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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温柔是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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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扑朔迷离解悬疑 (2)

”刘一玻豪迈地拍了拍胸脯,说,“我今天有好事,发了笔奖金,正好可欣来了,我请客,咱们喝好酒。”

“当然是你请客啦,你把我们忽悠过来的。”张雨齐也没客气。

因为是熟客,刘一玻又打过电话,餐厅给留了一个靠窗的桌子,既方便说话,又能欣赏到餐厅里歌手的演唱。

“来瓶瑞格尔侯爵,要年份好的。”刚一坐下,刘一玻就先把酒点上了。

张雨齐看着刘一玻,笑着说:“挺舍得出血呀,总觉得你不怀好意似的,来瓶‘皇家珍藏2003’怕也是可以的是吧。”

“no problem.”刘一玻豪气地说,“咱们一瓶一瓶地来,今天这里的好酒都让可欣妹妹尝一遍。”

“我是你姐。”倪可欣笑着看这两人斗了半天嘴,制止道,“咱们三个又不是要来这里喝酒的,赶快商量正事吧。我也不能太晚回去,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

倪可欣不饿,张雨齐也吃不下什么,刘一玻似乎已经吃了些东西了,菜就点得简单,三个人就着pata negra喝酒。张雨齐对刘一玻说:“你不是有赵德秋的情况吗?说说看,有什么线索?”

“这个线索,倒不是与赵德秋有直接关系,但我觉得说不定有什么关联。”刘一玻喝了一口酒,拉低了声音说,“我现在不是跟着王律师做一个高利贷的案子嘛,认识了一群涉及此案的人,你俩可不知道,这高利贷涉及的人太多了,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不少还是北京的老住户,有特别强烈的发财梦,为了赚钱,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跟赵德秋也沾不上边呀,这还叫线索?”张雨齐一听,挺泄气,就打断他说。

“你着什么急呀?听我说呀,”刘一玻显得很有耐心,说,“有一个老欠债户,到处躲债,给我讲了一个事,我觉得说不定与赵德秋有关。”

倪可欣和张雨齐一听,都来了精神,两人不约而同地趴在桌子上,竖起了耳朵。“这个人也曾经风光过,我查着了,确实有过钱,后来不行了,总被骗,骗来骗去,他也去骗别人了。他跟我聊天时说呀,他其实起步挺早的,如果他的那个科技公司没破产,说不定也会跟永惠似的这么牛逼了。哦,对不起,可欣,我说脏话了。”

倪可欣正听得有劲,忙摆手,意思是没关系的。刘一玻又喝了口酒,接着说:“我一听他提永惠,就来精神了,我就赶紧多问几句呀。他说呀,他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也不需要什么技术,挺能赚钱的,曾经有个人找过他,要卖给他一项技术,说是永惠就靠这个,要价特别高,他就没同意,他说要是当时买下来,那他不就发达了嘛,那时候他规模比永惠还大呢。我就问,那人叫啥呀。他说人家是偷偷地卖,当然不肯说名字了,人什么样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是在那个人车里谈的,那人开着一辆皇冠轿车。张雨齐,你想想,当时你爸坐的就是皇冠轿车呀,你说这人会不会就是赵德秋?”刘一玻说得很激动。

“可是,他就是一个司机,哪有什么技术卖给人家呀。”张雨齐纳闷地说。

“所以,我才觉得这是个线索,又不像个线索,可欣你说呢?”刘一玻看着倪可欣问。

倪可欣叹了一口气,说:“也不能说不是条线索,但确实证明不了什么,似乎跟车祸的关联也不大。如果是赵德秋,只能说明他是个吃里爬外的人,董事长最恨这种人了,可这就越发解释不了董事长为什么要汇钱给赵德秋的妻子了。你们说是不是?”

“如果坐实了姑妈确实汇款给赵德秋,那问题就很严重了,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交集的,姑妈当董事长时,赵德秋已经不在公司了。你们第一次去见赵德秋,不是一开始谈得还挺好的吗?他是听到你们打听陈慧兰,才惊慌把你们赶出来的,那说明什么呢?”刘一玻说着,看了看张雨齐和倪可欣,两人都没有吱声,他又接着说,“那说明他不想让你们打探陈慧兰的事,对不对?他跑路了,他躲了,那不就说明陈慧兰身上可能藏着什么秘密?”

“那咱们就继续查这个陈慧兰,董事长应该是不止一次汇钱给她。”倪可欣先明白过来了,说。

“对嘛,这个小鬼很聪明的嘛。”刘一玻说得正得意,还像个领导一样去拍了拍倪可欣戴着棒球帽的脑袋。倪可欣不喜欢这样,正要表示不悦,忽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哟哟哟,干什么呢?还动手动脚的。”一声叱责,把三个人都惊在座位上了。刘一璃一手卡着腰,一手拍着桌子:“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呀?”张雨齐先缓过神来,赔着笑,说,“不是找同学玩去了吗?”

“还好意思问我,您不是加班吗?”刘一璃撇着嘴,模仿张雨齐的口气说,“我去外边取一份材料,一会儿还要回公司,不信你去倪可欣办公室看,她肯定还没走呢,等着要用呢。鬼话,加班加到这儿来了?陪温柔多情善解人意的女上司下馆子来啦?”

张雨齐怕倪可欣脸上挂不住,忙制止刘一璃道:“加班也不能加一晚上呀?干完活总得吃饭呀,都是年轻人,下了班大家喝喝酒聊聊天嘛,这有什么呀?”

