睫浓稠翘长,比漫画里的男主角还要精致漂亮。

林悄悄装作不认识他,“傅奶奶在吗?”

少年抬了下眉,“不在。有事找我。”

林悄悄故作镇定:“我家的石榴熟了,妈妈让我给傅奶奶也送一些。”少年冷淡哦了声,伸出手:“给我吧。”

林悄悄将小竹筐放在他的掌心,有点舍不得走,她忍不住补充了句:“很甜的。”

少年随手拿了个石榴出来,“是吗?”

他的手指又长又瘦,骨瘦嶙峋的拇指轻松掰开了石榴,仰着脖子往嘴里扔了几颗石榴粒。

他抱着竹筐,背影清瘦。

林悄悄依依不舍了几分钟,回到家里还有些失落。

哪怕是在暑假,他出没的次数总是不多的。傍晚天气凉快些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出来晃悠。

不过他的人缘很好,每天都有人在他的家门口敲门。

院门开着,院墙内的声音很容易就传到了外面。

“时闻野,桌上的石榴好吃吗?”

“还行吧。”

“那我吃了啊。”

“哦。”

“我靠,好甜哦,你这剩下的大半个是被老鼠咬了吗?”

“滚。”

“野哥,你好浪费啊,我舍己为人,帮你啃了。”

“恶心。”

她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其实看不清什么。

空落落的心,是有点难受。

梦不讲道理,非要来啃噬她的痛苦。

一遍连着一遍逼迫她回忆起他和别的女孩有说有笑的画面。

她从几乎窒息的痛苦中醒过来。

满身的冷汗,她坐起来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片刻之后,她抱着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林悄悄打开手机看了眼,从昨晚到现在,时闻野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这样也好,她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平复心绪。

林悄悄下楼找出冰块,敷了会儿眼睛。

她坐在沙发上,转过头恰好能看见玻璃窗外的石榴树,又快到了开花结果的季节。

等到高考结束,再过两个月,就能看见新鲜的熟透的石榴。

她之前依然想把最甜的送给他。

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周一,课程已经收紧。

理科班的老师早在之前就将所有的知识点都讲完了,剩余的时间都留给学生自行学习。

可以刷题,也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

班级上大半的同学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的手续,早就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材料齐全,只等毕业就能直接飞去国外。

周书颜在国际班,她有点跟不上班里的学习,当初以为时闻野也会在国际班,她和爸妈闹了好久才同意她也去国际班。

算盘落空,为此难过了很久。

周书颜申请好国外的学校后不怎么爱上课,没事就跑来理科一班,看见时闻野没来上课,不高兴的走了。

林悄悄写卷子的时候,身边的空椅子忽然坐了人。

“周五放学去哪儿了?”

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

林悄悄头都没抬,“回家了。”

时闻野的眉骨有个明显的血疤,他是很清冷的长相,总是一派高贵,眉骨上这个疤痕,衬了几分戾气。

林悄悄没注意到他的伤口,听见他的声音,又应激似的想到那个嘲弄的笑意。假性愈合的伤口开始撕裂,流血。

时闻野抿了抿唇,貌似已经很克制情绪:“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静默了几秒钟,林悄悄继续写卷子,边淡淡地回答他:“嗯。我反悔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

她手里握紧的笔忽然间被人蛮横的抽走,少年的指腹紧紧压着她的卷面,一双冷瞳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林悄悄试图抽走她的卷子,他也许真的很生气,摁着纹丝不动。

脆弱在纸张在两道力气下被撕成了两半。

林悄悄看着自己被撕破的卷子,沉默了会儿,“意思就是结束了。”

她很小声,唇瓣一张一合,“时闻野,我们就这样吧。”

到此为止。

再热烈的夏天也有停下来的那天。

死寂了很久,时闻野哑着声音,冷瞳发红,一寸寸盯着她,“理由呢?”

林悄悄长得是很温柔的那种好看,哪怕她好像生着气看起来也是很柔和的,没有什么攻击力,她说:“我累了。”

她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不合适,不勉强。”

时闻野性格是很傲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几乎从来没有低过头,委曲求全的当条卑微的狗。

他绷着冷脸,盯着她看了半晌。

忽然间,自嘲自讽似的笑了声。

阳光落进他乌黑的眼瞳,映着几分嘲弄,他嘶哑着喉咙问:“就这样敷衍我吗?”

林悄悄很安静。

时闻野没什么表情看着她,自嘲似的开口问她:“你是不是早就开始烦我了?你数过昨天是你第几次爽约吗?”