“哟,您不说我还没看,还喝着酒呢,这酒成色还真不错呀。”刘一璃伸手端起张雨齐跟前的酒杯,尝了一口,啧啧赞叹道,“张大公子真慷慨大方呀。”

“是我慷慨,今天哥高兴,我请客,你别疯疯癫癫地来搅我的局,让我在雨齐和可欣面前丢脸。”刘一玻觉得如果只有张雨齐在,由着妹妹闹也无所谓,毕竟,有倪可欣在呢,脸上自然就有些挂不住,他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说。

“真的?开doc级的酒?他请客?”刘一璃看了一眼酒瓶子,又扭脸瞪着张雨齐。

张雨齐也是怕刘一璃闹得过分,让倪可欣难堪,就想着调和一下气氛,他一边悄悄地给刘一璃使眼色,一边笑着说:“他有好事,自然是他请客了。”

倪可欣正为刘一玻拍他脑袋又羞又怒呢,因为喝了酒,白色棒球帽更映衬得绯红的脸艳若桃花。刘一璃看向她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就低下了头。

刘一璃却会错了意。

她看到了刘一玻对倪可欣的亲昵,听张雨齐说刘一玻有“好事”,又见哥哥破天荒地豪迈请客,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立即觉得自己看出了端倪:这是不是张雨齐在给刘一玻和倪可欣拉纤呀。

想法一旦开了岔,就会一直偏下去,越聪明的脑瓜,那岔儿开得就越发缥缈无际了。

三个人的神情又都神秘兮兮的,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可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呀。她反应也快,冲张雨齐诡秘地一笑,又推了一把刘一玻,说:“美得心里乐开了花了吧?挪挪你这个大屁股,给我腾点地方,我要跟可欣姐姐坐一起。”

倪可欣是何等的聪明呀,她当即就明白刘一璃想到哪里去了,她用眼乜斜着张雨齐,手却递给了刘一璃,拉着刘一璃,笑着说:“来,一璃坐,坐姐姐这边,看这两个男人咋表演。”

刘一璃从醋味十足突然变得欢天喜地,张雨齐自然也不是傻瓜,他明白这一定是刘一璃误会了,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解释不好,又会惹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奶奶闹腾。他苦笑地看着倪可欣,倪可欣也看着他,却是一脸坏笑,大有幸灾乐祸,一副不怕事大的神情。

刘一玻似乎没有那么敏感,他看妹妹突然像个小乖猫一样坐到了倪可欣边上,就一边张罗着拿筷子,一边装作很关心地问:“是呀,大苍蝇说你找同学玩去了,我们才没叫你呢,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呀?”

刘一璃端了个空杯子,说:“给我倒点酒呀。”在张雨齐脸前比画着,接着说,“我和同学吃完后,本来想找地方玩去呢,一进工体,就看见你俩的破车停在一起,又那么明显,肯定你俩在这里鬼混呢。我就撇下她们来抓你俩了,没想到可欣也在。嘿嘿!这就更好了,更好了!”

刘一璃一来,就没法再商量车祸的事了,张雨齐怕倪可欣第二天还要忙,就提议说:“咱们也差不多了吧,明天还上班呢。”边说着,眼睛自然看向倪可欣。

刘一璃却不干了,嚷嚷道:“不干,不干,我刚来你们就走。”她像个孩子似的,摇晃着倪可欣的肩膀,央求道,“可欣姐,你们不能这样,我一来你们就走,再待一会儿呗,就一会儿,你说说这个大苍蝇,他可讨人厌了。”

倪可欣早就有走的意思了,被刘一璃这样一央求,反而说不出口了,就笑着问:“凯文还有这么一个雅号呀,你给他起的?苍蝇能不讨人厌吗?还是个大苍蝇。”张雨齐觉得她肯定是话中有话了,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独自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大口。

“他叫大苍蝇,”刘一璃又指了指刘一玻,说,“他叫大面团儿。你说他像不像个大面团子呀,我哥人挺好的,脾气可好了呢,绝不会欺负你,他也不敢,有我呢,我叫小蚊子,专叮他这个大面团子。”她的意味就更加明显了,连刘一玻都听出来了,得意地咧着大嘴哈哈笑。

倪可欣可不是省油的灯,见刘一玻笑得不怀好意,她就一语双关地说:“看你们三个这名字,咋跟进了个脏、乱、差的小饭馆似的,又是苍蝇飞,又是蚊子叮的,这面团子呀肯定是又馊又臭,卖不出去的。”

倪可欣绕着弯子表明自己的态度,张雨齐当然明白,刘一玻也自然听得懂,但刘一璃向来以戏谑张雨齐为儿女情长之乐事,倪可欣嘲讽哥哥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反倒成了她认为的这场爱情的开场白。她一边开心地喝着酒,一边不停地冲刘一玻举着拳头,做着鬼脸,暗示他要加油。

触目惊心的意外发现

晚上这样一闹,张雨齐觉得有些对不住倪可欣。第二天起个大早,自己磨了豆,在家里做了杯蓝山咖啡,还怕洒了,也没敢挤地铁,打个的,端着给倪可欣送过去。

倪可欣每天来得都很早,她是董事长助理,要提前把董事长一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张雨齐到办公室时,她已经在专心干活了。

张雨齐赔着笑脸,把咖啡递过去,说:“昨天实在对不起啦,我也没想到搞了这么一个乌龙,让你受委屈。”

倪可欣都没有从座位上起身,她嘴里叼着支铅笔,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不停地用铅笔在桌子上的一摞文件上写写画画,一边还用眼白瞟几眼满脸赔笑的张雨齐,说:“我委屈什么呀,柴火妞嫁入豪门,这是高攀呀。我还得谢谢你执柯作伐保媒拉纤呢。”

“别呀,别呀,别这样,我已经愧疚得要死了,刘一玻也知道配不上你呀,人家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刘一璃不是个小孩子嘛,爱胡闹,别跟她一般见识。”张雨齐赶紧解释。

倪可欣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没说话。

“这是我一大早起来新磨的豆,给你做的咖啡,尝尝?”张雨齐说着,打开了杯盖。

“我可不敢喝,我怕我的脸被刘一璃给挠成花瓜,更嫁不出去了,搁这儿吧,一会儿我浇花。”倪可欣还是不咸不淡地说。

张雨齐哭不得笑不得,说,“您老人家饶了我吧,咱俩还是同盟军呢,别大事未成先内讧呀。”

一听这话,倪可欣立即收住了调笑张雨齐的神情,她停下工作,皱起了眉头,说,“我一直在回忆,”她用手指指了指姑妈办公室的方向,接着说:“以她当时让我汇钱时的神情和语气,感觉肯定不是第一次,财务肯定还帮着汇过,可是以什么理由去财务查查呢?”那支铅笔在她手指间杂耍一样灵活地翻飞,红色的铅笔映衬得修长的手指更加白皙,张雨齐看得一阵阵心旌飘荡。

“你是她助理,去财务查一下不是理所应当吗?”张雨齐回过神来,说。

“当然不行啦,不经过本人同意我怎么能去查董事长的私人户头呢?这也太过分啦,负责董事长事务的财务小郭倒是我铁姐们,可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呀。”她说得很诚恳,倒也不是矫情。

“咱们在办案子呀,老大,大礼不拘小让,你不能这样缩手缩脚的。再说,也不见得就一定在私人户头呀,你不查怎么能知道呢?查清楚如果她确实没有嫌疑了,不也就打消你我对她的猜忌和疑虑吗?”张雨齐很怕她打退堂鼓。

倪可欣肯定内心很犹豫,一直在她手里翻飞转动着的铅笔也慢了下来。

“唉,”她叹口气,说,“小郭肯定不会同意,即使同意,将来要是出点什么状况,不把人家也装进去了?”她皱着眉头,咬着上嘴唇。

张雨齐知道以她的聪明和机灵,她肯定已经想出了搞定财务的理由和办法,只是她一时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你就让王大力一直背着这个黑锅?你来永惠一直想干什么来着?”张雨齐“将”了她一军。

张雨齐看倪可欣果然一愣,她没有再玩手里的铅笔,心情烦躁地说:“你快去上班吧。我这一大堆活儿呢,等我想想,我再叫你。”

一上午,张雨齐都干不下活儿去,他其实跟倪可欣心情一样,一方面盼着解开车祸的真相,另一方面又怕车祸真的跟姑妈有牵扯,那他心里同样是难以承受的。姑妈给爸爸司机的老婆汇五万块钱,或许是一次偶然的行为,如果持续汇钱,司机赵德秋又显得那么诡秘,那是不是就基本坐实了姑妈参与了车祸事件了?

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结局啊!

刘一璃竟然破天荒地一上午也没有到他这里露个脸。

张雨齐吃完午饭,在楼下空场抽烟时,看到刘一璃从星巴克咖啡厅出来,手里端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洒不了呀,盖着盖子呢。”要是平时,如果没被刘一璃看到,张雨齐肯定不会主动上前的,他恨不得在办公室里躲着刘一璃走,今天他感觉到心里躁得慌,看刘一璃平时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今天倒是跟宫女似的,一步一小心。

刘一璃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还把小脑袋一扭,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电梯来了,只有他俩上,张雨齐按了二十九楼,又帮刘一璃按她所在的楼层。“手欠吧,我要去二十九楼。”刘一璃一点也不领情。

“嘿。”张雨齐纳闷道,“二十九楼有咖啡机,我可以帮你冲呀,怎么着,买给我的?”

“哟哟哟,你有那么大脸吗?我给你买,这是我专门给可欣姐买的,她爱喝的焦糖玛奇朵,你会冲吗你?”刘一璃讥讽道,要是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张雨齐肯定会被弄个大红脸。

下了电梯,刘一璃乐颠颠地去找倪可欣了,还没进到倪可欣的房间,就嚷嚷上了:“可欣姐,看看我给你买什么了。”张雨齐跟在刘一璃后边,看到倪可欣满心欢喜地接过刘一璃的咖啡,张雨齐探了探脑袋,两个女孩都装作没看见,也没有邀请他进屋去的意思,也就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百无聊赖地干自己的活儿了。

一下午,也没有听到倪可欣的动静,张雨齐给她短信上发了个问号?但倪可欣这边没反应。到下班时,张雨齐在工位上等了一会儿,又给倪可欣发了个短信,说:“合计合计?”短信发出去,依然石沉大海。一直等到快七点了,张雨齐有些沉不住气,觉得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走到倪可欣的房间,一看,早就黑灯了,倪可欣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走了。

张雨齐这个气呀。

第二天一早,张雨齐从倪可欣办公室走过去时,倪可欣叫住了他,把他昨天盛咖啡的保温杯递给他,张雨齐一看,已经刷得很干净了,就微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倪可欣也微笑着,说:“不知道,问花。”

“你真浇花了呀?我起那么一个大早。”张雨齐气鼓鼓地说。

“花儿感谢你呀。”倪可欣调皮地一笑,说。

“昨天让我等你,我一直在苦等你呢。”张雨齐见倪可欣一点不提昨天让他白等,又不回短信,就声讨道。

“等我?我昨天让你等我了吗?”倪可欣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窗台上的一只矿泉水瓶子,里面似乎装着晒过的水,轻轻地浇她办公室里的那几盆花。

“嗨,长官,你昨天早晨说的,想想,再叫我。你也没叫我呀?”张雨齐委屈道。

“噢,是呀,我是说过这话,可我没说昨天就想呀?我也可以今天想呀,明天想呀,对吧。那我告诉你,我还没想呢,你别今天又等着,赖我让你等的,下班早点回家,该陪谁陪谁去。”倪可欣伶牙俐齿,也是绝对的胡搅蛮缠。

“陪谁呀?”张雨齐装傻道。

“你说陪谁呀?反正不是陪我,我也用不着你陪。”倪可欣边说着边把张雨齐推出了办公室。

张雨齐上班的时候也在琢磨,看姑妈一天到晚忙得那个样子,真是心疼,她对自己那么好,怎么可能卷入爸妈的车祸案呢?那可是她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哥哥呀。心里不免埋怨这个“局外人”真是多事,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还翻腾这些陈年往事干吗,搞得自己整天心绪不宁的。

中午的时候,刘一璃在他那里晃荡了一圈,约他晚上去打台球,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呢,楼道里似乎传来倪可欣说话的声音,刘一璃立即撇下他,兴冲冲地跑倪可欣房间里叽里呱啦去了。