林悄悄嗯了声,“对不起。”

时闻野好像忍耐到了极限,嗤笑了声,用力攥紧的手指不可避免掐到了掌心的伤口:“我他妈的听够了你说的对不起。”

教室里大概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

但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时闻野忽然间握住她的手腕,一脸生人勿进的煞气拉着她去了僻静的空教室。

被踢开的椅子,吓了教室的人一大跳。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徐向南用胳膊碰了下陆北的胸口,“他怎么啦?谈崩了?”

陆北说:“我哪儿知道。”

上个星期五就开始不太对了。

时闻野本来是不打算来学校的,那天他们原本在篮球场,台风经过,天气骤变,暴雨说下就下。

时闻野看着砸在窗户上的暴雨,突然间说要去学校,还顺了把伞过去。

陆北随口扯了句:“给你同桌送伞呐?”

当时他既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空教室里的桌椅早就废弃,尽管如此,每天也会有保洁清扫,确保教室里一尘不染。

林悄悄转身要走,时闻野先她一步锁上了门。

他的腰懒懒靠着课桌,双腿懒散交叠的站姿,平静看着她问:“是要分手吗?”

林悄悄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她抬头对上少年乌黑的眼,咽了咽紧绷的喉咙,她说:“对。”

时闻野气得笑了,“理由呢?”

林悄悄看着他的脸,她还是很喜欢他,喜欢这个人。

他那么好看,尤其是站在阳光里。

她忍住鼻头的酸涩,她轻轻地说:“可能因为我是个神经病吧。”

少年嘴角的冷笑逐渐消失,眼神也渐渐的变了。

他抿直了嘴角:“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些。”

林悄悄艰难扯起一个笑,“是吗?”

她的眼睛渐次红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时闻野一愣。

林悄悄眼含泪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骗?”

她本来想让自己看上去洒脱一些,不要像一个怨妇,她说:“我是有病,但是我现在都有好好在看病,认真的吃药,乖乖的遵循医嘱,我不是故意想给你丢脸,对不起。”

“但是,但是你能不能不要……”

不要像他们那样把我当成笑话。

挂在嘴边随意的嘲笑。

时闻野皱着眉:“我说了我不介意。”

林悄悄不敢相信他了,她说到一半就已经泣不成声。

林悄悄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眼泪,“有时候我看见你和她们站在一起,我就觉得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般配。”

她从来没和他说过,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身边出现的那些女孩子。

她就是很贪婪,就是想要偏爱。

为什么不能…不能稍微在意一下她的感受呢?

林悄悄说完这些话,越过了他走到门口。

时闻野抓住她的胳膊,“你可以给程伽良补习讲题,我就不能和我的朋友接触吗?我让你不要给程伽良补习的时候,你有听过我的话吗?”

林悄悄有点头晕,不知道是因为贫血,还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时闻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现在一点都不理智,她几次的失约和忽然要求分开,都让他无法再保持足够的冷静。

他本来就有点大少爷脾气,只不过在她面前藏得很好。

林悄悄没有力气推开他,她说:“嗯。可以的。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一起。”

时闻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语气又很重,他说:“抱歉。”

林悄悄慢慢推开了他的手,“没关系的,你不用和我道歉,”

也不要再把她当成消遣。

林悄悄的脑袋还是有点晕,站稳之后,血液渐渐回流,眼前恢复了正常,她没再管身后的少年,径直离开了这里。

隔天,林悄悄请了假。

她有点低烧,在家睡了一天才好了些。期间时闻野给她发了短信说了抱歉,她没有回复。

时闻野也没有在纠缠,她了解他,一个很傲气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

第二天回学校,林悄悄看见周书颜坐在她的位置上向时闻野讨教出国留学的事情。

林悄悄忽然记起来,以前王皖豫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王皖豫说她和他是云泥之别。

时闻野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冷月。

而她不过是他闲暇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

林悄悄心不在焉的想,也许时闻野会和周书颜一起去国外留学。

她去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要求换座位。

程年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间要换座位,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林悄悄搬课桌的时候,时闻野的脸色很难看,他压着脾气,“你有完没完?”