到了下班时间,张雨齐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却突然接到了倪可欣的短信,只有一个字:“等。”张雨齐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再没有第二条短信。

“那就等吧。张雨齐在心里嘀咕。昨天等你一天,不理我,这要走的,又让我等,那就等吧,要是今天再白等,看我第二天怎么拿话呛你。”

已经下班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倪可欣的动静。张雨齐等得百无聊赖,在倪可欣办公室外转悠了好几趟,倪可欣办公室的门虽然关着,但灯是亮着的。张雨齐想敲敲门,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怕被倪可欣“呲”一通,只好回自己的工位接着上网。

工位上的电话响了,张雨齐长吁了口气,心里说:终于要召见我了。电话却是刘一璃打来的:“还没加完班呀?那我不等你去打球了,我去健身房了。”

“她怎么知道我还在办公室?”正嘀咕着,短信来了,是倪可欣。

“到二十六楼三室。”还是只有干瘪瘪的几个字。

张雨齐知道公司财务就在二十六楼,三室他也去过,帮副总们干过填单子报销的事。

二十六楼大厅里的灯火依然通明,不少房间里的灯也亮着,张雨齐这才意识到,马上月末了,财务部估计有不少人在加班。

张雨齐进了二十六楼,远远看到倪可欣与郭会计两个人正站在三室门口聊天,估计是倪可欣也刚到,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摞资料。

看到张雨齐过来,倪可欣用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跟他招呼了一下,张雨齐似乎听到郭会计说了句:“原始凭证早封账了,也只有电脑账可查了。”倪可欣说:“只要一个数就行。”郭会计,张雨齐也是认识的,她是财务三室的负责人,公司财务怎么分工的,张雨齐并不知晓,他也只是与三室打交道。

张雨齐走过来,跟郭会计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见张雨齐过来,郭会计就拍了拍倪可欣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电脑开着呢,输伤残补助。”突然提高了一下嗓门,说:“可欣,你这件衣服买得真不错,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在屋里等我一会儿。”说着,就往外走。

张雨齐扭头看着郭会计的背影,琢磨着她说话咋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倪可欣拽了他一把,两人闪身就进了财务三室,倪可欣顺手就关上了门。

财务三室张雨齐来过几趟,知道原来有三个人在这房间办公,看来今天加班的只有郭会计一个人了。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开着,不在任何人工位上,在一个不是很显眼的角落里。张雨齐知道,公司里很多电脑是严格禁止联网的,怕机密被窃取,这台估计就应该属于这一种。

倪可欣果然直接坐在这台开着的电脑前,又拉了把椅子,把手里的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张雨齐,说:“我查,你记。”

张雨齐看倪可欣麻利地输入了“伤残补助”四个字,敲了回车键,电脑屏幕立即显示出密密麻麻一行一行的数据。

“这种表格特别讨厌,没法检索,只能按年度一行一行地查,你帮我盯着点,别有漏过的。”倪可欣说。

永惠是个集团公司,人数众多,每年获得各项补助的人也很多,但两人都很聪明,看了没有几页,就摸出了门道,顺着受助人这一栏,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捋,就不会看得眼花缭乱了。

果然就查到了陈慧兰。每年都有一两笔,时间越往前,付款的频率越高,数额最大的一笔,竟然是一次付出了二十万元,张雨齐一看付款时间,果然就是父母出车祸的那一年。

倪可欣正看着屏幕,突然惊叫了一声,说:“啊,王大力,这怎么可能?”

张雨齐也连忙抻长脖子去看,表格里确实有一条写得明明白白:

受助人:王大力,事项:补助,金额:30万,签批人:张咏琳

而付款时间,更是写得清清楚楚,张雨齐知道,这时间,正是父母刚出车祸不久。

当时张雨齐脑子就嗡地一下,连郭会计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和倪可欣咋离开的财务室都不记得了。

“这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董事长与王叔叔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会汇款给他呢?”在倪可欣的办公室里,两个人面面相觑,倪可欣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张雨齐内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他不停地鼓动倪可欣去财务查账,就是想知道姑妈给陈慧兰汇款的记录,但查证的结果摆在眼前时,他却无法接受了。

当人处于极度慌乱和不知所措时,最先冷静下来的,往往是男人。

张雨齐已经抽光了烟盒里的半包多烟,面前的一次性水杯里,堆着他扔得满满的烟头,看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一直在重复着“怎么可能”的倪可欣,他把最后一支烟掐灭在水杯里,恶狠狠地说:“这已经毋庸置疑了,肯定是买凶杀人。”

“买凶杀人?”倪可欣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张雨齐嘴里竟然说出这样不合情理的话来。

“基本上可以确定,张咏琳为了霸占公司,与赵德秋合谋,买通王大力,蓄意制造车祸,害死我爸妈。这就是车祸的真相。”张雨齐很肯定地说,他直呼姑妈的名字,眼睛里全是愤怒。

倪可欣没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有劝张雨齐。

“太狠毒了。果然是她策划了这场完美的谋杀。付给王大力的三十万肯定就是买凶的钱,付给陈慧兰的,一定就是给赵德秋的封口费。这从逻辑上全部都讲通了。真相大白了。没跑,一定就是这样。”张雨齐咬牙切齿地说。

“我敢打包票,王大力绝对不是一个为了钱会去杀人的人,绝不会。他要钱干什么?他把自己的钱都捐出去资助与他无关的孩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为了钱杀人?得了钱好捐出去?可能吗?逻辑上也不通呀。”倪可欣站在张雨齐眼前,盯着张雨齐的眼睛,非常肯定地说。

“为名啊!你笨死了!”张雨齐看倪可欣说得那么肯定,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有人爱钱,有人要名。王大力手里没有钱,又要博名声,只能铤而走险。”张雨齐振振有词地说。

“是你笨死了。”倪可欣踱了几步,又退回来,看着张雨齐说,“王大力资助孩子们上学,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更不会为博名声去犯罪了。”

“那你怎么解释这三十万?”张雨齐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倪可欣,“难道这个王大力是重名吗?不是那个卡车司机?”

“是。”倪可欣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说,“他的账户我不止一次地汇钱,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三十万的收款账户。”

张雨齐看着倪可欣痛苦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忍,他一把把倪可欣抱在怀里,伤感地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不也一样吗?我们的亲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们自然都无法接受,但愿将来在法庭上,他们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合理的解释吧。”说着,泪水也夺眶而出。

倪可欣靠在张雨齐的怀里,已经抽噎着哭出了声。

浮出水面的不止是真相

张雨齐十几岁就生活在英国,不自觉地就形成了外国人的惯性思维,他第一反应就是报案,让警察出面来解决后面的法律问题。倪可欣坚持认为以她对董事长和王大力的了解,他们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她觉得一定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但问题出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她反对报案还有一个理由,她说:“这样不仅会给董事长带来灭顶之灾,也会毁坏永惠的公司形象。”

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所以,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们才约了刘一玻,在刘一玻律师所楼下的咖啡厅里,三个人合计这个事。

刘一玻见到倪可欣时,还开了个玩笑,说:“我说刘一璃今天怎么打电话叱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说中午看到你眼睛像是哭过的样子,这不还有点肿吗?哭什么呀,要相信我们的智慧,还有我们三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说得倪可欣很不好意思,自己偷偷拿出化妆镜看了看,埋怨张雨齐道:“都是你,我哭也不劝我,让我肿着眼泡上了一天班,亏得今天没开会,要不,丢死人了。”

张雨齐不敢惹倪可欣,就抱怨刘一玻道:“你看你,来了就惹她,眼睛哪里肿了?我这么近都没看出来,这不还跟过去一样嘛水汪汪的。还是说正经事吧,我俩正分歧呢,你是专业人士,还是听听你的意见吧。”

等张雨齐一五一十把昨晚上查账的事说完,刘一玻也是倒吸了凉气,说:“我靠,这倒是与我当时的预感一样,姑妈肯定是不止一次汇款给赵德秋他媳妇,但没想到这么大数额呀,这几笔加起来得**十万了吧?”

“八十万整。”倪可欣说,“昨晚也是匆匆忙忙,电脑里那个软件很别扭,没法检索,只能用肉眼搜,说不定还有错过的,现在查到的这几笔,加起来是八十万,就说明至少是八十万。”

“那这能证明什么呢?包括付给王大力的那三十万,只能证明永惠集团或者说姑妈给这些人付过钱,但付钱有很多理由呀,比如说捐助,或者扶持,但硬要说这款就是买凶杀人的钱,似乎很牵强。”刘一玻皱着眉头,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

张雨齐先急了,他瞪着眼珠子,用手指头敲击着桌子,说:“这不昭然若揭了吗?张咏琳为了得到公司,与赵德秋合谋,花三十万买通了卡车司机王大力,制造车祸,害死了我爸妈,付给陈慧兰的钱,就是给赵德秋的封口费,这逻辑多清楚,典型的买凶杀人的套路,有什么可牵强的?”倪可欣看张雨齐越说嗓门越大,就紧拉他的衣服,指了指周围,让他小点声。

张雨齐虽然激动,也觉得倪可欣提醒得对,就降低声音讥讽刘一玻说:“你丫的还是专业人士吗?我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你想不明白?”

刘一玻脾气一直挺好,他倒没着急,说:“这只是你的推理,没有直接的证据呀,你说符合逻辑,那我问你,按你的说法,赵德秋与姑妈合谋制造了车祸,姑妈得到了公司,公司的价值有多高你也清楚,你觉得赵德秋会满足只得八十万封口费吗?你也见过赵德秋了,那个人什么熊样子你不是也很清楚吗?这符合逻辑吗?”张雨齐一下子就语塞了,赵德秋对财富贪婪渴望的样子在他脑海里印象很深。

“凯文说报案,让警察介入去查,你觉得这样做行吗?行得通吗?”倪可欣怕张雨齐又吵,忙接过话来。

“我也说不好。”刘一玻挠了挠头,对倪可欣说,“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七八年了,按说当时已经结案了,又没有很过硬的证据,我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愿意介入重新调查和审理?我觉得悬。”又扭头冲向张雨齐,说,“你不是说我不专业吗?正好我的头儿在,我们所的金牌律师王嘉慕,要不要我喊他下来让他判断一下?你不会说我们所不专业吧,永惠也曾用我们做法律顾问的。王律师是这个所的合伙人,也是头牌,用不用?”

“麻烦人家干吗……”倪可欣刚要客气一下,张雨齐打断了她的话,说,“可以呀,王嘉慕律师当然可以,大名鼎鼎。我信他,不信你。”张雨齐也是很犟的人,对刘一玻这样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哥们,说话也不客气。

听张雨齐这样说,刘一玻也好像赌气似的,说:“行,那就看看大律师啥意见。”他给王嘉慕拨了个电话,回过头来对张雨齐说:“说好了,一会儿就下来。”

三个人等王嘉慕的空隙,倪可欣去了趟洗手间,人还没出来,王嘉慕就到了。

王嘉慕代理过几个有名的案子,在法律圈还是小有名气的。他应该也就三十几岁,个子不是很高,身材很匀称,一看就知道经常健身,合体的休闲西装和淡粉色的衬衣显得人风度翩翩,又略带不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严谨规矩,脸上却洋溢着笑容,让人觉得温暖亲和,无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却透着精明和强干。

张雨齐一眼就认定,此人天生就该是做律师的。

看王嘉慕进门,张雨齐早早地迎了上去,因为是第一次见面,王嘉慕握着张雨齐的手,说了一大堆很场面的话。

倪可欣从洗手间笑盈盈地走出来,张雨齐刚想给王嘉慕介绍,王嘉慕已经站起来了,笑容可掬地打招呼道:“这不是倪助理吗?好久不见,益发光彩照人了。”他扭过头对张雨齐解释说,“我们所与永惠集团有一些法律往来,我与张董事长熟识,对她这位美丽能干的女助理可是印象深刻呀。”倪可欣笑了笑,没多说话,脸微微有些红。