林悄悄只是说:“你不要生气。”

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这段时间,林悄悄去看精神科的消息早就在南华传遍了。

她知道应该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讨论这件事。

时间像是一个轮回。

她又回到了以前在十六中的日子,孤独的忍耐过去就好了。

林悄悄更加努力的学习,每天都在不断的做卷子,她是班级里那个另类,除了高考,她没有任何退路。

没钱出国留学,也承担不起复读的后果。

认真刻苦的学习,在这所学校里是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规划好了未来。

林悄悄有时候也会羡慕他们,但这种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

最后一场高三联考结束,林悄悄在回家的路上被拦了下来,时闻野堵住了她的去路,他个子很高,低头看着她,“那天是我嘴贱,说错话了。”

他在求和。

林悄悄听出来了。

但是她不想再这么勉强下去了。

现在看见他,潜意识就会想起那句话,那个嘲弄的笑容。

林悄悄知道他肯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已经很难得,她说:“没关系。”

用词和语气都很客气,像是礼貌对待陌生人。

时闻野的唇角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你一定要这样吗?”

林悄悄:“嗯。”

她感觉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停留在她的脸上。

少年傲骨难折,他好像也来了脾气:“那就这样吧。”

林悄悄点头:“好。”

开始的那么谨慎。

结束的如此仓促。

年少时的喜欢,就像一阵风,维持不了多久。

吹过一段路,就结束了。

林悄悄抬起头来,睫毛颤了两下,她说:“你还记得我以前送给你的那个水晶千纸鹤吗?”

时闻野冷冷抿嘴,双手插兜:“不记得了。”

林悄悄轻轻地哦了声,他不记得也不奇怪,对他来说那不是多值钱的礼物。

她接着说:“就是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你的礼物,用一个蓝白色礼盒装起来的。”

时闻野淡淡的:“好像想起来了。”

林悄悄眉眼松了松,她说:“你能把我的千纸鹤还给我吗?”

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良久过后,寂静的空气划破一声低沉的嗤笑。

声线冷冷的。

时闻野的眼睛好像也有点红,仔细看发现眼眶里有很多血丝,掀起薄唇,“送出来的东西还得还吗?”

问出的这句话,咬牙切齿。

林悄悄还没开口,时闻野赌气似的说:“还你就还你。”

她松了气,“还有那个手链。”

时闻野插着兜,默了两秒开口说:“找不到了。”

林悄悄垂着脸,看不清表情,过了会儿,她开口道:“哦。”

弄丢了就算了。

早就生锈了的手链,对他来说确实不算多珍贵的东西。

林悄悄走出后门,她还没回到教室,紧跟着就听见一声剧烈的摔门声。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她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高考。

林悄悄换了座位后恢复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除了做题目还是做题目,她想要考一个好的大学。

日子转瞬即逝。

临近高考那几天,连她都有点心浮气躁的。

等公交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弯腰蹲下给他的女孩系鞋带,林悄悄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愣,以前也有个少年会弯腰给她系鞋带。

她回过神,匆忙上了公交。

戴好耳机,隔绝了车里嘈杂的声音。

喧哗的风声,从耳边经过。

林悄悄心里有些空洞,麻木的痛感像是断线了很久才爬上来。她快忘记了难过,就以为自己真的不难过。

手机里还有时闻野昨天给她发的短信。

他平静的问她要地址。

要把千纸鹤寄还给她。

林悄悄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给他发送了地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他又咬牙切齿的,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他以后都不能再和别的女生说一句话。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林悄悄看着那些字眼,耳朵又开始嗡嗡的响,伴随而来还有那天手脚冰冷。呼吸窒息的反应。

她什么都没有回,默默的删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等到毕业,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联系。

高考前半个月,南华已经完全没课。

国际班的教室空了大半,大多数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林悄悄从食堂回来,经过走廊。不巧撞见时闻野和陆北。

陆北劝了两句,让时闻野先哄着人。

时闻野红着眼睛,眉骨的伤口早已结了疤,他抬起眼冷声反问:“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低头。

时闻野吐出这三个字,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他的喉结滑了两圈,本来想解释,张了张嘴又保持了沉默。

林悄悄从他身边经过时,什么都没说。

时闻野下意识将手藏在背后,雪白细瘦的手腕,那条手链早就斑驳,他却一直都戴着。

赶在炎热的夏天之前。

迎来了高考。

两天眨眼就过,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场考试就已经结束。

卷子难度与往年持平,不算太难。

程年远问起来,林悄悄只说自己正常发挥。

三个月的暑假,林悄悄已经找好了家教的兼职。

出考试成绩的时候,林悄悄正在帮一名初三的学生补课。

她考得不错,分数远超她想要上的那个学校。

去学校填志愿的前一天晚上。

林悄悄被时闻野堵在巷子里,夜灯寂寥,橘黄色的光里有萤火飞舞,深夜的老巷子,静地只听得见蝉鸣。

她穿着件棉白色的连衣裙,夜风轻晃着裙摆,她温柔却不胆怯。

时闻野身上余着淡淡的烟味,清寥岑寂,一件合身的白色衬衫,下摆没入窄腰之间,他抬起眉眼,“我后悔了。”