张雨齐见他说话做事很得体,面面俱到,心中不由自主地陡升出诸多好感。

大家寒暄了几句后,张雨齐就从邮件开始,把与倪可欣一起调查车祸案和发现的几个线索给王嘉慕讲了一遍。王嘉慕听得很认真,看得出,他在一边听,一边思考。

“你们下一步怎么打算呢?”王嘉慕听张雨齐介绍完,并没有着急下结论。

“正想向您请教呢。以现在所掌握的这些材料,我们能否走司法程序呢,请警方介入?”张雨齐问道。

“张雨齐做了一些推理,倒是符合逻辑,但我觉得证据还是不足,他就说我不专业,这不,把您搬下来,您评判评判吧。”刘一玻抢话道,显然,他对张雨齐刚才说他不专业还是心有芥蒂的,特别是倪可欣还在场,让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以你们现在所掌握的这些材料看,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推测和假设都无法说服警方对七八年的旧案重启调查程序,何况,当时已经定案了,要让警察推翻过去自己做的结论再重新调查,那就必须有铁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退一万步讲,即使现在我们说服了警察重新启动,但以你们的表述,现在这些证据还都停留在可能的基础上,如果警方没有采纳,或者没有认定,那以后再启动就难了。我个人的意见还是要把证据砸实,例如,给王大力这三十万,是不是就是买凶杀人的款项?还是有其他用途?你说张董事长有动机,假定了她策划了车祸,她是怎么策划的?如何实施的?包括你说可能通过赵德秋联系了王大力,他们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联系的?等等,一个完整的解案不光逻辑上要讲得通,而且需要证据支撑,证据还必须环环相扣。所以,我觉得,你们这些工作都做得很有价值,但证据链还没有串起来,所以不能着急,一着急容易打草惊蛇,对方反而先做了准备,调查起来就更难了。”王嘉慕条分缕析,三个人都频频点头。

“眼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大仇不得报,不甘心呀。”张雨齐痛心疾首地说。

“也不是那样。”王嘉慕耐心地说,“你们多观察,随时关注嫌疑人的动态,心理素质再强大的凶手在言谈举止中也会有破绽。还可以从外围切入,收集各种与案子有关或者沾边的证据,这些将来都可能成为让嫌疑人内心崩溃的砝码。要相信,法律总是公正的,只要有恒心,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也可能这事真的与董事长、与王大力没有任何关系,我愿意相信是这样的结果,那不正好洗刷了他们的嫌疑了?”

“你们都是善良的好人,谢谢你的善意,但结果或许是事与愿违。”张雨齐摇摇头,叹口气,说。

“一玻没事时也帮帮他俩,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也尽管说,我在司法界也有些人脉,只要能让案子真相大白,消除你对董事长的疑虑,我们都愿意竭诚效劳。”王嘉慕说得非常诚恳。张雨齐虽然很失落,但内心里还是很感动,他只能不停地道谢。

王嘉慕走后,三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在咖啡厅又坐了一会儿,张雨齐说:“要不,我请你俩吃饭吧。心情不好,我们一起喝一杯去。”

刘一玻自然同意,说:“是要喝一杯,振奋振奋精神,这样总唉声叹气也不是个事儿,咱们喝顿大酒,把这一篇翻过去,有个哲学家还是什么学家说,一觉醒来,太阳总是新的,可欣是这个意思吧?”

倪可欣没有心情去纠正刘一玻引用赫拉克利特的这句名言,她本来有些疲倦,不想去吃饭,但看两人这架势,都要借酒浇愁,又怕他俩喝大了,出点岔子,就叹口气,说:“吃饭可以,酒喝多少得由我说了算。”

“行呀,行呀。当然听你的。”刘一玻一听倪可欣答应一起吃饭,连忙应承。

话未说完,张雨齐的电话就响了,是刘一璃打来的,她用祈使句告诉张雨齐,说已经问清楚了,他和倪可欣今天都不加班,她要请他俩和刘一玻吃饭,已经在银泰大厦的顶楼餐厅订了位置,让他务必把倪可欣拖过来。

刘一璃在电话里嗓门挺大,三个人都听到了。张雨齐说:“你家这姑奶奶,根本不给别人商量的余地,对咱俩颐指气使也就罢了,对人家可欣也这样没礼貌,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们说,怎么办?”他无奈地看着那两位。

倪可欣本想找个理由不去,但刚才话已说出了口,张雨齐又说刘一璃对她没礼貌,不去的话,反而显得她介意了,就说:“还能怎么办?都下命令了,让你拖也要把我拖去,那一会儿去的时候,你就拖着我吧。”

张雨齐摇了摇头,嘟囔说:“她可真是能挑时候,我们刚想去喝酒,她就来电话了,躲着她吧,要是再跟上次似的碰上了,她还不得发飙掀桌子呀,你说无缘无故地她请哪门子客,凑什么热闹。”

刘一玻咧着大嘴,也纳闷道:“是呀,这也怪了,这也不是她风格,我估计肯定有什么目的,你们说她这个无利不起早的鬼机灵在打什么主意?”

“哼。”倪可欣冷笑一声,说,“你俩是真傻还是装傻呀?她这点小心思你们就真看不出来?不就是怕我抢她的张雨齐,想把我推给你刘一玻吗?”

倪可欣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太直白了,脸先红了。刘一玻却哈哈大笑,说:“哎呀,这么说来,我这个妹妹呀,长这么大,就这件事做得靠谱呀,也太英明、太伟大了。”

张雨齐苦笑一声,没说话,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个玩笑,他的心还是禁不住隐隐作痛。

因为要喝酒,刘一玻没有开车,张雨齐和倪可欣本来就打车过来的,三个人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起往刘一璃订的餐厅赶。

在车上,倪可欣拿了手机,给一同坐在后座的张雨齐看,说:“我们冤枉了刘一璃呢,你看人家给我发的短信:可欣姐,我在永惠实习,多蒙您照顾,常怀感激之情,今日备下薄酒一杯,略表寸心,恳请移步屈尊……看这小词转的,礼数周全得很呢。”

刘一璃总想着要撮合倪可欣与刘一玻,这让张雨齐很不爽,他看了一眼短信,没好气地说:“你小心呢,这就是糖衣炮弹。”

“发你这条呀至少还裹着糖衣呢,你们看给我的这条,不就是**裸的炮弹吗,而且是大口径的?”刘一玻坐在前排,举起手机,把刘一璃发给他的短信给张雨齐和倪可欣看,果然写道:“把自己收拾利落点,带足钱,速到银泰七十九层餐厅,好事等你。”

“这是号称她请客,让我带钱过来,这是什么逻辑?”刘一玻边收起手机边嘀咕。

“什么逻辑?”张雨齐愤愤不平地说,“你不看后边那句呀,好事等你。要是这好事归属了我,我天天请客都乐意。”

“别拿我说事。你不怕她收拾你,我还怕她整天去挠我呢。”倪可欣反应快,半真半假地嚷道。

刘一玻哈哈大笑,说:“对嘛,现在是和谐社会,为了安定团结,你呀,还是不要一心二用的好。”

银泰大厦位于城市的繁华区,周边写字楼林立,商贾云集。这家位于大厦顶层的餐厅极为有名,因为可以鸟瞰市景,位子极为难订。三个人走进餐厅时,刘一璃早就等在位子上了,正抻长了脖子盯着电梯口,一看三个人一起走进来,立即张开了双臂,一边跑一边喊:“呀,可欣姐,我都怕你来不了。”扑上来,抱着倪可欣,那叫一个亲热。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她整天疑神疑鬼,倪可欣其实蛮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她没有富家子弟的那种骄奢气,人很善良,也很仗义,说话做事都很得体,在公司里人缘很好。也就是在张雨齐和刘一玻两个哥哥面前耍耍无赖,谁让她是他俩看着长大的来着。

这也是一种幸福。衣食无忧,有爸爸疼爱着,还有两个哥哥从小袒护着。倪可欣搂着刘一璃的肩膀,看着这个小心思早被人看透还很自以为得意的率真的小姑娘,也想着自己的身世。还是年轻经世少呀。感情又不是个物件,抢怎么能抢得去?护又怎么能护得牢呢?这么聪明的小人精,怎么就死活地认为我会惦记你的张雨齐呢?

倪可欣冰雪聪明,又心高气傲,劝解年轻女孩的这些话,她是轻易不会说的。

“可欣姐姐,今天你是主角,你要坐在这个位置,从这里看过去,北京的夜景就尽收眼底了。”刘一璃的说话声打断了倪可欣的思绪。“你坐这儿,”她指了指倪可欣旁边的位置,对张雨齐说,“我坐这边,陪可欣姐,你,大面团子,你坐可欣姐对面,让你穿得正式点,就不听话,还不如大苍蝇收拾得利索呢。”小姑娘一五一十地安排着座位,看来,她为今天的这次聚会真是煞费了苦心。

刘一玻被妹妹抢白得不好意思,自我解嘲道:“咱是气质男人,肚子里有货。”

“腰里有货吧?”张雨齐接口道,不知道他是在讥讽刘一玻肚大腰肥还是钱包鼓。

四个人坐定,刘一璃还在激动地看着倪可欣,说:“可欣姐,你能来我太高兴了,真怕你不来了。”

倪可欣笑着说:“这不被拖着来的嘛。张凯文先生,我的鞋底被你拖得都磨穿了,你得赔我一双鞋。”

张雨齐也开玩笑说:“这不是执行刘一璃阁下的指示嘛,你不让背的呀,你要让背,我就驮着你过来了。”

“驮着?你是猪八戒呀?”刘一璃刚想损张雨齐两句,突然想到猪八戒驮媳妇,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厉声说道,“张雨齐,可欣姐可是你的上司,怎么跟领导说话这样没大没小的。”

三个人都早就知道她的小心思,看她这样一本正经,都不敢笑,毕竟年纪大过人家,人家要请客,再去嘲笑她,就显得不厚道了。

倪可欣反应快,她装模作样地瞪了张雨齐和刘一玻一眼,微笑着说:“一璃妹妹要请客,我光着脚也要来呀,还用得着你们拖?一璃,不理他俩,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今天咱俩多吃。”一句话,就把刘一璃跟自己拉到一条战线上了。

“就是,咱俩多吃,他俩看着。”刘一璃白了张雨齐一眼,立即又笑意盈盈起来。

刘一璃已经把菜点好了,就是还没有上,她把点好的菜单给倪可欣几个人看,让他们再调整,酒却是开了的,已经倒在醒酒器里了。刘一玻瞥了一眼酒瓶子,立马就“哎哟妈呀”,大张着嘴巴半天没合上。

张雨齐看刘一玻的神情,就知道刘一璃肯定点了一款极贵的酒,就坏笑道:“心疼了?”

“何止心呀,肉都疼。”刘一玻哭丧着脸说。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酒果然很好,口感醇厚,回味无穷,倪可欣不自觉地就多喝了几杯。张雨齐和刘一玻因为车祸案事,心情受了影响,兴致自然不是很高,话也就说得少。只有刘一璃,情绪饱满,意兴盎然,像堂吉诃德一样执着而诚恳地向倪可欣推销着她的哥哥。

“姐姐,我给你说呀,大面团子这个人呀,看上去好像松松懈懈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是有远大理想和抱负的,心气特别高,可有雄心壮志了,是很有事业心和进取心的,这点跟大苍蝇不一样。大苍蝇只想安闲自得,做个闲云野鹤,他是真的与世无争。”刘一璃说得郑重其事,为了突出刘一玻,甚至不惜拿张雨齐来垫背。

倪可欣不忍心扫刘一璃的兴,也只好有一搭无一搭地应和着她,就逗着她说:“他是没的争呀,凯文刚实习,还在我手下被我管着呢,他和谁争去,跟胖刘争?”