林悄悄的耳朵又开始了嗡嗡的响,甚至模糊不清的记忆也开始出现了偏差,那天她明明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但好像又听见了。

她心想算了。

不要再继续回忆了,越想耳朵越疼。

林悄悄深呼吸,平静下来说:“时闻野,你不要再这样缠着我。”

她的眼睛是红的,已经有些发酸,不过幸好她站在光线不好的角落,应该不会让他看出来,“你现在和我说一句话,我的耳朵就会很痛。”

心慌、心悸、手脚发软。

这些应激症状,她没有办法控制。

林悄悄看见他的脸色渐次惨白,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也许是他本来就很白。她望着他的眼睛,“不要再戏弄我了,就当可怜我。”

暴雨将至,雷鸣作响。

林悄悄觉得时闻野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隔天林悄悄去学校填了志愿表。

北城的医科大学。

离苔青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她只想往前走,不愿意往后看。

林悄悄没有打听过时闻野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填报了什么学校。

她和他彻底没有了联系。

她暑假也没有回过采薇巷,而是四处奔波在去兼职的路上,借住在离市中心更近的舅舅家。

直到九月开学,林悄悄赚够了自己的学费和路费,拿著录取通知书直接飞往北城。

开学前几天,林悄悄回南华去拿了高中毕业证书。

在校报的墙面上看见了录取名单。

时闻野留在了苔青,国防科技大学。

林悄悄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庆幸,也有点失落。

差一点,她也填了国科大。

林悄悄的大学生活枯燥无味,但是很充实,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周末兼职赚钱,周一到周五认真上课。

她依然按时吃药,遵守医嘱,这大半年里再也没有出现妄想过。她觉得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千纸鹤的翅膀,就飞出了曾经的泥潭。

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夜里。

抬头看向星空,眼睛还是会很酸涩。

有点想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哭。

大一的寒假,林悄悄回了苔青,和妈妈一起过了年。

说来很奇怪,连着几年,苔青的冬天都下起了暴雪。

小年那天晚上,林悄悄戴好围巾去药店给妈妈买药,风雪簌簌,她提着买好了的感冒药,忍着寒意推开药店的门。

她将将抬头,恰好与一双漆黑的眼睛撞上。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有少年气,一身黑色的大衣,浅咖色的高领羊绒薄衫,双腿修长,清瘦俊朗。

时闻野朝她走了过来,“巧。”

林悄悄五指蜷缩捏紧手里的塑料袋,“嗯”了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

她往前走,低头就能看见身边的倒影。

林悄悄知道他跟着自己。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他好似也像这场风雪,冷若冰霜。

寒假短短一个月。

林悄悄和时闻野偶遇了不下五次,也许不是偶遇。

别后重逢往往都是蓄谋已久。

来年的暑假,林悄悄没有回苔青,留宿在学校里,边给学生补习边准备考证。

直到那年的寒假,林悄悄才赶在过年前两天从学校飞回了苔青。

她提心吊胆的几天,怕在某个街道,抬眼就遇见了不该再遇的人。

林悄悄已经病愈,好几个月没有再发作。

上次心慌耳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也许现在,她没有那么怕遇见他。

记忆里的人,还是那么清晰。

他神采飞扬、鲜明恣意的模样,依然深刻。

八月底,林悄悄定了回学校的机票,拉着行李箱在巷口等车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

可当她回过头,巷口空无一人。

她揉了揉眉心,也许是最近课业太繁重,精神紧绷才疑神疑鬼。

林悄悄上了出租车,遥遥远去。

江措一把挥开时闻野的手,刚才被他堵住了嘴,略有不满:“你藏着掩着做什么?偷偷来看她多少回了。”

时闻野双手插兜,“你都说了是偷看,让她发现了还是偷吗?傻逼。”

江措:???

这话听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江措扯了下嘴角,落井下石:“看见你这种样子我真是比你死了都开心。”

时闻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我总比连支付宝都被拉黑的某人好点。”

江措:“崽种。”

时闻野:“承让。”

江措蹲在街边,本来打算抽根烟,拿起烟的手又放了回去,他拖着懒洋洋的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冲过去?”

时闻野咬着烟头,视线里腾起薄薄的白雾,他吞了口烟,低声说:“不能让她发现。”

不然她今年再放长假又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好肥的一章

马上要到都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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