刘一璃非常可爱,她瞪大眼睛,吃惊地说:“你真的还不知道他是谁呀?不知道他跟董事长的关系呀?”

倪可欣虽然喝了酒,但脑子并不糊涂,张咏琳既然没有跟她点明张雨齐是谁,她必须“不知道”才妥,而且,她也不能让刘一璃在自己面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免得将来在张咏琳面前尴尬。她灵机一动,说道:“我才不管他是与董事长有亲戚还是与刘总有亲戚呢?你想呀,咱们公司这么大,跟老总们打招呼走后门进来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呀,谁知道哪个是真亲戚哪个是假亲戚呀?你也不能去找老总们验证,对吧。所以呀,我只认一璃妹妹,其他人,说不定就是拉大旗作虎皮的,我都不认。”

倪可欣曲里拐弯地说一通,本意其实是想告诉一璃,即使你说了张雨齐是董事长的侄儿,我也会当成是闹着玩,不认账。既然董事长想瞒着张雨齐的身份,自己就绝对不能提前知道,这样的忌可不能犯。倪可欣不是个看风使舵的人,但在永惠好几年了,早学得聪明乖巧,她心里很清楚,刘家兄妹与张家是不一样的关系,虽然董事长对她很信任,毕竟,她还只是公司里的一个打工妹而已。

刘一璃话到嘴边,立即就后悔了,亏得没说张雨齐就是永惠的继承人,要是倪可欣知道了,那她会不会又要惦记张雨齐了?自己努力撮合她与刘一玻这番心血不就白费了?所以,听倪可欣说了一通亲戚,她眼珠子一转,赶紧转了话题,说:“你不说亲戚呀,我还想不起来,这一说,我倒是还想问刘一玻呢。”她冲着正歪着脑袋与张雨齐不知道嘀咕啥的刘一玻嚷道,“哎,大面团,问你呢。咱家有姓陈的亲戚吗?人事部的李玫说分公司有个叫陈慧春的人是咱家亲戚,我怎么不知道咱家有姓陈的亲戚呀?”

“谁?”竟然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同时抻长脖子问,倒把刘一璃吓了一跳。

“陈慧春呀,我问李玫了,说是耳东陈,智慧的慧,春天的春,一个男的,四十多岁,李玫说他表现可不好了,吊儿郎当的,在公司都六七年了,因为说是咱家老刘的亲戚,人事部就一直容忍着他。我觉得这人肯定是假冒的,咱家什么时候有过姓陈的亲戚呀?”刘一璃一边喝酒一边解释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呀,她哪里会注意到,说出“陈慧春”三个字的时候,身边的三个人都相互会了一下眼神,耳朵全竖了起来。

倪可欣没有顺藤摸瓜追问张雨齐身份的事,这让刘一璃松了口气,也很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她今天兴致很高,跟三个人都频频碰杯,喝得脸红扑扑的,鼻尖都冒了汗。

刘一璃起身去厕所时,三个人立即把脑袋凑在了一起。

“这是条重要线索,我觉得陈慧春说不定会与陈慧兰有关系,名字很接近嘛,你们想呀,这也不是很大众化的名字,要不,哪有这么巧的事?”刘一玻急切地说,他兴致提了起来,比刚才刘一璃把他夸成一朵花时显得还兴奋。

“我刚听到陈慧春三个字时也是眼前一亮,可转念一想,即使他与陈慧兰有关联,又能查到什么呢?证据链就能因此连得起来吗?”张雨齐情绪还是有些低落,除了一开始打了几句哈哈,整整一晚上,他都没有说几句话。

“至少这是个线索,你不是说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吗?现在看似山穷水尽,说不定这个陈慧春能让我们柳暗花明呢?这事交给我吧,我明天就去会会这个人。”倪可欣耐心地劝慰着张雨齐。

“就是嘛,施展你光彩的魅力,一举把他拿下。”刘一玻看妹妹不在跟前,不觉放肆地跟倪可欣开着玩笑。

刘一璃酒喝多了,从厕所回来不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刘一玻争让了半天,还是张雨齐抢着把单买了。倪可欣扶起了刘一璃,搀着她往外走,刘一璃从睡梦中睁开眼睛,还要嚷着喝呢,一看是撤退的架势,又嚷嚷着必须让刘一玻去送倪可欣,张雨齐去送她,否则她就不回家。但一坐到出租车上,她就又睡着了。

一玻带了妹妹回家,张雨齐也拦了辆出租,一直把倪可欣护送到她住的地方。看张雨齐付了车钱,倪可欣笑着说:“怎么着,还想上楼坐会儿?”

张雨齐挥挥手,让出租车走了,调皮道:“是呀,不欢迎吗?”

“还真不欢迎。以后找机会邀请你来家,做饭给你吃,今天太晚了,你也要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战斗呢。”倪可欣扭过身来,笑眯眯地对站在身后的张雨齐说。

“我欲将心向明月……”张雨齐自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倪可欣打断了。“得,得,我也不是明月,你也别把自己贬为沟渠,听话,早点回家。”

张雨齐摇了摇头,看这倪可欣转身要走,就又说了一句:“刘一璃胡闹着玩儿的,乱点鸳鸯谱,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道歉。”

倪可欣都走出去几步了,听到这话,她扭过头来,冲张雨齐笑了笑,伸出两个手指,晃荡了两下,没说话,又往楼里走。

“嗨嗨。”张雨齐看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没明白,就又冲她后背喊,“你这个v是个啥意思呀,谁胜利啦?”

到了楼门口,倪可欣转过身来,对张雨齐说:“笨死你,这哪是v,这不是二吗?这是你第二次为这事道歉啦,如果再有第三次呀,我就假戏真做了。”一边笑着做了个鬼脸,一边轻轻拉开楼门,进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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